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没的你选择。”扣住下颚的手松开,改为反手一推,拇指骤然向下的手势让我神经猛地绷紧,男子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要么干掉那个皇子殿下,要么就等倾涯亲自取你的项上人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这点——懂了没小鬼?!”
依旧是让人咬牙切齿的轻蔑态度,死盯着对方,怒意在眼底里蓬勃激昂,却终究没有发泄出来。深呼吸,随即正视着男子,目光没有一丝躲闪地开口:“我需要时间,给我三天,定会成功。”
最后四个字,字字珠玑,像是一直烙刻到了心上。
“好,这才像样。”淡淡一句,显出少有的爽朗与赞赏,姬傲承在语毕后重又深睇了我一眼,再没有多余的话,返身如同融入到夜色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寂静又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风扶起额发,漆黑的瞳眸直视着浩然的明月,神色中带着坚若磐石的决心,却又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复杂,就这般轻缓而一字一顿地呢喃——
“……楚……舜……华……”
第十七章:情敌(悯篇)
“呦,小姑娘,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哟。”老鸨的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清枝楼来的一般都是男客,对于女客几乎是谢绝进入的。
放眼望去,一身湖绿色的曼妙女子站在大厅中央。她一脸释然地立在那里,恬静地让人不忍打扰。少女眨着漂亮的丹凤眼,满含笑意。优雅的唇形勾画出美丽的弧度。淡棕色的长发一直延伸到腰际,末梢仅用一段丝绸紧紧束缚。
我犹豫要等辰,所以来到了这个平日不常来的大厅,没想到我竟然会看到这样一个场面。时间仿若停止一般,所有男客贪婪的眼光在那少女的身上来回摸索,让人分外厌恶。
我从人流之中走到她面前,略略低头,浅笑道:“姑娘,找人吗?”
她也笑了,艳丽的如同盛开的牡丹:“是,请问辛公子在吗?”声音犹如黄莺出谷。
但她说话的内容让我的心咯噔一下,笑容竟变得有些勉强:“辛公子?是……?”
“辛瀚辰。”少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烁哥哥跟我说瀚辰哥哥来这儿了,所以我来找他,他在么?”
“那你是?”
“我叫苏芳,是瀚辰哥哥的未婚妻。”苏芳幸福地笑着,笑得让我嫉妒。
装,永远是我最拿手的招式,我冲女孩向里面比了个“请”的姿势,脸挂笑容地说:“苏姑娘,辛公子还未来,要不先去在下的赏雨阁小憩一下,赏赏雨荷?”
我让龟奴将表示同意的她带了进去,而我却没有进去,因为我发现了坐在角落里、一连等了我几天的男孩,语气极为冷淡:“别碍着我做生意,快走吧。”
“哥,求你认我吧。”他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仔细一看,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便如大病初愈一般,心下不忍。说实话,没有被他的诚意感动,那是在撒谎,最后的防御竟然被他虚弱的话语扯了个粉碎。我不由地叹了口气:“我认输了,让我认你,可以,答应我个条件。”
“行,什么都可以!”男孩毫不犹豫。
“我是你哥的唯一条件,就是我不是你父皇的儿子。”是啊,夜祭是夜祭,不应牵扯进我们之间混乱的关系。我被送走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我又怎么可以怪他呢?!我的思维还真混乱。
“好,没问题!”我懂他的缓兵之计,但这已经不在我的计算范围之内了,就让他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先去我屋里吧,你的脸色不太好。”我扶起他,把他带了回去。
“悯,对不起,我来迟了。”路上,我遇上了追了过来的辰,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微微一笑,伸手抹去了他额上沁出的汗珠,“别急嘛,我又不会消失。”
喘息过后,辰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也注意到我身旁的男孩,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严厉;再看夜祭,拼命地用眼神阻止着辰,见我在看他,又立马变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别处。
一定有事,但不急于此时,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盯着他那双容易沉沦的双眼,不放过其中任何一丝的变化,说道:“辰,刚才有位漂亮的女孩来找你,说是你的未婚妻,叫苏……苏……”
“苏芳。”我并没等到他的惊慌,一种平淡至极的表情让我找不出端倪,“她怎么会来?又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未婚妻了?”
“哦?不是吗?可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会开这种玩笑呢?”我冲他眨了眨眼,余光中,我发现了夜祭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来回扫视着我们。
眉头骤然蹙成了“川”字,眼神中竟然带着些许愤怒,以及……憎恶?!紧咬着的牙关中,露出他生气的原因:“又是他!他究竟要干预我到几时!”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已走离了我的眼前。无奈之下,我先将夜祭安排在楼兰儿的“诗画坊”里休息,我则急忙赶了回去,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嘛,瀚辰哥哥,你就这样让我回去,你让我如何见人?你爹可是当着全骨所有人宣布这事儿的啊。”女孩带着哭腔,恳求道,“瀚辰哥哥,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大哥是什么意思?”辰似乎转了个话题。
“辛大哥那天不在,所以我不知道。”女孩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走,声音变得十分疲惫。
“苏芳,你是知道的,大哥恋慕你多年,我不夺兄长之爱。”
“那瀚辰哥哥是喜欢苏芳的吗?”女孩依旧不依不饶。但我不否认,这也是我站在门外一直等待的理由。
“苏芳,别任xing了,你永远只是我的妹妹。更何况,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辰很直白地告诉了女孩,但明显,女孩不接受,“瀚辰哥哥,我知道这件事你一下子我无接受,但请你不要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我,这样吧,我会先去太医院找我爹。待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似乎怕辰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她快步地走了出来,见到我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跑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走进那扇没闭拢的门。坐在里面的男人,不同于以往的云淡风轻,更多的是淡淡的忧愁。
见我进来,他也没说话,只是把我拉进他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口,低低地说:“辰,别想了。她已经走了。”
辰半天没有说话,搂住我的手渐渐加紧:“他总是这样,他的心中,只有成大器的哥哥和姐姐,我始终只是个替代品、一个实验品,不成器的小儿子。即便有再好的潜力,无心医学,就是个废物。”
“辰,别这么说自己。”他怎么可以作践自己,他那么优秀,怎么可以……?!“辰,你永远都是那么的耀眼,那么地神圣,这是无人可以比拟的。我这么看重你,你怎么可以看不清自己,我不允许。”
轻轻一吻落在额头,久久不愿离去:“谢谢你,也只有你会用真心来对待我,谢谢你,悯。”语气中如释重负,短暂的抑郁也被掩盖而去。他放开我,“我去找苏芳,把这事解决清楚。”
原来,每一个光鲜的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辰寂寥的背影告诉我的。
“万俟公子。”是陌生的声音。我回过头却是个面善的人,“你是?”
“在下断琰沨。”哦,是宰相大人。“请问夜祭在不在?”
嗯,宰相大人叫皇后娘娘夜祭,而且又是一副如此紧急的样子,有猫腻。我笑道:“断大人有事吗?要不要我代为通传?嗯,小夜刚忙完事,现在累了,所以正在休息。”我故意将话语说的暧昧一些,好让他好好误会一番。
果然,宰相大人的脸“唰”地就黑了。唉,他好喜形于色啊。还是说那小鬼以前有前科,所以他才会生气?
“他在哪里?”真不好玩,如果是辰,才没那么简单就会中计,真是单纯的孩子啊。我指着外面的一幢楼,说道:“在诗画坊。”
“多谢,告辞。”还真是个寡言的男人。
“等一下,断琰沨。”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我严肃地叫住了他,“他是皇后,爱他要付出代价,你懂吗?”
他站住了,但没有说话。
“如果准备好爱的话,就不要半途而废,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希望他有半点损害。不然,我会不惜一切而代价的让你受到惩罚。”我说完便回去了,留下仍在原地疑惑的断琰沨。
不惜一切而代价?!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笑了,笑得是那么地苦涩。我还有什么工具可以用来报复一个人?要钱,我没有;要命,也已经快油尽灯枯了;也无权也无势,这样的我,说那样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
“万俟公子,祈福布庄的师傅来为你量身了。”老远就听到老鸨的声音。
“知道了,让他过来。”回到房内,我解kai了衣服的扣子,微微敞开。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好久没有接客的身体,没有污染损毁的身体,又变得一如既往的干净清透。我又笑了,这次则是好笑。夜祭说我想他娘,而他和我不甚相像。可笑我一个大男生,却遗传了女人一般的美丽,不到这里来,还真是可惜了。
“万俟公子好。”稚嫩的问好声让我一愕,抬头一看,眼前蓦然一亮,好漂亮的男孩子!高挺的鼻梁与透明的脸颊如同浑然天成的美玉,浅绿色的眸子如猫眼石镶嵌在美玉上一般。银白色的发丝是那么耀眼,那么地让人为之动容。而且,他是一种不同于中原百姓的华美。可他是裁缝铺的学徒,如此的惊艳,也让我有几分怀疑。
“嗯,是帮我量身的吧。”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把半覆在身上的丝绸用力一拉,衣服应声而下。
久久不见动静,我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呵,他竟然害羞了。他羞涩的别开了眼睛,但耳根的红晕染红了白皙的脸颊。可爱的孩子,真是忍不住想逗他一逗。
我从后面环住他,下颚支在比我略矮的他的肩上,暧昧地笑道:“怎么脸红了?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吗?”
“万俟公子,你……你放开我。”甜美的声音带着娇羞与挣扎,更让我玩心大起。
我微微一笑,又在他的脖颈处吹了口气。他猛地一颤,挣开我的束缚后,还反手将我往后一推。
“哎呦!”我“一不小心”没有站稳向后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大吃一惊,不在顾忌仅有的几分羞涩,蹲在我旁边,小心审视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岔开话题问道。
“封御骅。你先起来吧,地上太凉了。”他把我拉了起来。
我坐在椅子上,又道,“那你又怎么会做裁缝的呢?你不是中原人吧。”
“嗯,我是苗疆人。”似乎这件事是他不愿意去讲的,漂亮的脸蛋刹时间少了很多生气,但他还是继续道,“永凌王朝的皇子来攻打我朝。阿爸阿妈不愿我身处险境,就把我送了出来,可……可他们还是被那个心狠手辣的五皇子给赶尽杀绝了。而我只能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靠这些个钱来维持生计。”
我也黯然,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将他搂在怀中,柔声道:“对不起,小御,扯开你的痛处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希望你别再想了,不然会更糟的。”
“谢谢你,万俟公子。嗯,还是先量衣服吧,别提这些了。”封御骅不再多言,默默地帮我量身、记录,然后收拾东西离开。
看着他一边记录,一边强忍泪水的样子,我不忍,却也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待他要走了,我才说道:“小御,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嗯,好。”……
“什么?!你要走?”一早就听到这个噩耗,让我愣在了那里。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好不容易有个好天气,我刚准备带着开心的心情去封御骅哪儿去新衣服,然后穿给他看,他却跟我说他今天要回去一阵。他打碎了我一天的好心情,让我陷入了谷底。
他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把我拉入他怀中,解释道:“我只是送苏芳回去,很快就会回来的,真的。”
“她是自己来的,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回去呢?”唉,我的小人之心又开始冒泡了。
“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可现在她要回去了,我不能不送她啊。更何况……”他的声音骤然冰冷了不少,“这件事,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我知道,已经不能挽回了,我闷闷地说:“要多久?”
“快的话十天左右。”辰的声音永远那么好听,可我会有很久听不到了。
“我会想你的,怎么办啊?”
辰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我相信,我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我们在一起了。”
“不能带我去么?”这是最后一丝希望。
“不行。”破灭了,他很严肃,“和那个家族动起手来,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根本无法分心保护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那可以等到明天吗?”至少也让我曾经拥有你一回,这样我才不怕失去你啊。
“悯,别胡思乱想了,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相信我呀。”他什么都知道,他看得穿我的一切,我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是啊,我是太任xing了,这样怎么配合他在一起呢?!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摆出了一副笑颜,推开了他,展颜道:“嗯,我知道了,你……你也要早去早回啊!”
他欲言又止,似乎挣扎了很久,俯身吻上了我露的肩窝。!
没想到,云淡风轻的他,如此的吻竟是这般热烈,竟让我产生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那种蚀骨之感,让我心动。
片刻,他离开了我,微红着脸:“嗯,剩下的一半,我回来时在兑现给过你。”
我笑了,这回不再勉强:“那我等你。”
他还是走了,带着不舍离开。笑容是澄清了,可信还是有些失落,抬手覆上在我身上留的第一个印记,思绪已漂向远方。
“万俟公子?万俟公子!”好像有人在叫我。双眼渐渐聚焦,哦,是小御。我歉然道:“抱歉,有些失神,你怎么来了?”
封御骅笑道:“我见你久久没有来拿衣服,所以特地帮你送来。”递上放衣服的纸袋,“要不,您试试?合不合身。”
“一定合适。”如果他不存在了,穿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所以根本没有试的必要。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封御骅担心极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陪我去湖心亭坐坐吧。”也不待他反应,我拉着他来到了大厅后这个漂亮的小湖边。
“这,怎么过去?”封御骅犯难了,没有桥,又怎么过去。
“笨,当然是走过去咯。”我蹲了下来,除去鞋袜,徒步趟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