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正在“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孙勤的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双大大的眼睛,把他吓了一大跳。定眼
一看,就是乐颐曦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干什么,”孙勤露出厌恶的神情,“这可是升旗仪式,严肃一点儿。”
“我知道,”乐颐曦扯扯胸前的徽章,“我可是在工作。”
孙勤看了看乐颐曦胸前那枚看去闪闪发光的徽章,“哟,没想到你是学生会礼仪部的。怎么,我的形象不过关
吗?”
“如果按照学校的标准来看,”乐颐曦伸手去摸孙勤的头发,“这确实不合格。”
“把你的手拿开!”孙勤毫不留情地将乐颐曦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抓了下来,“你不动手动脚要死吗?”
“嘿,你还敢和我叫板儿,信不信我让训导主任给你个处分?”
“你少用那一套来吓唬我,我会怕你才怪。”孙勤说:“有本事你就尽管去,快去啊!”
乐颐曦似乎艰难地咬了一下嘴唇,“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扔下这句话后,乐颐曦扬长而去。
“神经病,”孙勤小声念道,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头正好撞上靖亭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什么是吗?”
“他又找你麻烦了?”
“是啊。”
靖亭又低下头背单词,孙勤也只有念念“六国互丧,非兵不利,战不善……”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孙勤转身叫靖亭回教室,而一直站在后面的靖亭这是却不见了,“靖亭?”
在人潮中搜索靖亭的身影,发现他正在拼命往前挤,似乎再追某个人。
“靖亭,等等我。”
靖亭在人潮中左穿右梭,终于挤到了最前方。没有了人群的阻挡,靖亭便快速冲上了楼梯,孙勤所在的位置正
好是人潮正中央,前有挡路者,后有追兵,左右还被夹击,是在无法抽身。顺着人潮趋势到了大楼梯口,孙勤
终于可以一步三阶地往上蹦。回到教室,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靖亭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孙勤努力分析靖亭可能丢下自己的原因:作业太多,学生部开会,还有……孙勤
眼睛一亮,立马朝楼上跑去。
在四楼的走廊里,找到了靖亭,同样在那里的还有乐颐曦。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孙勤便躲在了柱子后面。
“刚才你对勤说什么了?”这是靖亭的声音。
“哟,瞧瞧这叫得多亲热,勤,他叫孙勤是吧,他还一直不肯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问你刚才对勤说什么了,你没事干嘛去碰他的脑袋?”
“我为什么不能碰他的脑袋,他那天晚上还给了我一脚,我就碰了一下他的脑袋,这已经算轻的了。而且,我
碰他的脑袋,是提醒他,按照学校的礼仪标准,他的头发是不合规范的。是我还好,如果是土鲢鱼,他早就挨
处分了。”乐颐曦口中的土鲢鱼就是那个特别烦的德育主管。
“那你用不着去敲他的脑袋吧,”靖亭说:“你不懂如何尊重人么?”
孙勤躲在柱子后面听得莫名其妙:靖亭就为乐颐曦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来找他了?
“我就是因为尊重他才会提醒他,如果那个头发不合格的人是你,我早把你的名字报给土鲢鱼了,还会在那儿
提醒你吗?估计我就是脑袋被砸坏了也不会放过你。”
“你说什么?”
“我说——”乐颐曦突然提高嗓门,“如果头发不合格的人是你,我早就让土鲢鱼给你处分了,还会客气地提
醒你吗,你当你自己老大是吧!莫名其妙。”
“我看你才莫名其妙呢,”孙勤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对这乐颐曦说:“你真是个大头鬼,而且大头里还不长脑
子,你干嘛吼靖亭,神经出问题了吗?”然后他转身对靖亭说:“你来找他干嘛,少跟这种人打交道。疯这种
病可是会传染的,别到时候被传染了,不好医治的。”
“孙勤你什么意思,”乐颐曦说,“我今天早上可是大发慈悲放了你,难道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我又没跪着求你放了我,是你自己要自作多情装好人,干我什么事?现在你还是可以到土鲢鱼那里去告发我
,怎么不去啊,嗯——!”孙勤可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对乐颐曦抱有半点感激之情。
“你——”乐颐曦语塞。
“我什么啊我!你慢慢口吃吗\吧,再见。”孙勤拉着靖亭离开,又留下乐颐曦一个人。和上次冲撞事件几乎
一模一样的结果。
会到自己的教室,靖亭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孙勤也坐下,“你以后别再去和那个乐颐曦说话了,他真的很无聊
。”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去吗?”
“啊,什么,”孙勤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什么叫作为了我,什么意思?”
“你从来不会把你自己照顾好,”靖亭说,“勤,你真的不能让你放心,本来你这脾气就够让你难伺候了,现
在又来个乐颐曦有事没事地骚扰你,你让我怎么放心?”
孙勤哽了一下,然后升起给自己两耳光的冲动。这么久以来,居然都快忘了身边这个人存在的意义,只是……
孙勤艰难地咽了口水,开口对靖亭说:“好啦,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你自己也是,不要每
天为一些无聊的事烦心,小心少年白发。”
“放心吧,我的头发黑色素很充足的。”
“是吗,那我拔一撮瞧瞧。”孙勤立马伸手去抓靖亭的头发,“让我用显微镜研究研究这个黑色素旺盛的原因
。”
“喂,你干什么,”靖亭连忙双手护头,“我警告你,不要碰我的头发,不然我把你踩扁!”
“警告无效!”孙勤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
第十章
难得一个美好的星期天。
孙勤的原计划是睡到自然醒,花半个小时将房子稍作打扫,然后去菜市场买下周的食材,做完饭后就可以捧一
大杯热果汁,蜷在沙发上看一下午的电影……
结果电话响的时候,孙勤仍处于酣眠状态,极不情愿地看了一眼床头的钟,才八点半。他十分不耐烦地按下通
话键,慵懒的语气,“喂~——”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阵《Happy+Birthday》的音乐声,动感的节奏一下子就把孙勤的睡虫
全部吓跑了。
“啊—”孙勤歇斯底里地尖叫,“移动公司,滚你丫的,没事儿干嘛扰人家清梦啊,我杀你全家!”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点儿哭腔的声音,“勤—”
嗯,不是移动公司的宣传电话吗?孙勤再看看来电显示,长叹一口气,“我诚心向你全家道歉,不过你干嘛大
清早就打电话,我要睡觉啊。”
“不能睡了,马上起来,九点半就该上街了。”
“难得一个美好的星期天,不拿来好好休息,跑街上去闲晃?”孙勤说:“除非我疯了才会去。”
“喂喂,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
“自己去翻日历。”
孙勤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日历,双眼朦胧地瞅着上面的日子,“嗯,看了,怎么了,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什
么特别的日子啊。”
“你——”靖亭说:“我真想一脚踩扁你的脑袋。我怎么记得某人是十七年前的今天嚎啕大哭着来到这个美丽
的世界的呢?”
“什么,”孙勤打一个呵欠,顺便揉揉鸡窝般的头发,“今天是谁的生日吗,谁啊?”
“你怎么还装傻啊,难道你还打算明天再满十七岁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孙勤努力在脑中搜寻自己的出生年月日,算来算去,貌似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的样
子。“喔,好像今天就是我的生日的样子。”
“不是你的生日难道是我的?”靖亭说:“现在终于记起来了吧,那就赶快给我从床上蹦起来,九点半我在步
行街碑那里等你,快点。”靖亭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日子过得还真混沌啊,居然忘了今天就十七岁了,除了抽象数字加了一,孙勤并没发现自己有多大变化,脸
还是脸,没变成屁股,而且照样穿得去年的校服,身体都没怎么变。难道是老天怜悯自己,要让自己在三十岁
的时候还是十七岁的容颜。哇,那肯定下死人了。
往身上套衣服,孙勤想:反正人生就这么个十七岁,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于是丢掉手里的衬衫,爬到衣橱边
,从里面拖出一件墨蓝色的衬衫,一件深紫色的小马甲,一条斑纹围巾,一条修身红色裤子,和一双红色的帆
布鞋。
这套衣服是今年初孙勤一个人去名店区是看中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第一眼就特别喜欢,狠心刷卡买了下来,直
到上个月末才将钱抵清。他买了之后就一直舍不得穿,今天也该让它们见见太阳了。
穿上衣服之后,孙勤去厨房喝了一杯热牛奶,便出门了。
初冬的早晨,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浓雾,虽然太阳已经上班了,但它的力量还没有达到把雾驱散的程度。孙勤缩
了缩脖子,口中呼出一股白烟。好冷啊,为了不至于冻僵,孙勤放弃了搭公车的念头,转为小跑向商业街跑去
。
到商业街的时候,靖亭已经在那里等得直跳了。看到孙勤,靖亭终于开始抱怨:“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冻死
了。”
“唉,我跑来的,这样就不冷啦。”
“可是我冷啊!”靖亭说:“走吧,进到商场就不冷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商场里,靖亭问:“喂,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随便吧,”孙勤撇撇嘴,“其实要不要都无所谓。”
“那怎么行,”靖亭说,“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纪念啊。该给你买什么呢?”
“无所谓啦,你给我随便给我买两张DVD吧,我最近发现了两部超级好看的电影,推荐给你——”孙勤本来
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但靖亭果断地拒绝了他:
“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了你的视力,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买DVD的。”
“那我只有自己掏钱了。”
“哦,对了,”靖亭转过来打量着孙勤,“身上这套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我没见过呢?”
“哦,今年初买的。怎么,很怪异吗?”
“不是怪异,只是——”靖亭凑到孙勤耳边,“只是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有魅力的孙勤。”
孙勤撇撇嘴,“你就是变相骂我拜金嘛。其实当时真的考虑了很久的,买了之后马上计划还债,都是上个月末
,才把钱全部还给银行的。”
“所以,你这钱花得很值,这套衫在我们孙勤身上真是没话说。”靖亭思考着,“应该给你买个坠子,搭这套
衫就perfect了。走,去给你买个坠子。”
“不要,”孙勤说。“还有,你刚才那个语气,跟我被你包了似的,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那我应该要送你什么礼物呢?”靖亭犯难了,因为他也是今早起床才记起孙勤的生日,根本没提前准备。
“那我们先去看电影好了,你也可以趁这时间好好想想。走走走。”孙勤连忙把靖亭往电影院的方向拽,说实
话他觉得自己不是逛街的料,看电影这种不费体力的活才是最适合他的。
到了电影院,孙勤以“你还是用这个时间好好想想该送我什么礼物”的理由剥夺了靖亭选择电影的资格,自己
选了一步叫作《Lives like this》的片子,乐呵呵地进去了。
电影讲的是一个拳击手的故事,类型偏重叙事,正是孙勤爱的类型。而靖亭在开场没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就睡过
去了,孙勤无奈地摇头:还说送我礼物呢,这才多久啊,就直接送梦里去了。
这片子很长,大概三个小时。
……
走出影院,孙勤舒展了一下身体,“怎么样,刚才在梦中想没想好要送我什么啊?”
“想好了啊。”
“不会吧,”孙勤瞪大眼睛。“你睡得跟死猪没什么两样,还能想事儿?”
“不信吗?那跟我走。”靖亭昂首挺胸地向前迈开步子,孙勤愣了两秒才跟上去。
……
“手工蛋糕制作坊?”孙勤看着木质的招牌,“你别和我说你要—”
“没错!”靖亭说:“让你容哥亲手做个蛋糕给你吧!”然后他走进作坊,孙勤用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确认自己是清醒的:靖亭做蛋糕,在厨房打下手都笨得要死的人现在要做蛋糕?耶稣,你睡过头了?
事实证明,孙勤的预料一点儿不假,在顺利打翻三个面粉盆,三只鸡蛋之后,靖亭的蛋糕制作总算开始了。孙
勤坐那儿看着靖亭搞得一身面粉,一脸奶油,憋笑憋到差点儿内伤,不过又看见靖亭那副认真的表情,又不自
觉地哽了哽喉头。
到蛋糕完工,天都黑了。
两人在公园里找了一根长木椅并排坐了下来。
“知道吗,我今天特别高兴。”靖亭说。
“是啊是啊,搞得人家蛋糕坊的老板差点儿把你轰出去,你不高兴难道他高兴?”
“这可是我的心血诶,”靖亭指着那多失败的奶油花,“像不像一座喷泉?”
“你真有聊,”孙勤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有条来自孙树直的短信:
跑哪儿去了,周末不好好在家待着,跑什么跑!
孙勤撇嘴笑了一下,随即回了一条:
你认为我有留在家里的必要吗?还是你又想打仗了?对不起,今天我想当一个和平主义者。
两人往蛋糕上插蜡烛,然后点着。“勤,你觉得你下次过生日时会不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来预测一下吧。”
“算了吧,今年这个生日还没过完呢,你都开始打算明年怎么过了吗。三百六十五天还是有那么长的,我不是
什么占卜师,没那个本事去预测三百六十五天后将会发生的事。快给我唱《Happy Birthday》,
今年你还没唱呢。”
靖亭便小声唱了起来。靖亭唱歌很好听,他的声音不是有爆发力的那种,但是声线很细腻温暖,唱起小调子还
真有那么几分味道。
“下次去KTV干脆就给你开场个唱,我是你的一号死忠饭。”
“勤。”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