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山（生子 第一部 上）——夜葵

“你接下来要如何？”南无煌问。

“我已无事，准备离去，至于将军的事情我也不会干预。”离歌随意的说，只是“将军”两个字发音着实有些怪异。

“那董枭可是你杀的？”南无煌装醉离开的瞬间自然得知了董枭身亡，但当时只顾得来接玉函琼，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只要脑筋稍稍转一下就知道一定是离歌做的手脚，至于他怎么做到的却不得而知。

“我替将军除去这个威胁，想必将军的死士们拼杀起来应该更轻松吧？”离歌不答反问。

“你只不过是想给小公主报仇而已，助我才是顺便之举吧？”南无煌哼笑。

“皇上处境凶险，将军不去护驾吗？”离歌微笑。

“护驾之前我想知道董枭是怎么死的？莫非是你们二人对饮的时候？”南无煌精明的问。

“南将军当时和诸位将军们酣畅进饮大醉不已，竟还注意着我的动作”离歌嘲笑道“不知将军有何猜测？”

“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与我无关。”南无煌见他话语狡诈索性不再问。

“瞿述。”南无煌一声令下，早早从殇国赶回来的瞿述如鬼魅一般闪出来。

见瞿述悄无声息的身法，离歌不禁眼睛一亮。

“主子。”瞿述应道。

“驾着马车离开，按照安排好的去做。”南无煌简单交代一句。

“是。”瞿述不再多言，立刻架着马车飞奔出皇宫。

南无煌话语简单，但瞿述做起来就繁琐的很，不仅要半途将玉公子换上自己的马车还要消灭行车痕迹，一路上处处小心提防最后到达接应地点。

“南将军，你这属下身手了得啊！”离歌看着卷着尘土消失的影子说。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南无煌一招手，原本冒充宫门守卫的士兵们立刻跟随南无煌而去。

“南将军”离歌笑着叫住南无煌道“怎么，人带走了就不管在下？连一句保重都不和在下说吗？”

“右丞相慢走。”南无煌讽刺的一笑。

“南无煌，莫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离歌对着南无煌的背影一笑，随即独自迈出宫门。

刚刚走出宫门，离歌一招手，十几个不差于瞿述的黑影瞬间从四周闪出。

“少爷。”为首的人请示。

“去山顶挑一个好位置看戏。”潇洒一笑，长袖一甩，说不出的俊逸风度，离歌就这样背对着皇宫留下一抹飘逸的背影而去。

这边的南无煌在回去的路上暗自思索，几个推敲之后离歌的把戏八八九九也猜到一些。

离歌虽不会武功，但他祖上是武林世家出身，并且还是名门望族，只因当年以绝境反击般的奇迹救了先皇才金盆洗手踏入朝堂，离家的武将职位不高不低，但到了离歌这一代却出了他这么一个了不得的才子，凭着叔父的皇恩和自己的努力最终当上丞相。正是有了武林世家的底蕴，一些退隐江湖和隐士高手都会聚集到离家，江湖中的旁门左道离歌从小就没少学，有一些甚至是不必会武功也能杀人于无形的本领，比如这次杀董枭。

南无煌猜的不错，离歌就是在与董枭对饮的时候做了手脚，手法自然是下毒。

离歌将一个与御宴一样的杯盏趁乱从袖袍里拿出替换掉了自己用过的杯盏，然后斟满酒走到董枭面前。那个杯盏里里外外都涂满毒药，尤其是在杯子外沿的凹处，一些细小颗粒化的毒药粉末不着痕迹的粘在那里。当二人撞杯之后，位置略高一些的离歌的杯盏受到震动，那些不易察觉的细小粉末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掉进董枭的酒中。药量虽少，但一时半刻过后发作也足以要人性命，董枭就在看烟花的一瞬间不明不白的暴毙了。江湖中的奇人异事屡见不鲜，这种难以察觉死因的毒药更是种类繁多，对于离歌来说根本就不是难事。

当南无煌回到观礼台时，叛乱已经结束，烟花也早就结束了，四处只剩下静悄悄的人们和受伤痛苦的呻吟。抬头望去，秦默龙怡然自得的坐在那里，以兵部尚书为首的叛乱大臣悉数被捉，地面更是三步一血光，五步一尸骸，南无煌的死士们笔直的将被俘与投降的人围在中间。

“皇上。”南无煌威武的上前启禀。

“城外如何？”秦默龙淡淡的问。

“城外的叛军将领已经伏诛，叛军也平定了。”南无煌说道。

秦默龙满意的点点头，扫视一圈周围后才不解的问：“离歌哪去了？”

大家四周环视毫无结果，大臣们这才想起来右丞相自从离席换衣服就没回来过，皇上怎么这时候才想起他。而秦默龙却不是这个心思，他计划好由离歌来杀董枭，然后南无煌来平定反臣，按照接下来的步骤离歌应该现身出来替他处理残局，怎会不见人影？

看着下边的人一脸的毫不知情，秦默龙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难道离歌出了什么意外？一眼扫去，除了还对刚刚谋反之事心有余悸的胆小大臣外，剩下的人都疑惑无辜的很，这让秦默龙更加困惑。当视线定格在南无煌身上是，秦默龙下意识的开口问：

“南无煌，你可知离歌现在在何处？”

南无煌一笑，开口：“他——不会再回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心惊胆战的大臣们个个闻之色变，聪明的秦默龙又怎么会听不出南无煌的意思。

“你也要造反吗？”秦默龙怒道。

虽然气势十足，但秦默龙心中明了，现在所有兵权都在南无煌手中，他要兵变轻而易举。

还不等南无煌再回答，一个狼狈不堪的士兵一边大叫一边跑进观礼台。

“皇……皇上不好啦，有……有叛军在后宫里大肆破坏。”

秦默龙的面色瞬间冰冷，胡公公马上尖着嗓子大叫护驾。原本大势已去的秦默龙身边瞬间出现一批批护卫，而带头的竟是常年驻扎关外的王爷，秦默龙同父异母的兄弟。

“想不到你早有所准备，看来你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南无煌觉察到局势紧张，王爷回朝必带大军而归，虽然现在看兵马不多，但自己若是迟疑耽搁一会儿恐怕就要被后续的大军围在皇城里动弹不得，到时就身陷绝境，纵使杀了秦默龙也难以抵挡大军反扑。

“怪只怪南将军太过自信”秦默龙笑道“因为玉函琼，你注定不会在忠心于朕，朕当然要防着你。”

台上的人依旧云淡风轻，台下的人依旧气势凌然。

“主子。”东贤闪到南无煌身边示意，南无煌眼中一丝笑意闪过。

“秦默龙，今日我奈何你不得，咱们后会有期。”

“大胆，你这乱臣贼子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讳。”胡公公尖着嗓子吵嚷。

“南无煌，你觉得你今天还走得了？”秦默龙不以为意的笑道。

“今日我奈何你不得，但也不会让你好受，送你份临别大礼以谢多年来的栽培，至于将来——我们还会在会的。”南无煌一个飒爽的微笑过后带着以一当十的精锐越墙离开。

王爷带回来的士兵虽多却不敢追赶，大军不到两方若是拼杀起来只会鱼死网破，秦默龙也会受伤，所以只好放弃。

就在秦默龙还在思索着南无煌的话时，另一个狼狈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跑来。

“启禀……启禀皇上，宫中起火了，皇上的寝宫和藏宝阁都被大火吞没，扑不灭了。”

“你说什么！”秦默龙怒意滔天。藏宝阁不必说，鎏国百年积攒下来的财富都在其中，而自己寝宫的密室里还关着玉函琼。

不对，瞬间秦默龙反应过来。南无煌烧了这两处一定是将玉函琼带走了，而藏宝阁不必说，肯定被洗劫一空，这个无耻的南无煌，简直就是强盗。可自己密室的机关是能工巧匠打造的，根本没那么容易破开，只有自己才知道怎么开关，那万斤巨石更不是那么容易就抬得起来的，强行打开还会中机关。

刷的，秦默龙脑中一丝灵光闪过，能不经过他而打开密室的还有一个人，这人身边尽是江湖草莽巧簧机关的奇异人士，打开他的密室不是难事。

“离、歌！”秦默龙咬牙切齿的声音中透露着无限的怒意。

远处山顶，一抹潇洒的身影挥袖而去。

第六十五章：乡野初晨

天色蒙蒙亮，一架略显破旧的马车吱嘎吱嘎的行进在道路上，车夫带着漏洞的斗笠穿着补丁的衣服，腰间随意的用草绳扎着代替腰带，一身的衣着倒是和破旧的马车很搭调，更别说拉车的那匹老马吭哧吭哧的费力样子。这副穷酸相就连路过的匪盗都不会看一眼，杀了那匹马吃肉都闲肉太老。

喀嚓，车轮无意间压倒了小石子，整个破马车都跟着震了一下。车夫一顿立刻将马拉住，转身进到车内查看。

马车里，舒适的软榻上睡着一个俊美的男人，与车外面的破样子相比，车里的富丽堂皇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更何况尚有佳人卧眠于此。南无煌将滑下的被子提起盖在玉函琼身上，玉函琼依然睡得很香没有醒来的迹象。伸手将一缕青丝撩到他耳后，南无煌贪恋的亲吻着他的面颊。

熟睡的人经过一路颠簸又被这种痒痒的感觉刺激，最后还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你……无煌？”玉函琼眯着眼睛略显迷糊的问。

“醒了？有没有口渴，要不要喝水？”南无煌问。

“你真的是无煌！”玉函琼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记得自己还在秦默龙的密室，后来困得要命就睡了过去，怎么醒来会在这个地方？而且，南无煌这是什么打扮？这里空间狭小也不像是在屋内。

“噗。”玉函琼虚弱的噗笑一声。

“笑什么？我这身打扮很好笑吗？”南无煌故作炫耀的笑道。

外面的老马嘶鸣了一声，马车微微晃动两下。

“这是哪？”玉函琼手脚无力的问。这时南无煌拿着水囊回来将他扶在怀中。

“鎏国的乡野小道上。”南无煌一边回答一边喂玉函琼饮了些水。

干渴的嗓子缓解很多，玉函琼整个人也清醒不少，只是全身依然力不从心，抬胳膊这样的小动作都让他觉得吃力。

“迷香的药效还没过，在休息一会儿吧。”南无煌又将他放回枕头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函琼依旧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在昏睡的时间里显然错过了重要的事件。

“不急，你先好好休息，等养足精神我从头到尾讲给你听。”南无煌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又为他盖好被子。

见南无煌要转身出去，玉函琼立刻轻唤：“别走。”

南无煌转身，见他一脸的不安，心想玉函琼在秦默龙那里一定被吓得不轻，这时正是需要自己陪伴的。况且现在天际刚刚泛着鱼肚白，路上也没有行人，纵使一辆破旧马车停在这里也不会显得突兀。

南无煌坐回玉函琼身边，将他扶起搂在怀中，温热的体温隔着二人的衣服相互传递，玉函琼乖顺的靠在南无煌怀里心中平静许多。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南无煌一边轻抚他的发丝一边说。

“恩。”玉函琼轻轻的回应一声安心睡去。

郊外小路静谧，初晨白雾稀薄。朝阳半露天边，车内美人安眠。

当玉函琼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高，路上行人稀少，一两个时辰也不见有几个人路过，毕竟这条路不是繁华的官道，乡间小路偶尔能经过一两个人就算不错的了。可尽管如此，路过砍柴的樵夫还是会朝这个不起眼的破马车投来好奇的目光。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南无煌坐在外面一边驾车一边问。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玉函琼坐在车内，二人隔着车帘交谈。

“你身子现在虚，在车里好好养着不要受风，虽然从外面看这马车不怎么样但里面还是很舒适的。”南无煌说。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玉函琼问。

“去广丘。”南无煌笑道。

“广丘？只有我们两个吗？其他人呢？你的将军府，还有函游他们怎么办？秦默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玉函琼担忧的问。

“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南无煌安慰的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函琼现在非常想知道自己错过的事情。

“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南无煌随意的挥了一下鞭子，无力的老马没去管他依旧自顾自慢悠悠的拉车，因为不着急赶路，南无煌一脸轻松。

第六十六章：谈笑风生

“函游在哪里？我姐姐与太傅怎样了？”玉函琼首先问道。

“和所有的将军府仆役下人一起送去了安全的地方，梁渊在他们旁边寸步不离，不必担心。”南无煌回答。

“你早就将他们安置好了？难道已经决定走条不归路吗？”玉函琼又问。

“当我确定你在秦默龙手中的时候就注定要走一条不归路了。”南无煌云淡风轻的说。

“若不是为我你又怎么会背上叛主这种千古骂名”玉函琼一叹又想起什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离歌找到你的，我与他联手各取所需。”南无煌轻松一笑。

“你们……”玉函琼稍稍讶异后忽然想通的微笑“秦默龙这次亏大了，不但损失了天下第一大将军还损失了一位年轻有为的丞相。”

“还损失了三朝老臣的左丞相。”南无煌笑着补充“鎏国三大中流砥柱一夜之间消失殆尽，纵使是秦默龙也要低落一阵子。”

“董枭昨夜宫变？”玉函琼问。

“正是，我借着董枭的宫变与离歌相互利用，他亲自杀死董枭报仇并替我找到你，我设迷局牵制秦默龙替他抵挡追兵。”南无煌津津有味的说。

“那董枭已经死了？离歌手无缚鸡之力是怎么杀掉董枭的？”玉函琼问。

“不晓得，离歌不肯透露内情，不过恐怕也逃不掉暗器下毒之类的手段。”南无煌猜测道。

“我们为什么要去广丘，函游也在那里吗？”玉函琼问。

“我们只是借道广丘在绕路去殇国。”南无煌毫无保留的将行程告诉玉函琼。

“为何要去殇国？那里不是鎏国的附属地吗？”玉函琼又问。

“我在殇国暗中经营多年，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保证一旦我们进入殇国就算秦默龙得知后也奈何我们不得。”南无煌故作神秘的笑道。

“这样南辕北辙的赶路在绕一个大圈子回去，就算秦默龙找不到我们，我们也要赶很长一段路。”玉函琼思索的说。

“天下之大，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若不玩的畅快岂不白出来这一遭。”南无煌潇洒的挥鞭笑道。

“天下之大还真没见过想你这样游山玩水般逃命的人。”玉函琼开玩笑的说。

“难得我们二人独处无人打扰，当然要好好享受这一路。”南无煌说。

玉函琼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心里一直别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一路上只有他和南无煌两个人，别说仆役护卫，就连从来不离南无煌半步的东贤也不见踪影，还真真切切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他人在哪里，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玉函琼问。

“段逯在殇国替我主持大局，景衍也在那边养伤，东贤和瞿述还有几个心腹分头带人扰乱秦默龙的视线，说白了其实我还是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而已。”南无煌说到最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