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睿见有便宜可占,忙赔笑道,“陛下,净榆素来不太爱喝参汤,也就爱喝点燕窝,他气血又不足……”
宣帝一听就明白了,笑道,“再去把那凤羽血燕和麟角白燕各取一斤,御用阿胶拿十斤!参就留给表哥你自己
补补吧。”
“多谢陛下恩典!”
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表哥你还真会顺杆爬!你那府上要什么没有?还贪朕这点子东西。”
“那怎么一样?陛下赏赐的可沾着龙气呢!”
“看你气色不错,是小别胜新婚么?”
“让陛下见笑了,那新来的沈虚槐如何呀?”
“表哥你说,那人到底是精明啊,还是糊涂?”
“这个微臣可真不好说。表面上瞧着有几分傻气,可万一他是扮猪吃老虎呢?可不能掉以轻心。”
“朕也是这么看。他来宫里也有些天了,朕明里暗里试探了好些回,有时他似乎傻傻的,但若要动真格了,他
总能想出些傻办法来化解,每次都让人出乎意外。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那可恭喜陛下了,寻了个这么有趣的人回来。”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反正朕也不着急,就慢慢逗着他玩儿。对了,表哥你贪了朕这么多好东西,什么时候
把你的生子丸送几颗来,朕也想瞧瞧男人生子的模样。”
哈哈……大殿里回荡里君臣二人的奸笑声。只可惜,这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
第二八章:忽然之间
尉迟睿刚回了府,就命人将老管家请了来。
“侯爷,什么事?”
“东叔您坐!今儿陛下赏了些人参燕窝,这老参你拿两支,得空的时候再让人送四支到碧山去给老夫人,下剩
的你都收着,搁在府里用吧。嗯,算了,还是再拣两支送庄子上去给二爷吧。燕窝倒不必留了,给净榆他俩煲
点粥喝,今儿要不是皇上提起,我都差点忘了,天一热,大的小的都挑食得很,还都偏爱喝这个。”
这事哪里还等尉迟睿吩咐,东叔早就命人做了。不过他听了这话甚是老怀宽慰,侯爷终于学会心疼人了,“别
嫌东叔唠叨,您啊,早该对公子好一点。”
“嗯!”尉迟睿点了点头,“我是要对他好一点,让他重新投入我的怀抱。”
在这个从小把他带大的老家人面前,他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就在那儿想入非非。
见他这心不真情不切的模样,东叔气得一口鲜血差点没喷出来。原来还是老样子,让人瞧了就恨不得上前胖揍
一顿。
他老眼转了几转,忽道,“今儿几位夫人到公子那儿去了。”
“哦!”尉迟睿很是兴奋,“怎么样?是不是吵起来了?净榆有没有发脾气,又砸了多少东西?”
还记得从前,只要他和别人勾勾搭搭,庄净榆都会气得好几天不理他,把家里砸得一塌糊涂。要是他看见自己
有这么姬妾,那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不怎么样!”东叔耸耸肩,“她们是来找茬,可惜公子根本就不搭理。”
“那他一定是在生闷气!没摔东西么?”
“什么都没摔,我也瞧不出公子有什么生气的地方。”东叔摸摸下巴,装作思索的模样,“看了病之后,陪小
榆钱儿玩了一会儿,用过午饭又一起睡了午觉,下午没课,他带着小榆钱儿到池塘里去摘莲花,捉蜻蜓,玩得
挺开心。”
东叔每说一句,尉迟睿的气焰就矮一分。
“哦,对了!”东叔故意卖个关子,把尉迟睿的精神提起来,又毫不留情的打压下去,“公子说想要弄条小船
,再买些野鸭子鸳鸯之类的放在湖里。以后划划船,抓抓水鸟,钓钓鱼之类都挺好玩的。要是您同意,就把那
水下的暗桩撤了,他还要教小榆钱儿游泳呢!我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那暗桩设不设的也没多大区别。侯爷您
要是同意,我就着人办去了。”
尉迟睿半天回不过神来,“那……就按他说的弄吧。”
东叔看他备受打击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再添了一把火,“侯爷,您以前老为公子管着您心烦,以后可都不
用了!您爱干嘛干嘛,我看公子人长大了,心也大了,很是大度嘛!”
尉迟睿越听越郁闷。太被人在意是不舒服,可没人在意了更难受。
“侯爷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刚听说公子他们在院子里弄了个秋千,我不放心,得去瞅瞅。”东叔故
意喜滋滋的显摆着,“还有晚饭,我也不能来伺候了。公子说人少吃饭不热闹,专程请了我一起去吃饭。他还
真有心,让厨房准备了我最喜欢的火腿炖肘子呢!”
啊?他还请人吃饭?这不是慷他之慨么,有没有请我呢?
“侯爷您就不必过去了。”东叔把他最后一线希望也给拍熄了,“你还是去西院吧,几位夫人一定很高兴的。
”
东叔走了不久,尉迟睿就坐不住了。
他真过得这么好?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嘛!不过再想想,这里也算是他的家。
不行,我得去看看!可万一被人发现……?
怕啥!这侯府不是我最大么?
侯爷大人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偷偷摸摸去了东院,还特意带了四个侍卫给他打掩护。
弄得侍卫们莫名其妙。侯爷这是唱的哪一出,莫非是想跟儿子玩躲猫猫?
一路鬼鬼祟祟过去,还没到东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飞飞!”
猛然间,就见小榆钱儿兴奋得尖叫着,象只小猴子般扒在庄净榆的背上,随着秋千,荡出了围墙。
尉迟睿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这宝贝儿子他是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敢让他做这么危险的动
作?
刚要出声制止,却听庄净榆朗声笑问,“小榆钱儿,怕不怕?”他已经瞧见躲在暗处的侯爷大人了。
“不怕!再飞个更高的!”
“好!”庄净榆挑衅似的瞟了尉迟睿一眼,又荡了个更高的。
“侯爷放心,小少爷腰上系了绳索。以庄公子的身手,不可能摔到的。”旁边眼尖的侍卫瞧得很清楚,何况院
里院外还有那么多人保护。
尉迟睿仰望着儿子时起时落的笑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暖暖的,却让人心酸。
他自认绝对是个好爹爹,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小家伙儿笑得这么开心过。两张相似的笑脸交相辉映,都是说
不出的满足与幸福。尉迟睿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嫉妒了,只有羡慕。
以前,小家伙儿总是缺乏安全感,只有在自己身边,才会安心一些。可现在,尉迟睿再一次发现,小榆钱儿在
望着庄净榆时,那种依赖的眼神和全然的信任,跟对他的几乎没有区别,甚至还要更深一筹。
难道这就是血脉相连么?可能有些东西,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无法完全取代的。
晚饭他们吃得很随意,也很尽兴。当然,在尉迟睿看来,也是很没有规矩的。
就一桌,庄净榆抱着小榆钱儿坐在上首,东叔和江陵分列两旁,杨商青苔白雨云溪依次坐在下面。
庄净榆虽让大家随意,可他们仍有些放不开。
东叔带头活跃气氛,“来来来,都别客气,自己吃啊!没吃饱可算自己的!你们谁陪我喝两盅?”
“好啊,我来吧!”
庄净榆刚想举杯,却被东叔拦住了,“你还吃药呢,不能喝酒!”
“我来!”青苔端起了酒杯。
“我也来!”连一贯严肃的杨商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些。
这下,大伙儿都放开了。除了东叔,都是年轻小伙子,人多抢着更觉热闹,吃得倒比平时还多些。
小榆钱儿两只小手抱着个鸡腿啃着满脸油腻腻的,“以后我们都这么吃饭好么?我以前叫江陵和我一起吃,他
都不肯。”
“当然可以!”庄净榆把另一个鸡腿夹给江陵,“你这孩子,就是太腼腆了,比小榆钱儿大不了几岁吧,不用
那么拘束,把小榆钱儿当你弟弟就行了。”
江陵脸又红了,低声嗫嚅着,“当弟弟……恐怕不行……”
“那难道让小榆钱儿给你当儿子?”庄净榆打趣着,“你这年纪也不够啊!要是杨商他们,还能当个叔叔。”
江陵忽然抬起眼,很认真的说,“我也能当叔叔的!”
庄净榆扑哧笑了起来,“那好,小叔叔!”
听了这话,江陵的眼神更亮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榆钱儿不干了,“那我不没有兄弟了?就我一个辈份最小,我不干!”
东叔哈哈大笑,“小榆钱儿别担心,等你再长大点就有比你小的啦!”
“真的么?”
“东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
尉迟睿在窗外站了许久才离开,忽然之间,他觉得很是寂寞。
第二九章:红袖银烛
尉迟睿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看过无数次的画面。
华贵端庄的母亲抱着幼子坐在饭桌旁,二人不时相顾甜笑,母亲手中的银筷宠溺的夹着菜肴堆在孩子面前,似
乎格外的香,“多吃点,再吃一口,鼎儿真乖……”
幼子指指点点,拉长了声音撒着娇,“娘,我不吃这个,要吃那个……”
而大不了几岁的长子却只能远远的站在窗外偷偷的看一眼,然后回去,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自言自语着,“
你也吃啊,睿儿也好乖,多吃一口……”
不要想!都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他不需要这些,一点儿也不需要!
尉迟睿蓦地烦躁起来,不想一人呆着,径直去了西院,把一众姬妾全都叫了来。
虽然早就用过了饭,但难得侯爷有兴致,四位姬妾很快都打扮得花团锦簇,满面春风的出现在他面前。一时间
莺莺燕燕,各使出浑身解数,娇哝软语,如众星捧月般逗他开心。
尉迟大人左拥右抱,软玉温香在怀,心情好了不少,自己也是有人陪的。
“难得侯爷今儿兴致高,诸位妹妹也在,妾身就添点酒兴吧。”杨碧玉笑得妩媚。
“难道碧玉要歌舞弹唱?”尉迟睿轻佻的手指从尖尖的下巴划过,看着她偏开脸似嗔还羞。
“近日爹爹打发人送来几坛家酿的米酒,妾身本想着治个小小的东道,请侯爷和几位妹妹一起用个便饭。今儿
既赶上了,便拿出来献丑,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尚书大人家的肯定是好东西!快拿来尝尝!”尉迟睿很是捧场。
很快米酒呈上,酒色乳白,甜香浓郁。
徐秋雯吸吸鼻子,“奇怪了,这大热天的,怎么竟有股梅花的香气?”
杨碧玉笑的得意,“五妹妹好灵的鼻子!这米酒是用经冬梅花上的雪酿的,又放了些花蕊进去,所以沾染了香
气。家里自起了个小名儿,叫梅花醉。”
“尚书大人真是雅致!酿的米酒也与众不同。”
江文蕙听她得赞,心生妒忌,“可惜我们几个娘家都天高水远的,不象二姐姐这样近,时常都有好东西捎来。
”
杨碧玉笑得甚是贤良,“三妹妹太谦虚了,你年初时刚进门,提督大人送来的大毛衣裳,可是极好的,咱们姐
妹可都沾了光呢!”
江文蕙只觉面上有光,不再多言。
方怡蓉听了却有些不悦,她父亲在江南虽担着肥缺,但为人极是吝啬,每年送礼不过应付场面而已,谈不上什
么光彩。
徐秋雯笑得倒是从容,自嘲道,“只有我这样的小家小户,从来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手来,倒叫几位姐姐看笑话
儿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永安侯府亏待了谁不成?让你们要靠娘家才有面子?”
听侯爷话里微含愠意,众女马上住嘴,只有方怡蓉心中暗暗称快。
杨碧玉很是机灵,立马笑着赔罪,“侯爷莫恼,我们姐妹不过说笑着玩儿呢!能嫁入侯府,都是我们姐妹几世
修来的福气,这才是天大的面子!我先自罚一杯。”
徐秋雯端起了酒杯,“那我陪姐姐一杯。”
方怡蓉也不逞多让,“那不如我们姐妹一起来敬侯爷一杯!”
两坛米酒告謦后,尉迟睿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再看周围众女,个个都是面带桃花,眼似春水,别有一番妍丽
动人姿态。
虽然明知不过的表面的歌舞升平,他也宁愿沉醉不醒,“有酒无歌不成宴,秋雯,你来唱一曲!”
“不知侯爷想听什么?”徐秋雯笑盈盈的站起身来,她出生卑微,别无所长,唯有戏曲一样,是为了讨他欢心
,用心苦练而成,倒也颇有韵致。
“不拘什么,拣热闹的唱一曲就行。”
“那妾身就献丑了。”福了一福,清清嗓子,徐秋雯唱了一支阳春曲,“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
相儇相抱取欢娱。止不过迭应举,及第待何如?”
怎么唱起了这个?
尉迟睿的眼前忽然有些恍惚起来……
下意识的左右一看,却没见到那抹惊心动魄的正红色。
是了,那是只有正妻才能穿的颜色。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人穿过。
只有一个少年,曾经,笑将红袖遮银烛。
丁亥年十月廿二日。
先皇御赐大婚,永安侯迎娶嘉静郡主,婚礼办得隆重而热闹,那是一片火红的海洋……
“快转过来,让我看看!”洞房里,新郎纠缠着怕羞的新娘。
“不要!你快出去,让我净面改妆!”新娘羞涩之极,举着大红衣袖挡着银烛明光,跺着脚把脸埋着低低的,
始终不肯转过来,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清朗,不似女子的娇柔。
“人家是笑将红袖遮银烛,你这算什么?羞将红袖遮银烛?好啦,快转过来,给我看看!你今天可是我的新娘
子,哪有不让夫君看的道理?”
新娘羞得连白皙的粉颈都通红了,“那……那是假的啦!”
“谁说是假的?”新郎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故作的正经,从后面搂定少年的纤腰,在他耳边低语,“我只知道
,方才我是跟你拜的天地,我这一生,也只用八抬大轿接过你一个人进门。”
“那……也许你将来还会用十抬、十二抬大轿接别的女人进门!”甜言蜜语总是让人心动,新娘的气息有点不
稳了,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不可能!不过若是哪天你要是气跑了,我再用十六抬大轿把你接回来好不好?再多可就违制了。”
“我才不要!”少年羞恼之余口不择言,却又给人抓了把柄。
“不要什么?是不要气跑了对不对?你既跟我成了亲,当然就要陪着我一生一世!”伸舌轻轻舔了一下新娘元
宝型的小耳朵,感觉到怀中娇躯不可扼制的轻颤。心下暗叹,果真是个雏儿,什么都不懂,想要占有的欲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