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孙勤思索着,“那万一我遇上抢匪了怎么办呢?”
靖亭也在担心。孙勤的身体不怎么好,在那些惯犯看来他这种人是完全不具威胁的。“这样——那——”
孙勤摆摆手,“算了,跟你开玩笑的,不用担心啦,我没问题的。”
第七章
晚课结束之后,靖亭便直接去了宣传部。
教室里只剩下七八个人。孙勤还剩最后一点课后作业没有完成,便留了下来,安静的环境其实挺适合学习的。
孙勤在这种情况下大脑灵活度会提升百分之五十左右,虽然数学老师一直在骂自己笨,自己没用,但他清楚不
能任性地放弃这门学科。即使学起来吃力,不过孙勤乐在其中。
算出最后一道题,孙勤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开始收拾书包。回到家,会不会和孙树直再次冲突,还是
个未知数。
弗吉还没走,他坐了过来,“介意说两句吗?”
“有什么你直说。”孙勤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也未抬头看弗吉一眼。
“其实,我是想说今天早上那件事情,我并没有恶意猜测的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听得出来,弗吉的话很
有诚意。
孙勤的理解力不差,尽管他知道弗吉道歉的诚意,但还是忍不住用了一贯的语气回答:“其实,你道不道歉都
无所谓,因为这件事情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过。你呢,也不要想得太多,我这个人一向没有报复的习惯,你不
用担心我会整你。况且,我是说如果,关心靖亭的话,直接让他知道,在我这里拐弯抹角没有用,我可不是传
信人。那就这样吧,我要先走了,再见。”孙勤没管弗吉抬头那刻诧异的目光,提起书包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教
室。
天底下最没意义,做功为零的事就是道歉。
孙勤一直坚定地这么认为,因为那只是对完成时的事情进行外在评价,并不能够改变事物的本质。就好比别人
偷吃了你的面包,给你道歉,但你的肚子依然是饥饿难耐,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转。
倒是现在弗吉对靖亭——孙勤不禁摆出一副老年人的状态:现在的年轻人诶。
楼梯上昏黄的灯光将孙勤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一个人慢慢往下走,脑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走着走着,胃突
然痛了起来。
孙勤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当初为了建立和孙树直相抗衡的战线而绝食,利用孙树直对自己的那点作为父亲的责任
心来折磨他。虽然让自己精神上得到了满足,但同时也让自己的身体来承担了代价,留下个病怏怏的自己。即
使现在照样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孙勤都觉得自己算是二级残废了。
孙勤打开包取药,放进口中吞下,准备再次起步,后面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嗓音:“前
面的那个给我站住!”
孙勤并不认为那是在叫自己,所以并没有停下脚步。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前面的那个听到没有,叫你给
我站住!”
此刻孙勤转过头去,才发现叫的确实是自己,并且“叫”这个动作的发出者,正是今天在草根作家的座谈会上
被自己糗了一顿的乐颐曦。他走到孙勤面前,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切入正题,“你是不是聋子,要不然就是
根本连耳朵都没长,叫你站住你为什么不站住?”
孙勤真相仰天爆笑。“你当真以为自己算个什么啊,嬉皮士,或是卓别林二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给我说
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来听听。”
“我叫你站住,不需要理由。”
“那好我,不需要理由,那我不想甩你也不需要理由吧。神经病。”
孙勤转身就走,乐颐曦却一把抓住了孙勤的手腕,“我叫你站住,你急着跑什么?”
“你脑子进水啊,你算老几,凭什么不准我走,给我放开!”孙勤想甩掉乐颐曦的手,无奈他抓得十分紧。被
惹毛了之后的孙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干脆一脚踹在乐颐曦要上,“我叫你放开!”
这一脚可不轻,乐颐曦捂住腰,一脸扭曲。“你干什么,我抓你一下你就踢人,凭什么?”
“这句话你应该问自己,神经病。”孙勤转身离开,胃突然一阵剧痛,直接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倚在栏杆上。
“你怎么了?”乐颐曦准备去扶他,孙勤却一点儿不领情,“走开,我与神经病绝缘。”忍着疼痛,孙勤扶着
栏杆,慢慢往下移动脚步,心里想着:这可真是个怪人,目中无人,还那么喜欢用命令的口吻和别人说话。
走到楼下,孙勤思索这究竟是节约一元钱,明天早上多买一个红豆糯米糕,还是搭末班车回家。还未思索出结
果,乐颐曦再次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走,医务室。”
“干什么,放开,”孙勤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人干嘛老缠着我啊。”
“我叫你去医务室。”
“我去不去干你什么事,放开!”孙勤使劲儿想挣脱乐颐曦,但这家伙的劲可不是一般大,孙勤感觉自己的手
腕正在急速充血。
乐颐曦的面部表情折射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心理状态。孙勤觉得今天真该当做纪念了,啥事儿都叫自己碰上了
,估计回到家和孙树直的一场大战也在所难免了。
更要命的是,孙勤还和乐颐曦打在一起的时候,靖亭居然从楼上下来了,正好撞上这一幕。“勤——”靖亭一
时语塞。
乐颐曦看见靖亭便松开了孙勤的手。孙勤走过去拉起靖亭,“我们走。”
“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他发疯。”孙勤回答。
乐颐曦远远地喊道:“容靖亭,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够意思啊。”语气带点儿嘲讽。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孙勤朝乐颐曦吼道,然后拉着靖亭离开学校。
“乐颐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啊!”靖亭穷追不舍。
“没什么啦,你不要想太多。”
孙勤无法想象一个可以对这别人大吼大叫的容靖亭,即使在梦中,这样的他也是不存在的。
第八章
这次,靖亭坚持把孙勤送到了他家楼下。本来还想送上楼的,但碍于孙勤的家庭因素,靖亭也只有到此为止。
“刚才乐颐曦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吗?”对于刚才的所见,靖亭始终感觉有东西梗在心头。
“真的没有,你看我什么时候瞒过你?”说这话的时候孙勤真想甩自己两耳光,但还是继续往下说,“好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你爹妈见你不回家肯定早急得跳脚了。”
送走靖亭,孙勤上楼开门。进屋,房里漆黑一片。
又喝酒去了。
孙勤这样想着。他打开客厅的灯,向厨房走去,经过餐桌,看见自动翻热器的保温显示灯是亮着的,旁边摆着
一张小纸条。孙勤将纸条拿起来,上面写着:
饭在这里,吃完了就去睡觉。
孙勤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把纸条凑近点儿看:是孙树直的笔迹啊,怎么,他居然在家?
孙勤此刻才注意到从孙树直的房间里传出的鼾声:他今天居然破天荒没出去灯红酒绿?
再往自动翻热器里一看,菜很新鲜,明显是今天才买的:天呐,孙树直今天对自己这么好?
在孙勤的记忆中,和孙树直之间最清晰的好像不是吵架就是动手,孙树直从来就没对自己好过,最严重的一次
,孙树直用皮带抽孙勤,直接把皮带抽断了,而孙勤身上的伤痕是四个月之后才痊愈的。总之,孙勤压根儿就
没幻想孙树直会对自己好。
至于今天的饭菜,孙勤想:一定是他喝醉了,神志不清才会做这种事。
似乎不应该丢。孙勤用一个空的速食盒把饭菜给装起来放进冰箱。环顾四周,家具上几乎都有一层灰,孙勤便
去翻洁具柜,结果所有的清洁剂瓶全是空的。孙勤撇撇嘴:又只有周末去买了。
瞌睡虫来了,孙勤换掉衣服便爬上了床——这是使用次数最多,时间最长的家具。
靖亭的短信又来了:
乐颐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告诉我好吗?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记得按时吃药,早点睡。
这个时侯回想起来,似乎乐颐曦真的没对自己做什么,那要怎么和靖亭说呢?孙勤想了半天,也就挤出七个字
外加两粒标点符号:
没什么,早点睡吧。
乐颐曦,这个大怪人,真是——莫名其妙。孙勤也只有苦笑说说自己运气不好了,碰上了这么一个倒霉球。
星期天的惯例就是孙勤起床的时候,孙树直早就飞得人影子都没有了。其实这样也好,孙勤就不用手上干活,
嘴上还要和孙树直来一仗。去便利商店买了清洁剂,孙勤便绑上围裙开始做清洁。
靖亭来电话,“用空吗,去逛街。”
“没空啊,正在做清洁。”孙勤将自己的床单被套和枕套拆下来扔进洗衣机,想了想,又把孙树直床上的那套
也拆了下来。“你自己慢慢逛吧,我正忙着呢。”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你几时看见孙树直大白天在家乖乖待着?”孙勤一看时间,都十点过了,“估计又在那家餐厅蹲点,准备中
午喝酒了。”
“那你午饭怎么解决?”
“这你还担心我?”孙勤计算这冰箱里几个寥落的速食盒,下午又该准备下周的正餐了。
“事情很多吧,那我过来帮你,十五分钟后到你家。”靖亭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喂——”孙勤握着传来“嘟——嘟——”占线声的听筒,头顶浮现出几个巨大的问号:这小子还会干家务?
在孙勤看来,靖亭的父母肯定是那种连扫帚杆儿都不让他碰的人,要让他拿所有的时间来学习学习学习。
孙勤继续做之,他先爬上窗台将窗帘扯了下来,然后拆了沙发套,取掉微波炉的卫生套,把它们扔在墙角,然
后带上清洁手套,开始清扫家具上的灰尘。像音响这种几万年采用一次的家具,上面的灰尘堆起来起码有一厘
米厚,孙勤抹了三次清洁剂才将它们清扫干净。
靖亭还真准时,正好十五分钟。“我来了,需要我干什么?”
“这个——”孙勤琢磨着给靖亭安排点儿什么任务:难度系数较高的当然不行。想来想去,“那么你先拖地好
了,待会儿再把洗好的衣服晾了。”
从靖亭做清洁的姿势,孙勤就断定他是个外行:拿拖布的姿势就和在捣衣房里捣衣没什么两样。还好靖亭做事
够认真,孙勤也就不必担心他会把地板给捅出个窟窿来。
“喂,勤,”靖亭喊道,“你这个地板需要拖几次?”
“一次就够啦,我又没有洁癖。”孙勤说:“难道你家的地板拖一次都得重复两三遍吗?”
“不是啊,只是看你们家这地板有些地方颜色不对啊。”靖亭指了指茶几的地方,“你看,那块地方颜色泛深
啊。”
“那地方啊,那是上次在客厅里写作业把墨水瓶给打翻了,没有清理干净留下的。”孙勤当然没给靖亭说实话
,其实那就是上次孙树直打翻了解酒汤留下的。孙勤和孙树直大战留下的痕迹还有很多,比如木茶几边磨掉漆
的地方,沙发靠背凹进去的地方,电视机柜那块有裂痕的玻璃等等,都是二人大战的印记。这个客厅说的好听
是居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用在孙勤家就是他和孙树直的战场。
把最后一堆东西放进洗衣机后,孙勤一看表,都十二点办过了,便从冰箱里取出两个速食盒放进微波炉。“喂
,吃饭了。”
靖亭将一勺饭喂进嘴巴,抬头看见孙勤正专心致志地剔这骨头。“诶,前几天那次,乐颐曦真的没有伤到你?
”
“你神经过敏啊,”孙勤不以为然。“他算老几,就算是教训我也轮不到他吧,怎么可能还让我受伤呢?”想
起那天晚上弗吉最后的反应,孙勤替靖亭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你也真是的,该关心的人不关心,跑来安慰我
这种刀枪不入的铁金刚。”
“什么哦,谁是该关心的人?”
“弗吉啊,人家——”孙勤说到一半就把嘴闭上了。但这完全挑起了靖亭的兴趣,“喂,你给我说清楚,为什
么弗吉会是我该关心的人,你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本来就是嘛,”反正都漏嘴了,孙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开闸了,“人家弗吉那么关心你,生怕我这种烦人
的东西成天把你黏着——怎么样,我看弗吉挺不错的,要了他吧。”
“你趁早去死!”靖亭因为这种敏感话题而红了脸颊。
“哟,你还害羞了,”孙勤的兴致完全来了。“喂,要不我给你当红娘,撮合你俩算了。”
“快死了你那条腐朽的心,”靖亭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我——我就——就是——就是喜欢男人,也不会
喜欢像弗吉那样的。”
“那你倒是说说,喜欢那种类型,哥们儿我帮你盯着点儿。”孙勤还特当真的眨巴这眼睛。
“孙勤你太过分了!”靖亭说着像孙勤扑了过来,孙勤往后一闪,靖亭整个人都扑到了餐桌上,于是桌上的汤
汤水水全都倒了出来。
“容靖亭—”孙勤无奈地扶住额头,“我花了整个早上才收拾干净的。”
“嘿嘿,”靖亭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帮你再收拾干净?”
看着靖亭一副外行样,孙勤在想假如让他下厨煮牛骨粥,他绝对有本事削了自己的手指让牛骨粥变成人骨茶。
第九章
星期一早上的升旗仪式。
按照规定应该是要穿整套校服的,但放眼望去,操场上十分之九的学生都只是象征性地披了件校服外套,根本
就没人敢把整套校服穿出来吓人。
孙勤是翻箱倒柜才从衣橱的最下面把校服翻出来,穿上之后还挺合适。这套校服是去年订的,换句话说,这一
年孙勤压根儿就没长过。唉,只有期待成年后的二次发育了。
值周领导在主席台上总结上周工作,孙勤的左耳听着领导的官腔,右耳则听着旁边两个八卦女生的笑声对话:
“喂,听说上面讲话的那个和他老婆离婚了吗?”
“听说了啊,似乎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
“而且传言他在外边不只一个女人哦。”
“真的吗,真的吗?”
“……”
孙勤也只有撇嘴笑笑:要八卦成她们这样还真需要一定级别啊。
在靖亭看来,与其站在这里发呆顺便听领导讲一大堆废话,不如抓紧时间学习,所以此刻他干脆拿出记忆卡背
单词。
孙勤也来回忆回忆古文,记得上周学了一篇叫作《六国论》什么的,试着背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