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一抖,弦断,余音不绝,眉尖微蹙,手上渗出一道血洇。
“公子!你的手受伤了!”
“不碍……果真是……情到深处,琴不堪言……”依旧是一动不动地面向远方,“把药给我吧,羽儿。”
“是。”
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再好的良药也医不了心病,不过是徒增苦楚罢了。
“羽儿,这秋天可是来了?”流水般的声音一向是淡然,好像说话的人已没了七情六欲,又好像饱含着世间所有的悲喜。
“可不是么。”羽儿抬头看看枝上的黄叶忙道:“公子可是觉着凉了?”
“那倒不是,”俊美的容颜沉静如水。
“只是……
听到叶子落地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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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来喽!”小二风风火火地端菜上桌,“苏芋笋丝面,二位客官请慢用!”
莫原抄起筷子就是一阵风卷残云,“啊,好饱……”看着对面青年不紧不慢地吃面便哭丧起脸来:“小师父,这就是所谓的江湖
啊?还以为多有意思呢,敢情就是吃吃喝喝……”
“……”(难道你还想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诶呀,已经两天了,怎么还没见到我大哥呢?”
“……”(是啊,按理说地方应该没错啊,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小师父,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大哥他会不会在那个什么、什么……”
“流照楼!”一声高吼吓了两人一跳,放眼过去便见一桌人正在高声争执着什么。
“那流照楼的第一红牌当属飞燕!”一个胖子端着酒碗嚷道。
“谁说的!?”在座的另一个也是喝高了的模样,“绝对非梨袖姑娘莫属!那味道才正呢,嘿嘿嘿……”
“行了行了,你们俩争什么争!?”其中一人满脸写着鄙视,“我问你们谁见过流照楼头牌轻风?”
“轻风?那个传说中的美人?!”
“对!”
“没见过。”
“没见过没见过……”
“据说这轻风是绝代佳人,眼光高得很呐,听说上次有家富商带来了三万两黄金都被轰了出来,我们哪里见得到啊!”几人面面
相觑。
“哼!”那人一脸得意,“告诉你们本大爷见过!”
“啊!?”
“不可能!”
“不吹你能死啊?你见过轻风?天方夜谭!”
“嘿?!你们还不信了?我确实见过真人,那简直就是妖精啊……啧啧……”某人陷入无尽的意淫中。
“把口水擦干净赶紧说啊!”旁边的人都着急了,其实大半个酒楼的人都支愣着耳朵听呢。
“呵呵,我也只是撇到了一眼,没看得太真切。”
“嘘,没劲,就知道你刘老三会吹。”
“我没吹啊,我还看到了轻风接待的人呢。”
“谁?”
“谁啊这么好福气?”整个酒楼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刘老三深吸一口气道:“柳浪。”
“柳浪!?”莫原闻言立刻站了起来,问向那桌人:“你认识、你认识我大哥柳浪?他在流照楼?”
“呃,算、算是吧……”反正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太好了小师父!”莫原拉起一脸无语的青年就要往外冲,“终于知道我大哥在哪儿了,我们快去找他吧。”
突然身后的人猛地把他往后一扯,整个人栽倒在地,莫原吃痛喊道:“你干什么呀小师……呃?”眼前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插在旁
边柱子上,倘若方才不是被拽倒那匕首只怕是要插到自己脖子上了,脊梁骨顿时一阵恶寒……
“二位既然与柳浪熟识那想必是应天派的人了。”坐在窗前的一桌人已经都站了起来,旁人一看是副要开打的架势顿时作鸟兽散
,程度之熟练可见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莫原惑然道:“应天派是什么啊?”
“哼!少装傻了,你们应天盗我门宝物在前,杀我门徒众在后,我长凌门与你们不共戴天!兄弟们上!”
几人立刻抄起家伙冲了过来,莫原自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只有挨宰的份儿,所以非常自觉地退到他师父后面
。
干什么?
搬板凳,看戏!
客来楼的店小二算是开眼了,几乎是在瞬间,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把四个手持利刃的大汉打倒在地,赫赫有名的长凌门的人竟然在
这人面前这么不堪一击!太可怕了……
“哇,小师父你好厉害呀,我、我都没看清楚,你是怎么出招的啊?”莫原在一旁拍手叫好,青年一记饱含冰雪的眼神让他立时
收声,乖乖地起身跟着出了门。
而趴在地上的几人还各自捂着痛楚哭爹喊娘……
******
“诶哟,二位公子快请进快请进!”老鸨笑得花枝乱颤,连拖带拽地把两人拉进屋。
“二位公子真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呐!”老鸨一招职业香帕,“姑娘们快出来伺候啊!”语音未落,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立刻
跑出来把两人围了个结实。
“这位公子您长的可真是英俊啊!”
“大爷,让奴家伺候您吧!”
莫原哪儿见过这个阵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这、这妓院是怎么回事啊!求助地看向小师父,却发现围住对方的人比自己还多
,那张万年冰山脸正逐渐变青中……
老鸨乐呵呵笑道:“二位公子,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这都有,怎么样,看上哪个了?”
“等、等一下!”莫原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舒了口气道:“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轻风的?”按照那人的意思,要找大哥就要先找
到轻风。
老鸨闻言一张笑脸变成了讶然的面孔,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道:“二位想见轻风?要知道轻风可是我这流照楼的花魁,不是谁
想见就能见的,除非轻风自己愿意,否则纵是搬来座金山也是不行!”
莫原连忙揖道:“在下找轻风只是有事相询,劳烦您通融一下。”
老鸨一挑眉,道:“得,我就给你通个声,但是能不能见着可全要看轻风的意思了,二位请在这儿稍后片刻。”说罢便上了楼。
“有劳了。”
满眼都是倩妆艳饰男女共欢,满耳都是莺声燕语靡靡之音,莫原不禁拧起眉来,大哥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二位公子……”老鸨满脸堆笑地下了楼。
“二位公子恭喜呀,难得这轻风应了!”
第三十八章:月影轻风
“就是这了,二位公子请吧……”老鸨推开雕花镂刻的檀木门,将两人送入房中。
眼前陈设倒也雅致,圆桌小凳,朱窗碧纱,琴棋书画样样兼备,流光溢彩的珠帘后一扇红木浮雕屏风掩了内室风景,似有似无的
幽香惹得人心神荡漾。
“诶,好奇特的花呀……”莫原指着架子上一盆青绿的植物叫道。青年顺眼一看,只见白瓷花盆里盛开着一朵青莲,然走近一看
却是那植物肉质的叶子丛丛盘生,宛如玉石雕刻成的莲花座,不失华丽雅致,似莲又非莲,真乃奇葩也,真不知这样的屋子到底
住着什么样的美人呢。
莫原自言自语道:“这么可爱的花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呢?”
“石莲。”忽然自屏风后传来一声轻语,单是两个音就含了无限的妩媚与风情,听的人骨头就是一酥。
“亦有别名为‘玉蝶’、‘银星’和‘明镜’……”柔美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也从屏风后走出来。
“还有人称之为……‘月影’……”。
眼前的人紫衫如花腰身如柳,摇扇如风吐气如兰。生就一对桃花眼,长得一身玉雪肌,薄唇轻勾百媚生,青丝一绾尽风流。右眼
下一枚泪痣,徒增三分伤感一分幽怨,生便是催人断肠惹人怜。
“轻风见过二位公子。”盈盈的一拜更显风姿无限。
一旁的青年尚能自若地颔首回礼,而莫原已经完全处于呆滞状态。这千娇百媚的流照楼头牌竟然是个男子!要命的是这男人居然
长得如此柔媚动人!全天下的女人见了他只怕都要去自杀……
轻风对莫原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踱到桌前倒茶。
“听妈妈讲二位公子是来询事的,不知轻风能否帮上什么忙?”
“呃……呃?哦,是。”莫原总算回过神来,忙道:“在下小生莫原,这位是我师傅,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教轻风公子可知道柳
浪的下落?”
轻风美好如春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冷冷一瞥桃花眼,心中暗道:原来你小子就是莫原,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那
个不开窍的家伙这么死心塌地呢!切,顶多算是清秀而已,本公子哪里比不上他啊?柳浪,你这个白痴!
莫原不知哪里讲错了,无辜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轻风不敢吱声。
“咳咳。”察觉到自己有失仪态,轻风忙道:“原来是莫原莫公子啊,柳少侠倒是和轻风打了招呼说近日你会来找他,还嘱咐我
代他招待公子呢。”
“真的?!我大哥真是要我在这里等他?”
“是啊……”轻风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会叫下人给二位收拾出房间,请公子暂且在这里安心歇息,柳少侠他过几日就会
来。”
“啊,好的,麻烦你了,轻风公子。”
轻风笑道:“哪里,柳少侠是轻风的好友,莫公子你也不是外人,叫我轻风便好。”随即勾起嘴角,看向一旁的青年:“不知这
位公子的尊姓大名?”想我月影阅人无数,这么清俊的帅哥倒是头一回见着。
“呃,”莫原忙道:“我师父他……不会说话,另外师傅的名字……”偷瞥了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个,莫原也不清楚……
”
“哦,这样啊……”轻风随意地一挑眉,“今晚我会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二位若不嫌弃还请务必赏光。”
“轻风不必这样客气,我等只……”话未说完就被美人甜腻的一笑打断,轻风道:“柳少侠交给我的人怎能怠慢?还请莫要推辞
了……”柳少侠三个字咬了重音,仿佛意有所指。
莫原愣了一愣,道:“轻风盛意难却,在下就不客气了。”
“如此……甚好……”
折扇之后,泪痣闪耀,难以捉摸的笑脸美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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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白天,这流照楼到了晚上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常,然这后院的一角却是个分外幽静的场所,碧水微漾,凉风习习,池中亭下
,美味佳肴之前几个漂亮的人各怀心事。
三盏下肚,莫原已经微熏,看着似醉非笑的轻风忍不住将纠结在心中许久的话问了出来:“轻风……你与我大哥似乎很熟啊……
”
轻风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不以为然地笑道:“不过是三四年的交情罢了,谈不上深知,倒也算是熟识。”
“哦……”莫原有些讪然,“那不知你与大哥如何相识?”
轻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那莫公子以为在这烟柳之地能是如何与人相识呢?江湖上人尽皆知柳少侠乃是风流侠客,像轻风这样
的人他想必也结识了不少……”
“结识……不少……”莫原反倒后悔起自己弄清了这妓院是怎么回事了,大哥他竟然……
“怎么了,莫公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呀!”
“呃,没、没什么事,多谢轻风盛情款待,可惜我不胜酒力……”莫原起身道:“抱歉,在下身体微恙……先行告辞了。”言罢
便离席而去。
坐在旁边的青年也欲起身告退却被轻风拦了下来:“公子怎么也要走?难不成是轻风招待不周?”
对方摇摇头,望了望莫原离开的方向。
轻风笑得媚眼如丝:“放心吧,自然会有人照顾他的,莫公子尚且年轻,不胜酒力也是正常,但公子你一看就是豪爽侠客,来,
轻风先干为敬!”说着举杯要饮,突然听到一声清喝:“慢着!”
轻风愣住的瞬间早有人将酒杯抢了去,青年将杯中酒倾到地上,地面顿时嘶嘶作响,冒起一股白烟。一直在旁伺候的下人倒也敏
捷,见势不好便一个翻身跃入湖中没了踪影。
“啧……”这院里的水池通着外面的大湖,人肯定是跑了。
轻风还显得惊魂未定,直拍着胸口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毒?”
青年看着一脸无辜的他只是冷冷道:“别演戏了,月影公子。”
寒冰般的口气惊得轻风愣在那里,但也只是那一瞬,犹如变脸一般,那惊愕的模样立刻变成妖娆的笑容,仿佛方才险些丧命的人
不是他。
“你果然不是哑巴。”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依旧是冰冷的口气,比这秋夜里的池水还要寒然。
“我不演出好戏来,公子恐怕还会装下去吧。不过……”月影“哗”的一展折扇,悠然地坐在一旁,“竟然能识破我的演技,公
子当真是厉害啊……”
“你也不弱,莫原呆在我身边一年之久也未能发现我是在装哑,而你略施小计就让我开口说话了不是么?”
“你既已发现我是在演戏为何还要开口阻止我?”
“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能眼看着你死。”
月影嗤笑道:“呵,公子倒真有善心,只是……”那精致的笑容缓缓褪去,月影冷着脸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月影
?”
第三十九章:灯辉情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恰逢七夕,官家取消了夜禁,重华城内办起了灯会,街上人来人往,五彩缤纷的灯彩,宛若火树银花,恰似繁星雨点,飞流转动
,翻腾起舞,争奇斗艳,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