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后 上——拂柳

“放开。”

我声音平淡的说道。

苏晨跪在地上拉着我的衣袖坚定的摇了摇头。

“少主，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我和二公子之间什么也没有。”

脑中闪过苏晨依偎在东方凌怀里的画面，我眨了眨眼睛将那副画面从脑中消除。伸手将他的手从我衣袖上拉下来。我垂下眼睑对他说道“别用这双手碰我，我会觉得很脏。”

苏晨听到我的话身体不由一僵。双手随着我的动作慢慢的从我衣袖上滑下来。我看都没看苏晨一眼，抬脚走回房间。

褪下已经被雨淋湿的衣衫，我躺倒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慢慢入睡。

“少主醒醒，少主。”

听到念央焦急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脸焦急的念央，我不悦的看着她。

“这么急做什么，火烧房檐了吗？”

听到我这么说，念央知道我已经怒了，忙低头说道“少主恕罪，只是苏晨不知为何原因已经在院中跪了一夜，属下怎么劝说他都不肯起身。”

躺在床上的我眯了眯眼睛，侧头看了眼已经升到当空的太阳睡意模糊的问道“现在是几时了？”

念央听到我的话楞了一下，然后如实的回答道“已经将近午时了。”

得到自己要的答案，我轻轻颔首闭上眼睛又径自睡去。

念央见状自不敢打扰我，只能咬牙走出门去。

门外的苏晨眼神坚毅的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忽冷忽热的身体已经让他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在地上一般。

耳畔是念央不停地劝说，苏晨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脑中浮现的只是昨晚东方祈那张怒不可支的脸。

苏晨从来没有见他那么生气过，就是那日在刑堂之中对待东方贤也只是愤怒，但更多的却是玩味儿，像是找到一个玩物一般。

当听到他平淡的说出让他随二公子离开时的那番话，苏晨彻底震惊了。他以为自己会在他心中会有过一丝痕迹，可是听到那声‘别用那双手碰我，我会觉得很脏’。苏晨恨不得自裁在他面前。

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的双手，苏晨无声的笑了。原来自己竟然这么脏，脏的让他都心生厌恶。

眼泪慢慢流下来，身后传来一阵吼声。

那是二公子东方凌的声音。

苏晨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东方凌，下一刻身体就被他紧紧的拥住。想起他那声‘你脏’，苏晨努力的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别碰我，别碰我，你不要碰我，求你，别碰我。”

苏晨的最后一句话刚说完，突然眼前一黑瘫倒在东方凌怀里。

天近暮色时，我这才悠悠转醒。起身穿上衣服，听到动静的墨雪端着铜盆走进房间伺候我洗漱。

“墨雪，让你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将白色的布巾丢入水盆中，我抬脚走到书桌前坐下伸手接过墨雪递过来的清茶问道。

“回少主的话，兄弟们正在查，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这些事本就比较麻烦，查起来自然也不会太快。

坐在窗前，空旷的院落只有昨夜被风刮落的树叶打着旋的随着风在院中的摆动。心中空空的感觉，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片刻，墨雪端着托盘走进房间。

“念央呢。”

我咽下嘴里的白饭抬头看着墨雪问道。

“回少主的话，因为苏晨公子病了，念央管事正在守着他，命属下来伺候少主。”

握着筷子的手不禁顿了一下，我低头没再问什么。

苏晨还没走？我的留仙居有什么东西值得他那那么留恋？我想我昨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他苏晨又不是智障，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吗？

“墨雪，传话给念央，告诉她等苏晨醒了就让他离开留仙居。”

我的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念央。我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有必要那么吃惊吗？”

念央回神，抬头愣愣的看着我。动了动嘴唇良久之后才说道“少主，您要赶苏晨走？”

我看着她轻轻点头。

“为什么？”

“本尊做事还要理由吗？如果那你真的想知道不妨去问问苏晨，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说罢，我抬脚走出房间。

来到父亲所居住的院落，房内父亲正坐在桌前捏着昨天东方贤送来的银针沉思着。见我走进来放下手里的银针不由得叹了口气。

“父亲，还在为这件事犹豫不决吗？”

“是啊，今天武林盟主展领贤的信刚到，那个人就又送来了同样的一封信和一根银针。为父总感觉他时刻在盯着我们神仙府。”

听着父亲的话，我轻轻点了点头。

神仙府乃白道的楷模，父亲和东方贤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差，武功和修为又是数一数二的，这人有所忌惮也是有道理的。

“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父亲仰头叹息一声，转头看向我问道“祈儿有何良策？”

我端着茶盏放在鼻下嗅了一下，轻抿一口，茶香立时溢满空腔，整个人也不由精神一振。

“既然父亲不想插手，那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转眼瞄了一眼父亲，我张嘴吐出一个字“拖。”

父亲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着急问他原因，只是静静的喝着自己的茶等着他的解释。

“可能怕我们神仙府袖手不管，今日送信的是他的大公子展岳华。”

那如果是这样，拖是不行了，袖手旁观也是不行的了，那只能随他去了。

“那父亲选好人选了吗？”

“二弟是想去的，但是为父总有些不放心。”

东方贤？听到他的名字我并不意外，有这么个机会笼络人心他当然是不会放弃的，只是以他的能力，他能找出那个凶手吗，别到时候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失掉了神仙府的面子。

“父亲，那就换我去吧，最近呆在神仙府的也挺无聊的，就不如让我出去看看吧。”

父亲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我满意的扬了扬嘴角起身告辞。

18.白涟闯阵

皓月当空，晚风拂柳。原本该是美好风景的小路上却因一个人的出现而显得大煞风景。

此人一袭宝蓝色锦衫，一头长发被一根同色的发带束于脑后，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白玉，原本是翩翩公子一位，但脸上焦躁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大打折扣。

此人正是神仙府的二公子东方凌。

见我正朝这边走来，东方凌快速的跑到我面前，伸手想去拉我的衣袖却被我闪身躲过。

“二公子，不知在这里等本尊所为何事？”

我踱步向前走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东方凌似乎没在意到我的动作，一脸焦急的看着我说道“大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苏晨之间真的没什么？”

我微微的抬起眼皮看着他，嘴角慢慢的扬起一个弧度。

“只是因为这件事啊，二公子多虑了，你就是和他有什么又关本尊什么事？”

见东方凌张嘴欲言，我又开口说道“哦，对了，苏晨已经不是我留仙居的人，还请二公子记得。”

说罢，我转身要走，可是还没迈开脚步就被东方凌擒住手腕。我快速的转身反手将他钳制在胸前，东方凌的左手被我摁在他自己的颈间，因为呼吸不畅东方凌不得不仰头向上，俊逸的脸颊憋得通红。

我冷笑着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双眼。

“东方凌，你父亲都还不是我的对手，而你更没有和我动手的资格。”

言罢，我猛地松开他的手，将他推出我怀里。

东方凌靠在身侧的一棵大树上，抚着脖子用力的干咳着。白皙的脸上透出点点红晕，纤长的睫毛上粘着点点水珠，那孱弱的样子还真的让人有点心生怜惜。

我瞥了他一眼抬脚向留仙居的方向走去，刚向前走了两步，就听到东方凌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

“东方祈，我知道十年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释怀吗？”

听着东方凌的话，我脚步不由一顿。

十年前？

我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发现十年前东方祈差点死于非命。

十年前，东方祈的祖母还在世。年仅八岁的东方凌一时淘气，偷走了祖母最心爱的玉佩，因为一时不慎，玉佩被东方凌摔碎了。为了逃过祖母的责罚，东方凌就‘恶人先告状’说是东方祈将玉佩偷去摔碎的。

祖母责问东方祈，东方祈否认，结果祖母大怒下令将东方祈关进后山的祠堂内，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小孩子黑夜总是会怕的，所以东方祈就从祠堂里逃出来跑进了山里，结果一时不慎跌入山崖，若不是钱护法及时相救，东方祈可能早在十年前就死在后山了。因此，东方祈一直并不待见东方凌。

怪不得我一见到这个东方凌也会那么反感。

“十年前的事我早就忘了，况且往事已过，我也不想再追究。”

东方凌抚着自己的脖子低头一阵苦笑。

“大哥，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该那么对苏晨，他只是找我帮忙而已，我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听着东方凌的话，我转头轻笑。

“帮忙？帮忙抱他？”看见东方凌想要说话，我又开口说道“即便是帮忙，他就不能找本尊吗，为何偏偏找你？本尊自认自己并不比你能力差。”

“作为一个下属，就应该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主上，他既然去找你就代表了他不信任我，这样的仆人，不要也罢。”

蓦地，我突然听到一阵龙吟，我抬头看了眼对面不语的东方凌发现他一片平静，我以为刚刚的那声龙吟只是我一时的幻觉。可是就在我放心之际，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让我不由得一阵胸闷。

捂着胸口，我回头看了眼思过崖的方向。脑中想起白涟，我暗叫一声糟糕，闪身奔向思过崖。

到达思过崖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看着断崖下那一束束耀眼的白光，四散的灵气让我一阵不适。

催动灵力散开围在周围的云雾，我清楚的看到一条两三丈长的白龙不停地撞击着断崖中央的封印。龙身上已经满是鲜血，额头上白色的龙角已经断了一根。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白色的鳞片，可是发了疯一样的白涟仍旧不停的撞击着封印。

我心中一凛，纵身跃下山崖，浮在半空阻住白涟继续撞击的动作。

将白涟拖回地面，灵力耗尽的白涟已经无力变回人身，只是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的那层封印不住的发呆。

“就那么想不开？”

白涟听着我的话，眼睛眨也不眨的依旧看着天空。若不是他胸膛还微微的起伏，我可能已经认定他是个死人了。

“很想出去是吗？”

白涟的龙身微微的颤动一下，龙头微微侧向我这边。

看不惯他一身龙形的我，将手贴在白涟的额头将灵力缓缓输入到他体内。白涟感受着我的动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化为人形的白涟猛地扑入我怀里，双手紧紧地禁锢着我的腰身任我怎么拉都不肯松手。

“东方祈，我想出去。”

白涟闷闷地声音自我怀中响起。腰间内的衣服被浸湿，贴在皮肤上有点发烫的感觉。

“我梦到我死了，就死在这片山谷里。我看着你带着苏晨一起离开，我跟在你们身后怎么叫你，怎么求你你都不肯理我。

你说我只是个惹祸精，我跟着你只会给你惹麻烦。东方祈，别讨厌我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你别不理我。除了你，这里面再也没有一个人，我真怕有一天我会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我不会再让你带我出去，我会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只要你来看我陪我说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就是打我我都不会再哭了。呜呜，东方祈，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低头看着腰间一直在哭的白涟，我有些无措。

从我认识他开始，白涟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更没有这样哀求过我。

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伸手将他从我怀里扯出来，我抚摸着他已经折断的龙角，低声问道“不疼吗？”

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我，白涟一时间不禁呆了，仰头傻傻的看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转身走到白涟洞口，伸手拍开掩在七彩神石上的石块，看着七彩光束直射冲天，我对白涟招了招手让他走到我身边。

“白涟，盘膝坐下，屏气凝神。”

白涟听着我的话虽然疑惑，但依旧按我的吩咐去做。

很快的，白涟摒除杂念，元神开始缓缓吸纳七彩神石的神力。身上因撞击封印而留下的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额头上的龙角也慢慢的长了出来。站在一边的我看到白涟的恢复情况，不由得感叹七彩神石灵力之强。

白涟是龙族，而龙族本身就有一定的灵力，白涟得到七彩神石的神力，额头那红色的龙形印记忽明忽暗，最后竟然从肉里突了出来，鲜红的龙身仿若白涟的真身一般。

我一时好奇，伸手摸了摸白涟额头那突出来的印记，只听耳边白涟嘤咛一声慢慢的睁开眼睛。白涟整个人都被七彩光芒笼罩在其中，银白色的眼瞳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放出耀眼的光芒。

我只感觉周身猛地一阵压迫感，再次抬头看向白涟，只见他已经化作一条银色的白龙冲向天际。此时的龙身较于刚刚竟然长了一丈多。

浮在半空中的白涟仰头张开嘴发出一声鸣叫，山谷周围的石块被白涟发出的声音震落下来。看着全身都银光闪闪的白涟，我不由眯了眯眼睛。

折腾够了的白涟挥舞着前爪朝我扑来，我闪开身体看他一头摔在地上。

“东方祈，我又不会伤了你干嘛躲我？”

白涟化作人形揉着脑袋从地上坐起身，嘟着嘴巴，眼神颇为哀怨的看着我。

无视白涟的眼神，我拂手掩上洞口的七彩神石。

“白涟，从明天起，你就开始修炼，修炼的时候将神石打开，这样可以增加你的功力。以后我每过三天就会过来看一下，若是你勤加修炼还好，要是偷懒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说完，我瞥了一眼皱着脸的白涟转身就要离开。可惜刚走两步就被他拉住了衣袖。

扭头看着一脸讨好的白涟，我沉声说道“有事就说。”

白涟被我吓的一震忙放开自己的两只爪子，挠头讪笑道“我要是勤奋，你可不可以像上次一样给我带好吃的。”

听着白涟的话，我脑中有过一瞬间拍死他的想法。感情这人修炼都是为了讨吃的……

“等你练好了再说。”

说罢，我拂袖离开山谷。

19.念央发飙

回到留仙居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念央和东方凌正一脸焦急的守在门口不停地向外张望着。我在树后显出身形，慢慢的走入他们的视线内。

念央和东方凌看到我脸上焦急的表情一松忙迎了上来。

“少主，您这一夜去哪儿了，您让属下可是好等啊？”

我转头瞥了一眼东方凌，回头看了念央淡淡的说道“有事？”

“府主昨晚宴请展盟主的大公子，本想让少主作陪，少主不在，我就推托少主身体不适，那展公子说等会儿就要来探望少主，我怕到时候露馅。”

我轻轻点了点头，负手走进留仙居内。

东方凌在我回来就已经离开，念央跟在我身边，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