第31章
自从换了身份,赵清誉并没有在学习上受到太多的阻挠。上课听课就跟看百家讲坛一样,心情好了就做做笔记,懒的时候就光听着。不用担心少听一句话就跟不上又或者走神一分钟便错过一个化学方程,对于赵清誉来讲真是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但他的性格就是喜欢想多,比如某天上课的时候忽然跟艾钢聊到寒假可以去哪里玩,他就发散思维的想到了如果一直到期末他和李闯都没有对调回来,那么不就代表他要替李闯参加期末考试?这么一想,责任感就像雨后的小蘑菇般,噼里啪啦冒出来了。
打那之后,赵清誉固定每天去教室进行晚自习,除非有选修课,否则雷打不动。书是跟周鹏借的,以前几学期的教材为主,赵清誉的想法就是基本将这门学科的体系弄熟,不说倒背如流,总要有个大概轮廓。
今天是晚自习第一天,效果良好。
晚上九点多,赵清誉背着李闯的李宁双肩包离开了自习室。夜风特别冷,吹得人脸生疼。赵清誉的方向又正好顶着风,他便把头压得很低。
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还是没下雪。如果不是地上的冰和人们的羽绒服,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好像仍在秋天里。新闻里说今年的冬天有点旱,艾钢说是大神们听见了他俩的谈话。
最近一想到艾钢,赵清誉就会莫名的心情飞扬起来。他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说非要两情相悦才能生出快乐来,单纯的喜欢,就够填满心底的一块地方了。
——赵清誉同学的小心脏里有很多秘密,而现在,成员又增加了一个。所谓喜欢,被喜欢者不会知道,当然,“被喜欢”被喜欢者的闯哥也不会知道,否则难保他不会一路踩着单车北上杀回来。
“哥啊,你可算现身了!”赵清誉一只腿刚迈进宿舍,就听见了董东东悲情的呼唤。
“呵呵,怎么,又让可爱的学弟欺负了?”赵清誉把书包放到桌子上,开始一件件往下脱衣服。随着冬天的深入,学校的供暖也越来越给力,宿舍里几乎可以穿半袖了。
“拉倒吧,我现在对付那小子游刃有余,”董东东说着把半张纸片儿丢过来,“喏,你家钢子一百五十分钟里面打了二十三个电话找你,每一个哥们儿都给你详细记录了,够意思吧。”
“怎么没打我手机?”赵清誉愕然,等捡起来纸片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来电时间,又想笑。
“说你停机了。”董东东咕哝着忽然正色起来,从上铺探出脑袋凑近赵清誉,严肃道,“别怪哥们儿没提醒你,我觉得,呃,这小子没把你当普通朋友。”
赵清誉看向董东东,用眼神示意,那尼?
董东东不太自在的轻咳一声,说:“别不信我,我有经验!”
是血泪的教训吧。赵清誉在心里乐,面儿上还要绷着一本正经的:“东东同学,自从认识了咱学弟,你是不是看谁都像GAY?”
“那怎么可能,我看你就完全不像!”
“……”
赵清誉没乐,他发誓他真的没乐,所以,内伤严重。
用周鹏电脑上了下网银,赵清誉两分钟就给手机充好了话费,电话拨过去,艾钢的接听速度几乎超光速。
“我好像还没听见彩铃呢。”赵清誉乐着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见灯闪我就接了,谁还等你响铃。”艾钢的语气里有点小低落,又有点小哀怨,“你一晚上干啥去了,电话电话欠费,人人找不到。”
赵清誉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透出花儿朵朵开:“上自习去了,补补以前的东西。”
“哦,你对李闯还真是负责到底。”
“我怕换回来之后他看见成绩单追杀我。”
“那我先把他劈了。”
“呵呵,行。”赵清誉想着等换回去了也在家那边交一个这样的哥们儿好了,很单纯,很温暖,“哦对了,你找我有事?”
“嗯?没事儿啊。”艾钢特自然。
赵清誉纠结:“没事儿你夺命连环CALL?”
艾钢一本正经:“我不是怕你出事儿嘛。”
“我能出什么事?”
“嗖一下没了。”
“……你形容的那叫窜天猴儿!”赵清誉总算在新学习的词汇里找到个贴切的。
艾钢呵呵的乐,过了一会儿,问赵清誉:“话说,你明天上午没课是吧。”
赵清誉缓过气儿,总算想起来拿杯子喝水:“嗯,怎么?”
“咱哥儿俩洗澡去。”
“噗——”
艾钢肯定自己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但又实在确定不了是什么发出来的,只是下意识有想抹把脸的冲动:“咋了?”
“没……没事……咳咳……”赵清誉手忙脚乱的拿纸巾去擦周鹏那可怜的十九寸液晶显示器。
十一月初九,大凶,忌喝水。
找不到任何正当的拒绝理由,于是第二天上午,赵清誉只能硬着头皮跟艾钢双双踏入那个神奇的世界。
更衣间很广阔,有几个教室那么大,柜子整齐环绕在四周,中间无任何隔断,放眼望去,一马平川。正值上课高峰,时候又早,只稀稀拉拉几个人,稍远些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小黑点儿。
“你没来过这儿?”艾钢衣服脱一半,听这话惊讶的停下,“那你之前怎么洗澡啊?”
赵清誉呃了半天,决定无视这个问题。
艾钢瞪大眼睛,自己推断出了结论:“难道你不洗?!”
赵清誉认命的叹口气,决定随这人想去吧。反正打死他也不会说自己是在卫生间里一次又一次悲催的擦擦蹭蹭。
没等到回复,不太满意的艾同学又发现新问题:“我说,你怎么不脱衣服啊?”
紧绷的神经,断弦。
“你脱你的就完了总盯着我干嘛——”赵同学抓狂了。
艾同学委屈的扁扁嘴:“这脱衣服和看你不矛盾啊,可以同时进行的说……”
赵清誉没好气的脱下外套就朝艾钢丢了过去,红色夹克正好罩艾同学脑袋上,像极了新娘的喜帕。
没一会儿,俩人总算脱了个精光。
艾钢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末了还宽慰赵清誉:“你有的我都有,都是大老爷们儿你说你别扭啥啊,再来这也不是你的零部件儿,别说在澡堂里了,就你现在出去裸奔一圈儿,那也是记姓李的脑袋上。”
赵清誉无语:“也就你能想出来这损招儿。”
艾钢嘿嘿乐得那叫一骄傲和自豪。
其实赵清誉也不是怕吃亏或者别的什么,他的别扭很纯粹的就来源于心理,打小他在自家浴缸泡大,高中和大学又都有独立浴室,他还真没有过这经验,一屋子男的光溜溜挤一起,他想想都纠结。这和他是不是GAY没关系,单纯的不习惯而已。
当然,具体都某一个人身上,这是不是GAY就有很大关系了。
艾钢和李闯的身材相仿,但肤色比李闯还要黑一些,穿衣服的时候看着挺拔欣长,该有的肌肉却一块儿没少,形状优美却又不过分壮硕,看起来刚刚好。
以上,是赵清誉的全部观后感。
从更衣室到淋浴室,他就没敢把眼睛从艾钢宽阔的后背上挪开,怕一不留神没克制住挪偏了,瞄到不该瞄的地方,再引申着想了不该想的事儿,再再连带的起了啥不该起的反应……
浴室门被拉开,热气扑面而来。
赵清誉原本在更衣室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彻底消融在这温暖里。
淋浴室只有很小的透气窗,没开灯,光线有些暗,加上白蒙蒙的水蒸气,便没有了更衣室那么霸气的视野。淅沥沥的水声里,几个男生都自己洗自己的,赵清誉和艾钢进来,他们甚至没抬眼。
赵清誉暗暗地舒口气,淋浴采取的半隔断式,多少让他自在了些。艾钢已经在隔壁哼起了小曲儿,赵清誉一边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跟这人似的无忧无虑一边转身去拧淋浴开关。
鼓捣一分钟,愣是没出水。
艾钢奇怪的把脑袋探过来,等看清赵清誉干啥之后,一脸黑线:“你不投币它能出水嘛!”
赵清誉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厥过去,这个需要投币不是问题,问题是艾钢那个没脑子的就不会事先告知他一下?
艾钢被赵清誉控诉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实在顶不住了,一把把赵清誉拽到自己的淋浴头下面:“你先洗着。”说完不等回话人就没了。
热水源源不断的冲刷下来,赵清誉闭上眼睛舒服的叹息,暂时把一切都忘了。
至于艾钢从哪儿淘换来的硬币,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清誉完全不知道。
这是一次挺圆满的洗浴经历,起码比赵清誉事先预想的要美好得多。美中不足只有两点,一,洗到一半的时候艾钢非要给他搓背,并且是用那个他完全没见过的叫做“搓澡巾”的玩意儿,经抗议无效,他只得双手扶墙任人揉搓,结果那东西摩擦皮肤火辣辣的疼他就不说了,更要命的是艾钢那手劲儿,要不是他抓住淋浴管死没撒手,人铁定就给搓飞出去了;二则是最后他洗头发时,再度停水,然后才知道,原来这淋浴除了投币之外还有用水量限制的。赵清誉顶着一脑袋泡沫快崩溃了,最后跟艾钢挤一个淋浴头才总算顺利收尾。
艾钢自知没履行好告知义务,遂满心愧疚,服务这,服务那,回去的路上还帮着人拎洗浴兜。
赵清誉完全不领情,发誓再不跟艾钢一起洗刷刷。
“我跟上帝保证……”
“没用。”
“我向蓝天发誓……”
“少来。”
“我以我祖父的名义……”
“走开。”
“呜,人家想跟你搭固定队……”
“请说全称,是固定互相搓背队。”
当天晚上,赵清誉第一次用李闯的身体纾解了。他不想这样,可艾钢的身体总在他脑海里晃,晃得他心烦意乱。
隐约有什么偏离了他的掌控。
他以为他对艾钢是单纯的喜欢,就像初中或者高中喜欢上班级里某个好看的男孩儿一样,安静的放在心里,看着,欢喜着,有这么个人就成了。这种喜欢无论对于哪方来讲,都没有任何实际的影响。
可问题是,这样的喜欢里,不该有欲丨望的。
起码,不会来得如此凶猛。
第32章
“都好?”
“嗯。”
“真的?”
“呵,呵,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眼皮咋一直在跳?”
“咳,你想太多了。”
最近赵清誉和李闯不自觉的把电话时间规律起来,每两天一次,通常在午休时分。这天闯哥的电话提前了点儿,理由是他大清早起床开始就眼皮乱跳。
“你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李闯还是不太死心,自从灵魂转换之后他的第六感在蓬勃发展,跟刮刮乐似的,百刮百中。
赵清誉努力把昨天晚上被窝里的“小弟弟和右手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抛到脑后,正正色,挺挺胸,抬抬头,一派青山千古秀:“绝对没有。”
李闯安心地舒口气,嘟囔:“呼,那就好。我估摸着你也不能,你这人比我靠谱多了,嘿嘿。”
赵清誉受之有愧,火速转移话题:“对了,要到哪里去买搓澡巾?”
“楼下超市就有啊,”李闯很自然的接口,回答完才反应过来,“我不是有一个吗,咋了,不好用?”
“呃……”赵清誉分辨不出好用还是不好用,他只知道闯哥的搓澡巾现在肯定是不能用了,在昨天某位给自己搓背的同学的四个手指头从它顶端突破之后。
“啊,说到洗澡我又想起来个事儿!”
“嗯?”
“咳,虽然哥那身体潇洒挺拔玉树临风要胸肌有胸肌要屁股有屁股的,但你可不能有啥想法哈。”
“……”
话题,又让闯哥神奇的绕回了原点。
赵清誉想哭。
“嗯?咋不说话了?”闯哥又绷起了叫做怀疑的那根神经。
赵清誉深呼吸,镇定下来,问李闯:“你知道什么是攻什么是受吗?”
闯哥不明所以,但很自豪的点头:“废话,哥们儿特意研究的。”
赵清誉又问:“那你知道什么是自攻自受吗?”
闯哥语塞,深刻的领会了活到老学到老的意义。
赵清誉锲而不舍:“你的身体现在也是我的身体,难道我会对自己的身体叉叉圈圈再圈圈叉叉再叉叉圈圈吗?”
“呃……”
“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唔……”
“你当我植物呢?还自己给自己授粉的!”
“我错了……”
“乖,知道就好。”
远方天际一道闷雷落下,无声地哀悼着闯哥,以及他逝去的子孙。
由于心怀愧疚,赵清誉躺床上半天愣是没有睡意,室友们一个个都午睡得很安详,这让他愈发的不自在,最后索性起床早早奔赴下午上课的教室。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赵清誉看见了艾钢。
几乎不用特意去瞅,只瞄一下,赵清誉就能在一堆挥洒着性感汗水的小伙儿里把那人提溜出来。
艾钢也看见了他,当下就丢了球一溜小跑过来:“这么早去教室?”
赵清誉扬扬手里的书包:“占座去。”
艾钢打量赵清誉,似乎在盘算这话的可信度:“下午不是你们班小课吗,三十个人五十个座你还需要占?”
“当然,”赵清誉用力的点下头,“占最后一排啊。”
艾钢伸出双手拇指和食指,整齐划一的表达,鄙视之。
赵清誉却只是笑,弯弯的眼睛就那么对着艾钢。
阳光正好,男生满是汗水的额头被照得晶晶亮。
艾钢很威武的接纳赵清誉的“不明目光”,五秒后,举白旗投降。不太自在的轻咳一声,他没好气道:“看啥呢,我脸上有花儿?”
赵清誉严肃得一本正经:“没有花儿,有帅。”
艾钢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一把揽过赵清誉的脖子,乐得那表情跟樱木花道似的:“你小子最近可是越来越上道哈,哥没白疼你!”
赵清誉挣脱半天未果,只得任由某人卡住自己脖子并不断用汗水淋漓的头发在自己脑袋上蹭啊蹭。
那边一起打球的哥们儿惊奇地吹了记口哨,喊着:“哟呵,你俩啥时候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嬉闹的二人上方,冬日明媚的暖阳。
喜欢,还是……赵清誉刻意地没有去找答案。
这样挺好,他想,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禁不起推敲的,一旦真弄了明白,或许反倒更糟,莫不如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暧昧着。就像一架天平,这边是答案A,那边是答案B,而他站在刻度的正上方,既不往左,也不往右,于是这天平就没了倾斜的机会,也就最稳当。
赵清誉那厢冬日暖阳,李闯这厢可开始遭罪了。
接连几天,深圳一直飘着冰雨。冬天看雨这在李闯的思维里就是一句歌词,而且还需要跑到大老远的海峡那边,却不想,家门口就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