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冷笑地转过脸,窗外透海风呼啸,隐约还能听到雷声。海平面的那一边就是八重山,不知道川泽在那里好不好。想起这个与自己没有父子缘分的孩子,千叶冷漠的心忽然间柔软了下来。不知道是出于对兼人和川泽的愧疚,还是心里隐藏的父爱被激发出来,千叶总是忍不住一再去回忆他小时候的模样。从前是那么讨厌,然而现在想重新回忆都觉得记忆是那么模糊。
千叶的这些话无疑让兼人很是震惊。他隐居的这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千叶对川泽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难道真是因为他想弥补自己所以才如此关心川泽?可是千叶脸上的表情里分明透露着一种不一样的感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现在先不说这么多,赶紧到八重山把川泽找回来才是要紧事。不然等他回来,白水家也物是人非了。”
“为什么一定是八重山?如果这份记录被人动了手脚呢?”
就在介木打算起身出去部署出海前往八重山的时候,千叶却拿出了另一摞记录。介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千叶却笑得好像沉入了回忆一样,
“以前兼人不在白水家的时候曾让自己的手下暗中留意港口上白水家每天进出港的情况,并且让他们详细地记录下来。如今这些人已经回归到川泽旗下,但是旧的习惯仍然保留着,我刚刚在外面找到他们,拿到了这一份记录。”
千叶口中所言,兼人自然是最为了解的。当年他确实因为放心不下白水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没想到在自己‘死’后,这些忠心的属下居然还保留着当年的习惯。可是,听千叶的话,难道这两份记录有什么出入吗?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这本上面所记录的内容与之前那一本有什么不同吗?”介木左右翻了翻,忽然间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月前的出海记录上。
“这……”
“这里写着,一个月,有艘白水家的小货船出海驶向中原的余杭镇,可是,这一本上却没有。”
“这……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毕竟这只是一艘小货船。”
“如果介木叔叔不怕麻烦,我希望你能回白水家查一查这艘船上运的是什么货物,是什么人负责的,都有哪些人参与出海。如果我料想得不错的话,这一天才是川泽真正离开白水家的日子!”
千叶的话掷地有声,却让介木一下子惊愣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认为川泽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兵库港了?这怎么可能?除非……
“隐瞒川泽真正离开的日期和去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我们完全找不到他。”
“这像是川泽会做的事,如果他要躲着我们的话……”
介木头疼地叹了口气,可千叶却否定了他的说法,
“对,也许这么做是川泽吩咐的,可是介木叔叔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由香偏偏要在川泽离开后一个月才说出他离开白水家这件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为什么她要隐瞒这么久?更可疑的是,我记得兼人出事的那一天,我被柳生支开,而由香又因为病重而把川泽拉回去,这样一来我们两个都不在船上,兼人才会遭遇不测。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想,还算是巧合吗?”
千叶的话无疑让介木心中一惊。一直以来他考虑事情的立场都是首先选择相信由香,但如果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说谎的那个人是由香,如果居心叵测的那个是由香,那么自己是不是要整理头绪重新考虑一遍?
他太信任由香了,一点也不愿相信这个无怨无悔跟在川泽身后的由香怀有其他的居心。
“不,这件事……让我再想想。”
介木摇了摇头,仍是有点无法接受。可是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兼人却已经不再疑惑。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过由香对自己流露含恨又隐忍的表情。那一天她在川泽幽禁自己的船舱里虽然一再表现出善意,可是她毕竟年轻,有些情绪到底不可能隐藏得太深,还有那时候她帮自己逃走,被苍井看到的时候她是那么怕自己戳穿她的身份甚至不惜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这样的一个人,确实有可能因为憎恨而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她居然选择伤害川泽。
兼人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心里煎熬异常。川泽如今孤身在外,如果谷崎想要夺取白水家大权,事先又与由香串通一气,那么川泽岂非已经陷入险境?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居然到了今时今日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想着川泽的事一时失了神,竟没有发现千叶的目光已经悄悄定在自己身上许久。他自信自己的伪装毫无破绽,可是冷不防看到千叶那样的目光还是让兼人有种已经露陷的感觉。
“介木叔叔,你身后这个人眼生得很,贴身侍卫还是要用信得过的人才好。”
千叶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阵,兼人唯恐他看出什么,只得强作镇定。介木也知道兼人此刻不愿面对千叶,连忙把他往身后又揽了揽,强笑道,“自然是信得过的人,你也知道,自从那次的事故之后,家里各个人心惶惶的,都以为这是凶兆。我当然也要小心一些,毕竟人心隔肚皮,防得了一边防不了另一边。”
“叔叔说得是。”
千叶答得很恭顺,兼人极少看到他如此守礼,心里便更加有点不安起来。千叶这个人不按套路出牌他是知道的,不晓得这会儿又在动什么脑筋。
番外二
除夕夜(上)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沈冻酒。
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
佳人重劝千长寿,柏叶椒花芬翠袖。
醉乡深处少相知,只与东君偏故旧。
这是兼人从东瀛来到中原后的第一个除夕。虽然在东瀛也有类似的节日,然而这一天对于兼人而言却格外不同。他以前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这样一日,与千叶和川泽三人围炉把酒,彻夜听雪。在这异国的南方,没有深冬的料峭严寒,冰封万里,有的,只是窗外满目的火树银花,细雪如尘。
从东瀛来到中原之后,在明不戒的安排下,他们三人就在这个临水的南方小镇住下。乌瓦白墙,温山软水,这个小镇仿佛隔绝了世外的一切恩怨情仇,只是兀自停在这里,静静看着岁月周而复始,生死轮回。或许是因为前半生的经历太过坎坷,所以他爱上了这个小镇,就算终日枕着桥下的水波一梦不醒,也算得上是人生快事。
“兼人?”
临街的窗大开着,夜幕降下,华灯初上,细细的雪尘在风中一拨一拨地飘进来。兼人就坐在窗边怔怔地出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什么想得这样痴迷,竟连川泽推门叫他他都毫无所觉。
“兼人?在想什么?”
川泽轻声走到他身后,把放在一边的宽大棉袍披在他身上。直到这会儿兼人才缓过神,看到川泽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
“下雪了,千叶回来了吗?”
“管他做什么,让他到处乱跑,”
听到兼人一开口就去关心千叶,川泽马上收起脸上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吃起醋来。兼人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行为模式,见他如此只得无奈笑笑。他的心底,这两人是一样重要的,奈何他们总是争来争去,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他出门没带伞,要是走远了,夜深怕是不容易回来。”
兼人说着又探出身向外看了看,华灯十里,街上却空空荡荡,觥筹交错的说笑声都被隔在外头,中原的除夕夜总是这样,一边寂寞着,一边热闹着。
“回不来更好,难得有机会跟兼人单独相处,才不要他破坏气氛。”
川泽笑声嘀咕了一句,从兼人背后把他抱住。他的一双手臂环过兼人的胁下,恰巧碰到了他的敏感处,兼人不禁颤了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身体这么一动,川泽便抱得更紧了,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靠在一起,甚至隔着厚重的衣物都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体温。
“别闹……”
这一声‘斥责’不像是父亲在教训儿子,倒是沾上了不少情欲的色彩。川泽端望着怀里的人,心里一动,马上倾身过去,贴在他耳边轻声道,
“兼人,我听不戒说,中原人过除夕,是要给压岁钱的。”
“压岁钱?”
川泽的话一说完,兼人本能地就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好不容易挣开了川泽的手臂,扭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你这么大了,还要压岁钱?”
“这是风俗,当然要。”
川泽既享受又煎熬地看着兼人,对方因为方才自己碰到了敏感点而微微泛红的脸真是诱惑得要命。他好想一口咬上去,再慢慢一点一点拆吃入腹。这样的一个除夕夜,要是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太浪费了?
“川泽说得不错,这是风俗当然不能少,不过想要压岁钱,可得先跪下磕头才行。”
这一头,兼人正在被川泽缠得脱不开身,眼看着对方不可抗拒地靠过来,而那一头,紧闭的大门被哗啦一声推开,满身风雪的千叶就直直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企图‘偷腥’的两个人,
“回来得真是时候。”
屋里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这句话,可是用意却截然不同的。千叶看到兼人偷偷地缓了口气,心里那股酸意才慢慢淡了下去。这臭小子,又趁自己不在‘强迫’兼人,可恶!
“哼,我看我要是再不回来,今儿晚上你也不必吃饺子了,早把某人吃下肚了吧。”
“知道你还回来,不识趣。”
川泽恶狠狠地瞪回去,眼看着刚刚还抱在怀里的人早已经趁机躲开,他真想把这个叫千叶迦木的男人一脚踹出房门。
“就是知道才更要回来看着,死不知足的臭小子,没看到兼人根本不想让你碰吗?还敢给我抱那么紧,到底是谁不识趣啊!”
“你!”
明明只想安安静静过个除夕,为什么又要吵啊……
“够了!都给我闭嘴!”
兼人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不已,怒得一掌拍上桌子,这才让两个吵得不亦乐乎的人安静下来。看着他们全都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兼人真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
“都不许吵,再吵就给我出去!”
一家之主已经发了话,千叶和川泽哪敢再闹下去。虽然这样的争吵每天都要上演,可是确确实实不该在除夕夜惹兼人发火。这个家伙从小就对亲情渴望得要死,能够一家人在一起过除夕夜应该是他盼望了很久的事吧。
“不吵不吵,我发誓,绝不跟这小子再吵一句,兼人,你别生气好不好,你要是生气我会心疼的……”
额,好恶心……
川泽一脸厌恶地鄙视着千叶,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这种话也不脸红。
“闭嘴……”
兼人本来也只是想吓唬他们,千叶这般的‘讨好’他也实在无福消受。兼人用手推开千叶贴过来的脸,逃也似地躲到一边。川泽见到这一幕,心里暗爽不已,果然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想要兼人这块木头乖乖投怀送抱都是不可能的TAT
“这是什么?你出去就为买这个回来?”
兼人‘躲’到一边的桌旁,正巧看到桌上放着千叶刚刚买回来的东西。面粉,韭菜,肉馅,这是……
“过年当然要吃饺子,我在外头学了一天,今晚上一定要你尝尝我的手艺。”
搞不好能毒死人呢……
虽然川泽的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可是当兼人一本正经地坐下,等着帮千叶一起包饺子的时候,他哪还有什么犹豫和腹诽的立场,马上乖乖地坐在一边,给千叶打起下手来。
不过就是包饺子,傻子也会。
“你能不动手吗?我真怕兼人吃了你包的饺子会出事。”
“喂……”
样子是难看一点没错,可是也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不要紧,横竖都是要吃的,包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兼人的语气里竟是宠溺,听得川泽笑成了花。千叶瞥了眼正得意地川泽,难得的一句话也没说。兼人也以为他是学乖了,没想到这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横竖都是要吃的,躲,又怎么躲得掉呢?所以说,吃什么饺子啊,‘吃’你不是更好吗^_^
“千叶,放手……”
明明刚才只说要来教他怎么和面,为什么教着教着,这双不老实的手就开始在他身上随便乱摸TAT,末了,兼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起来。可是始作俑者却一点没有做错事的自觉仍然乐此不疲地抱紧对方细瘦而柔韧的腰身,
“兼人,我也想要压岁钱呢。”
“你当你还小,说这种话不嫌丢……啊……”
最后那个‘人’字终究没能说出来,因为这个厚着脸皮向人讨要压岁钱的人已经不安分地把手探进了对方的衬衣里。冰凉而细长的手指娴熟地抚弄起对方因为刺激而微微立起的乳尖。兼人本还在挣扎,可被他这样一弄,自己竟有些脚软,推拒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大概也就只能面前捂住嘴,不让羞耻的声音泄露出来而已。
“别说你不想,这些日子我可是忍够了。”
说到这个‘忍’字时,千叶的语气里分明透着一股咬牙切齿地怨愤。原本以为他与兼人之间恩怨尽消,从此以后再不必忍受寂寞之苦,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川泽这个臭小子偏偏要在中间横插一脚。奈何兼人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而自己又有苦说不出,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这其中的辛苦也就只有他一人知道罢。
“川……川泽……唔……”
“这种时候不许提那么煞风景的名字,我现在就要,立刻,马上,”
川泽那两个字此时此刻就像是催情的药一样,欲火也好,妒火也好,从头烧到脚,简直让千叶如火焚身。他一把抱住兼人,不容反抗地把人掀倒在床上。木板不堪重负地吱呀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裂帛的轻响……
“千叶……啊……别………”
千叶不容兼人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像是要把人一口吞下去一样。他强势地捏住兼人的下颚,舌尖探进去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震颤。舌尖在对方的口腔中横冲直撞,好像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这种肆虐一般的吻让兼人几乎无法呼吸,起初的时候还不知该如何应付,到了后来就干脆彻底沦陷,在愈演愈烈的激情中毫无自主地开始索求起更多欢愉来,
这样的美梦千叶曾经做过无数次,但每每醒来时悸动的心却霎时冷却在现实的荒凉中。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回忆。
“放松一点,没关系的,都交给我,好不好?”
说着千叶的手便解开腰带,小心挤进兼人两腿间的私密处时,这个已经被快感虏获的男人还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千叶连忙小心安抚他,温热的手掌一点点地顺着大腿的内侧抚摸过去,滑腻而柔软的手感让他陶醉不已,而通过手心传来的对方的轻微颤抖更让这种爱抚充满了情色的味道,
“快,快点,川泽他……”
“不用担心,他没那么快回来,”对于兼人在这种时候仍然惦记着川泽这件事,千叶显然觉得是自己太过温柔了。男人的独占欲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避不开,却偏偏还绞尽脑汁想一个人占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