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莲不爽的啧了声,只能认命的掏出手机浪费一毛钱给他发条短信,之后也不管那边收到短信后会上房揭瓦还是暴跳如雷,直接关机。
别说,还真暴跳如雷了。
那边唐允正崴着身子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搔首弄姿的与店员妹妹搭讪,哄得人家小姑娘小脸通红正捂着嘴咯咯巧笑,结果这倒霉催的短信就来了。唐允边回头笑边摸索手机,才瞅一眼当场就哎呦了一声,接着他带着笑音伸长脖子冲还在试衣间中悉悉索索的钱弟榕喊一嗓子:“钱哥,别买了,你相好的明天不来了。”
这话可让本来笑颜如花伺候这俩大爷半天的店员妹妹垮了脸,表情瞬间就换成小黑屋里的容嬷嬷。
钱弟榕乍惊之下什么都忘了,衬衣纽扣都没来得及扣就大步冲了出来,店员妹妹们眼瞅着一位胸襟大开红果半露的花美男窜进了她们的视线,眼中瞬间发射出视奸死光,一个个都直勾勾的恨不得把那件半遮不遮的黑衬衣烧穿个洞,好完完整整看清楚面前这具青春诱人的男性肉体。
钱弟榕可没心思没管那些动机不良的赤裸视线,只见他神情紧张的奔向趴在沙发背上冲他幸灾乐祸的唐允,一把夺过那支举着摇晃的手机,屏幕显示了条短信,发信人名称填的是小鹿,内容也只寥寥几字:大姨妈来了,明天不去了。
……
大姨妈来的巧啊,二十多年就这么一会还给钱弟榕碰上了。
钱弟榕二话没说直接回拨过去,本来心中还一门心思存着惊喜,结果生生给这十个字搅和成泡影,他一瞬间有种绑也把他绑来的冲动。
只听电话里头一个温和有礼的女声说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钱弟榕又不死心的连续拨了三遍,无一例外都是关机,他带点脾气的垂下手臂将手机滑盖在腿上一惯合拢,摔进唐允怀里。唐允吃痛,哎呦一声接了个正着,然后跟个偷吃的小老鼠一样用手机挡住咧开的嘴,眉眼弯弯的看着风雨欲来的小钱哥。
钱弟榕一见他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这瘪犊子楞是看他笑话呢。使劲一踢唐允的脚踝,不客气的嘟囔了句“坐过去点”,也不商量,一屁股挤的唐允身子一个趔趄歪向一边,唐允知道他现在是不高兴且很不高兴,就恬着脸带了点讨好的笑意,愈发小心的伺候着:“小钱哥,咱还逛不?”
钱弟榕也翘起腿背靠进沙发,双手抱胸,仰着头板着一张冷的掉冰渣的脸望向前方,乌黑的刘海搭在前额,在正上方景观灯强烈的白光下投出一片浓重的阴影,轮廓分明的脸庞看起来更是英气逼人,他的眉头躲在阴影里狠狠的拧着,两片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典型是个不高兴的模样。
“逛,干嘛不逛。”带着赌气滋味的闷闷一声。
又停了半刻,他冲一直站在旁边忐忑自己业绩顺带贼溜溜偷瞄人家腹肌的店员一招手,喊了嗓子“都包起来。”接着又双手抱胸目无表情,兀自陷入叽里咕噜冒酸泡的苦水中。
唐允看着缩紧肩膀抱着胸摆出一副自我保护姿态的钱弟榕,很想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但又怕摸成老虎屁股惹火烧身,只能一边笑一边摇头叹息,真是个小可怜儿。
其实可怜的还是陆照莲,他是被合伙蒙在鼓里的那一个,根本不知道钱弟榕早已回国,还在为情人的莫名消失而在被窝里揪心揪的睡都睡不着,这事闹的俩人现在都挺不舒心,虽然俩人至今还都没接触过。
眼儿一闭,一睁,一个纠结的长夜就过去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又是个大晴天的好日子。
日上中天,不过也算陆照莲难得的起早,稍微有个醒头他就再也睡不下去了,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人影,乱哄哄的,趴在被窝子里想东想西想出一身汗,索性直接翻身起床,准备也给自己捯饬一番,换个好的精气神去与那老匹夫战个痛快。
陆照莲白白净净一副瓜娃子样,巴掌大的小狗牙子见了他都不打怵,还能气哼哼的呲牙吠两声,可见他的形象是多么孱弱多么没有杀伤力,陆照莲也懂自己天生就没男人伟岸气概的基因,但他向来输人不输阵,那老匹夫眼镜后的一抹贼光他是记得清清楚楚,此番自己绝对要焕发出大无畏的气势,就算不能压制他但也不能被看扁。
起床他就去冲澡洗汗,调了个42度的淋浴,水量开到最大,站在莲蓬底下任凭水花噼里啪啦往自己头上打,那睡成鸟窝样的翘发终于一点点服帖下去。
关紧门的浴室里水汽蒸腾,四下缭绕着白雾,熏然的热气慢慢唤醒了身体上沉睡的毛细孔,陆照莲全身放松,闭着眼仰面接受水流的冲刷,淹了水的碎发看起来更是漆黑光亮,服服帖帖的拢在头皮上,水流冲刷过眼睫,那片鸦羽般浓黑细长的睫毛一动一动摇摆,似是活了一般,热水蒸的他那张细瓷小脸红扑扑的,配着粉嫩的鼻尖和那抹嫣红的嘴唇,细嫩光润看的人直想咬一口。
热水滚珠流过脖颈划下身体,成片的包绕起他不高不矮的身体,陆照莲是个一般高的男孩身材,但好在身体比例很匀称,四肢看起来都是欣长模样,再加上他前阵子养起来厚墩墩的屁股肉,暖黄色的浴室灯光竟然在墙壁上勾勒出一个S身材的淡淡投影,颇有大姑娘的线条美感。
他又没老爸,所以买的那瓶雪花膏一直呆洗脸架上也没人用,搁置了淡淡一层灰。洗过澡陆照莲擦净身体穿着浴衣便晃悠到了洗脸台,随手拾起那瓶雪花膏对着镜子凑上前,拧开后挖了一大块学着广告里的明星一样,在自己脸上东点一下西点一下,末了两手一搅全部搓匀,倒也搓出一脸的光亮细滑。
陆照莲仰着头四下嗅嗅鼻子,鼻腔里满是雪花膏的淡淡香气,那是股奶油饼干的味道,这熟悉的甜美味道让他心情忽然愉悦起来,他咧开嘴露出标准的八颗小白牙,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合格的微笑,这个活泼样让他有种自己已经脱离宅男的感觉,他也变成个香喷喷的人,是与这满屋子的陈旧风味不相符的。
这忽如其来的念头让他雀跃,自己仿佛成了那劳改后再次新生的犯人,身心都洋溢着一股子不知道怎么好的快乐,他快速转回卧室扯开窗帘推开窗户,身体迎接了大中午神圣璀璨的阳光,那光线带着浓烈的温度冲进房间扑撒在床上,黑色绸缎床单上的某条丝线偶尔会反射出一个浅浅光点,带着凉意的清风忽的卷起窗帘吹了进来,将这满屋子的陈旧味道打散,这下陆照莲更觉得自己是真的新生了,心情一时间好的无以复加。
昨晚陆知祺顺手又给他买了几套过冬的棉衣,他这出门再也不用穿的像个拾荒者一样邋里邋遢,陆照莲看着镜子中穿上新衣的自己——白净清秀的时髦小伙一位,这心中便涌起涓涓暖流,他由衷的感谢他哥哥为他所付出的一切,包括物质,包括时间,如果可以,真想用自己的一生,换他哥哥再做十年的老妈子。
第 61 章
带着新生的好心情,陆照莲看了一下午的AVFUN,嘻嘻哈哈一直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愉悦感保持到傍晚临行前。
陆知祺开车过来接他,N市路况依旧那么糟糕,一路走走停停到景苑时已经比约定的要迟了五分钟。
陆律师还是有点不放心,车停好后便细细嘱咐了陆照莲一番,让他端正态度,友好相处,不要再像上一次让严先生下不来台。
陆照莲斜着眼用鄙视的余光偷偷瞟看着前方喋喋不休的陆知祺,心想你这是贫下中农卖儿卖女啊,难道我还要低声下气求那老匹夫干我菊花不成?叫我说,一言不合大耳瓜子甩过去先扇他个六亲不认才是。
不过想归想,给陆照莲一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会跟人动手的,崇尚Love&Peace安分守己的小宅男,哪怕别人先动手,他也是个唯唯诺诺嗷嗷叫唤的挨揍命。
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了,积攒了一下午的好心情像梦中的彩票号码一样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陆照莲此时哭丧着脸紧张的有如糠筛,双手握成拳头上下敲打着不住抖动的双腿,说大实话,他可真的不想自己去面对个老匹夫啊。
不知这算不算陆照莲的被害妄想症发作,他总觉得严雪评那金边镜片底下的眼睛,儒雅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光芒,让人一眼见过便会心生不安。
陆知祺看着他弟弟那副忘我的怂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整天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哥哥这也得跟着那也得跟着,成何体统。幽幽叹了口气,他回想起严雪评在电话中委婉的表达了对他弟弟的某种好感,陆知祺也有谈恋爱,自然清楚他是想借此机会与陆照莲加深下了解,严雪评说的很诚恳,话语中饱含着“我会照顾他”的意思,搞的陆知祺就算再不放心也不好像个老妈子一样一直跟在陆照莲屁股后头。
虽然来是来了,但陆照莲半路打拐这种混蛋事没少干过,陆知祺一是不放心,二是还真怕他弟弟半途偷溜,便伸出温热的手掌,安抚似的摸摸陆照莲的碎发,开口应承送他上去,让此时还不算熟悉的两人一见面也不至于太尴尬。
中餐厅人不算多,跟小狗一样悄悄摸摸跟在陆知祺身后的陆照莲老远就瞧见了严雪评,还有他那略微装逼的姿势,一手撑着另一根胳膊的手肘,而另只手就端着那杯子装逼的咖啡,平视远目望向窗外紫褐色的落日方向,镜片在光照底下有些白亮的反光,看不清眼睛含了什么感情,但从嘴角的形状和放松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个悠远而迷惑的模样,陆照莲最烦这种我的内涵你不懂的调调,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装什么装。
近前了严雪评便整理仪容起身迎接二人,脸上绽放的笑容虽说公式化了一点,但依旧是个一团和气的斯文模样,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穿着倒是比上次随意了些,银灰色的西服没系扣,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衬衣领如同硬纸版一样挺立,领口处解开一粒纽扣,露出的弧度大小正合适,起落间泛着银光的西服料子一丝褶皱都没留下,成功人士的精致派头十足。
他先是殷勤的与陆知祺握了手,后又特别对陆照莲露出一个更亲切的笑容。
寒暄片刻陆知祺便起身离开了,陆照莲成了失去妈妈的小鸡,一直可怜巴巴的望着陆知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般想念陆知祺。
再转过脸来,就对上严雪评斯文的虎式微笑。
心底的小人大大打了个哆嗦,凄惨的呼号着:“我要妈妈!”
天生穷命的陆照莲本身就对着富人阶层有着莫名的敌视,这一看就是有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的严雪评他更是万般看不上的,纵然他现在肯承认自己是基佬,纵然钱弟榕性格差劲到无以复加无人可敌的地步,但怎么看也比面前这个翘着小拇指端着咖啡杯微微抿一口的老男人强。
“咱们谈谈吧。”严雪评身体前倾将咖啡杯放进碟子里,之后便维持前倾的姿势看着面前这位搓着双手坐姿端端正正的清秀男孩。
陆照莲心里正打鼓呢,自己单独面对一个生人,还是他直觉上就很讨厌的男人,紧张是必然的。虽然他心底的小人不住呐喊着“愚蠢的人类啊!”但做人也不能太嚣张,他还不能明明白白对着严雪评破口大骂不要脸的死基佬之类。何况他还肩负着陆知祺的殷切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难做,怎么也得好好把这人敷衍完才是。
“那个,严先生,是吧?”诶?他是姓这个来着不?老匹夫老匹夫的叫顺口了,一时间陆照莲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姓严,磕磕绊绊的先问了这么一句。
严雪评从侧面推了推镜框,对他和煦一笑:“不用这么生分,叫我严哥就是了,我听陆律师平时都喊你小莲,那我也这样称呼你,可以么?”
这一句话就把陆照莲吓得颜面神经失调。
“你大爷的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小莲也是你个老东西能叫的?”心中的小人造了反,跳着脚指着严雪评的鼻子骂。
陆照莲干咳了几下掩饰尴尬,接着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这个不能有。”还好他理智还在,压下狂躁叫嚣的小人,身体大大抖了一把,心里狂奔过一大片暴躁的草泥马,膈应的不行。
“为什么?你反应好强烈。”严雪评翘起眉毛,做了个吃惊的表情,很有耐心的呵呵笑着开口问道。
“没为什么,你喊我陆照莲吧。这样我习惯点。”陆照莲说话间一直没有抬头看对方,他摸起小勺挖出一块方糖,小心翼翼的丢进厚重的白色咖啡杯里,晃动搅了搅。
看着前面那男孩头和脖子都要成九十度,严雪评心中暗暗好笑,俗话说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就是这种人吧,对你故作冷淡的拿腔拿调,这是在玩欲擒故纵么。思及此处,心底对陆照莲更是轻视几分。
当初他一见陆知祺便心生喜欢,那清隽英气的面容和魅惑丛生的凤眼生的实在勾人,如果能压在身下行一番好事必定是个销魂蚀骨的滋味,严雪评一颗心便蠢蠢欲动,借着官司之名密集会见了他一段时间,可惜多方面的探试下来,发现陆知祺根本没那方面的脑子,且行事作风颇为冷硬,不是自己那套迷惑小年轻的招数可以降服的了的,这无功而返的一番下来,他也只好怏怏松口。
不过这单纯的哥哥倒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竟是主动找上自己介绍起他的弟弟来,严雪评很是邪恶的乐了一番,既然泡不上哥哥,那拿弟弟凑合一下也是一样的,如果弟弟的滋味也如同哥哥般好,长期养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万万没想到这两方形象差这么多,没有预期的清俊少年,严雪评小小的失望了下,不过瞬间他又淡然,这细皮嫩肉的弟弟容色也算上乘,是个可以风流一度的好货色。
可惜啊……严雪评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低头搅拌咖啡的陆照莲。可惜这个面容天真无邪的青年,大概也是个早就沉沦风尘的烂货了,连唐允这种混过黑道的花花公子都能称兄道弟,真难想象他背后经历过多少人。
严雪评默默的品着嘴中蓝山咖啡的香气,那滋味苦中带了点酸甜,着实回味悠长,微微一笑,心想贵的东西果然好。
扶好杯子,严雪评交叠双腿倚进背椅中,既然二人都是各怀目的,那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只怕好哥哥要伤心了,没想到自己当成清纯宝贝的弟弟竟早就是个烂货。严雪评低低叹息一声,也不知是真心惋惜还是纯粹幸灾乐祸。
当啷一声响,一个门卡打在玻璃质的桌面上,翻滚后滑倒陆照莲的咖啡杯旁,正专心致志搅和咖啡的陆照莲冷不丁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抬头一怔。
“九点,你就上来吧。”严雪评下巴抬着,面带轻蔑的望着那个一脸懵懂的青年。
这没头没脑的话陆照莲没能听懂:“哈?九点?上哪?”
严雪评慢条斯理的翘翘桌面,清脆的玻璃叮叮响,示意陆照莲看那张暗金花纹的房卡。
陆照莲依旧天然呆。
“放心——”严雪评嗤笑一声,音调拉长:“不会让你白来的。”
这话听着可就不大对头了,陆照莲好歹也算是个四肢健全智商一般的正常人,论二也是个二二得四的限度,他这稍微一细琢磨就琢磨出来了,敢情这老匹夫还真惦记上他菊花了。
“我草……”陆照莲是可忍孰不可忍,低低的在嘴里含糊了一句脏话。
严雪评在一边悠闲的品咖啡,并没多注意那边青年的反应,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陆照莲气的手都乱哆嗦,但他没有一般青年的血性能直接掀桌子,就在心底暗暗默念“不和傻逼一般见识不和傻逼一般见识”,长长吸足了一口气,用一种一看就是“我已经怒了不想死的太难看就不要惹我”的表情,直起脊背抬头正面看着他。
“严先生,恐怕你有什么误会,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