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卷四、五)+100问——公子乐

作者:公子乐  录入:06-20

听到他的自夸,昭乐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楚政见他眼中都含了笑意,便知他心里已经好受了些。他伸手捏了捏昭乐的脸:“这才是我的小昭乐!”

昭乐打开他的手:“人来人往的干什么动手动脚!”

“那无人之处便可动手动脚了么?”楚政虽这样说着,却还是收回来手。

“还不快找你弟弟!”

昭乐瞥了他一眼,明明是嗔怪的语气,唇角却泄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楚政没有错过这一丝微笑。

他就像是一个敏锐的猎手,恰时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微笑。

他凑过去,极快速地在昭乐嘴角亲了一下。之后,立刻便站直了身体端出了副楚王的架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身边。若非昭乐的嘴角还留有楚政唇间的湿意,就连他都会认为方才所发生的,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除了昭乐,楚政没有叫任何人跟着他一起寻找成乔。

他想要亲自找到那个叛逆的弟弟,告诉他,自己不怪他,然后带他回去楚国。他还是楚王陛下,他的弟弟也还是长安君。

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望,楚政和昭乐两个人走遍了赵宫中的每一处,就连已经毁于大火中的神庙他们都没有错过。

他们没有找到成乔。他们不可能找到成乔。

楚政怀疑赵宫中还有他人不知的秘道或是地牢,然而能够知道这些的赵灵宫已经疯了。所以,楚政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时已入夜,他毫不顾忌地在已经走过一遍的赵宫中探寻着,每一块砖,每一处墙,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他都不肯错过,他都要动一动,看看是否是秘道的机关。

昭乐看到状若疯癫的他,心疼地摇摇头,却依旧在他身边陪着。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昭乐皱起了眉头,他开始怀疑,怀疑成乔是否还在这里,他甚至开始怀疑成乔是否还有命留在这里。但是,他无法对已经急红了双眼的楚政说出这些。

有齐国士兵找到他们。昭乐听过他的禀告后,轻声道:“将魏大人与赵灵宫秘密送往我军营中,派人和楚军一同守住宫门,以防百姓作乱攻入赵宫。”

“是。”齐军的士兵大多都十分懂规矩,他应了一声,连看都没有看楚王一眼便离开了。

昭乐抬头看了看越发阴沉的天空,这酝酿整整一天的大风雪,怕是就要来了。他叫住那名士兵:“去找两个斗笠来。”

听到他的话,楚政扭过头,看起来有些恍惚:“要下雪了吗?”

“是。”昭乐点头,凑到楚政身边。“方才来人禀告说赵宫的宫人都已安置妥当,你可以安心找成乔了。别急,我陪你一起找。”说着,他伸出手敲了敲身旁一块青石,然后微笑着摇摇头:“不是。”

楚政也笑了笑,弯下腰继续敲击着地面。半弯着腰的昭乐停了下来,看到这样的楚政,他心里有些忧伤。不一会儿,士兵送来了斗笠,昭乐接过来后,将一个斗笠随意放在自己头上,又拿着另一个斗笠给楚政戴。

楚政握住他正在系带子的手:“多谢你肯陪着我。”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昭乐抽回手,开始整理自己头上的斗笠。

天亮了。

楚政无力地坐到一块大石上,从昨天攻入赵宫后,他便一直在寻找成乔,那整整呼啸了一夜的风雪更是耗尽了他的体力。而毫无踪迹可寻的成乔,令他本就已经无力的身躯,更加沉重。

昭乐拍拍他的肩,手下那件披风已因风雪变得冰凉:“或许长安君趁乱离开赵宫了,天大地大,不定跑到哪里去了。你莫要着急,回去后,我也撒出人手帮你一起找他。他一个大活人,总不会钻到地下去。慢慢寻找,总会找到的……”

找遍了赵宫每一处都毫无线索,看来成乔确实不在这里。楚政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昭乐的手:“我们回去吧,这一夜你也累了。”

昭乐点点头,两个人踏着泥泞肮脏的雪地,向着宫门口走去。他们的士兵还在那里等着。

在之后的日子里,不管是楚国,还是齐国,都派出了许多人在四处寻找长安君成乔。

没有人告诉他们,长安君早就已经死了。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疯傻了的赵灵宫,其余的都已经死了。当年在城楼上喊话的将军和知道这件事的将军,都在攻城之日死于楚政手中。

唯一的答案,被楚政亲手扼杀,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第二十五章:聘聘之死

一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在楚政和昭乐出城回营的时候发生了。

赵都城内的百姓在赵都令的带领下,于城门附近围住了正要出城的昭乐和楚政。百姓手中并没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兵器,对于二人所率领的骑兵来说,百姓手中的菜刀和木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然而,百姓们愤怒的目光足以焚烧一切。

这是怎么了?昭乐向身旁的楚政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楚政摇摇头,他和昭乐一样无法理解昨日还躲在房中的百姓为何会突然发难。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们昨天入宫之后,联军对百姓做过什么?但是楚齐两军向来军规森严,岂会有违背军令之辈?

他身后的骑兵已经蠢蠢欲动。

跟随楚政的自然是楚国最为精锐的骑兵。他们都是这个年代罕见的铁骑,精铁马掌以及身上精铁和坚韧皮革制成的马具足以令百姓畏惧。此刻,战马正在不停地撩动铁蹄踩踏地面,为首的那几匹战马已经高仰头颅发出嘶鸣,向百姓也向楚军,表明了它们的不耐。

战马的变化无疑让双方的形势更加紧张。围住楚政他们一行人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开始畏缩,但是有更多的人则选择了举起手中的刀棍。一场军队与百姓间的战斗,已经到达了一触即发的境地。

年迈的赵都令笼着手,站在楚政和昭乐马前。他身后是数以万计的赵都百姓。

老人浑浊双眼中迸发着的是愤怒与仇恨:“我们东部的百姓已经死在尔等铁蹄之下,难道我还有什么畏惧吗?尽管让战马踏过我的身体,为楚齐联军和赵都百姓的仇恨再添上一笔吧!”

昭乐一愣,扭头怒视身旁的楚政。他了解自己的军队,知道他们不会违抗他的命令,那么袭击百姓的只可能是楚军。

楚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昭乐瞟了他一眼,不顾楚政和身后齐军的阻拦,翻身下马,拉住赵都令的手:“老人家,您放心,姜昭乐定给您和您身后的赵都百姓一个交代。若是我齐军伤了百姓,姜昭乐绝不姑息!”

听到昭乐已表了态,楚政也对赵都令微微颔首,说了类似的话。

身后的骑兵早已飞驰而去,前往城外大营调查是谁杀害了赵都东部的百姓。起初,那两名骑兵离去之时,还有些许百姓阻拦,生怕他们是出去寻找帮手。赵都令摆摆手,让百姓放行。

赵都令反握住昭乐的手,早已老泪纵横:“能得殿下这句话,老朽便安心了。”

“昭乐身为太子,自当一言九鼎。老人家您大可放心。”昭乐拍拍老人的手。

在这时,不管是昭乐还是楚政,都认为残杀赵都百姓的是楚军,而答案令他们吃惊。包括回来禀报的骑兵,也对这个答案感到吃惊不已,他不敢将这个答案公之于众。骑兵凑到昭乐耳边:“殿下,是旧梁公子……”

昭乐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脸上却仍不动声色,对赵都令笑微微地说道:“我已查明是谁率军残杀百姓,然尚需审问方可军法处置,老人家可否让百姓们让出一条路,也好让我与楚王陛下回营审问。”

赵都令听着身后百姓们的叫骂,无奈地摇摇头,抬起手,命令百姓们为昭乐和楚政、以及他们身后的铁骑,让出一条路。直到楚政和昭乐出了城门,城中的百姓犹在叫骂不休,赵都令皱起一张老脸,语气极为严厉:“休要吵闹?若非为了尔等性命,老朽便是拼死也会与之一搏!方才那昭乐太子虽是商量的口气,然他身后的楚王早已按捺不住!若老朽仍与尔等那般不通道理,只怕楚军的铁蹄早已踏碎了尔等脑壳!”

年长些的知道厉害,已然安静下来。唯那些年少的,不知厉害,空有热血,竟是操着粗陋的刀棍便要追出城去。赵都令怒道:“当真有本事,方才为何不使?偏到此刻才肯追逐叫骂!”他大步走到城门边上,一扬手。“想去送死的,老朽绝不阻拦!此刻城门大开,尔等尽可冲杀出去!”沸腾的人群安静了。

公子羽被反绑着手臂推入昭乐大帐之中。

“绑我做什么!”公子羽怒目而视。

昭乐捧着手中的茶,安安静静地并不说话,将审问公子羽之事全权交给了楚政。楚政偏头看了昭乐一眼,暗暗揣摩着昭乐的心思。一时之间,竟猜不出昭乐是要公子羽生,还是要公子羽死。

对于楚政的责问,公子羽供认不讳,并朗声说道:“我军既已攻下城池,杀他几个百姓又有何干?”

昭乐放下茶杯,悠悠地叹了口气:“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这般屠杀百姓,令我军失去民心,难道不算过错么?况且,早在入城之时,我便已下令严禁屠杀百姓,你违背军令还有何话可说?再者说来,依照命令,你应在我等攻破城门之前便已进入赵都,而你却是在我等攻破西城门后,方才破了东城门。这三条加起来,该当何罪?”

公子羽狠狠一咬牙,骂道:“姜昭乐,你就是想我死!”

昭乐笑笑,刚要开口回答,便有人冲入帐中,他定睛一看,竟是聘聘。他绷起脸,命令道:“聘聘,出去。”

聘聘摇摇头,眼中饱含泪水:“昭乐哥哥,你饶了哥哥吧……”

“聘聘,听我的话,出去!”昭乐站起来,指着公子羽。“今日他必要为赵都百姓偿命!你与我多说无益,只会令你我徒增伤感!”

他身旁的楚政忽然勾勾嘴角:“公主还是请吧!今日若无人为百姓偿命,怕是民心大乱,这一仗可就是白打了……”

聘聘一愣,抬头对上楚政阴狠的目光,心中霎时了然,抽出腰间佩剑往颈上一横:“昭乐哥哥,聘聘愿以身代兄,一死安抚赵都百姓!万望昭乐哥哥成全!”

不容昭乐开口,聘聘一剑已经深深割下,血自她颈间喷出,如同她往日射出的箭——无回头。

昭乐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政,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疾步跑到聘聘身边,抱住浑身是血的聘聘,大声地喊着军医。

一旁的公子羽冷冷开口:“没用的,聘聘死意已决,谁也无力回天!”

昭乐摇摇头,仍揽着聘聘不住地喊着军医。

聘聘睁开眼,动了动嘴,已经发不出声音。

昭乐从她的口型,分辨出了她的话,轻声道:“你放心,回去后我便下令放了展悠然!”

聘聘点点头,唇边含笑,就此睡去,不服苏醒。等到来年化作泥土,方可再览尘世风姿。

第二十六章: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即便愤怒,昭乐仍然选择遵从聘聘以身代兄的遗愿,将其尸身送往赵都。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聘聘的遗愿,而是因为他不能够再多折损一员干将。虽然他看不惯公子羽,但他必须承认,公子羽百步穿杨的箭发,在两军对垒之际,往往会有扭转乾坤的作用。就像聘聘一箭射上城楼,杀死王适之那样。

赵都的百姓焚烧了聘聘的尸体,年迈的赵都令在听说聘聘的公主身份后,哀哀叹了口气,命人以精美的陶罐将其骨灰收置,亲自送到了联军大营。

当他抱着陶罐,踩着泥泞湿滑的雪地前往大营之时,昭乐正气冲冲地坐在楚政对面。

“你为何要让聘聘死!”

楚政的王帐中燃了四个火盆,偌大的王帐温暖如春。帐中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昭乐不用再掩饰他的情绪,他很乐意将自己的怒不可遏完全展示给楚政看。因为,楚政便是他愤怒的始作俑者这一。

楚政拉着昭乐的袖子让他坐下来,并递过去一杯酒:“先喝一杯?”

“不必了!”昭乐扭过头,没有去接酒杯,并将袖子也收了回来。

楚政笑笑:“你就这么舍不得她死?她若不死也必有人会死,你以为公子羽会这么轻易地听令赴死么?只怕聘聘当时不替他死,最终也还会是你这白来的妹妹替他去死。只有他们二人身份相当,能担得起公子羽之罪的,也只能是聘聘。”

昭乐摇头:“若你当时不逼迫聘聘,我自有方法让公子羽听从军令。”

“你的方法?”楚政勾勾嘴角,晃动手中的酒杯。“无外乎是一杯毒酒。”

“那又如何?总好过让聘聘血溅帐中!”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宁肯箭法不及公子羽的聘聘活着,也不愿让公子羽活下来?还是说……”楚政将怒气冲冲地昭乐揽到怀中,用下巴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脸。“你心中还记着六年前和亲之事?”

昭乐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看着楚政。

楚政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亲:“天正六年,公子羽前往齐国求亲,你忘了么?”

“你就为了这件事,所以让聘聘死么?”昭乐被楚政箍在怀里,扬起头看着楚政。

“不,我是为了你。公子羽比聘聘更加适合战场。”楚政低下头,舔舔昭乐的下唇。“小昭乐,你不要怪我,我当真是为了你好。短暂的难过,总好过在战场上伤了性命、输了土地。”

昭乐挣脱开楚政的怀抱:“在你的眼中,土地这样重要么?重要到亲人都可以不顾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昭乐的心中再一次结满了寒冰,他很怕楚政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楚政没有令他失望,他的回答是:“不是,如果说可以用土地换回亲人的生命,我会毫不犹豫。但是土地换不回民心,徒有土地却失去民心,那还要土地何用?你与我的选择本就是相同的。唯一的差别在于,我是要一个女人死,而你,是让一个男人死。”

昭乐抿抿唇:“你不是不知道公子羽的野心,与其留下有野心的公子羽,我更希望留下的是聘聘。”

“有野心又如何?如果我的姜昭乐连一个区区公子羽都料理不了,那么他就不是齐国太子了。”说到这里,楚政倾身靠近昭乐,靠在他耳边轻声道:“若当真怕他,不如你搬到我楚宫来,我护着你。”

昭乐脸一红,又羞又恼地推开他:“休要胡说!”

“好了。”楚政抬手摸摸昭乐的头,顺势拉着他往前,与自己额头相抵。“逝者已矣,你莫要悲伤。明日便是你我分别之期,我实在不愿这最后一夜与你为一个已死之人争论。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安寝。”

昭乐没有回答,只是把嘴往前凑了凑,轻轻啄了一下楚政的唇。额头相抵两个人,唇边都绽开了淡淡的笑意。帐中的火盆燃烧更旺,为案前缠绵的二人,增添了一抹带着火光的艳丽色泽。

不可避免的分别,在第二天清晨到来。

屯留境内,北上为楚,南下即齐。有莘山脉旁,两军相对,正是告别之际。

昭乐走马至楚政马前,拱一拱手:“此番攻赵,如无楚军大力相助实难成事。昭乐在此,仅以水酒一杯聊表心意。”他身边已经有侍从以漆盘托着两杯酒等在那里。昭乐拿过一杯酒自己抿了一口后,将其递给楚政,自己则是拿起了另一杯。

“你我兄弟之邦,我又岂会疑心于你?不必如此拘礼!”楚政一边说着,一边就着方才抿过的地方将那一杯酒饮尽。他饮酒的时候,故意拿眼瞟着对面的昭乐,饮罢,还拿舌头舔了一下方才昭乐嘴唇抿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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