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拓冲老人露出了一张亲和的笑脸,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道:“安叔,我大哥呢?”
老人拿了一个帕子递给元拓,上前一边帮着元拓拍着身上的雪,一边皱着眉难言担心的道:“当家的病了,在房里窝了半个多月了。”
“大哥病了!?”元拓面露急色,皱眉问:“严重吗?”
“病的挺厉害的,从回来就没出过屋子,连三少爷都请回来了,”老头说着叹了口气,“咱家的生意现在都是三少爷在打理,您回来的真是时候,正好能帮帮忙,你也知道咱们家那些表公子都狼啊,您在还能压着点。”
“连老三都回来了……”元拓垂头低声念了一句,又道:“听说大哥添了哥儿子,这是高兴的事,怎么大哥他?”
“当家的估计是伤心弄的,那个女人没跟着回来,可能,唉,当家的和老爷都是情种啊!”
元拓的眼里闪出一抹幽光,冲老人道:“安叔,麻烦你帮我安置一下我这几个兄弟,我去看看我大哥。”说完便跨下了台阶,朝内宅走去。
“诶,三少爷放心去吧,老头子肯定把这几位安置好!”老头应着,转身冲几位跟进来的人比了个手势,把人往另一头领,嘴上叹了一句,“当家的可要赶紧好,要不然那奶娃子可怎么办呦!”
雪落在马背上,阴湿了一片,冷风刮起一阵龙卷,让人挣不开眼睛。元拓虽然多年离家,但在自家的院子里还是轻车熟路,很快就从门口走到了庄子最中央他大哥的小苑,鸾厢,走到院子门前元拓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眼前闪过一些光景,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似是被那一些片段带回了曾经……
半晌元拓嘴角的笑变成了嘲讽的冷笑,过去的那些,便只是过去,和现在没有一点关系。
元拓才跨出一步踩在厚雪上那咯吱的声音,便惊到了屋子里一直在等他的人,那人拉开了帘子,把门开了一半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布衣的男子,没有厚重的棉服,只是一身布衣,男子元拓嘴角轻扬,“二哥,你回来了,我就说。听到大哥添丁,你一定会回来。”
“你是老三?”元拓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不确定的问。
“除了我,还能是谁,我说二哥你不会连弟弟都不认识了吧。”
“是有点不认识了,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元拓看着自己嫡亲的兄弟,脸上心里都升起了一股暖意。
“当然不一样了,咱们都有八年没见了。”元谦扬眉,脸上竟是不悦,“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太不够意思了,八年都没说去看看我这个弟弟,要不是大哥隔三差五的给我一封信,每年过年上山陪我,我啊,都要觉得我是孤儿了。”
“都那么久了,怪不得。”元拓的口气有些淡漠,听的人十分不舒服。
元谦听着二哥的话,心里打了个突,果然这个人不一样了,心里有些凄凉,脸上的表情依旧侧身拉开了门,“二哥咱们进屋说话,你弟弟我可没穿外衣,这怪冷的。”
元拓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掀开了门帘走进了屋子,一进门迎面就是喧天的热气和奶香,仔细打量了一番屋子,元拓转头冲跟着他进来的元谦问:“怎么这么多……”
“嘘!”不等元谦说完,抬起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的道:“大哥在里面,别吵他。”元谦说完,放轻脚步走到另一扇门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元拓从元谦掀开的缝隙朝里面望了一眼,正可看到那个人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熟睡,却更像是昏迷,眼前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为了一个女人,他还真有本事。
元谦转头正巧看到了元拓眼里的冷光,心中一痛,默不作声的把元拓拉到屋子中央的炉火前,“二哥你坐一会,把身上的冷气都烤干,再进去见大哥。”
元拓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到了炉火边,把手凉在炉火上烤着。
元谦轻咳了一声,努力摆脱不爽,和自家二哥攀谈,“二哥你可是大忙人,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咱们兄弟俩这么多年没见,晚上喝一杯如何。”憋着秘密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元拓正要搭话,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了几声咳嗽,元谦转身就冲进了屋子,元拓听着那虚弱的声音,皱了皱眉也跟着进了卧室,看着那人倚在床边,吃下元谦喂到嘴边的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元卓知道元拓今日回来,视线的余光看着那人一如往昔丝毫都米有变化,也不转头声音虚软无力的道:“阿拓,你咳,你回来了?”
元拓看了眼在一边站立着的元谦,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小东西,元拓心里升起了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大哥你添丁,我怎么能不回来,恭贺。”
元卓听着元拓特意咬重的恭贺两字,听出了嘲讽的味道,抬起手推开元谦的药,平静的道:“既然回来了就留到过完年再走,你有快十年没在家里过年了。”
元拓看着自家大哥深陷的眼窝,脸上看不出喜怒,摇头说最多待十天就要离开。元卓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捂着嘴咳了起来,好不容易这口气顺下去,却是一阵晕眩险些栽下床,元拓手疾眼快把人扶回了床上,四目相对,元拓在感叹自己手里抱着的一把骨架的同时,惊异出声,“你的眼睛!”
元卓回过神,像触电一般的从元拓的怀里闪了出来,抱紧小家伙躺倒到床上,淡漠的扯了扯嘴角,“老三带回来的药,现在能看见了。”
元谦唯一愣神立刻开口圆场,“是啊,这是我师傅让我带回来的新药,不过维持不了多久。”
元拓嗯了一声,盯着元卓闪着光芒的眼睛,他有多久没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了,正想要再说什么,躺在床上的某人,淡然的开了口,逐客,一脸懒得见到自己的样子,元拓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被驱逐出屋子,元拓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还是保持着那一份平静,转瞬的额角青筋不停的乱跳,他还是这么目中无人,他以为他是谁,他现在还能对他趾高气昂吗,早晚已有天……
元拓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手握的啪啪作响。
元谦看着大哥虚弱的样子,心里愤愤不平,元卓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胸腔觉得空荡荡的,看着元谦一脸的不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睡得嘴角都是甜笑的日子,闭了闭眼睛,轻叹了口气,“抱出去。”
元谦的眉头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说,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越过自家大哥把躺在床里睡的小家伙抱了起来,看着小家伙在心里默默的道:小叔,带你去看你那个混账爹,这第一次见面,估计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元卓看着元谦抱着儿子离开,眼前闪过那个人的脸受伤的脸,长叹一声,心里戚戚然,他一直在意这个人,已经是一种习惯了,现在也想不在乎好像太难了……
4、父子
“二哥。”元谦抱着小人掀开了帘子,走到站在炉火边盯着炭火的他二哥身边,“大哥,让我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看。”
元拓对那个肉团没什么兴趣,转身想要说甘露累了回去休息晚上再见,一低头却看到那张粉嫩嫩的小脸,注意力立刻全被吸引了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好像还没有他手掌大的样子,那么脆弱,让人看了就想要疼惜,“他好小!”
元谦把怀里的婴孩,往前送了送,让元拓看的更清楚,看着小家伙还睡的香甜的小脸,笑着道:“是比一般的孩子小了点,不过有我这个神医照料,身体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看小家伙现在已经长开了,前几天还皱巴巴的像个没长毛的小瘦猴,现在水嫩嫩,胖嘟嘟的像个小馒头,多可爱,让人就想要咬一口。”
元拓的听着自家三弟说的眉飞色舞,不知怎么也对这小肉球有了点兴趣,心里暖暖的像是有爪子在挠,真想要上一口。
元谦看着二哥脸上的那股冷漠,似乎少了些,再接再厉,“二哥你看这眉毛,和嘴,还有脸型,是不是都很像极了哥,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得,眼睛和鼻子,我觉得像你,真的很像。”
“像我?”元拓听到元谦的话,狐疑的低下了头,视线一落在那小家伙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会,顿时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侵袭全身,手情不自禁的抬了起来,用手指轻轻的摸着小家伙的额头,滑嫩的脸蛋,小家伙突然嘴角一动笑了,元拓愣了一下,嘴角也跟着向上扬了起来。
下一秒原本睡的香甜的小家伙,被元拓吵醒了,那双小眼睛睁了开来,盯着自己看,那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的没话说,原本他对这个小肉球并不敢兴趣,来的那一路上他甚至想过要把这小东西捏死,但是这么一见,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心口暖融融的,那些邪恶的念头散的一干二净,“我抱抱他!”
“好!”元谦把手里的小家伙送到了元拓怀里,看着元拓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在心里惊叹血缘的奇妙,虽然他二哥不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但是只这一个对视而已,二哥就开始喜欢这个小东西了。
元谦手把手的指导了他二哥,让小家伙在他怀里舒服些,“小心……对这样抱着,手要这样。”
外面这一大一小正玩的高兴呢,门外突然传来了踩雪的脚步声,兄弟俩都朝着门口望了过去,那人走的很快转瞬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元谦出声询问。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三少爷,是我,魁,我要找当家的。”元谦冲门外叫了一声,让魁稍等,“二哥,你带着情儿到侧屋待会,情儿见不得风。”元谦说着,把元拓推到了另一头的侧屋,才开了门把魁放了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魁的视线瞟了一眼侧屋,眼里都是愤恨。
魁从小和他们兄弟一起长大,大哥是他的救命恩人,自从十年前大哥失明,魁就一直是大哥的眼睛,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比他们兄弟之间来的还要亲厚,元谦自己都对他三哥不满更何况是眼前的魁,但是大哥的计划必须继续下去,元谦伸手握住了魁的手腕,挤眉弄眼的道:“魁,我不是说暂时别来打扰大哥吗?”
“三少爷,当家的醒着吗?”魁那张粗狂的脸上,隐去了恨意,淡漠的道。
“还醒着,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火火的。”
“嗯,北边的铺子里出了点事,我只说几句就走。”元谦无奈,叹了一句他大哥总是幸苦,连养病都清闲不得,说着把魁拉到了屋子郑重的炉火前,两人一边烤火一边说了几句铺子里的事,直到魁身上的寒气都去的差不多,元谦才放了魁进他大哥的屋子。
自己也去了另一头的侧屋去看那一大一小,元拓和小人儿相处的不错,小情儿睁着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袁拓看精神的很,元拓抱着小家伙的手法,只一会就熟练了不少,有模有样的摇着小家伙,一大一小都乐在其中。
元谦站在一边看着,苦笑无奈,小的是儿子,大的是爹,这是事实,但是这事实,永远都不会被这两人知道。
不知不觉元拓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一不抬头的问元谦,“你说这小东西叫什么。”
“单字情,安阳清。”元拓的脸色一沉,怀里的小家伙,似乎变得有些扎手,情,这孩子的娘看来真的让他记忆深刻啊。
元谦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看着元拓的脸有变,就知道元拓想到了什么,惊讶原来他这么在意大哥……
屋子的隔音不错,但是元谦和元拓都是有一定武功造诣的人,所以那边的声音他们都听得见,听着元卓说话间不住的咳声,兄弟两人都不免有些担心。
“谦,大哥生了什么病,听安叔说很严重。”元拓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元拓告诉自己他很他,不想看他这么轻轻松松的病死,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在他的手上。
“大哥的病,”元谦的眉皱了皱,还是没说出真相,“是蛮重的,气虚脉弱,心有郁结,五脏衰弱,风寒入体,而且大哥早年有病根在,这次的病凶险的很,”元谦的话几乎是全真,气虚血弱是生产造成的,心有郁结是情,五脏衰弱是假的,如果不加上这个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至于风寒入体是真的,他大哥生产第二日就定着雪回家染上的,元谦叹了口气,想起这些就觉得头痛,“要不是大哥叫了我这个神医高徒回来,他恐怕就……”
“就为了一个女人!?”元拓冷声打断了元谦的叙述。
“或许是吧,”元谦没有抬头看元拓的表情,眉梢抽动,“你知道情爱这种事挺难说。”
元拓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可怜的大哥是为什么,弄成了现在这般境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因为谁,还不都是他做的怪,真不明白他大哥怎么会,元谦听着二哥的那带着浓浓讽刺和不屑的口气,心里出了提他大哥觉得不值之外,也燃起了一股火,但是他必须遵从他大哥的意思,什么都不能说,保持沉默。
魁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没惊扰到谁,只是魁前脚离开,小家伙就哭闹了起来,元谦开始忙着给小家伙喂奶,元拓虽然对那小家伙很感兴趣,但没再多留,只留下一句,晚上等元谦来喝酒便离开了。
元谦安抚好小家伙,知道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人,便回了元卓的屋子里,一进去果然他大哥还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没睡,“大哥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休息,别想太多,你既然想要离开,就别再想他了。”
元卓看着元谦扯了扯嘴角,“我,还能有多长时间。”
“最多两个月!”
“把情儿放下,我想多看看他。”“大哥我说你要多休息,”元谦皱着眉把怀里的小人放下,“大哥你身上还有陈年旧伤留下的病根,不好好休息,以后……”
“我知道了,”元卓扯扯嘴角,挑眉道:“小神医,你越来越啰嗦了,我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隐居,跟着你,我的耳朵可受不了。”
“唉,遇见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我这个神医的徒弟也头疼啊。”元谦抱怨着,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到他大哥的怀里,自己走到房子屋子角落的药箱里翻找。
元卓对于弟弟做什么,全不关心,只盯着儿子的小脸看,小家伙变了样子,不像出生时和他那么像了,但还是能依稀辨别出他的影子,元卓盯着儿子看,他的时间不多了,那一次只能把遮情解一次,一次就只有一年的功效,他真想要看着这孩子长大,看着他再变成别的模样,但是他恐怕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和他在不可能有再一次,而他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舍了元拓这个人,他舍得不止是一份情……
“来把这个药吃了!”元谦把找出了一粒药丸递给了元卓。
元卓瞄了一眼,想也不想就把药丸吞了。
元谦坏笑着调侃,“也不问问就吃,哥你不怕我毒死你,谋夺家产?”
元卓还以一笑,“毒死我,你会吗?家产,你想要的话,双手奉上。”
“毒死你只会害了我自己,那么大一个家业我可不想扛。”
“大哥你也不用瞒我你应该有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药是安眠的,你好好睡,后面还有硬仗要扛,你要是倒了我可撑不住。”元卓点点头,侧身吻了吻儿子的小脸和肥嘟嘟的小手,闭上了眼睛,元谦说的对,他现在不能倒下,内忧外患,还有元拓那匹狼,他要撑着,直到尘埃落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