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舒醒的态度真是太过奇怪了,在谢医生的眼里,他不仅根本就是那种连去医院都嫌麻烦,而懒得救治的病人,而更糟糕的是,舒醒根本就是那种认为人不会生病的类型,虽然这样的比喻听起来有些奇怪,却完完全全是谢医生此刻心中所想,搜索枯肠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话,能来形容舒醒给他带来的意外。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容成贤显然是跑过来的,气息很不平稳,额头上还有些汗滴,在小木屋中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若有如无的白光。
“谢医生在向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例如不能用受伤的手碰水之类,”一边说着谎话,一边向容成贤走过去,将拿在手里的纸巾递过去,不仅语调十分温和,那种展颜而笑的感觉,就像是眼角都能渗出温柔来一般:“擦擦汗,外面很热么?”
“还好,”接过纸巾,容成贤转头问谢医生:“还有没有什么其它需要注意的事项呢?”
总不能将他们谈话的真实内容告诉容成贤,谢医生只好配合舒醒的谎言,真的将注意的事项说了一堆,容成贤显然是个好学生,竟然还找来纸笔记了下来,不顾舒醒数次体贴的推辞,仍旧坚持说要送他回去。
“我将你送来,你再送我回去,这样我不就等于做了无用功么?单手也是可以开车的,我以前也总是单手开车,你还是留在这里忙你的事情吧,真的不用担心我。”
“集训营的相关事宜我已经交代给其他人负责了,而且又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还是我亲自送你回去的好,这样我也可以放心,而且要是再遇到那个警察,可能就不只罚款的问题了。”
这番话让舒醒想起那位二十出头的警察叔叔,倒是确实有点神出鬼没的感觉,等到舒醒注意到有辆警摩跟在身后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了。
“要不……”谢医生在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中不合时宜的插话到:“我送舒醒回去吧。”
“这样不行,”没等舒醒发表意见,容成贤首先表示了反对:“营地少了谁都可以,唯有谢医生你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有谁发生了意外,没有你在场的话怎么行,大家都别争了,还是由我来送好了。”
平时看起来事事不会较真的容成贤,在送舒醒回去的问题上,倒是非常的没有商量,站在一旁的舒醒觉得此刻的自己好似一位被骑士护送的,受了伤的公主,在容成贤的坚持下,他们只好在来到营地还不到一个半小时之后,一起踏上了归途。
“谢医生好像很喜欢舒醒啊,从来也没见他主动说过要帮谁,”容成贤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是啊,还真是个热心肠,”喜欢到唠唠叨叨个没完,简直都要烦死了。
上了车后,舒醒才百密一疏的想起来,自己单手开车回去和容成贤没有驾照而送自己回去没什么区别,怎么说都是一样违反交通规则吧,而容成贤竟然难得变通的和他说,警察也是人,总不能看到你的手受了伤,仍要难为我们的,罚款扣分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不能发生交通意外。
“说起来,你刚才说晚上要回去辅导表弟做功课,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么?”
“当然来得及,反正我们就住在一起,他晚上十点才会回来,没有关系的。”
“那么晚?”
“是啊,他都二十一岁了,我总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那孩子很有分寸的,”虽然肯定会将回来的时间磨蹭到晚上十点整,但是绝对会乖乖回到家里的,而且也会乖乖的给他们共同的奶奶打个越洋电话。
“说的也是啊,不知道小礼上学的时候都有没有按时睡觉和休息,小礼一向都很聪明,虽然和我相差三岁,但是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小礼也在国内读大学了,那个时候父亲刚刚发现他是同志没两年,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我给他钱他也不要,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怎么生活的,说起来……他的本科就是在现在工作的大学读的呢。”
“恩,是的,”虽然舒醒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但是读本科的学生数量那么多,舒醒又是典型的不肯好好上课的老师,就连那些成天追着他问东问西的学生他都记不住,更何况是故意降低存在感的容成礼呢,他和容成礼的初次正式见面,实打实的是在硕士生的导师见面会。
就在舒醒随意想着事情的时候,突然听旁边的男人问自己:“对了,小礼的生日要到了,你知道么?”
chapter 20
不要说是容成礼的生日,就算是自己的生日,如果没有别人提醒的话,每年舒醒都是想不起来的,还有各种中国传统的节日和从外国舶来的节日,要不是商家满大街铺天盖地的宣传,对于舒醒来说,就像是没有一样。
按理说容成礼曾经是自己的硕士生,而且是自己父亲的博士生,现在又是他的助教,无论从哪方面讲,舒醒都应该多次的看到容成礼的个人资料了,但是对自己生日都是甚不在意的舒醒,怎么可能去关注一个整天和自己作对的学生?要是容成贤的生日,他倒是可能有兴趣知道。
“那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呢?”既然想到了,索性就顺着话题问了出来。
“说起来还很巧,我和小礼的生日只差一天,他要比我早一天。”
像是容成贤这样细致的男人,舒醒早就猜到,他是肯定会记得这些事情的,按理说这么周到仔细的男人,又是多金,性情又温和,理应是所有女人老公的理想人选,只是可惜他和容成礼被父亲管教得实在太严,又是相当倒霉,总能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选,所以至今仍旧单身。
“想好了怎么庆祝么?”
“想是想过,不过那天正好是集训营首日对外宣传,有没有时间吃饭都说不定,哪还能有时间庆祝呀,倒是前一天我能有空,就是不知道小礼会不会有时间。”
此刻已是傍晚,知道舒醒不喜欢冷气,容成贤遂将车窗缓缓摇下,从车窗向外看去,道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尽的绿树,就像在两行滚动在车边的碧绿海洋。
看到树木的颜色,舒醒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谢医生:“对了,那位谢医生的眼睛,似乎是绿色的,是我看错了还是他带了美瞳啊?”
“呵呵,你没有看错,谢医生父亲的眼球颜色是蓝色,母亲的眼球颜色是棕色,而他的竟然是绿色,他曾经给我讲过原因,好像是和某种基因有关,好像是说绿色非常稀少什么的,可惜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要是你有兴趣可以问问他。”
舒辰以前捡回来过一只全身都是黑色的猫,眼球的颜色就是绿色的,那只猫的行为特别隐秘,如果不是吃饭的时候,尽管它就在屋子里,你都不可能找到它,后来不知为什么,吃饭的时候也找不到它了,那只猫就这么消失了,这让舒醒安心了不少,毕竟无论是谁,每次夜半归家的时候,在漆黑的客厅中看到两只幽幽的绿色珠子,多少都会觉得有些灵异吧。
“你说……小礼生日的那天,他会有空么?”
虽然是一望无际的直道,但是容成贤的两手仍旧规矩的放在方向盘上,大概是对舒醒的回答很在意,虽然两只手不能绞在一起,但是用紧力气抓住方向盘,以至于手指骨节绷紧的情况,仍然宣告了他相当紧张的内心。
看来容成礼是总用各种理由推掉自己哥哥的邀请,如果容成贤的性格和自己一样也就算了,或是容成礼的脾气和舒辰一般也可以解释,但是当把容成礼和容成贤这两个人的性格放在一起衡量的话,舒醒怎么也想不通他们关系这般胶着的原因。
认真的想了一下,将日子从今天往后数十天,然后再减去一天,舒醒代替容成贤悲哀的发现,那个时候正好是容成礼代替他去参加会议的第一天,而在那之前,容成礼恐怕已经登上飞机,睡在云端了。
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够让对方不那么沮丧,想来想去,向来睿智的舒醒现如今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只好含糊其辞的回答到:“这个很难说,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他,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
“这样啊……”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似乎让听到答案的人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像是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总是可以向最好的方向去想一般:“如果现在问的话,小礼肯定又说没有时间吧,不如我在他生日的前一天问好了。”
舒醒笑笑,并没有接话,如果容成贤真的在那天问的话,恐怕就连电话都打不通,更别提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了,在某种程度上,舒醒还是蛮佩服容成贤的坚持的,容成礼无论退到哪个方向的天涯海角,容成贤都能在顾及兄弟情分上,永远坚持不解的追赶,反观他和舒辰,就是一部恐怖版的兄友弟恭了。
“不好意思,只顾着说我的事情了,上次听你说,你的那个叫做舒辰的表弟,好像已经是研究生二年级了吧,还需要你辅导作业呢,小礼在小学四年级以后,就坚决不肯来向我问学习方面的事情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确实很好啊。”
“当然好,”不仅仅是随时随地的辅导作业,还要进行全方位的身心教育,以至于能够让舒辰达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更加完美的成为祖国的优秀栋梁,而且最终,在所有人都称赞舒辰懂事得体的情况下,都不会忘记培养他教育他栽培他鼓励他的表哥舒醒。
送舒醒到达公寓楼下的时候,指针已经指在了晚上七点整,两人中途停下吃了一顿便饭,是港市的早晚茶,容成贤坚持着让舒醒一定保持清淡的口味,就在选择凤爪的时候,都坚决舍弃加了酱料的种类,而是选择了清蒸凤爪,而舒醒要的皮蛋瘦肉粥,里面的葱花,也全部被对方挑了出去。
当时看着容成贤一颗一颗的挑葱花,舒醒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吃着清蒸排骨,男人拿着筷子的白皙手腕,直接成了舒醒眼中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线,以至于在容成贤终于费了好多功夫挑出了所有的葱花后,舒醒虽然觉得时间短到可惜,但仍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落井下石的提醒他,其实你可以告诉他们不放葱花的。
因为搞不准舒辰是否会像往常一样掐着准确的时间归来,舒醒也就没有邀请容成贤上楼,对于他自己的表弟,舒醒是最了解不过了,上一次舒辰和容成贤的偶遇,舒辰之所以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找他的不痛快,可是一旦再次相遇,舒辰可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可以糊弄到容成贤的解释,权衡了利弊之后,就目前的状况来讲,他们还是想见不如偶遇的好。
在吃饭的时候,容成贤给钟叔打了个电话,让钟叔去舒醒的公寓楼下等他,因此帮着舒醒停好车后,容成贤道过晚安就离开了。
七点十一分,已经过了下班族归家的高峰时间,干净宽敞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的乘坐电梯到达自己的楼层,舒醒拿出钥匙想要开门,门却从里打开了。
“哥,你回来了,”看到舒辰那张娃娃脸在眼前放大的时候,舒醒相当清晰的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哥,你怎么不说话呢?”舒辰将脸向舒醒凑了凑,几乎就要脸颊贴着脸颊了。
一把将欺身过来的舒辰推开,舒醒忍着难闻的气味,故作自如的脱下鞋子、换上居家鞋,而后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用今日最为和蔼的笑容看着茶几上的刺猬水果。
表皮黄色的刺猬水果,当然就是榴莲,舒辰对这个味道喜欢到凌乱,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心花怒放的无以复加,但是舒醒则完全不行,虽然尝试着吃过,但却怎么都体会不到舒辰口中那种‘绵软香甜到令人颤抖’的感觉。
刚才拦在门口的舒辰,哪里是想要和舒醒说话,完全就是冲着舒醒脸上喷口水,虽然口中貌似亲密的称呼舒醒,但也完全是为了让自己发出的气味比打嗝的效果来得更加明显而已。
桌上放着两个像是刺猬一样的榴莲,其中一个已经少了三分之二,另一个已经打开了,但是浅黄色的果肉还被包在刺猬壳里,没有拿出来,那也就能解释得了舒辰口中那种浓郁味道的来源了。
在舒家表兄弟相处的模式里,其实有很多种方式,虽然是以恶搞和折磨彼此为乐,但是也难免不会有一时糊涂的温情时刻,舒醒记不得什么时候,在他脑子烧坏的温情时刻,他曾经告诉过舒辰,如果别人让我们痛苦,我们也一定要让对方痛的时候混合着苦,如果实在不能痛,吃苦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舒醒十年如一日的教育下,舒辰的童年和少年,一直都是精彩不断,眼下正值青年时光,舒辰正在开始试图反抗舒醒,但是舒醒坚信,舒辰只是幼稚到觉得很美好而已,事实上,当他有生之年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肯定会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和岁月的不美好。
站到几乎作为装饰的电视前面,舒辰面对着舒醒,本来以为舒醒会气急败坏的发飙,没想到他却在拿着手机点来点去,完全不理会自己在做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想要比谁更沉默,舒辰显然不是舒醒的对手,舒醒没有立即回答舒辰的话,只是突然间将滑盖手机放到茶几上,走向了厨房。
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舒辰实在搞不明白舒醒要做什么,耸了耸肩,索性回到沙发上继续吃榴莲。
要说这个榴莲,绝对是舒辰此生最爱的水果,他不仅仅只是喜欢吃榴莲,还非常喜欢去嗅榴莲的气味,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将还算青涩的榴莲买回来,用纸张包住,让它慢慢的散发出成熟的气味,而后将榴莲摔在地下,让刺猬状的壳自动裂开,戴上手套将外壳彻底打开,再用餐具将榴莲的果肉剥下来,那种滑、爽的口感,沁人心脾的气味,绵软到入口即化的美妙境界,能令舒辰的心都抖动起来。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在这个家里实行的,榴莲对于舒醒而言,就如生化武器对于良民一般,允许舒辰将处理好的榴莲买回来吃,已经是舒醒的分外开恩了,舒辰要是胆敢来个品尝榴莲的全套工序,舒醒就会代表月亮消灭了他。
榴莲的滋味实在太美好,以至于舒醒站在他眼前足有半分钟后,舒辰才发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舒醒已经直接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在一个白色的透明玻璃碗中加入了半碗醋,又从调料瓶中向碗里倒入了疑似糖或是盐的白色细小颗粒,而后伸手递给舒辰,一套、动作干净利落。
碗已经被放到了舒辰的嘴边,浓烈的醋味十分呛人,在调味料中,舒辰最不喜欢醋,看着舒醒那种‘你给我喝下去’的可怕表情,舒辰只好咽了咽口水,勉强的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喝了,网上说的,可以解除榴莲的味道。”
“不喝不行么?你是在什么网上查的呀,准不准啊?”
“随便在手机上面找的一个网站,至于准不准,你喝过就能知道了。”
“我不要喝,肯定很难喝!你自己把榴莲吃了再喝这个东西,如果管用我就喝!”舒辰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火速离开舒醒。
一手拽住舒辰的胳膊,用身体的重量将舒辰压在自己身下,空出两手,一手端着碗,一手捏住舒辰的下颌:“不是都说良药苦口么,既然你自己都说难喝了,那么肯定有效的。”
chapter 21
洗漱间里响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从敞开的门内传出来,舒醒悠哉悠哉的坐在沙发上,榴莲已经被舒辰乖乖的送回到自己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处于开启的状态,如果不是茶几上盛着醋的碗,还有舒辰在洗漱间里奋力漱口的声响,几乎会令人觉得,刚才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从未发生过。
类似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十一次发生,对于这么屡教不改,再教还不改的舒辰,就算舒醒是尊佛,也要头上三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