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当初毫无意义,只是空悲切。
我与他距离最近的时候是在床上他毫无感情的进入我,最远的时候,他在那遥远的地方,吝于看我一眼。
尽管办公地点同于家这样近,碰见的次数这样多,他的眼里,也总是没有我。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角色,也自知无力改变。
但至少我还有偷情的权利。
这种关系一直持续着,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过去他出现的尚算频繁,因为嘲弄我的新鲜感太过有趣,一年后,他已经鲜少登门,若是自我安慰的话,可以用他如今分
担了家族大部分事物太过忙碌来开解。然而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绝无可能忽视——对我的这种嘲弄和折磨已经让他失去任
何新鲜感,过不了多久,他将不会在私人时间跟我有更多的接触。
他还喜欢买东西送给我,都是昂贵的,质地不同却名称总是一样的——链子。
各式各样的,不同名贵材料制作的男士项链,挂在脖子上,对别人来说是财富的象征。
然而对我,拴着,像是套一条狗。
他还强迫我穿耳洞,用那种简易的打洞器。
一口气就在左耳上打了五个,耳垂上两个,耳骨上三个。我捂着耳朵,血流的满手都是,他最终兴味索然,随手扔掉手中
的打洞器,说了一句话:“无聊。”
等到耳朵上的伤口愈合以后,他对S—M产生了兴趣,将绝不会在用来怜惜的男朋友身上的各种方式,在我身上一一试个便
。最终,他还是失去了兴趣,说:“无聊。”
因为我从来不反抗,面对他的时候,从来不吐一个字,从来不,即便是他在我耳朵上连续打了五个孔,用跳—蛋将我弄得
死去活来。
他只是想折磨我而已,用各种新奇的想法来付诸实践。
我忍受得了,只要能碰触到他,在一切进行完后,可以抚摸着他线条优美的背——这种感情是不是有点变态,我知道我是
变态。
但我中毒已深,难以自拔。
——
因为在一栋写字楼的关系,见到于隙荆也是经常的事情,每个星期五下午,于隙荆都会来找于临安。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
,是因为于隙荆跑错了楼层,在楼道里大声喊于临安的名字,被不清楚情况的保安揪着要赶出去。
那一幕何其相似,乍一看,恍若隔年,其实已是好几年的事情了。
于隙荆长大了不少,原来那种宛如童话般的漂亮已经毫无踪影,开始凸现出英俊的五官来,尽管他的礼仪如同几年前一样
,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但那毫不伪作的天真总是让人喜欢的。
告诉于隙荆于临安所在的楼层,他便感谢着走了。
他还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曾与于临安共事。他已经不像是几年前那么羞涩怕生,谈吐已经很不凡了,交谈两句
就显的很热络一样。寒暄片刻,他便去找于临安。
我知道这一切也仅止于寒暄,我也不过是偶然碰见他,在以后的星期五,他自然不会来我这里闲聊的。
于临安已经大学毕业,按理来说早该陪着于隙荆去国外,于隙荆说自己喜欢国内,而且也不希望于临安为了自己放弃理想
,这事也就作罢了。
多么深的兄弟情,尽管不是亲的。
我也只有羡慕而已。
于临安也仍然在同储冰卿卿我我,他对储冰的眼神,像是要爱他一辈子似的。
为什么我就遇不见这样的人。
时间源远流长,向着死亡走进,或许这样说不吉利,那就是向着我的四十岁迈进。
于家似乎意识到了来自于临安的威胁,开始将保护的密不透风的于隙荆带到各种场合,希望为亲血缘多挣得支持,将于临
安的势力压倒。只可惜于隙荆扶不上墙,一心沉迷于自己的艺术专业,参加社交场合时,我不止一次看见他手上的颜料,
他也总是漫不经心的,还曾当着众人的面,不小心打碎了一支郁金香杯。
于临安离他所要的越来越近,然而在众人面前的微笑依旧谦逊而卑微。
同于隙荆一样,于临安是这个交际圈子的宠儿。
只不过于隙荆的受欢迎是因为他单纯可爱,这种“因为”毫无战斗力,也毫无说服力,只可做为华丽的羽毛,锦上添花而
已,没有用处。
在这段时间,周世程渐渐在N市停留的时间变长了——我以为他会因为这是周江去世的城市,而使他对之敬而远之,却不
想慢慢的,他竟然开始将工作重心转移至这里。在周江去世半年后,重新见到他,他的变化却不大,已然恢复儒雅商人的
作风,优雅从容,不再市侩。倒是我,吓了他一跳。
“怎么,工作当真辛苦,把你劳累成这个样子?”他拍着我的肩膀,笑。
我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揽镜自照或顾影自怜。
不过在看见我脖子上露出来的半指宽的金链子,又称赞我两句,“什么时候也懂得收拾自己了?这链子不错,就是宽了点
,这个款式倒更适合我。”
我笑笑,挡开他放在肩膀上的手,“多谢老板抬爱,若是喜欢我买一条相送。”
我想我多少是有些变化的——这变化并不小。
司机将车开上机场高速时,他端详我片刻,“尽管憔悴了点,但脾气变回去了,这段时间过的不错?”
我笑笑,刻薄反击:“老板也不错,半年以后,生龙活虎。”
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依旧是笑,“人么,当然得向前看,嘿,不是钱财那个钱。”
我附和着笑,却没错过,他那眼中深刻的悲伤。
周世程到了酒店后,就接到振业老总的电话,对方想要为他接风,我站在一边,他的手机声音有些大,模模糊糊听出振业
老总言辞暧昧,很是讨好。周世程虽然皱了皱眉毛,并没与拒绝。他本是要我陪着他一起去的,我想起振业老总谈及周世
程的怀念和留恋,总觉得陪他出席是自找死路,便随便寻了个理由推辞。
周世程笑话我,“胆小怕事。”
这是半年之前的事了。
如今周世程每星期要来一回N市,接送他已是振业老总的事情,我已知道他如今回N市,是回自己在N市购买的公寓住,振
业的老总也陪着他。
所以说,没有什么抹不去的伤痛,尽管有疤痕,但总不能因为一块疤,而断绝一切。
只是,振业老总追随的殷勤,周世程却总是冷淡的。
人总是能无爱而性的。
周世程这次回来是,是为了同设计院合作的一个项目,数目不算大,十五万。但他对此很重视,想要同设计院的人搞好关
系,其中牵线搭桥少不了振业老总的功劳,所以这次回来,要摆足架势请一顿饭。
定饭店的事情又扔给了我。不要太奢华的——免得以后被宰;不要太便宜的——免得被瞧不起;味道要好,装潢要精致,
服务要周道,选来选去,选的人一个头两个大。等定了位置,选了菜品,差人弄了两瓶五粮液,却又听说设计院的人格调
高雅,喜欢喝红酒,又得是一个换。
我已经许久不做这么琐碎的活,突然回顾,免不了有些不良反应。
等到吃饭那天,我坐在最不起眼的座位上,一言不发,只顾填饱自己,对场面话以及话中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容易
坚持到最后,还要送两位醉的一塌糊涂的老总回去。
等车到了周世程的公寓,满嘴之乎者也的振业老总忽然清醒过来,同我一起将周世程搬上楼去。等上了楼,将周世程搬到
床上,伪装醉酒的那位,忽然开口问我:“他有提过我么?”
我被这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说实话说假话都不大好,权衡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说真话,“在我面前没有。”
振业老总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周世程脸上十分复杂,自言自语:“怎么就这么难。”
我大脑一热,竟然脱口而出:“只是你不肯妥协而已。”
他有些惊异的看我。
我立刻告辞,让周世程自求多福的好。
第二日,也看不出来周世程有什么异常——当然,我不该琢磨自己老板的私事。
周世程召集管理人员开会,安排他下次来之前需完成的各项事宜。等会议结束他又匆匆订了机票回去,比任何一次都匆忙
。
或许是因为昨夜与振业老总有什么摩擦。
送机的事情这回不归在我身上,有振业老总打来电话自告奋勇,我也乐于移交他人。如今提拔上来的两名年轻人因为相互
的良性竞争关系使业务越来越顺手,我手上的工作也越来越少,如我所愿,我如今恢复闲人身份,持续一年多的加班生活
渐渐远离我而去。
周世程回C市的下午,我因过于无聊而正在茶水间里抽烟,一名职员过来说有人找。
我掐灭烟卷,有些奇怪,向来找我的人通过电话。
回到办公室,看见于隙荆靠在长条沙发上玩NDSL,凑过去看了看,竟然是养宠物狗的游戏——有些小姑娘味道的游戏。
我咳嗽一下,他抬起头来看,立刻笑起来:“啊,朱泊。”
“过来玩?”
他歪歪头,不好意思的笑:“我来找大哥,但是他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理我。”
我不仅看看墙上的月历,又是星期五。
“他忙些什么?连你都没时间理?”于临安对这个弟弟非常爱护,再忙都会空出时间陪他。
“不知道收购哪个公司,搞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反正总是这段没有时间的样子。”
让助理泡了点茶给他,我不善于同这样的人交流,况且同他也不熟,更不知道能谈些什么样的话题才不显得尴尬。我也并
不懂得艺术,也从来都是伪装高雅,连宣纸都没有真正见过,同他谈艺术,想必直呼让气氛更尴尬。
于隙荆却觉不出有什么不自在,端着茶杯在办公室的书柜前左摸摸,又摸摸,里面的书都有些冠冕堂皇,摆样子装身份的
,他却拿起来看的爱不释手,还小声阅读。
真是充满了童话气息与诗歌情意。
我看看腕表,离下班还早,放这么个大小孩总有点不对头的味道,正琢磨着用什么样的理由把他送走,他已经先一步张了
口,“我在这儿不打扰你吧。”
“……没什么。”总不好据实以告吧。
“那我就在这儿呆着了,等大哥一下班我就走。”
“……没事。”
我只得坐回自己位置上,恰巧来了传真,是总部周世程的助理发来的材料确认,我才想起自己那套表格已经拖了将近半个
月,只得拍了脑门,尽快做出来,免得总部又不停的催催催催。这套表格,本来可以分别分配给那两个年轻人做,然而总
部对年轻人的定力总是不够信任,指定必须由我亲自完成——我也实在不明白,周世程从哪里看出来我可信,他向来知道
我见风使舵的能力——但也可能是他记得我百般缺点中的好——我虽贪财,却也不会将自己的贪的连条后路都不留。
做表途中,总部打了电话过来催,我只得实话实说:“再给我半个小时。”
那位助理是见惯我拖沓作风的,“N市时间长了,你也被传染的懒散起来?还是山高皇帝远,自己做土皇帝来了?你原来
也不是这么拖的人。”
我笑笑:“最近事务繁多……”
“我还不知道你?不过是想少出点风头,免得遭人非议。”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懒散惯了的。”
我倒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高尚的情操和良好的心态。我不过是认为过去那种努力向上爬的斗志早已消弭,如今只觉的一切得
过且过就好,想的再好也得不到,倒不如想点可能的事情。
我就是再努力,也决计得不到一直幻想的奢华生活,也只能想想。
人都是有命数的,我命里注定无大富大贵,若是一味追求,只会像过去那般头破血流。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说的当真是好。
“但你不知道,这样拖活干,你依然很出风头。老板在总部会议上,总是拿你做榜样,你如今是大家积极学习的对象,想
不想知道多少人对你咬牙切齿。”
我被自己呛了一下,同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能干助理场面话几句,将电话挂了,继续将那剩余不多的工作做完。
等到将字签完,传真发回去,又将那套表整个从传真机以及网络各传送一份,还没歇下半口气来,又被项目部的人叫去商
量事情,说是给的预算太紧张,可否放宽底线。于是又在项目部耍了半天嘴皮子,待得回到办公室,于隙荆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长条沙发上他没看完的那本书,还有里面夹着的一张纸。
我将那纸抽出来看了看,原来是用签字笔对我画得速写一张,小小的一块,笔触凌乱,突出我那侧着的饱含光线阴影的脸
,以及拿着电话的手。
我不知这画用艺术家的水平来看能有多少分,在我看来很喜欢,于是将之放在抽屉里。我按时下班。今天是星期五,于临
安必定将这一天留给于隙荆——他也从来不在星期五找我。
我只隐约知道,每个星期五是于隙荆来找他回于家吃饭的日子,他对此很重视,若是过去,我必然认为他是因为重视来之
不易的亲情,然而如今看来,却不免小人之心的认为他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在自己的养父母前多博得一点同情和怜悯,好
避免双方都得折损羽翼的冲突。
司机送我回家——不去风口的时候,我是愿意让司机送的。
灯洗漱完毕,穿着棉睡衣窝在沙发里一边叼着烟一边摇台的时候,忽然觉出来这每一日的生活都不过是重复着,区别仅在
于有性或者无性。
如今,我的生活无性多于有性,自从于临安来找我后,我便不再同其他人过夜,总是怕错过了他。也委实怕被他看见。我
承认这样的自己委实懦弱,却无力改变。其实他也不见的在乎我同他人的关系——在他眼中,我本就是为了想要的东西,
可以随意出卖自己的人。只是我惧怕他对我,连折磨都不屑于,那么与他的最后一点联系也都不可能有了。
只是,无论我如何害怕,他对我的兴趣终归一直在减少——他对我本就没有爱情,猎奇心理总是不断被满足,不需要太久
,我仍然与他渐行渐远,远的我力所不能及。
这一晚只将台摇过两遍就摇不动了,翻开电池板看了看,电池没电,屋子里找不出新电池来,我正摸了钱包,准备去附近
那家大超市买几节回来,顺便再带一条烟。蒲南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看看那老旧手机上闪烁的蒲南的名字,叹了口气,这电话接了是麻烦,不接仍然很麻烦。
“你在哪里?”他那特有的傲慢的冰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惯有的命令式。
“能在哪儿呢?自己家呆着。”
我扣好外套的扣子,将房门拉开又关上,钥匙转两圈锁好,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超市。
“你骗我。”
“骗你干什么?刚才确实在家里。”
“……”他沉默片刻,或许是想要说点什么做为开场白,然而他实在不适合在私人谈话中做迂回的铺垫,“我要离婚了。
”他说。
我已走至灯箱明亮的超市前,伸手推了玻璃门进去,在空气中拿电话的那只没戴手套的手已经被零下的空气冻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