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的眼 上——老红军

成果终于清清楚楚看清杨云的脸了。两行泪挂在杨云的脸上，三十多年，这是成果第一次见杨云哭！

“杨云”

成果的身体特别僵，他想扑杨云怀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杨云不说话，一直捧著成果的脸。成果看见杨云脸上的泪从两腮落在了衣服上，来不及被衣服吸收的，又向下落。

“把这灯关了吧。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杨云说著松开了成果的脸，关了一个开关又打开另一个。100瓦的日光灯下，成果只能看见杨云的轮廓，再也看不见他脸上的泪

。

“过来”

杨云还是象以前那样惜字如金。拉著成果的手，向沙发走……手上的温度，跟他离开自己的那天一模一样。

“坐下”

成果被迫坐在了杨云的身边。僵硬的身体和木纳的神态，仿佛这里是杨云的家，他才是客人。

杨云看了会儿成果。成果现在看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即使不会象瞎子一样出丑，但他也不愿暴露自己的窘态。

僵硬地坐在那里跟杨云打沈默战。

杨云好像笑了。站了起来，走到衣架边脱了自己的风衣和西装，又把成果的休闲服拿过来，打开空调后就解成果的西装扣子……

成果闭了闭眼，杨云什么都知道了。

杨云帮成果脱了西装，解开领带，又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个。休闲服是前开口的，即使没人帮自己成果也穿不反，可他还是没

拒绝杨云的服务。

“裤子也换了吧”

杨云说著就来解成果的皮带。成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硬了，僵在沙发上任杨云拉开自己的裤链扒下自己的裤子。他甚至脑袋一个

激灵——今天自己没穿T裤吧？只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花花公子。呼~~~，谢天谢地。

“我以为进不来了……”杨云把休闲裤套进了成果的小腿。因为跪在地上，成果没听清他说什么。

成果突然又想起军区托儿所了，小时候杨云也这么给自己套过裤子，不过那时他们穿的都是开裆裤罢了。

“为什么不换锁？”杨云又说了一句，成果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过的一句。

“为什么不说话？”杨云抬头看成果，成果也正低头看著他。

“这房子是你的，你忘了？”

成果说出口，喉咙哑得有点疼。杨云突然楞了一下，“是吗？”咧了咧嘴，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杨云示意成果站起来，给成果提裤子的动作很慢。从屁股瓣儿下面到腰，只有一个屁股蛋子的距离，成果觉得自己的下面都大了

，休闲裤的皮筋儿才卡在自己的腰上。

杨云的双手一直放在成果的腰上没动。停了有一分钟那么漫长，双手一带力，成果就进了杨云的怀抱。杨云开始只是轻轻搂著成

果，慢慢地，双手越收越紧，“果果，果果……”

他喜欢这样漫无目的地呼唤自己。成果知道杨云什么时候是在叫自己，什么时候他只是想说“果果”这两个字。

属于成果的黑暗里，慢慢把头倒在了杨云的肩上，摘下眼镜的一刻，成果对自己说，就一晚，今晚一晚……让我再抱抱这个本该

属于我的身躯。过了今晚，世界上再没有“杨云”也没有“成果”，他有他的爱，我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26

成果真服了自己。

不管杨云娶了女人还是跟别的男人跑了，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这儿来，自己都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待在一起。只要对方是杨云就够了

。成果只要“杨云”，而不会去管其它任何因素。哪怕杨云变成了一只癞蛤蟆，成果也爱他。

“你又没吃晚饭，我去做”

杨云的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所以，成果只能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买了。过来陪我……”

杨云拉著成果的手进了厨房，洗了两个苹果，递给成果一个，自己的那个咬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系好了围裙，成果“看”见杨云从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拿出不少材料。“煮面条就行，搞这么复杂干嘛？”成果说完，拿起手里

的苹果咬了一口。现在不是下苹果的季节，去年的仓库货，一点都不好吃，成果皱了下眉。

“是煮面条啊。你以为我会做满汉全席？苹果不好吃？特意买的新鲜的……”成果脸上的任何表情都没能逃得过杨云的眼睛。

“现在哪有鲜果啊？都是去年过冬的……”成果顶了杨云一句。

“是吗？”

杨云过来，抓住成果的手咬了口苹果，“比我那个甜多了，还不知足？”放下成果手的时候，有点愤怒地一甩，成果的呼吸都加

快了。

杨云烧水，洗菜……这里的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连酱油瓶子都放在原来的地方。杨云熟门熟路，根本没有问成果的必要。

这个公寓，是成果刚独立时杨云用自己的钱给他买的。不论是使用者还是所有者，财产证明书上都写著成果的名字。所以，刚才

成果说这房子是杨云的，明显就是要跟杨云划清界线了。

成果站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著苹果。杨云咬过的地方留下个大窟窿，成果避开了那里。整个苹果吃完了，唯有杨云咬过的

地方四周留著一圈苹果肉，就像陨石撞了地球留下的一个大坑。

成果想把苹果核扔水池里。“不觉得浪费吗？”是杨云的声音，带著股异样的寒冷。

成果一下就不敢扔了，就象在托儿所悄悄扔自己不喜欢吃的桃酥，被老师发现了。慢吞吞地缩了手，想把剩下的放嘴里啃吧，又

觉得没面子。

“放那儿我来啃，你吃我内个”杨云又说，语气明显没那么冷了。

还不都一样！哪个上面没有你啃的“虫子洞”？成果一个赌气，把剩苹果送自己嘴里啃干净喽，对著水池子就把苹果核砸了进去

。瞎猫呼叱眼地也看不清啊，扔得还挺准。正好扔进了洗菜的盆子，杨云刚把里面的油菜捞出来，溅起的脏水蹦了杨云一脸。

“喂！”

杨云三十多年没说过成果一句，最愤怒的时候就是这一个字。

连半瞎的成果都看见杨云脸上的脏水了，有点不好意思，拽了条擦手的毛巾，“我给你擦还不行吗？”嘴上有点不情愿，一只手

却轻轻摸上了杨云的脸。

面条好了。杨云除了在里面卧了荷包蛋还放了几个虾。成果从小不爱吃肉，但他很爱吃海鲜。烂面条子里放虾是杨云的发明，成

果记得自己最喜欢吃的就是杨云做的螃蟹肉面糊糊。

两个人都在回避著多开口。言多必失。以前他们在一起，杨云是锯了嘴儿的闷葫芦，但只要成果挑话题他就会接，说不上五句就

能你一言我一语。今天晚上，挑话头的人不开口了，杨云还是一成不变地做葫芦。

两个大海碗都底朝天了，成果说了句“我去洗”，杨云坐在饭桌边就没动地方。

对于明眼人来说很普通的动作成果做起来很慢，很犹豫。杨云看著成果的背影……忍著忍著，但还是没忍住，他站了起来。

＊＊＊＊＊＊

走到成果的身后，杨云搂住了成果。

杨云的身高和成果差不多，但他比成果魁梧。成果从没想到这三年自己好像缩水了，杨云的双臂紧紧搂住了自己的腰，自己整个

人好像都被杨云裹住了。

“你不会洗碗吗？”

杨云静静地搂了会儿成果，将脸贴在了成果的后背，开口。

机械地用水冲著手里的一只大碗，喉咙哽得成果根本说不出话，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

松开了搂著成果腰的双手，杨云的两只手抚上了成果的。春天的自来水还很凉，成果能感到杨云的手暖暖的，攥著自己的手很舒

服。

四只手洗著一只碗……

“好了，内个”

杨云的下巴搭在成果的肩上说。成果赶紧拿起水池里的另一只碗。上面沾著洗涤剂，成果手一滑，杨云接住了。

“越来越笨”

话声在成果的耳边响起，是有意还是无意成果搞不清，他感到杨云的脸蹭了自己的脸一下。一直到杨云往沙发上放枕头和被子，

成果的半边脸还一直火辣辣的，魂不附体。

杨云说今晚不走了，就在成果的沙发上对付一夜。成果一直沈浸在杨云搂自己洗碗的恍惚之中，一门心思地只想搞清杨云到底有

没有蹭过自己。杨云在沙发上被都铺好了，成果才意识到刚才杨云对自己说留下时自己忘说no了。

对杨云，自己永远说不出半个“不”字，这点成果很清楚。可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即使自己想，杨云留在这里还有意义吗？

他的心早给了别人，留在自己这里是为了同情自己？还是为了表达一下三年前不辞而别的歉意？

杨云不欠自己的。成果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他才一直对自己说——自己没有找杨云的理由和借口。杨云从来没说过爱自己，他们不是生死相许的恋人，最多是兄弟。如

果杨云只是自己哥哥的话，只有自己欠他的。

三年前最后的那一夜能说明什么又能代表什么？就像十七岁那年的第一次，自己把身和心都交给了杨云可并没有得到杨云。每当

想到这儿，成果就会在黑暗里嘲笑自己说，“三十多年了，你连杨云的下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成果和杨云的爱情故事从未

开始，何谈结束？

成果躺在床上，搞不清时间地点更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进家门打开灯，看见杨云的那一刻脑袋就全乱了。吃了杨云给自己做的

饭，留杨云睡在外面的沙发上……似乎这一切都出于不想让杨云离开自己的本能。可以后呢？杨云知道自己瞎了，晚上看不见了

，就回来陪陪自己可怜可怜自己……这根本不是自己想从杨云身上得到的东西。

成果想明白了，下决心立刻赶杨云走。从卧室一出来，就听到了客厅的呼声。

做饭，吃饭，洗漱虽然花了点时间，但看不见时间的成果也明白现在还不到深更半夜。杨云居然睡在沙发上已经打呼了？这人最

近很累吗？还是闹时差的缘故？

成果寻著声音轻轻走到沙发边，靠著杨云头的地方，他坐在了地板上。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只有杨云的呼声和自己。慢慢将脑

袋向杨云头的地方靠了靠，杨云的呼声和自己的呼吸融在一起，就像以前两个人并肩睡在一张床上。

杨云的呼声突然停了，半天不出气也不进气。成果笑了，抬起手轻轻摸上杨云的脸，呼声马上又起。成果舍不得拿下自己的手，

摩挲著杨云的脸……

“果果……果”

大概因为成果的抚摸，杨云动了动。他叫了成果的名字。因为杨云从不说梦话，成果吓得赶紧抽回手，“杨云，你醒了？”问。

杨云不动了，没一会儿呼声又起。刚才杨云没醒？他是在梦里叫自己？成果又把手慢慢抚上了杨云的脸。“果果，果果……”就

像醒著一样，杨云叫了两声成果的名字，将脸蹭进了成果的手心，继续打呼。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不爱我却让我一直感受到你的爱？成果终于被刺激得炸毛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两声why居然叫出了声，而且还

用了充满怨恨的狮吼功。

“果果？”

杨云这把是真醒了。他要再不醒的话，估计成果立马就要上家暴了。

＊＊＊＊＊＊

“果果，你怎么在这儿？快上来！地上凉”

成果，三十年不改的老毛病——裸睡。一般是沾床就扒光上身，迷糊前最后一个动作是光屁股。现在即使穿著紧身的小裤衩儿，

光著个大膀子也算一副十足的大众春宫图了。

初春的夜晚虽说不是冻得刺骨，可也不能象三伏天似地能光大膀子啊。杨云掀开沙发上的被子，往里靠了靠，一拽坐在地上的成

果。成果都没搞清自己的动作，明白的时候，带著杨云味道的被子就紧紧裹著自己了。

“怎么了？睡不著？”

杨云的一只手搂著成果的腰，问。就像他们以前睡在同一个被窝的每个夜晚。

成果真是服了杨云。撇开两人的古怪关系不说，三年没来过自己这儿，世上认床认沙发的大有人在，可这位倒好，主人这儿闹失

眠呢，他一客人倒先打呼了。

“打呼声儿太大，吵得人睡不著！”

成果只能拿这个当借口。三更半夜坐在杨云身边不睡觉总不能说自己乘凉吧。

“哼~。真是怪了。只有睡在你身边我才打呼……”

杨云的一句话真是把成果的肺都气炸了。你杨云牛B，除了我之外，陪你睡的人太多了是不是？！掀起被就要从沙发上蹦下去，

杨云好像早知道成果要逃似的，腰上的手死死卡住了成果的腰，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成果的脖子下面，将成果的肩紧紧

固定在自己的胸前。

“果果，果果”

又象叫魂儿似地叫著自己的名字。成果知道杨云这式儿叫自己的时候，甭搭理他就行了。

“果果，你恨我？”

果不出其然，后面的半句才是重点。和著问话，杨云的鼻子就像狗鼻子一样，在成果的脖子和锁骨周围来来回回地打著转转。成

果上半身是光著的，对这样的动作太敏感了。

“杨云，你别再跟我装糊涂！再跟我这儿揣著明白装糊涂信不信我立马赶你走？”

成果火了。真火了。本来从卧室出来的目的就是赶杨云滚蛋的。这王八蛋居然还敢这样对自己。

“哼~，是谁刚才说过的，这房子是我的！”

杨云好像因为成果的怒火反而安心了。围著成果打转的鼻子终于落在了成果的身上。凉凉的鼻尖嗅在自己身上，成果感到杨云两

片火热的唇时不时也烙著自己的肉。

“房子是你的户主是老子——”

成果贞烈一样，开始在杨云的怀里猛挣。大叫了一声——钓鱼岛是中国的领土！！！

“哼~，你是房子的户主，那你的户主又是谁呀？”

杨云在成果耳边说的这句话不禁让成果想起了中学时代的杨云，就跟个流氓似的，特轻浮，天天卯足了劲头儿地呕自己。

“你个王八蛋到底什么意思啊？老子一人儿吃饱全家不饿，自个儿属于自个儿”

成果都没想到“湖水”了三年的自己能再度烧起来，气愤地猛转过身，瞪著黑暗里的杨云。杨云的脸近在咫尺，晚上根本看不见

东西的自己居然将杨云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杨云似乎也明白成果真的在看著自己，没有回答成果的问题，只静静地看著成果……

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

这种持久战成果历来打不过杨云，猛地叫了声“杨云——”成果亲上了杨云的嘴……

杨云开始并没有回应，只是被动地接受著。成果感到杨云没有回应自己想撤的时候，杨云猛地吸住了成果……

“果果~，是我先爱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