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那边传来竟然是冰清显得有点急切的声音:“师兄,我是冰清,我能见见你们吗?”
吴衫心里一阵怒意上涌,很想冲着话筒吼“别叫我师兄我不是你师兄”,但是他最终还是镇定了一下,只是说:“见我们做什么?”
巫轩的耳朵好使,在床上也能把话筒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是冰清,立刻坐起来表示关切。
冰清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有些为难:“……我想帮你们对付陈前鸥。”
冰清此言一出,吴衫和巫轩都很意外,一时找不到接茬的话。冰清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现在不可能相信我,但是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师兄?”
一句“师兄”让吴衫心软了,他回答:“好,不过见面地点我们定。”
“这当然。要是曹婆婆也同意见我的话……她最好能在场。”冰清在电话另一头急切地说。
巫轩从吴衫手里摘过手机:“好,我们都在。你有什么话来我家说吧,我家你肯定认识。”
冰清紧接着说:“嗯。我想现在就过去,很急,方便吗?”
巫轩恋恋不舍地看了已经在穿衣服的吴衫,知道今晚滚床单没戏,也只好一边满地找裤子一边说:“你来吧,不方便也得方便。”
半个小时以后,当白袜子的手下通报冰清来访的时候,包括娜加和晚礼服在内的所有人已经穿戴得妥妥帖帖地在客厅等她了。他们不清楚冰清深夜紧急请求见面的原因,但是似乎每个人都意识到,冰清来过之后事情会出现和大家预料不一样的变化。
冰清进门摘掉大大的兜帽之后,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大大吃了一惊——冰清的外貌,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而且异常憔悴。
吴衫和巫轩几乎同时站起来迎向冰清,吴衫更是把原本对冰清的怨气抛到脑后,惊讶而心痛的问:“冰清……你这是怎么了?”
冰清环顾了一下客厅里的人,除了前不久刚变成人的晚礼服以外她都认识。落座之后冰清虚弱地笑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和蜡黄的脸并不影响这个笑传达出的感激和歉意。她说:“谢谢你们能见我。我曾经做了很多伤害大家的事情,不指望你们能原谅我。不过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今晚来不只是道歉,这件事除了你们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来是想请求你们,能不能想办法既阻止陈前鸥,又不让他死。”
最后一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大家都听出了陈前鸥果然没死的弦外之音。巫轩反应最快,第一个说话:“这有点难,他那种极端的人除非死,否则不会罢手。再怎么说人也是你救走的,想阻止你不会自己去阻止?”
冰清看起来很着急:“我当时只想救御奴,我没想到御奴他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忘陈前鸥那个……嗨!”冰最后清激动地重重叹息一声,继续说:“请各位今晚花一点时间听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之后你们再决定相不相信我。”
曹华熙递给冰清一杯她自己惯常喝的血红色饮料说:“你说吧,我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冰清接过酒杯,看着红色的液体,原本看起来似乎是因为衰老过快而无精打采的眼中有了一瞬惊喜的光彩:“这是红樱桃酒?早听说婆婆驻颜有术,难道这就是那种神奇的饮料?”
曹华熙说:“是啊,我这些年一直喝这个,这里面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不但能养颜,而且可以帮助迅速恢复体力和法力,还没有副作用。你放心喝吧。”
端起饮料几口灌下,似乎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开始说:“陈前鸥已经通过御奴复活了。我带御奴从酒店逃出来之后才发现他还拖着陈前鸥。御奴执意说他知道陈前鸥没死,不肯离开那具尸体。我看他那魔怔了的样子,再想到毕竟和陈前鸥师生一场,不忍心逼御奴立刻火化陈前鸥。但是我强行带走了御奴,想以后再去处理尸体。我也曾担心过陈前鸥会复活,因为技术上说他复活完全可行。但是我知道他要复活和恢复需要时间。没想到就在今天,哦,现在已经是昨天了,御奴突然晕过去了。他不是普通的晕倒,而是像死了一样的表现。我就知道了,他又结束了一世生命。我问了御奴很多问题,直到他提到陈前鸥曾经让他参与了一个祭祀仪式。御奴不知道那个仪式是什么,他以为不过是陈前鸥让他做的无数个试验或参加的无数法事中的一个。我一听却知道大事不妙。”
“那个仪式是陈前鸥去西方游历的时候学来的巫术,其中涉及祭品发誓效忠,承诺愿意贡献一切等内容。这个仪式的结果就是陈前鸥预订了御奴的所有生命,他将自己的命和御奴链接在了一块儿,他死,御奴的一世生命会自动让渡给陈前鸥,直到御奴一次生命不剩才算完。也就是说,很久以前,早在陈前鸥练成分身术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未来给自己续命的准备,御奴成了陈前鸥的生命储备站。这种连接是单向的,御奴如果出事,陈前鸥不会损失一根头发。”
满屋子人都沉默地听着,白袜子逐渐攥紧的手已经开始轻微颤抖。
冰清接着快速讲下去:“下面我就说说我为什么要救御奴,为什么反对我的老师。我是陈前鸥带回来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那些和我一起被陈前鸥收容的巫师孤儿如果没有有利于陈前鸥的才能,都陆续死了,我从不去追究他们的死因,但是我知道他们是死于陈前鸥的各种实验或者布置的任务。我当时想的是只要他没对不起我,那么其他人又与我有什么相干?谁对我好我才对谁好。但是跟着他时间越久,这种借口越不能说服自己。尤其是在我看到他怎么对待御奴的时候,旁观者清,我那时才意识到,他对我们没有爱护,只有利用。如果有一天我失去利用价值,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我。那天他为了拿到澳大利亚一个土着巫师手中的太攀蛇毒,让我去陪那个巫师睡觉,那个土着巫师很可怕,是个性虐狂。以前御奴去过一次,回来的时候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之前我犹豫不决,直到那时才最终被刺激的离开他。”
“我和御奴一起作为陈前鸥的手下很长时间了,我想我对他是日久生情。不是我想为御奴开脱什么,但是他本质上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不是陈前鸥一直在对他进行洗脑式的灌输和经常性的挑拨的话,御奴一定不会对报复白袜子和巫轩那么执着。曹婆婆试图策反我的时候对我说了她对御奴成长过程的诸多疑问和猜测,有些事情我早就知道,有些是后来查到的,但是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陈前鸥曾经让我发过毒誓,一但对别人吐露半句,我就会老20年。但是现在我可以对你们说了,因为咒语已然应验。这是在看到御奴被抢走一世生命后不得不做出的抉择。我也是这一切的参与者,20年的青春为代价,很公平。陈前鸥真的是御奴出生到沦为奴隶的一手策划者。御奴变成人之前的一切不幸都是他安排导演的。”
白袜子忍不住开口问:“他做了什么?”
冰清看着白袜子说:“这是一个在你遇到蝴蝶结也就是御奴的母亲之前就已经在酝酿的阴谋……”
78.冰清(中)
冰清开始讲述大家一直没查清楚的御奴的故事。“蝴蝶结是陈前鸥一次造访三花家族时偶然见到的,他发现蝴蝶结有罕见的金绿猫眼之后就主动接近她,在她身上打主意。正好那个时候他在和三花家族努力结交关系,就每次去都顺便找蝴蝶结。蝴蝶结很喜欢陈前鸥,因为陈前鸥给她灌输了很多刺激的思想,还万般宠爱蝴蝶结,蝴蝶结大概以为这是爱情。陈前鸥告诉蝴蝶结外面的世界很好玩,教唆蝴蝶结和自己去外面游历。那时三花家族只听到过陈前鸥在中国的传奇事迹,把他当贵客款待,见蝴蝶结喜欢陈前鸥,就趁蝴蝶结成人需要外出游历的机会,托付陈前鸥带蝴蝶结出去见世面。陈前鸥把蝴蝶结带到了中国,带到了他通过国内的势力找到的一个雄性金绿猫眼拥有者身边,这个人正是我们面前的白袜子国王陛下。”
白袜子面色阴沉,代替了刚才的错愕:“你是说,蝴蝶结是陈前鸥故意让我遇见的?”
“就是这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从一群野狗嘴下救了蝴蝶结,这样认识的,对不对?你想的没错,那群狗是陈前鸥安排的。其实他也想过利用你那个同样拥有金绿猫眼的哥哥,不过考虑到万一有一天他阴谋败露,对付你一个在当时看来前途堪忧的落魄王子比对付一个古老猫王国正统继承人容易,所以才最终选定你。那之后,你像陈前鸥期待的那样,成功爱上了蝴蝶结。不过可惜的是蝴蝶结这边出了问题,因为陈前鸥对蝴蝶结好过头了,蝴蝶结没按设想爱上你,她爱的是陈前鸥。陈前鸥没耐心等你和蝴蝶结慢慢培养感情,就设计了那次所谓酒后乱性。”
白袜子这时候有点无力地说:“那一晚的事我确实印象很模糊,第二天我简直不能相信那是我做的。他在酒里放了什么?”
“各种东西。你和蝴蝶结喝的酒里有从助性的药到促进受孕的药,还有一个恶毒诅咒的开端。那一晚即使蝴蝶结是和别人做的,生下的孩子也不会正常。陈前鸥本想带蝴蝶结去他在中国的基地全程监控御奴出生,没想到蝴蝶结在你们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就跑回了日本。那时陈前鸥在国内的一些不好的名声也传到了日本,三花家族对他颇有意见,但是看在他说服蝴蝶结不要打胎的情况下,他们还是留他在三花家住下了。没过几个月,蝴蝶结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病症,那都是陈前鸥的杰作。”
曹华熙听到这里问:“可是猫对黑巫术有天生的免疫……”
“但是御奴没有,他是作为一个奴隶产生的。陈前鸥的巫术是作用在还在肚子里的御奴身上,再通过御奴间接吸榨蝴蝶结的体力。这也是为什么御奴比别的猫人更强的原因,他的在娘胎里就开始积累力量了。”
“事情发展到最后又出现了陈前鸥没预料到的变数,那就是蝴蝶结又从他眼皮底下走了。我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总之她当年拖着那么差的身体,可以说是以性命相搏,换来了御奴几年自由的生活,当然同时带给他的也有为维持生计举步维艰的日子。可惜最终御奴还是让陈前鸥找到了。他为了能让御奴死心塌地相信他,又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拜陈前鸥所赐,那是御奴最困厄的一段时间——被野狗追,被人类驱赶抽打,遇上各种坏天气和疾病,耗掉了三世生命,直到最后的最后迫不得已,御奴为了活下去,吃了人类喂食的东西,自此永远失去了成人的资格。那之后陈前鸥的出现对御奴来说自然就成了救世主。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御奴彻底成了奴隶。”
“这些事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也参与了吗?”吴衫问。
“我看过他的实验记录。没错,他是把培养御奴当做一个极富挑战性的试验来做的。他很快就发现我知道的太多,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察觉到我喜欢御奴了。但是当时他需要我,不能杀我,所以逼我发了毒誓。”
娜加一直在沙发角落默默听着,现在终于说:“你用20年的青春为代价给了御奴一个真相,他领情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冰清表情立刻变得更苦涩:“好像没有。我把这一切告诉御奴之后,他一时不能接受,疯了似的要去找陈前鸥,他说要当面对峙,除非陈亲口承认,否则他选择不相信我。当时我刚变老,体力不足以阻止御奴,他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也应该正在找他的陈前鸥了。这两个人这次碰面的结果很难预料,但无论如何,御奴都是陈前鸥的奴隶,陈前鸥有的是手段从他身上榨取剩余的利用价值。”
79.冰清(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御奴还剩三世生命,要陈前鸥死就必须杀死他至少4次,这也意味着御奴必须死。在坐的各位,你们真的就那么想置他于死地吗?”
白袜子和奥尔加沉默,巫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靠回椅背什么都没说,晚礼服见大家都不说话,他挺了挺胸说:“既然你这么了解事情的始末,你应该知道他当年回家只是为了骗走我爸的猫眼石,他有多少次明里暗里要杀我爸,当年害死他妈的人又不是我爸,凭什么我爸就该受这么多年谴责?你也该知道为了他的事我哥和我爸有嫌隙,我哥多少年都不怎么回家,他还一直在追杀我哥。你也应该知道他废了我妈一世生命,那次如果我爸晚到一步,我妈可能失去复活必须的肉体完整性。你还应该知道我原装的眼珠子就是被他抠走的,那颗猫眼石正是陈前鸥现在能这么强大的最有力帮凶。你说我们该不该想他死?”
冰清这才知道,这个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英俊少年是当年那只还没成人就被夺走猫眼石的小黑猫,她几乎不敢直视晚礼服的眼睛。但是廖冰清既然来了这里,要为御奴求情,也不会轻易放弃。她略微低着头说:“的确,说御奴是执行陈前鸥的命令这种话太不负责任,你想杀他报仇也天经地义。但是你们都还活着,只要御奴也活着总有赎罪的机会。但是如果你们真的杀了他,你们就真那么安心那么痛快?要他死你们要么杀他或陈前鸥三次,要么一次把他碎尸,你们真愿意这样做?”
晚礼服毫不让步:“我是动物,没那么多人类复杂的感情。御奴死十次也是他应受的。至于分尸什么的,我肯定他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陌生,被他分尸的猫族你数的清楚吗?就算他自己也早有这个觉悟了吧?爸妈,哥,你们也说两句。”
白袜子看着冰清说:“于公于私,我都保不了御奴。”
巫轩开口了:“冰清,就算我们不想把他置于死地,要陈前鸥死,又要御奴活,你说该怎么办?”
冰清要急哭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们啊……”
曹华熙说:“你知道陈前鸥在上次被巫轩杀死之前造了几个分身吗?”
冰清赶忙回答:“能用的只有一个。但是不知道那个副本陈前鸥藏在哪里。”
“如果找到他的副本,把两个身体都毁掉,他是不是就不能借助御奴复活了?”曹华熙继续问。
冰清想了一下点头说:“可以这么说,如果他没造我不知道的副本备份的话……有第三个陈前鸥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他目前还驾驭不了三个独立的灵魂。”
曹华熙说:“诸位听我一句,御奴也有金绿猫眼,你们以为他放着自己身边早就准备好的金绿猫眼不用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还想要御奴的几世生命。如果杀御奴,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陈前鸥可以没有牵挂直接拿走御奴的金绿猫眼增加实力。相信我,那样的情况将是更难对付的。”
白袜子说:“怎么处置御奴以后再说,我们先想办法找到陈前鸥的副本,灭了他是最重要的。”
曹华熙联系了雅典巫师联合会,请求支援,联合搜找陈前鸥。他们几个人围在桌边分析两个陈前鸥可能的藏身地点。冰清说,她知道一个陈前鸥的秘密基地,离关押曹婆婆和吴衫的那个开发区基地不远。那里是陈前鸥炼制各种药品和宝石的地方,只有极少的陈前鸥追随者知道,几乎是陈前鸥自己一个人在打理那个地方。“我觉得原装陈前鸥可能在那里,因为他需要定期去那个地方吸收能量。就算他没有金绿猫眼了,还是需要依靠其他魔法物质增加法力,尤其是在他刚经历起死回生的严重消耗之后。不过那个地方很难找,我也只去过一次。我们只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