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相缀华丽的大红金顶花轿早已备好,浩大的阵势,奢侈的聘礼。这就是一个长公主的待遇。不过无论他人有多羡慕,当事
人却总是不以为然。
亲眼看着月苜蓿坐进花轿,西楼矗立在外,淡淡一笑,“祝三皇姐一路顺风。”说着,亲手放下轿帘,却在轿帘慢慢遮去轿内人
时,却见那人眼角划过一行清泪,眼中是浓浓的不舍。
这行泪触动西楼心弦。再回身时自己已经坐在马上,跟随着花轿慢慢行出了瑶池门。长亭十里,终需一别。
花轿停落,西楼落马,上前,停在花轿外,朗声道,“三皇姐,西楼就送到这里,愿三皇姐和沽御皇喜结连理。”
音落,轿帘却突然掀起,此举于礼不合。见月苜蓿有话要说,西楼也无奈,暂借屏退了左右,上前问道,“三皇姐,可是有什么
事要交代的吗?”
“西楼,你会记住大盛皇宫曾有个月苜蓿吧?”
若是昨夜还不能明白此话的含义,那么今日西楼算是明白个透彻了。看着女子急切的眼神,西楼依旧淡淡笑,却郑重道,“西楼
一定记住皇姐。”
月苜蓿一顿,再次看了看西楼,慢慢放下了轿帘。西楼朗声道,“起轿。祝三皇姐一路顺风。”话落,跃身上马,与长队背道而
驰。
本以为此去便是永别,却不知日后见面机会倒是也不少。
夜色漫长,淡淡月光下,少年迎风而坐,膝上一架古琴,十指拨转,琴音徐徐,微启朱唇,吟吟歌唱:
“冰封的泪
如流星陨落
跌碎了谁的思念
轮回之间
前尘已湮灭
梦中模糊容颜
……《千年缘》
今日月苜蓿的那行泪犹然在眼前,那句话更是一再唤起自己的回忆。前世有个女子也曾倒在自己的怀里这样问过自己。
可怜她空爱一场,却还为自己挡去那粒子弹。到最后不过是问了自己一句可曾会记住,换来的却也是自己的微微一个点头。
爱情这个东西,到底算得上什么呢?西楼开始迷茫。月苜蓿啊,月苜蓿,你走便走了,何必落那行泪,说那句话,徒留自己一地
烦恼。
指间的弦何时停了音,西楼早就忘了,依旧目光茫然,似是看向隐隐月光的湖面,又似是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以至于那道暗香飘至时也未曾感受到。不期然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安的心微微平静。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什
么?想得人都看起来傻了似的。”
“若是傻了,倒也好,不需想那么多烦恼。”西楼放松了力道,懒懒地靠在月重天的怀中,语气很是平静,当真是漫不经心。
“无需傻。你若有什么烦恼,说来,朕给你解。小小年纪,装得那么多烦心事,朕可是会心疼的。”
西楼笑,笑得开怀,语气却是玩味,“有你这句话,我这烦恼就少了一半呢。不如你让我今晚抱抱,说不定我的烦恼就没了。”
“好啊。”月重天答得爽快。西楼却是不信,回眸看向他,不确定地再问,“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西楼色色地笑,戏虐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我们还等什么。”说着,拉着月重天往琉璃殿内而去。此时三恨,恨个子没他高
,恨力气没他大,恨横抱不起他。
几重黄帐遮去了床内的无限风光。白玉床上,月重天一丝不挂,宠溺地笑看西楼,任由其为所欲为。此生唯此一爱,即便放肆倒
也无妨了。
第63章:持平
月苜蓿远嫁沽御,成为沽御后宫之主,却不是皇后,只是贵妃。此消息传至大盛倒是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毕竟即便是长公主的身
份,封个妃子也不为过。封为贵妃,已是意料之外了。
不过西楼却不是这么想。隐隐之中似有一抹不安,不过随后一想,倒笑自己太过敏感,杞人忧天。
此事暂告一个段落。盛安八月,洛河再起水患,民不聊生。月乾宫上,月重天凝眉扫向堂下众人。只见西楼很是不情愿地站在那
里,显然意兴阑珊,
本来可以不来上朝的,只要偶尔去去凌曦殿就可以了。结果,月重天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是把自己捻到了朝堂上。得想个办法啊
。西楼垂着眼,若有所思。
“父皇,洛河年年水患,闹得民不聊生,儿臣请旨前去治理,望父皇恩准。”月西澈站出一步,拱手道。
月重天暂时不语,眼眸扫向西楼,却见那人垂着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显然不愿以此立功,不禁有些气结,却是不露声色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二皇儿去吧。若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请教太师。”
“儿臣遵旨。”月西澈言道,躬身归位。
“若是无事,便退朝吧。”月重天起身,众人下拜,高呼万岁。锐利眼眸扫了一眼西楼的头顶,月重天踏步离开。
月重天出了门外,众人才纷纷离开。西楼还来不及快速离开,却被那严太傅拦住了去路。“四殿下,近日应该无事吧?”
他言下之意,一是怪自己没挺身而出前去治水,二是催自己好交文章了。哎,早知道还不如去治水算了。西楼友善地笑,“我正
想着午后将文章交给太傅呢?”
“如此。那么老夫会在尚书院恭候四殿下佳音。”
“好说,好说。”西楼脸上带笑,心里却是苦大。五篇文章啊,自己怎么把它写出来哦?月重天也不肯帮忙。那么……似是想到
什么,西楼笑意更浓。
送走了严太傅,西楼刚想离开,却又被一人拦住。宇宸一脸笑意地看着西楼,拱手道,“四殿下。”
西楼无奈,扫视一眼,殿里也只剩两人,倒是直言道,“宇大人,我忙着去写文章呢。你要没什么事,就别耽误我了。”
“哦。”宇宸一副恍然大悟状,若有所思地看向西楼,意有所指地又瞟了眼那龙座,“四殿下觉得那里如何?”
“华而不实。”西楼毫不犹豫道,却是真有些不耐了。“宇大人,你要是太空,就找你的焰绯去。我还得去四处找人帮忙写文章
呢。”音一落,西楼似是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看向宇宸。
宇宸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倒很是豪爽道,“不如我帮四殿下写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帮四殿下写写。”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西楼似笑非笑,“说吧,宇大人有什么条件啊?”
“焰绯想多学几首曲子。”
“成交,那么就麻烦宇大人帮我写好十一篇吧。”
“哎?”宇宸讶异,“我琢磨着不是五篇吗?”
“呵呵,这叫未雨绸缪。万事俱备啊。当然换句话说就是该敲诈的时候就敲诈。”西楼奸笑。宇宸目瞪口呆,这人真是狡猾啊。
琴舞轩内,暖暖的空气中飘荡着阵阵清香。西楼背窗而坐,十指扣弦,缓缓拨动,口中轻唱,神情很是陶醉。
焰绯坐在西楼身边,看着他的十指,听着他口中的吟唱。而宇宸则是在一边桌案后奋笔疾书。
本来的情景,倒是一片祥和。不过,这片祥和却是没有维持多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四殿下,皇上传您过
去。”
不用抬眼看来人,西楼也猜到是谁,无奈地看了看焰绯道,“不如我改日来弹曲吧。”焰绯倒是知趣,忙道,“焰绯的事不劳四
殿下多挂心。”
宇宸却是不乐意道,“这哪成?我可是写得手都快断了。”
西楼起身,一笑道,“我去去就回来,这总行吧。往后只要有空,我就来琴舞轩和焰绯切磋。这样,不知宇大人可满意啊?”
“恩,那么我写完后,直接差人送到严太傅那。”
“好,记得只要送五份就好了。其他的送到琉璃殿去吧。”西楼已朝屋外走去,不禁抱怨句,“哎,写这些有何用哦?劳民伤财
啊。”
宇宸和焰绯对视一眼,不禁会心一笑。
西楼随着卫敏的脚步朝御花园而去。真是难得月重天今天居然会在御花园接见自己。八成是要指责自己没按他的意思去治水。
突然感叹皇宫似乎很小,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御花园,看到那人正和太师在下棋。既然在下棋那找自己来做什么?
来到月重天所在的凉亭中,西楼拱手道,“儿臣拜见父皇。”月重天微微点头,手里捏着一颗黑子,剑眉微锁,似在冥思。
看了看棋局,再看了看捋着胡子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太师。西楼微微一笑,赞道,“太师好棋艺啊。”
秦肖闻言,笑意更浓,微微点头,夸道,“四殿下也不差啊。”两人会心一笑。月重天放回了黑子,一脸笑意地向西楼招了招手
。真是吃里扒外的。
西楼很是乖巧地挪步来到了月重天的身边,在他的示意下,规矩地坐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恭敬地问道,“父皇找儿臣有什
么事吗?”
“倒是也没什么事。不如楼儿和太师下一局如何?”
西楼不解,抬头疑惑地看向月重天,却见他依旧笑意甚浓,不过却没有掩藏眼底的一抹算计。实在想不通他此举为何,不过西楼
也只得照办。
“那么还请太师赐教。”
“四殿下先请吧。”老太师依旧和善地笑,却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西楼。
西楼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先行落子,反正闲来无事,下一盘棋应该被他算计不了什么吧。后来,两人才知道,这盘棋倒是双刃剑
,谁算计谁关键却在两人之外的决定。
把玩着黑子,西楼很是好心情地看着那个终于敛了笑意,一脸苦思冥想的太师,得意地朝月重天暧昧地抛了个媚眼。
想当初顾非自负棋艺精湛,却还是输给了自己。谁让自己的爷爷从小就逼着自己陪他老人家下棋呢。
以前老是抱怨,现在才发现学了这棋艺倒是也好。至少还可以在月重天面前卖弄卖弄。这样想着,西楼看向月重天的笑容更加深
了。
月重天当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很配合地挂了个佩服的表情。西楼挑眉,捏着黑子望向对面的秦肖。
秦肖细观棋局,却还是不知道这下一步该落哪里,似乎无论落哪里都要失掉半壁江山。眼前这少年好大的魄力,愣是要把人逼到
了绝境。
抬头,见西楼正在和月重天挤眉弄眼,秦肖不禁失笑。自己下得如此费尽心机,他不过是想在眼前那人面前炫耀一番而已。
“四殿下,老夫认输。”秦肖对西楼笑道。
西楼一笑,从秦肖的棋盒中取过一粒白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看着他放棋的位置,秦肖恍然大悟。
“下棋如做人,断不可逼人太甚。”西楼虽是笑着看向秦肖,不过这话显然是说给月重天听的。“老太师,承让了。”
“呵呵……”秦肖欣慰一笑,“当真后生可畏啊。”说着,又欣赏地看了看西楼,然后起身,对月重天拱手道,“皇上,想必您
和四殿下有要事要谈,臣就不多打扰了,先到二殿下那走一趟吧。”
“也好。老太师慢走。”月重天起身,对秦肖含笑点头。秦肖行礼,又对西楼说道,“四殿下,他日若是有空,可否和老夫再杀
几盘?”
“老太师相请,西楼一定奉陪。”西楼起身,目送老太师离去。
月重天回眸时,正见西楼眼巴巴地很想和老太师一起走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怎生这般摸样?莫非楼儿不想和父皇单独在一
起?”说着,便又落座到了西楼身边。
西楼无奈叹气,跟着坐下,憋着嘴巴,歪着脑袋,看着月重天,“哎,儿臣怎么会不想和父皇待在一起呢?不过父皇这个时候找
儿臣来,想必是要指责儿臣没主动请旨去治水吧。”
“既然知道要被父皇说,为何不主动去治水呢?”
西楼垮下脸,哭诉道,“天地良心啊。我又不是大禹,哪里知道怎么治水啊?而且在我那个时代,即便有水患,也还有抗洪救灾
的好同志呢。哪里轮的到我去操心。像我这样的,挺多去慈善机构捐个钱。表面上是关心灾区民众,其实也就是打响自己的知名
度。”
听了西楼的一通啰嗦,月重天大致明白到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不想去治水,这些不过是借口。“楼儿不会治水,父皇可以教你,
你身后的诸位大臣也可以教你。楼儿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自己找借口。”
西楼眼角抽搐了一下,脸上却是勉强的笑。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还以为他听不懂,就能胡弄过去了,竟忘了这只狐狸的道行
了。
“父皇有些话题我们已经一再探讨了,想必我的心思,您也明白,何必强人所难呢?”西楼叹息,兜兜转转又是回到了起点,不
过是个太子之位罢了。
“朕不是强人所难,而是顺应形势罢了。”月重天一笑,伸指挑起西楼的下巴,与自己对视,“楼儿,不如我们随着形势走,看
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如何?”西楼嘴角一勾,邪魅一笑,眨了眨眼。
洛河水患年年都有,每年来治水的官员,无非是在河两岸修建堤坝。不过长此以往,也使得洛河的地势越来越高,最后成为了地
上河。之后的水患更加使得民不聊生。
月西澈带领地方各官员在洛河边已经勘察了几天了。该修的堤坝虽然已经补修的差不多了,不过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到了明年
又要重蹈覆辙。
经过几日来的勘察,对于洛河两岸的情况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其实洛河水患主要发生在中游部分,只因下游成了几条小支流,
使得流水不畅,无法顺利灌入大海。而且洛河中游部分两岸树木稀缺,不妨开荒种树,以此防止水患。
经过与众位大臣探讨,最后月西澈将奏折上呈朝廷,得到月重天的首肯后,就将此计实施了。
盛安十一年十月,洛河一切工程进行完毕。月西澈在安抚了洛河两岸的百姓后,可说是凯旋而归。
至此,西楼和月西澈两人可说达到持平的地步。无论两人是对大盛的功绩,还是两人在朝中的声望。
第64章:昔人顾
自月西澈从洛河归来后,天气也逐渐转凉,终于西楼旧病复发,卧床在琉璃殿。竟是一月未来上朝。如此紧要关头,担心了一帮
朝臣。严太傅几次觐见,看到的依旧是脸色苍白的西楼,实在无奈,自此也就不再多来。
西楼自小体弱,天寒之季,难免患病。菀妃很是担忧,多次来探访,却见西楼未有好转。月西泱也来过多次,见西楼还是老样子
,本想去求见父皇,倒被西楼制止了。只说是旧病,养足了日子就会好的。
安抚了这个小孩,西楼总算是松了口气,懒懒地靠在床头,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当西楼这边正是这样的局势时,月重天依旧好
整以暇地坐在桌案后批阅奏折。卫敏进来,躬身道,“皇上,四殿下依旧病卧在床。”
月重天一笑,倒是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也难为他了。当初能上朝两个月,到现在才病倒,也属不易。这一病怕是至少也要
躺了两个月吧。”
卫敏无语,却谨慎问道,“皇上,您已经一月未踏足琉璃殿了。是否该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