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小飞刀和大力在一起,他心里很受触动。毕竟那两人的情况和自己相似,特别是小飞刀说的一席话,他觉得很对——既然不能分开又容不下别人,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两人结成伴侣。
理智上似乎是想通了,感觉上还是不舒服。
处理完公事,晚上要回家的时候,他的烦乱心情达到顶峰。他不想见洪安菲,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嘉文,在大街上兜了无数个圈子,司机的肚子都咯咯叫的时候,他只得回以前的住处。
吃着外卖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以前是嘉文做饭,自己回来的再晚,都有醒酒汤和宵夜,从来不会清锅冷灶的。其实这些年,自嘉文九、十岁开始,一直是那孩子在照顾自己的生活。回到家便有烧好的洗澡水,毛巾干净衣服全摆在最方便拿取的地方;自己的衣服是嘉文收拾,连内裤摆在哪个抽屉都只有他知道;更不要说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嘉文忙前忙后地照顾……
相比起来,自己对嘉文就忽视得多。一心只想着赚钱抢地盘,从不曾注意过嘉文的心情和感受,竟然连他的感情变化长达两年,自己都没有发现。
在抽完半盒烟以后,宋子豪拿起电话打给皮蛋……
半夜的盘山公路上,皮蛋一边开车,一边数落宋子豪:“你说你喝那么多干嘛?拦都拦不住!小文也找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就是有不顺心的事也不能这么喝。你这是借酒浇愁,对身体不好!回头你要是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一大摊子事全撂我身上了……我说小飞刀和大力两个家伙跑哪去了?都多久没露面了!”
宋子豪靠在椅背上,用手揉着太阳穴。
他虽然喝得多,不过并没有完全醉,还是有些神智。没办法,不喝酒、不把自己搞得神志不清,他真不敢见嘉文。可他又想见,想着赶快把关系确定下来,以后就不用担心嘉文又想离开自己。
他从来没干过借酒壮胆的事,迈出这一步可比杀人难多了。
皮蛋把车开到庄园门口,拿出张卡刷了一下,大门就开了——进入这庄园除了宋子豪外都要用卡,当初弄这地方皮蛋和小飞刀是花了大力气的,所以他们和大力、季修有这个地方的出入卡。
皮蛋把宋子豪扶进别墅,扯开嗓门喊:“小文、小文,你爸喝醉了,快来帮把手!”
嘉文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赶过来扶住宋子豪。
“哎,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这喝醉的人死沈死沈的,主要是我不知道他睡哪个房间。”
“没事,我还没睡。”
两人把宋子豪扶进卧室安顿好。嘉文对皮蛋道了谢,直把他送出别墅。回来的时候,他绞了毛巾,准备给宋子豪擦脸。
他的手刚碰到宋子豪的脸颊,便被紧紧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宋子豪覆在他身上,紧皱眉头,眼盯着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似的。
嘉文惶惶地小声问:“你干嘛?”
他这一问似乎提醒了宋子豪。男人低下头用嘴唇摩挲他的脸,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你要的,我都给你。”一边说,手已经伸进睡衣下,极具挑逗地抚摸起来。
嘉文是小处男,短练,被他摸几下,就开始浑身发软、喘粗气。拿手推宋子豪的胸膛,像推堵墙似的推不动。
宋子豪在嘉文脸上颈边亲了一会儿,就停下动作,盯着他的嘴唇犹豫起来。
他正犹豫着,嘉文四手四脚地缠着他,一挺身,硬是翻了个,变成宋子豪被压在下面。这下宋子豪不舒服了,用力翻身。然后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都想把对方压在下面,结果咚的一声滚到床底下。
滚下去的时候,是嘉文在下面,被摔得呲牙咧嘴。
宋子豪忙去看他摔伤没有,嘉文又趁机爬到他身上去。这一回宋子豪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被儿子压在身下。
嘉文瞪着他皱眉闭眼、任人宰割、万般无奈的模样,下死劲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趁着宋子豪低声呼痛的时候,他把舌头伸了进去。
进是进去了,可是宋子豪并不配合,舌头僵硬着一动不动,任嘉文如何挑逗都像石化了一般。
嘉文无奈地退了出来,去脱宋子豪的衣服。等把他脱光了,下面也伺候得硬了,嘉文便将他翻过来趴在地上。宋子豪感觉到嘉文那地方顶着自己的时候,身体猛地一弹,几乎要直起来了,却在中途停下来,慢慢地爬回地上。然后他一动不动地趴着,只是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双手捏成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嘉文停下动作,在抱着他宽厚的脊背一动不动。
宋子豪试探地喊一声:“小文?”
嘉文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一旁发呆。宋子豪伸手去搂他,却被他挣开了。
他垂着眼睫轻声说:“你还是不喜欢男人。”
这么一说,宋子豪便彻底疲软了,重重地靠在床边,伸手去摸衣服里的香烟。
嘉文又说:“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宋子豪不说话,点上烟吸了两口徐徐吐出来。他望着空气中盘旋的青蓝色烟雾,一脸倦容。
嘉文捡起衣服给他披上,自己站起来穿好睡衣,背对着他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哪天你想我走了,我再走。”说完便瘸着腿走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五十八)眷侣
宋子豪坐在飞往K城的飞机上,心思恍惚。
他是很想顺着嘉文,不就是改变一下相处模式吗,想来也不算难事。可是真到了两人亲热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抵触。嘉文又是那么敏感、那么追求完美的人,这一点瑕疵也接受不了。
那他们的关系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宋子豪几乎是逃到K城的。当然,他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K城的贺家当家贺武。
他要跟贺武谈的事,早些接嘉文回去的时候已经提过,后来又通过几次电话,但是贺武一直犹豫,于是他便亲自来游说。
贺武是个豪爽的人,和季修的关系很铁,连带着对宋子豪也很欣赏。两人见面相谈甚欢。酒过三巡,宋子豪便把此行来意跟贺武说了。
贺武认真地听他说完,摩挲着下巴沉吟良久,然后摸了摸头,颇遗憾地说:“兄弟啊,你这提议是不错,我也想和你合作,可是……不好办啊。”
“是有什么困难吗?”
“不瞒你说,我最大的困难就是缺人。这么的大事,我又不可能天天去你那里盯着,得有个可靠又能干的人帮我管理。别的人我还不信,非得沈彬或者程浩去我才放心。”
“他们俩连你的忙都不肯帮吗?”
“别提了!沈彬和他的小情儿不知跑哪个乡下旮旯里去了。阿浩自从有了媳妇更是不管社团里的事,八抬大轿也抬不来。”
宋子豪不解地问:“程浩的朋友不是个男的吗?”
贺武呵呵笑道:“男媳妇儿呗。就是那个阿敏,你接儿子那回见过的。”
宋子豪想起那个清秀文弱的青年,不禁叹道:“没想到啊。沈彬喜欢男人是大家都知道的。程浩……真让人意外!我记得他以前有女朋友的。”
贺武摸着他的板寸说:“他的女朋友还不如阿敏呢。阿敏对阿浩是真没话说。当初阿浩他爹不同意阿浩搞同性恋,阿敏就陪着阿浩一道给老头子下跪、一道挨打,最后硬是把老头子感动了,现在也算承认他们俩了。你说阿敏是个女娃多好,阿浩也不用废那么多神了。为他俩的事,阿浩还跑去看心理医生,嘿嘿……现在他还被我们笑话。”
宋子豪如今只要听说搞基的事就会格外留心,充分显示了男人体内不亚于女人的八卦因子,“心理医生怎么说?”
贺武一提这事就忍不住乐:“还能怎么说,阿敏是他的真爱呗!哈哈……笑死我了。看看阿浩就知道真爱这玩意儿有多神奇了。你说我们怎么就撞不上真爱呢?是不是坏事干多了?”
宋子豪被他说得笑起来。
临分别的时候,宋子豪提出要请程浩吃饭,还特地吩咐把阿敏也请来。
吃饭那天,阿敏把程浩和自己捯饬干净,规规矩矩地跟着来了。
他对宋子豪印象深刻,忍不住偷眼打量。谁知宋子豪也在看他,目光相遇时,男人便对他礼貌的笑笑。
阿敏第一次见宋子豪,觉得他既不讲理又凶,后来再见一次,虽然不凶了,可也是冷冰冰的。而这一次,宋子豪看上去温和多了,笑起来还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冷不丁程浩在他耳边问:“看什么呢?”
阿敏吓得结巴着回答:“没、没、没看什么。”
程浩在桌子底下拧了他的大腿一把,故作凶恶地说:“你再看嘉文他爸,我可吃醋了。”
被他窥破自己的小动作,阿敏的脸瞬时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也不行!”
贺武见他们说悄悄话,有心逗阿敏,扯了嗓子叫起来:“你们说什么体己话呢?在家还没说够啊!阿浩,你这可不成,刚才敬的酒还没喝呢,罚三杯!”
阿敏一听要罚程浩的酒,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着急地说:“不兴这样,你们欺负浩哥。”
“主人敬酒,喝不完罚三杯,这是规矩,对吧阿豪?”贺武冲着宋子豪眨眨眼。
宋子豪微笑着对程浩抬了抬手中的杯子,又是敬酒的意思。
阿敏急得抓起程浩的酒杯一口干了。
贺武等他喝完才坏笑着开口:“不能代酒啊。”
阿敏急得直瞪眼,如果不是在酒桌上,他估计要抓儿挠腮了。“浩哥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喝六杯还不成吗?”
他的话才一出口,程浩忙抢下他手中的酒杯说:“阿武别逗他了。宋子豪刚才没敬我酒,后面才敬了一杯。”
他一边说一边准备喝酒。阿敏又不干了,一个劲儿拉他袖子,小声说:“你别喝了、别喝了。”
程浩也小声说:“宋子豪远道而来,不喝不成。”
阿敏那小鹿般可怜兮兮的目光刷地就投向宋子豪。
宋子豪温和地微笑说:“你们是一家人,你代他喝也可以。”
阿敏如蒙大赦,急急忙忙把酒喝干,生怕他反悔似的。
在座的男人全笑起来,贺武用手指头点着宋子豪,那意思是怪他心软没能好好捉弄阿敏。
宋子豪见大家高兴,便趁机把想邀请程浩出山的事说了。
程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宋子豪、阿武,不是不给你们面子,我是真不想回社团干了……”他温柔地看了一眼阿敏,接着说:“阿敏是苦命人,我嘛也是吃够了亏,我们有今天的生活很不容易,我不想再去破坏。希望你们能理解。”
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和阿敏柔情蜜意的样子,宋子豪知道再劝无益,便不再提让程浩出山的事。
吃完饭,宋子豪特意去向阿敏道谢:“谢谢你们照顾嘉文那么长时间。他一直挺惦记你们的。”
阿敏腼腆地说:“没关系,他做事很卖力的。还有他借给我们的钱我们还没还呢。”
“那些钱不用还了。没有你们收留,他说不定会死在外面,我不知道怎样谢你们,钱虽然俗点儿,也算是我们一番心意。”
阿敏还推辞,直到宋子豪开始不高兴,才不好意思地作罢。
他又说起嘉文:“嘉文那孩子脾气倔,心思又细,有什么事得慢慢来,强按头的事可不能对他做。”
宋子豪想起嘉文还让自己软禁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返程的路上,宋子豪眼前总萦绕着程、敏俩人恩爱的模样。
程浩在下决心接受阿敏前,一定有过很多矛盾纠结,但是过了自己这关后,说他们是神仙眷属也不为过,甜蜜得羡煞旁人。
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呢?
下了飞机,他直奔山庄,迫不及待地想见嘉文。
嘉文不在别墅里,说是去了山谷。
宋子豪往山谷去。走了十多分钟,在一棵大树杜鹃下看见嘉文。
走到近前,发现嘉文睡着了。杜鹃花的花瓣覆在他的眼睛上。
宋子豪在他身边悄悄坐下,仔细端详他的睡颜。
嘉文许是睡得久了,瓷白的脸颊变成粉红色,在粉色花瓣的映衬下娇艳粉嫩,一派天真。他的小文从来都是个漂亮的孩子,如今大了,更漂亮了,在别人面前英气勃勃,在他面前却还是小可爱。
因为这样,自己才不能正视小文已经长大了这个事实吧?
宋子豪不禁回想起自己这十多年的感情经历。来来去去的女人也不算少,更有吴莉一片痴心守候多年,然而他真是一点感情没有动过。都说他有颗石头心,而这颗石头里装的全是嘉文。
他曾经以为自己把所有的爱给了小莹。现在回忆起来,他才发现,在经历了十多年时光的冲刷后,小莹的形象已经变得很淡很淡,自然就与嘉文的脸重合在一起。和小莹相处的情景也被与嘉文生活的点滴代替。
他还清楚地发现,他对小莹是遗憾多过于柔情。而对着嘉文,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是软的,忍不住地就想去疼他、宠他,把他放在手心里护着。
宋子豪的心被柔情充塞得满满的,有种柔软的疼痛,却很满足。
他俯下身在嘉文脸上轻柔地吻了一下。然后把少年抱起来。
嘉文睁开眼看了看他,嘴里低低嘟囔。
宋子豪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睡吧,宝贝。我会守着你。”
嘉文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头贴在他的肩窝。
宋子豪就想,亲热这种事是可以慢慢来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
(五十九)生还
宋子豪进进出出庄园时,嘉文倒很平静。
对于宋子豪做出那种近乎于献祭似的举动后又匆匆离去,嘉文的心里惊了一惊,痛了一痛,也就过去了。他知道自己想追求真正两情相悦的爱情,所以并不后悔自己那天晚上的拒绝。
不完整的、勉强得来的爱,他不要。
他每天玩命儿地锻炼身体,练习飞刀和射击,如果有时间就看一些他能看懂又实用的管理、金融类书籍。
没什么特定的目的,只是呆在山庄的时间太漫长,总要找点事做。他下意识地就选择去做这些事。
令他奇怪的是,原来他炒黄金的账户,自徐启明死后都没有管过,里面的资金竟一直在增加。难道是徐启明请专门的人在打理?怎么他不知道?这也没法查证,他疑惑一下就过了。
宋子豪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天有人来看嘉文。他被关这这里没几个人知道,谁会来看他呢?
走下楼,看见那颀长的、熟悉的背影,他好似给雷轰了似的待在当场。
那人转过头对他亲切地笑笑,说:“你好吗,小文?”
嘉文愣了一会儿,使劲揉揉眼睛,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小明哥?你……你……没死?!”
徐启明眨了眨眼睛,但笑不语。
嘉文奔过去,拉起他的手,有温度的。捏捏他的胳膊,有弹性的。又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疼。不是做梦,小明哥真的没死!
嘉文激动地抱住徐启明,喃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徐启明搂了搂他,飞快地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出来,淡淡笑道:“豪哥没那么狠心。”
那天晚上宋子豪的枪抵在他额头上,面对杀气腾腾的男人,徐启明想自己一定会死。他甚至听到了扣扳机的声音。可是枪响以后,他仍然活着,只是鬓边的皮肤被划破,鲜血汩汩流出。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宋子豪一拳击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