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幻影?”
“不是车——歌名就叫劳斯莱斯。”他纠正了我,又有些不耐烦。
我微微耸肩,拿着那张CD不知道该放不该放。
“吱——”一个急转弯,我贴到了他的身上。是悸动,感觉的到,他的手臂分明是抖了一下。
“虞生。”他叫了我一声,又沉默下来,我等了许久,他都不开腔,于是我忍不住了,问:“什么事?”
“你家是在前面的小区?”
“嗯。”不是GPS定过了么,又来问。
“我是GAY。”
我没回过神来,听是听清楚了,但内容如天方夜谭一般令人不敢置信,我再问一句:“什么?”
“我是个GAY!”
草~!晴天霹雳!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说L公司怎么总是招不到人呢,俩腐女外加一个LES,一个GAY,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往
里伸脚啊!
老子四十五度角抹了一下冷汗,心中着实感谢我的个腐女大姐,被她荼毒多年,我对GAY不GAY这种事已经甚为淡定,不就是GAY么
,不就是用菊花享受高潮么,没关系。我大姐曾说过,中国的文明史有多长,龙阳之史就有多长。我一个读贯东西,学富五车的
青年对这样的事情要包容,要理解,要懂得尊重。
所以,我气定神闲地问:“你是攻还是受?”
谢枫挑了下眉,似乎很不满地样子,道:“攻。”
“哦。强攻哦。”然后,我无言了,瞬间意识到,一个男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对另一个男人说他是GAY,这是什么意思啊?!该
不会他是要霸王硬上弓,然后害得老子菊花残满腚伤啊?
我蛋疼菊紧,草!用专业术语说,我可是一直男啊!直男的船票怎么也不该登上GAY船才是。
“前面停就好了。”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小区前的街口了,我要学习那些被绑架后逃出生天的人们,要跟歹徒周旋到底。打定主
意,决定顾左右而言他,“我对下午那个案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谢枫不为所动。
“对了,你和苏姐是同学啊?她是不是一直都不修边幅啊?”
谢枫依旧不为所动,一张俊脸像是面瘫了,就差生出法令纹来。
“我草!”我忍不住了,破口大骂,“GAY就GAY呗,GAY有什么了不起啊!你他妈的不就是个GAY么,摆什么谱啊!老子见的GAY海
了去了——”
谢枫忽然一脚踩了刹车,我像一只扭曲的田鸡一般,嗖一声就蹦跶到挡风玻璃上去了。
我捂着头嘟嘟囔囔,“你干嘛急刹车?”忽然觉得面上有点热,一睁眼,就瞧到谢枫的脸近在咫尺,我心中顿时擂鼓一般,恐慌
起来,正要伸手去推,谢枫倒自己坐回去了。
他燃了一支烟,打开车窗,淡淡道:“你辞职吧!”
“什么?”
“辞职吧!苏小小招你进来是有用意的。”
有用意?我大笑起来,我靠,你当我是美国总统奥巴马啊?还是说你把我当成比尔盖茨?我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大学生,苏小小招
我进来能有什么用意?烧了肥田?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苏小小和谢枫是同学,谢枫又是个GAY,招我进来……难道是
给谢枫暖床的?想到这里,我觉得背上一阵凉。
“你很像一个人。”
“程蝶衣啊?”我没好气地问,就是因为苏小小面试那句话,我硬是把李碧华那本晦涩难懂的《霸王别姬》看了一遍,看时浮现
出的全是哥哥的形象,我同哥哥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苏小小是怎么把我看做程蝶衣的?
我承认我眼睛有点细薄,眼梢还翘了些,因为这个被人数年骂做“娘炮”,我也承认我白净了些纤细了些,因为这个我被大姐YY
成无数个小说里的人物并无一例外充当着受的角色。
只是,真的让我给人暖床,这搞笑了些吧?!老子还是处男呢!
“不是。”谢枫丢了烟头,一张脸在昏黄的车灯下愈发暧昧不定,“你像我的前伴侣。”
我呆若木鸡。
“所以,我要你辞职。”谢枫说得非常坚定,“我可以养你。”
等等……这是个神马天崩地裂的状况?我第一天上班所结识的同事是个GAY,还信誓旦旦地要养我?!
“大哥……”我有些头疼,无奈道:“别搞笑好不,你是GAY,但我不是,我很正常,再过几年我就娶媳妇生孩子,所以你别多想
了。”
“你确定不会爱上我?”谢枫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发指,他哪那么大的自信心?能笃信一个非GAY的男人爱上他?
我不想搭理他了,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麻烦谢哥送我回去。”这称呼一下子推得人好远。
“那就好。”谢枫笑了笑,开车向前,不知怎地,我总觉得,他的神情似乎松懈了,仿佛确定了我不是GAY对他而言是桩天大的喜
事。
一路沉默无语,谢枫开了音响,放的是陈奕迅的专辑,一首《绵绵》听的人荡气回肠。
“小虞。”我下车之后,谢枫喊住我,递来一张CD,“你去看看那首《化蝶》的MV,苏小小今天下午放的MV是要跟这个配合在一
起看的,是《化蝶》的续篇,要是还看不懂,到网上搜搜,有解释的。”说完,将CD放在我手里,头也不回地开车去了。
我撇撇嘴,斯柯达的音响效果,还挺不错啊!
……
“阿生。”大姐为我夹了块鱼,一脸好奇地问:“新同事怎么样?”
我含含糊糊地道:“是个GAY!”
一声惊叫,天崩地裂。
我大姐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道:“长得怎么样?”
“像张灵甫。”
再次惊叫,日月无光。
“然后呢?然后呢?”
我有些后悔,干嘛要告诉她,身为一个腐女,对奸情什么的最有爱了,我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算了,既然挖了就挖到底吧,横
竖就是个笑话,权当娱乐老姐了。
“他说我长得像他的前任伴侣,然后要我辞职,我说我不会爱上他,所以他就开心地走了。”
“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演一出GV给你看啊?”
大姐撇撇嘴,“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扒拉着饭,听到这话硬生生噎了一下,咳得太厉害,吓得大姐手忙脚乱。
一杯水下肚,我郑重其事道:“大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根本就不是GAY!”
“不是GAY?”大姐森森一笑,“阿生,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跟女同学有过交往?小姑娘给你递情书,你便恶狠狠把人家的手打开
,读大学四年,往家里打电话的女孩子也不少,为什么你不谈恋爱,为什么你还是处男?”
我恼羞成怒,直呼其名:“虞文!是不是你弟弟一定变成GAY你才甘心?当腐女当得走火入魔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做了
GAY,爸妈心里该多难受!”
大姐不屑地看我一眼,一边挑着鱼刺一边不咸不淡地道:“传宗接代有你二哥,养老送终有我,你啊!过好你的日子就是对爸妈
最大的孝敬了。”
我一时失语,可不是么!大姐是独立策划人,同某些政府领导关系极佳,下属的几个市每年拨出上亿来让她为政府做宣传,除掉
人力成本和演员费用以及物料花费,她一年能赚上千万,而二哥留在家乡做公务员,早就结婚生子,父母儿孙绕膝,我连尽孝的
机会都没有。
正如大姐所说,我不让他们操心,就是尽孝。
不对,这逻辑不对!哪个当爹妈的愿意让自己儿子当GAY!
我当即反驳:“你以为爸妈会眼睁睁看着我当GAY?”
大姐不抬头,“自打你十岁起,爸妈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我手足无措,撇了饭碗,晃晃悠悠回房间去。
十岁——那是我的噩梦啊!叹了一声,翻身而眠,只觉得头疼欲裂。
第四章
“MV看懂了么?”苏小小挂着一边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问。屏幕上一个黑发男人和一个银发男人在一上一下摆臀扭腰地
有规律动作着。
我知道这个片——《漂亮爸爸》,我大姐曾经拖着我用投影仪把上百部BL动画片全部看了一遍,那种视觉震撼,使得我终生难忘
,至今路过那面墙,我都仿佛能依稀看到许多美少年以各种令人膜拜的姿势交合着,毛骨悚然。
“好像看懂了。”——昨晚睡到半夜忽然想起苏小小的叮嘱,立即吓出一身冷汗,撑着眼皮子又是查谷歌又是看官网,貌似是看
懂了一点点。
“是什么?”
“漂亮爸爸——”我哈欠连天,信口胡诌。太困,居然忘记了苏小小是在问什么。
尔后,苏小小猛然回过头,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
“哎呀,我很喜欢千里,瞧这小脸红的……”
我又打了个哈欠,像敷衍我大姐一样敷衍着苏小小,顺口道:“我喜欢俊介……”
“切,一般受才会喜欢攻,小虞,看不出你喜欢进攻型的人啊,你该不会是个受吧……”
“……”
你该不会是个受吧……你该不会是个受吧……我噌一下有点冒火,又不好发作,只得笑道:“还是不说这个了……”话刚出口,
苏小小忽然回过头一呆,道:“其实我刚才不是问你这部片子的名字,我是想问你MV说的是什么故事,怎么忽然拐弯到这里来了
……”我有些发窘,同苏小小大眼瞪小眼,磕巴一下,道:“我……脱口而出……”
苏小小似笑非笑,“哦……你这么熟悉。”
我咽下唾沫,很费劲地道:“因为片子有深度……”苏小小吭哧一下,续道:“有内涵……”最后,两人都怔住了,像是演双簧
的忘了词,只得一前一后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屏幕上那个黑发男子吐血奋战。
啊,真尴尬——我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早!”一声神清气爽的问候,挟着一股剃须泡沫的清香而来,瞬间刺破了我和苏小小之间重重的黑暗,“姓苏的,大早上就在
看BL漫画,你昨天欲求不满么?”是谢枫的声音,我抬眼望去,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虞,你可
真不容易啊!一大早就陪着苏小小欣赏这么三俗的东西。”
“去你的!”苏小小顺手丢过一个笔记本来,“谢疯子,创意想的如何了?”
谢疯子……我僵硬地转过脸去,冲着毛玻璃呲牙一笑。
“这个绰号很好笑么?”谢枫的脸忽然贴过来,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呼吸可闻。我不敢动,生怕碰到了他,又不敢退,怕
他会逼过来,倏然之间我飞红了脸,手足无措。
“喂,”谢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用极细微的声音道:“你脸红了。”
不说还好,一说面上愈发火辣辣烫起来,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被调戏了,而且还是被一个男人!
谢疯子哪里是个疯子?他头脑清白的很!简直就像是一条变色龙,今天成了火热的大红色。
“嘿嘿——”我干笑一下,扯得半边脸像是中了风。
谢枫深深瞧我一眼,抬身叉腰:“我听说最近巫妖王要开了……”说着话,大咧咧将包甩在桌上,翘了一条腿,道:“一起玩吧
?”
“嗯……”终于救我于水火,我趁着说话的当直奔工作台,刚入座就听谢枫懒洋洋地道:“苏小小,创意你要不要听?”
“真烦人,就快完了呢!”苏小小嘀咕了一句,焦躁道:“三分钟后,会议室见。”继而埋头至电脑前,笑得面若菊花。
……
会议室里,谢枫像五百年后折回去找白晶晶的至尊宝,生拉硬拽让我陪他演一场戏,不过我不是菩提老祖,演的也不是《大话西
游》,而是一出《美少年之恋》。
他是校队的优秀种子,苦练之余扭伤了脚,偏巧遇见了另一个学习优秀却身体瘦弱的他,这个他拖着残脚寸不难行,那个他挺身
而出护他回家,于是这个他无以为报,将手中的半瓶饮料送给了那个他。因是同窗,每日里便时时见到,情愫快生如三月的草长
莺飞,全部堆在眼角并不言明,但是,他们之间终究出现了个她,从此后你争我夺,反目成仇。
幸亏,谁也不曾抱美而归,最终相视一笑泯恩仇。
结局倒是新颖,这个他依旧递给那个他一瓶饮料,那个他却从包里掏出一瓶一模一样的来,于是,笑着泼了彼此一身。夏日午后
,那透明的水光发着耀眼刺目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背影。
这就是谢枫的创意,我觉得光故事本身来说是又老又俗,不过就是三角恋而已,而且那女主角简直就是来打酱油的,难道友情客
串就为了衬托男人之间的友情么?
基情的也太明显了吧?!
陪谢疯子疯完一场,我甩了甩被泼得七荤八素的头,沉默地坐在了一边,心中思伏万千,虽然故事老套,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处
处都是青春的味道,在那些张扬的岁月里,许多男人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惜的是,他们未必拥有过这样的朋友。
苏小小沉吟许久,望望我,再望望谢枫,笑道:“小虞,你湿身了。”
孙晓最识趣,立即掏出面巾纸来,“擦擦。”还没递过来,倒是被谢枫抢了个先,截在半道。我有心报被他促狭的仇,泼得很是
卖力,一条长长的水印子自头到脚,像是从油污里打了个滚出来,有点Survivor的选手劫后余生的姿态。
“我先擦擦!”谢枫没脸没皮地抢过纸巾,这一擦便擦得见了底。我愕然地看着他,只见谢枫悠然道:“小虞,下次我带你去度
假村过泼水节,你湿发还挺好看的。”说完,丢了一块蓝黑的格子手帕过来。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男人用手帕!?若非不是精细的过了头,就是有洁癖。
我将手帕拿在手里,质地颇柔软,还绣着LOGO,想必价格不菲,他舍得给,我未必就不舍得用!于是,我抓起来,狠狠擤了鼻涕
。
谢枫挑了下眉,似乎有些心疼,我暗自开心,擤完了,依旧丢到他面前桌上去。谢枫极犹豫地看着那手帕,怪恶心的,收还是不
收?
“呦,我还是拿回去洗洗吧!”我挑衅般地道,然后匍匐在大会议桌上,准备把那帕子收回来,碰到的瞬间,谢枫眼疾手快,一
下子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暖。
谢枫弯起眼睛,一语双关地道:“不就是一条帕子么?何况,我怎么会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