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缺什么?”
“当然还缺东西啊,”靖亭说:“这些食材是很好,做出来的东西也一定非常好吃,但也总得要一把好厨艺吧
,难道你要我自己做饭么,那你就等着我们小区被烧成一片废墟吧。”
“哎,你可真没用啊。”
“有你的话,我就是再没用也不需要去担心啦,”靖亭说,“那么就拜托你啦,孙小猪。哦,不对,是孙妈妈
才对。”
“我有你说的那么婆妈么,怎么你总觉得我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呢,不要这样吧,虽然我这人有时是话多了点儿
,但不至于成为一个老妈子吧,阿鱼。”
“怎么你又叫我阿鱼啊,不许再叫了,不然……”
自从看了照片之后,孙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叫着靖亭“阿鱼”。两人打击的话你扔一句我扔一句,但这些话之
中包着的不是刺,而是只有他们才懂的快乐。
第十七章
期末的复习十分紧张。
各科的老师发练习卷就跟天女散花似的天一张地一张,平常扁平的文件袋就跟吃了激素一样越长越肥。而与之
呈相反趋势的则是孙勤的身体: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脸现在更小了,使他面部轮廓和五官显得更加清晰,尤其
是那双眼睛,本来就很大,放在巴掌脸上则显得更大,有同学说“看,外星人”。平常就穿S号衬衫,现在整
个人都快成骨架了。靖亭十分心疼:
“不要这样,把身体搞垮了很不划算的。”
“没事,”孙勤笑笑说:“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其实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身材看起来是比孙勤结实那么一点儿,但跟其他男生比起来仍然是瘦瘦的。首先
说靖亭绝对不矮,可是跟那些经常打篮球的人比起来,他是显得小了一点儿。并且期末迎考,靖亭除了自己的
复习安排,还要帮孙勤补课,所以自己也消瘦得十分明显。但一想到自己的辛苦将换来一个意义非比寻常的新
年,身上便又重新充满了能量。
同样是备考的原因,班级内部的矛盾也缓和了不少,妮亚的嘴巴闭上了,弗吉的嘴巴闭上了,女八卦帮的嘴巴
闭上了,这就关上了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声源。
孙勤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如此平静过。首先说孙树直,虽然自己一周只有小半的时间回家,其余时间不
是在学校就是在靖亭家,但每次回去看见孙树直,都没有了火药味。孙树直几乎只是看自己几眼,话都不会多
说几句。其实孙勤觉得这样更好,避免了一绝话不对又搞出一场世界大战。
另一个原因是自从上次那俩耳光之后,乐颐曦便再也没有来烦过孙勤了,孙勤几次经过乐颐曦他们班教室门口
,都看见他在埋头学习,很刻苦的样子。这样孙勤就不用担心乐颐曦哪天又会给自己找点儿麻烦,现在的自己
只需要一门心思地把成绩搞好就行了,连平常最看不惯孙勤的数学老师都说:“孙勤啊,你要坚持住啊,不能
垮下去啊,让容靖亭多帮帮你好不好?”其实孙勤很喜欢数学老师,他虽然性子急,但对每个学生都很负责。
期末考试持续了三天,成绩五天后张榜。靖亭的名字又一次牢牢霸占榜首,紧跟其后的便是乐颐曦。孙勤的成
绩居然从四百多名一下子跳到了一百二十多名,进步幅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对孙勤最好的英语老师说:“
虽然我看见这孩子近段时间的状态,就料定他会进步,但一前进就是三百多名,这也太不可思议了,it‘a
a miracle!”
孙勤终于没有班上倒数几个去领成绩单,虽然老师的表扬是和一些窸窣的议论声一起发出的,但孙勤就有这么
厉害,他可以接受鼓励的同时屏蔽掉留言,让那些中伤他的话统统到地下去见马克思,对他来说就仅仅像耳边
淌过一串并不出色的音符,听过就忘。
这是个异常寒冷的冬天,但孙勤却一直被温暖包围着,就连下雪的时候也是。
因为,心暖。
第十八章
孙树直在房间外敲门,“出来,给你说点儿事儿。”
孙勤没有开门,“你就站在外面说吧,我能听得到。”其实孙勤是怕孙树直又和自己连打带吵,他可不想在这
临近除夕的时候破坏自己的心情,那样很不划算。
孙树直似乎也没有想吵的意思,便说:“今年过年我可能不会在家里,你一个人打理吧,看你平常在家里大小
家务一把罩,应该不会死的。”孙树直一句话的语气由平淡转变成了讥讽。
孙勤也不想吵,“不在就不在,反正你在或不在都没什么区别。”这样也好,除夕夜就不用担心孙树直的动向
了。
第二天早上孙树直就走了,留了两千多块给孙勤。孙勤把家里稍微打理了一下,便去了靖亭家。
两个人的生活很平静,每天早上靖亭都是在孙勤把被子掀了之后才慢慢地爬起来,吃饭早饭便开始做功课。靖
亭把时间安排得很细,他说:“周末将生物钟偶打乱一下无所谓,但寒假很长,要合理安排才会觉得充实。”
所以靖亭并不是周末那个疯样子,而是很安静地学习着。孙勤当然也要花足够的时间来学习,但他同时还要做
饭和打扫卫生。“你看我就跟你家聘请的保姆一样,家务都要包完,不说你会帮点儿忙,至少你总该给我发点
儿工资吧。”
靖亭说得理直气壮,“反正你跟了我,将来还是要做这些,就当提前预演一下吧。”
“你趁早去死,”孙勤说,“我可是不会让任何东西来束缚我的自由,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把我栓死。”
“是么,”靖亭走过来抱住孙勤,“那么我可以把你栓死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两个人啊,”孙勤说,“难道你觉得两个人真的要绑在一起才会幸福么?靖亭,我之所以认为我
现在很幸福不仅是因为有你,并且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容靖亭没有因为孙勤而变成别人,还是那个阿鱼。这
才是我觉得最珍贵的,风筝,是在收放之间,才最美丽。”
靖亭摸着下巴,就跟自己长了胡子似的,“看来你很有成为哲学家的潜力哦!”
“什么叫作成为哲学家的潜力,我本来就是哲学家!”孙勤说:“我的勤式唯心主义现已形成十分完整的体系
。你要听么,要听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开讲座。”
“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想请问孙大学者,用你的唯心主义观点分析一下,我应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孙勤二话不说,抓过靖亭的胳膊,捏住他的手腕,像模像样地闭着眼,“嗯——今天的运势看来,你有凶兆,
最好不要出门。”
“滚你丫的,你这哪是哲学家,简直就是一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我看你不应该叫‘孙大学者’,该叫‘孙半
仙’才对!”
孙勤直接笑喷了,“这可是你自己让我给你看的啊,反正你今天有凶兆,别出门哦。”
“你才有凶兆呢——对,你有胸罩!”靖亭自己也岔气了。“诶,说真的,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孙勤深吸了几口气才没笑了,努力平静了情绪,“够细腻,有层次感,思想纯洁,并且能够触动人心最柔软的
部分。虽然有时难免会显得傻兮兮的,不过总体看来还是不错啦。”
靖亭一副思忖的模样,“刚才听你在描述本人时所用的那些形容词,本人觉得你不是在描述一个生命个体,而
是在描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如果你那么自恋要当自己是件精美的艺术品的话,我也没办法。”孙勤说:“毕竟人要自恋成你那个样子还
真得要一定的功力。”
“我有自恋么,哪有啊?”
“都当自己是件艺术品了,这都不够自恋的话什么才是自恋?”
“其实我不觉得自恋有什么不好,”靖亭说,“爱自己才能爱别人嘛。”
“虽然从唯心主义的观点来看,这句话具有一定的正确性,但从某种程度来说,如果你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自
己,哪里又顾得了别人呢?”
“放心吧,”靖亭拍着胸脯,完全大男子主义的样子,“我,容靖亭,是绝对不会抛下你孙勤一个人的。”
“什么跟什么啊,你又开始发疯了。”孙勤翻了一个白眼儿,埋头继续写作业,靖亭突然一下搂住孙勤,这让
孙勤始料未及。
“你又要干什么啊,这可不是资优生容靖亭一贯的作风。”
“勤,我有点儿害怕。”
“这大白天的又没鬼,你怕个屁啊。”
“勤,有时候我真的很怕,”靖亭圈住孙琦说:“我现在真的很满足,但我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虚幻了。我就像
是在做梦一样,在梦里拥有一切的美好。然后梦醒了,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包括你。勤,我真的好怕,现实不
能这样对我。”
这孩子还真是缺乏安全感。孙勤心里这样想着,他一边拍着靖亭的背一边说:“那你现在就从你那害怕的梦中
醒过来吧,没人拿着铁锤来砸你的伊甸园,不用担心啦。”
“可是我真的很怕,怕哪天一睁眼,你就消失不见了。”
“你脑袋肯定出问题了,我又不是空气,我也不会瞬间转移大法,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不见呢?你少在那里杞人
忧天。”
“那你就当我是杞人吧,让我忧一会儿,”靖亭说:“我怕到时候想忧都没有机会了。”
“既然你现在闲着没事儿干,我就给你找点儿事儿做。”孙勤走去储物间拿来一个吸尘器扔到靖亭手里,“帮
你转移注意力,把地板清理了吧。”
“不要。”
孙勤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刚才你发疯占用了我那么多时间,害得我作业都还没写完,没时间做清洁,当然
就由你来做啦。”
“不要,我不会。”
“不会你就给我学,”孙勤说,“你真的不能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电影,你不觉得无聊我都要无聊死了,快点儿
学做家务,不然以后没人要。”
“你总会要我吧。”
“我懒得跟你磨嘴皮子,快点做。”孙勤说着继续埋头写作业,“过年总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吧,不许
偷懒,快做。”
一段时间来,孙勤几乎是逼着靖亭做各种家务,靖亭从最开始的死活不干到乖乖地自觉去做,经历了巨大的转
变,用一句古话来说就是——洗心革面。
除夕的早晨。
孙勤使出浑身解数才把靖亭从床上拖了起来,“快点,去市场啦。”
靖亭顶着一头杂乱的稻草,极不耐烦地说:“怎么又要去市场,冰箱又空了啊?”
“是啊,你这头猪确实太能吃了,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今早的市场显得格外热闹,因为下午商贩们都要回家准备年夜饭了,所以人们都抢在这最后时刻疯狂采购。靖
亭本来消沉的情绪也变得亢奋了起来,开始和卖主讨价还价。孙勤基本上算是在市场混出心德了,什么时候该
去买蔬菜,什么时候买水产或者是水果,孙勤都把时间拿捏得十分精准。在他看来,逛市场就像是打仗一般,
既要有战术,还有懂的把握战机。当然,这和孙树直之间的战争不一样,和孙树直打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
不能有丝毫退让的念头,必须咬紧牙关一直不断地进行攻击,否则就会被压住,完全没有胜算。
中午,两人一人一碗粥就完事儿了,因为最丰富的东西在晚上。
喝完粥后,孙勤便躺在床上眯了俩钟头。只能说是眯,因为靖亭这家伙坐在床上看喜剧片,那毛骨悚然的嚎笑
足以让整个世界失眠,看到激动之处还要用手不停地砸床,弄得跟地震了一样,孙勤就差没睡成脑震荡了,两
个小时的午睡硬变成了两个小时的折磨。
是在是憋够了。孙勤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进了厨房,顺便锁上门,以免靖亭跑来捣乱。其实早在两周之前
孙勤就开始盘算这次的除夕晚餐应该怎么做,做成中餐太传统,做成西餐太出格,毕竟这春节时咱中国的。上
网查资料,又翻各式各样的料理书,把自己折腾得外焦里嫩后,孙勤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了:想怎么做就怎么
做,反正吃不死人!
系上围裙就开工。因为刘海比较长,孙勤还专门用旧报纸做了一顶帽子,乍眼看去那样子还真像一个粉刷匠。
厨房里特别热闹,各种锅啊碗啊摆的满桌都是。孙勤忙得满头大汗,真想学会分身术,那多轻松。刚刚才把配
料倒进汤煲里,转身就去翻煎锅里的煎饼,还要往蒸锅里蓄水。累是累,不过孙勤倒是做得津津有味。他觉得
自己不是个闲得下来的人,没事儿做反而还会闹别扭。
靖亭在外面敲门,“勤,你一个人做饭干嘛把门锁上?”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看你的电视去。”孙勤说。
“不要,你一个人在里面肯定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快点儿开门,我要视察。”
“我没空和你磨嘴皮子,”孙勤一边翻煎饼一边说,“你快去看你的电视,对了,找两支高脚杯给我。”
然后就听见靖亭翻柜子的声音,“找到了,你先把门打开。”
孙勤打开门伸出手去接杯子,靖亭趁机将头探了进去,看见了孙勤的模样,“怎么跟个粉刷匠一样,难不成你
把石灰当盐放到锅里去了?”
“我没空和你乱扯。”
“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嘛,搞得神秘兮兮的。”靖亭的眼睛就到处瞟,看孙勤是不是把厨房搞成了化学实验室
,要么就是在制造生物武器。“你是不是打算搞个人造人17号出来,那真是太厉害了!”
“少在那儿天马行空,”孙勤一把将靖亭的脑袋推了出去,关上门,继续做料理。
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见成效了。十九点四十几分,离春晚还有十多分钟,孙勤终于从厨房里面出来了,把一整
个下午的劳动成果搬上了桌子。孙勤换了一身衣服,才把靖亭从电影情节中扯出来。“吃饭啦!”
看到你桌子丰盛的菜,靖亭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勤啊,你以后不当厨师那就太浪费天分了。”
“少来,当厨师,吸那么多油烟,肯定死得早。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孙勤说:“快吃吧,不然菜凉了。”
这个时侯靖亭注意到放在自己面前的高脚杯,里面的液体好特别,不像果汁也不像碳酸饮料,有一点稠,类似
浆糊,但又是淡粉色的,并且似乎有类似亮片的东西,在灯光下还会闪烁。“这是什么东西啊?”
“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靖亭的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