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瀚笑了笑,把珠子递给最小的那个男孩子套在手上。
“你可以教我怎么吹叶子吗?”一个瘦弱的男孩子问云清。
云清偏过头看了看他,不过七八岁的光景,递给他一片叶子说,“我只会几首。”
男孩子点了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云清。
云清勾着嘴角一步一步的教男孩子,首先是怎么选叶子,然后是怎么含在嘴里,吹的时候舌头应该怎么动。
最开始的时候吹不出来,一吹就是满口的口水,旁边的孩子看了哈哈大笑。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在一边不吹了。
云清摸了摸他的头,“这个要慢慢来,别怕,我最开始学的时候也是这样。”
男孩子一脸的不信,“真的?”
“真的,”云清微笑了起来,“我还是找一个小孩子学的,第一次学的时候可丢脸了,那一堆孩子都笑我。”
男孩子听云清这么一说,心理负担一下子少了大半,又拿着叶子吹了起来。
一直到云瀚雕到第三个的时候,男孩子才吹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音调。
“休息一会儿,不然嗓子疼。”云清对男孩子说,瞥了一眼云瀚那,一群孩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一起,静默了一会儿,小男孩开口说,“哥哥,你很喜欢赤剑草吗?”
“怎么?”云清问。
小男孩指了指他脖子左边说,“因为看见你这里纹了一个。”
云清摸了摸脖子神色未明,又闲聊似的说,“一般啦,我更喜欢兰草。”
“那为什么要纹赤剑呢?”男孩子又问。
云清笑着说,“嗯,这个纹在脖子上比较好看吧。”
旁边有个女孩子突然凑上来对男孩子说,“舒铮你别胡说八道,哥哥脖子上根本没有草。你忘了上回了。”
云清这么一听就解释说,“我脖子上是有赤剑草的,不过一般人看不见哦,要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才看得到。”
女孩子听云清这么一说,有些不懂不过也没对男孩子说什么,又去看云瀚刻珠子去了。
云清把男孩子带到一边问,“你真的看得见我脖子上的赤剑草?”
男孩子有些委屈的点点头,“真的有。我说的话他们都不信,前几天晚上的时候我还看见有许多人排着队往东边走,我还跟那些人说过话。”
云清随手拿起一根小棍子,在地上划了起来,划了一会儿后用棍子随意那么几下弄乱了画好的图形。
“你爸爸妈妈呢?”云清又问。
男孩子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着说,“找不到了,他们说埋在地底下挖不出来了。”
云清拿出手帕轻轻的擦着男孩子的脸说,“我妈妈也死了,不过是生病死的。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拿钱也治不好。那时候我也很难过,不过我不能哭,哭的话死去的妈妈也会伤心的。”
男孩子的眼泪止住了,看云清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同类人的眼光。
“你叫舒铮对不对?”
男孩子点了点头,“嗯,是爷爷取的名字。”
云清继续抚摸着舒铮的头说,“这是个好名字,你的爷爷很喜欢你。”
男孩子点头,“爷爷是对我最好的人。”
两个人说了很多,都是关于亲人的。听舒铮讲,他家里的爷爷很喜欢他,比他爸爸妈妈还要喜欢。而他的爸爸妈妈虽然很少带着他玩,不过相对于周围那些经常打骂孩子的父母算得上是很好了。
等到舒铮跟云清无话不说的时候,云清终于开了口,悄悄的对舒铮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舒铮现在是云清说什么都相信,也跟着神秘兮兮起来,“要拉钩吗?”
云清点头,两个人拉了勾之后,云清才说,“我脖子上是真的有赤剑草,不过许多人都看不见。”
“因为我是最厉害的,所以才能看见?”舒铮问。
云清点头,又说,“你前几天晚上看到的那些也是要很厉害的人才能看得见,知道么?你没有骗人。”
舒铮听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反而有一种骄傲跟自信在里面。
“你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等这里忙完了他们会送你去孤儿院,你想去吗?”云清问。
舒铮的神情变了,变得有些难过跟迟疑,“他们都说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可怜,里面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
云清摸了摸他的脸说,“骗你的,没那么夸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家,那里面的人都是最厉害的,和你一样在晚上可以看见你看见的那些人。你想去吗?”
舒铮有些高兴的问,“你也在里面吗?”
看见云清摇头,舒铮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那我不去。”
云清对着舒铮笑着说,“那里面有个人是我的好朋友,他也可以看见我脖子上的赤剑草跟你看见的那些人。很厉害的哦,是兵哥哥。”
舒铮对当兵的有很大的好感,又听说是云清的好朋友,眼神也有神了起来,“那我去了你会常常来看我吗?”
“唔,这几年不行,我是从国外回来的,要读完书才能回来。”云清微微笑,“不过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要是有放假会回来的话也会给你带礼物的。你想要什么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想了哟。”
舒铮听云清这么一说,眼珠子转了起来,想得聚精会神。
几个人走的时候,云清带上了舒铮,对负责这个范围的负责人说了一下,又写了一个证明。
回到心理治疗站的时候,云清带着舒铮去找了一个百里家的人,让他给百里赤剑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舒铮一直跟着云清,算得上是寸步不离。
回住的帐篷之后,云瀚看着那小孩问,“你带着他干嘛?”
云清没回答云瀚的问题反问,“我让百里赤剑封过我的记忆?”
云瀚看了云清一眼,云清看着舒铮说,“他可以看见我脖子上百里赤剑的封印。”
云瀚神情变了变,“百里赤剑的封印都看得见,的确不简单。”
“我封印的是关于谁的记忆?我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云清皱着眉,“按道理来说封印了关于某个人的记忆,记忆里应该有一种空白感。”
云瀚摇头,“当时我跟徐浩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过去了,百里赤剑说你写那个人的名字是背着他写的,连他都不知道是谁。”
云清想了想,要是真有这事,以自己的性格的确是不会拿给人看的,也不再问什么。
第三十三章
百里赤剑是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云清不可能让人给他打电话。
等找到云清,云清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啊,百里兄,恭喜百里家又得一良才。”
百里赤剑一头闷水,“怎么回事?”
云清指着舒铮说,“他能看见你留在我脖子上的赤剑草,前几天更看到了勾魂使勾魂。”
百里赤剑一听脸色变了,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站在云清旁边替云清提着袋子的男孩子,“不会吧?”
“试试?”
百里赤剑点点头,伸出了食指按向舒铮的眉心。
这个动作静止了好一会儿,百里赤剑的神情也越来越慎重。最后百里赤剑收回手的时候,对云清说,“天赋异禀。”
云清斜了他一眼,“你们家姓百里的谁不是天赋异禀。”
“我得收养他。”百里赤剑说。
云清点头,“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只要去办理一下手续就行,我留了证明,写的你名字。”
“……”
百里赤剑亲自去办了手续然后继续回去守着生死门,舒铮在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云清。
科罗伯·布朗教授的心理治疗队在五天后到达了主灾区,云清身上披着百里家的皮,又是教授的学生,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教授忙上忙下。
这一呆就是两个月,教授对灾民心理的了解和应对的确让一些专家敬佩,特别是敬业的职业精神更是让很多人感动。就连觉得教授是来走秀的云清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语言不通,教授的的行动也证明了一个人的品格。
两个月后教授启程回国,云清把舒铮交付给百里赤剑之后也跟着教授回了学校。
临走之前,百里赤剑问,“不是放假么?”
“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多。”云清习惯性的掏自己的裤袋,结果疑惑了一下干脆把手插进裤袋里。
徐哲亲自到机场去接的人,看见云清的第一句话就是,“黑了。”
云清小声说,“看见教授没有,那才是真的黑了。”
徐哲上前跟科罗伯·布朗教授打招呼,适当的聊了几句。教授跟云清做了个KISSBYE后跟着来接自己的夫人一起离开。
嗯,这是个很有趣的老头,乐观向上也很开朗。
“我准备写一本书,关于灾区灾民心理应对的。教授已经同意给我指导,可能这一年都会很忙。”云清回到公寓里吃着饭说。
“还是准备硕博连读?”徐哲问。
云清微微点头,“五年刚好。”
“回国后开一家心理诊所?”徐哲问。
云清不敢肯定,“难说,回去之后可能要主管镇子里的事情,估计没那么多时间做其他的。”
“要是商业方面的,完全可以请人代管。村子太封闭了,在某些程度上来讲并不是很好,会妨碍它的发展。”徐哲对村子的闭关行为一直觉得太过封建。
云清没说话,云家的人不太喜欢出名,所以躲起来算情有可原。有句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人的名气要是有了麻烦也跟着来了,封闭也未必不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到九月的时候,已经毕业好两个月的徐哲因为签证到期只能回国。
在回国前,郑熙来了一趟Su,和徐哲商量照顾云清的问题。云清的自我生存能力不低,问题在于他拒绝一切通讯工具,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等徐哲把保姆的要求写出来,郑熙差点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的脑神经是怎么分布的,有没可能哪里短路或者搭错了。
精通英语是基础,然后五官端正,品行良好,身手矫健,随传随到,性格温和,会看眼色做事伶俐。
郑熙把徐哲撵上飞机后就把自己找的人带到了云清面前,问云清有什么意见。
从小跟云清一起长大的郑熙当然知道云清的脾气,甚至可以说是深深的了解。云清没多的要求,只要能够及时的接听他导师的电话然后在第一时间里找到自己告诉自己就行,其他的都不用管。
到读完研的前一个月,云清的第一本书上市,因为有导师的大力推荐卖相不错。科罗伯·布朗公开表示云清是他一生中遇见过的在心理学方面最有天赋的三个学生之一,而其他两个早些年带出来的学生在心理学这一行业早成了新生代的领头人。
科罗伯·布朗对云清的重视很明显重过于他所赞赏的其他两个学生,大概是因为云清一直比较低调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导师的提携。
云清继续在科罗伯·布朗名下读博,开始跟导师合作研究一个新的研究课题。
一直到云清在美国的第四年,一个电话打破了云清的生活。
云瀚让云清在最快的时间内回镇子上,电话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只能亲眼看了才会明白。
云清呆在卧室里卜了一个晚上的卦,终于决定回国。
去找科罗伯·布朗教授告辞的时候,那个开朗的导师第一次拉了脸,“Polaris,你知道,我们的课题已经研究到最后阶段了,只差那么一步,到时候得到的结论会挽救更多的心理病患。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干了要回家了。告诉我理由?为什么!”
云清垂着眼帘说,“老师,我们国家是一个很注重家庭跟亲情的国家。现在我的亲人出了事,我必须得回去。中国有一句话流传了很多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我连我的亲人都照顾不了又怎么能挽救得了其他人。”
科罗伯·布朗教授发了很大的脾气,但还是同意了云清的离开。只是课题还是要研究下去,云清回国之后可以经过网络交流继续,而云清的博士学位也可以顺利拿到。
最终两个人一个退了一步,云清可以提早回国,学位也可以保住,只是要忍受着上网这件事情。
云清离开美国那一天,郑熙亲自来机场送人。
进候机厅前,郑熙问,“只有一年了,一定要回去?你在这边的发展前途要比国内好得多,别浪费了。”
云清看着郑熙,这个曾经很阴郁的少年在美国独自闯荡了这些年,变得成熟理智自信起来。那曾经怎么也掩盖不住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云清对着郑熙上下其手,这个男人一向比他高壮,足够他嫉妒一辈子的。最后一双手抱住了他,脑袋也不过只能抵着他的肩膀。
“那里有我的亲人,我必须负起我的责任。郑熙,我不小了,没任性的资格啦。”云清闷闷的说,言语里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
郑熙拍着云清的背说,“对自己好点。”
云清点头,其实这些年里,说一千道一万,郑家真正待他好为他想的人也许只有郑熙一个。即便他的话一直都很少,却也最单纯。
郑峰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郑家老爷子,郑熙的爸对他很好的里面有没有想利用云家的原因和对云清的愧疚,心里有谱的人都看得清楚。
至于,那个郑凯,没有多少记忆,大概只是点头之交。
第三十四章
云清一下飞机就马上转机回了镇子。
到镇子的时候还是正午,镇门关得紧紧的。
云清不轻不重的敲了七下,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看见的是满眼的黑。
又有一个命师快死了,这代表着。
云清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神情冷淡,独自一个人在前面走着。
穿过静默的河流,云清回到村子的时候就看见高高挂起的白色灯笼,连一向没心没肺喜欢到处撒欢的孩子的声音都没了。
“回来了?”云溪站在矮小的码头上接过云清的行李问。
云清点了点头,径直朝着族长的家走去。云溪跟在后面把行李拖回了自己的家。
“我回来了。”云清对着坐在屋子里的一圈人说。
坐在椅子上云清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出了什么事?”
云瀚起身说,“我带你去看你就明白了。”
云清跟着云瀚到了祠堂的一个偏僻屋子里,屋子燃着一种奇怪的香。
等走进门,云清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女人,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脖子青筋尽露。
云清向走上前,拉开厚厚的被子,看见女人的赤裸的上半身,胸口上有一个封印。
重新盖好被子,云清让云瀚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云清的神情也变得跟几个人一样。
云瀚点了一支烟边走边说,“是镇子上的女人,一年前因为在外出进货的途中认识一个男人就跟着那男人走了。”
“我不记得云家有刻薄上门女婿的习惯。”云清冷言。
云瀚夹着烟失笑说,“爱情是伟大的,那个男人不愿留在这个镇子里,要走蠢女人也只能跟着了,哪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大多虚伪。”
“盟心誓的誓言怎么可能应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