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宁跟宁滔谈过,当然不会说实情,但说了一半:“还是贫血,说什么供血不足容易心悸,对心脏不好,养一阵就会好很多,医院跟中医都这么说,我看还是好生养着,到时候再看看。”
鲁小森听了揉了揉额头,低着头消化了一下情绪,宁滔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以前感冒就引出了一系列肺部感染,现在检查来检查去,又因贫血对心脏都不好了,怎么老天就偏偏要对他不好?
鲁小森心里难受,足足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抬头说:“我想让他那小酒吧关了,呆家里,你能帮我说说?”
宋杰宁叹气,苦笑,“我要是有这能耐,不至于让他成现在这样,鲁小森,宁滔心里的地盘里,我的名字只叫朋友,朋友只能做得了朋友的事,管不了那么多。”
“我不也管不了他么。”鲁小森烦躁地转了个圈,他知道宁滔不是个把所有心思都拿出来给人看的人,或许说,他没那个自知要把心底所有的窟隆都拿出来给他看,他就这么活着长大,靠近了的人靠得再近,也不代表他会为此妥协什么。
鲁小森以前才不管宁滔怎么想的,他有的是大把的时间让宁滔去过好日子,让宁滔安逸地呆在他们的家里,随便他去成为个什么人,他都会一直守着他。
可中途变故,一切都改变了。
宁滔的固执也更不可更改了。
让他真守在家里,不让他去干什么,恐怕真得除非他死。
鲁小森知道那变因是自己的入狱,对宁滔的改变有时候他真是有心无力,他可以强硬地要求宁滔再回到以前只呆在家里的日子,可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不是那个爱着宁滔,任由宁滔怎样都可以都会陪着他的鲁小森。
他不是能真正强硬勉强宁滔的人。
他做不出。
于是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
两人回去入座吃饭,宁滔照常给他们添饭,也没问鲁小森出了什么事。
鲁小森也抿着冷脸,肃杀之气不显自露。
宋杰宁让自己当没看见,刚吃了口饭就接了个电话,谢东潜来了。就在宁滔家门外。
“你想干什么?”前次以为自己跟谢东潜彻底谈清楚了的宋杰宁冷静地问。
他非常清楚明白谢东潜找他不是为的什么旧情,而不过是想要一个长得不错拿得出手还能对他死心塌地的床伴。
毕竟他的难吊是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谢东潜就是这个人,仗着自己有点财貌,就自我为中心。
以前宋杰宁在他貌似特立独行的花言巧语里失过一次手,他这把年纪,要是再中招,那真不是愚蠢两字可以形容。
他现在被谢东潜这么个人烦着,也足够烦了。
“我出去一会。”宋杰宁听到谢东潜那句深情款款的“我就是想见见你,一眼就好”的话后冷笑了一下,放下了筷子。
谢东潜真是给脸不要脸,硬是当这么多年宋杰宁的孤身自好是因为他受的伤才不敢爱,往死里意淫他要弥补宋杰宁。
宋杰宁真是被他弄得好笑,连不相干的人都不知道从哪弄来他的电话,带着醋意在电话时跟他说谢东潜昨晚跟我上床了,才不是真爱你,你这个装B的婊子趋早离他远点之类的话。
这无妄之灾已经闹得原本心情就不好的宋杰宁更他妈糟糕了,他放下筷子出了门。
门被他摔得砰然作响,宁滔看了看,朝鲁小森一侧头,“你跟着去看看。”
“想我?”宋杰宁这几天憋的火气全拢在胸口,不过他也只是冷笑着看着谢东潜。
谢东潜冷不防地真见到他,笑一时之间还没挂到脸上,颇为英俊的脸上有着一点没褪干净的深情,那深遂的眼里此时也是更专注地看向了宋杰宁。
他刚点头,就被宋杰宁一脚给踹了过来,正中腹部,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再说一句。”宋杰宁冷笑。
“小宁……”谢东潜咬牙抬头,刚喊了句,又被踢了一脚。
这次是脸,连牙都出了血。
宋杰宁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冷笑着说:“你可以报警,不过我警告你,你再来骚扰我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我也不怕你报警,你他妈不是教授么?我倒想看看哪个破大学会要你这种连学生都敢骗着上的畜牲,还有别以为现在的人好骗,你新骗上床的那个学生正等着你回去跟他恩恩爱爱,你要是再到我跟前犯贱,你就等着当GV男主吧。”
说完他真是觉得恶心得不行,接那些傻B电话,那还被完全不相干的人堵着他看他们的活GV求他放过谢东潜,这姓谢的还嫌不过瘾还来恶心他,他现在还被逼得把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真是快被这些给弄疯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这些!脏麻烦事,这蠢货一回国就自作多情地给他惹给了一大堆,弄死他的心还有,还述他妈的什么旧情,连过去那个年轻不懂事的自己都想狠狠揪出来爆打一顿,怎么当时就眼睛瞎了看上这么个次的人。
宋杰宁是再没一点对什么狗屁初恋有怀念的心思了,谢东潜这次的出现算是把那有关于初恋留下的一丁点美好感觉都毁了,越发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华而不实的货。
说完觉得还不解恨,狠狠再踢了谢东潜一脚,面目狰狞地说:“告诉你,再来骚扰我,我杀你全家,别以为我做不到,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怕。”
说完再踢了一脚,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屋里走去了。
在他后头叼着烟看戏的鲁小森挑了一下眉,惊奇地勾了下嘴角,也没事人一样地跟着他进了屋。
一进去,站在门口的宁滔问:“要不要打120?”
“打什么打?”宋杰宁没好气地说,说着打了个电话,叫谢东潜那个新骗上床的大学生过来把人拉回去,最后他语带威胁地说:“你有那个本事录他录像,借我的口说出这些事,那么以后就好好管着他,你们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找一点点麻烦,那就别怪我姓宋的不讲客气了。”
说完他就把那号码给删了,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再吃饭的心了。
圈子里的事传得很快,那头贺卫韬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谢东潜被打了,饭后没多久就过来了。
宋杰宁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依旧冷着一张脸。
贺卫韬提了一大袋水果过来,说:“新鲜的,刚摘回来的,带过来给大家尝尝。”
宁滔本来正在收拾鲁小森带回来的衣物要去洗,被鲁小森拦住,正在洗衣房那门口相互大眼瞪小眼,听到贺卫韬的声音,小暴脾气一起,把洗手篮往鲁小森脸上一摔,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接过贺卫韬手里的东西,说:“我去洗。”
鲁小森身上挂着他穿脏了的内裤等衣服,面无表情地把这些扯下,然后看着地下,犹豫了一下,又弯腰把它们全捡了起来放到篮子里,然后提着洗衣篮进了洗衣房。
宋杰宁愣了,喃喃自语,“他去洗?”
说着拉了把贺卫韬,走了过去。
“干什么?”贺卫韬小声地问。
“去看看这世上是不是又多了个好男人……”
他们走近门口,宋杰宁根本毫不掩饰地就站在门口看。
鲁小森正在拉洗手机盖,看着撇过头,眯眼:“看什么看?”
宋杰宁哪会怕他,他怕他家蟑螂也不会怕鲁小森,“就看看。”
他好整以暇地抱臂,真打算看戏。
鲁小森再懒得理他,又摸出根烟不抽光叼着,琢磨着他这辈子一次也没用过的洗衣机怎么用。
等他成功琢磨出那台老洗衣机里怎么放水,然后又低头把所有衣服扔进去打算按开关时,一个刚走到门边的小个子就飞快地窜了进来,看都没看鲁小森一眼,粗鲁地把他推到一边,把内裤给捞了出来,把那几件他新买的衬衫拿了出来。
衬衫都是他给人买的高档货,禁不住这种老式洗衣机的蹂躏。
宁滔皱着眉头迅速把衣服分类分色分好,还好只是刚沾了水,一切都可挽回。
而被他推到一边的鲁小森看了看根本看都没看他的人几眼,然后掉头走了。
出门那刻他吐了口气,把怒气给吐了出去,觉得还是不舒服,开了院子里的灯,拿了工具,去干木工活了。
一直都是消失不见的全叔这时也出现了,帮着他去削木头。
到了晚上十点半,宁滔把衣服洗好,宋杰宁让贺卫韬回去之后,他商量着跟宁滔说:“买个新洗衣机吧?”
“我这个能用。”宁滔头也不回地说,打算去煮宵夜。
宋杰宁头疼,院子里削木头的声音透过窗子清晰可闻,他觉得自己脾气坏,但没脾气的宁滔其实更可怕,他不跟人生气,但比不生气还更折磨人。
再这么下去,鲁小森就得被油盐都不进的宁滔真给气疯。
“得了,得了,我真懒得管你们。”宋杰宁自己也烦得很,见宁滔还要忙,没好气地说:“我不吃宵夜了,你自己去问问鲁小森吃不吃,别擅作主张就忙,还有记得吃药,我去睡了。”
说着他皱着眉抿着嘴走了。
剩下宁滔站在当地好久,才慢慢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确实挺会惹人不高兴的,性格沉闷不讨喜,有时候也不知道变通,所以他才不喜欢麻烦别人。
可是这样过下去也不行,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他还想跟鲁小森过得开心一点。
所以,好好活下去吧。宁滔再次对自己这么说,提着脚往门边走去。
每次出事,祖母死了,生病以为要死掉了,鲁小森进监狱了,他都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这次,鲁小森出来了,也亦然。
好好活下去。
宁滔站到灯光旁,看着鲁小森蹲在地上眯着眼睛在量木头的测距,然后站起来又去削木屑。
过了一会,这人终于回过头看他,用带着些没好气的声音说:“外面冷,别在这里挨冻。”
宁滔“嗯”了一声,说:“你们也进去吧,晚了,要睡觉了。”
鲁小森听了话,本来不想接话,但一看宁滔那瘦小的身板,觉得他心口也疼,于是闷不吭声地把工具收好,对全叔说:“去睡吧,都晚了。”
说着一手拎着收好的工具走了过来,一手拉了宁滔进屋。
宁滔被温暖的大手拉着,心里也微松了口气。
他觉得鲁小森还是喜欢他的。
他都这样了还都喜欢着。
真的挺好。
“要吃宵夜吗?”宁滔还是问了。
鲁小森眯眼,摇头。
全叔也摇头,回了他的房间。
宁滔没动,鲁小森一手把他抱起坐到沙发上,去放好工具,又走了过来在宁滔身边坐下,打了电话问了下公司那边的事情,这又拿过药包里的药单,一个个地问宁滔:“这是什么?”
宁滔看得清的就说,看不清的就说他也不认识。
鲁小森皱眉说:“这些医生怎么就专写别人认不清的字?”
他说着拿了电脑过来,一个一个查药名,看药材属性。
其实他也不是医生,看了也白搭。
不过不看闹心,有些事就算无事无补,也得去做,只求个心安。
看了半会,宁滔眯着眼睛有点困了。
鲁小森推他:“你是不是得吃药?”
宁滔点头,要站起来时被鲁小森拉着了,“在哪?厨房?”
“嗯,温在炭炉上。”
“我去倒。”鲁小森说着就挪开了电脑,又把沙发上的毯子给盖到宁滔脚上,咬着那根烟头去了厨房。
倒了出来,他尝了一口,真他妈苦,回头宁滔却眉也不带动一下地全喝了下去。
“医生怎么说的咱们就怎么吃,吃好了再说。”鲁小森总算正面跟宁滔说这事了,“你可能觉得不严重,但我觉得有点严重,你身体不好,我也没心思在外边忙,你要还开小酒吧,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活太忙了,你要么找个人帮手,要么就别开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忙,而且时间癫倒确实对身体很不好,你的事我管不你太多,但你身体我得管着,你要是身体不好,我忙啥都是白忙不是。”
鲁小森说得平淡,也不看宁滔,只是搂着宁滔,把怀里的人搂得紧紧的。
宁滔躺他怀里,好久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带着睡意地“嗯”了一声,说:“我听你的。”
鲁小森听了把他搂得又紧了点,在他头发上印了好几个吻,才说:“我在牢里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想着你没我要怎么办,冷了累了没人靠着怎么办,有人欺负你怎么办,想得我后来脾气都没了,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让我回来见你就好。”
宁滔又“嗯”了一声,伸出了手去握鲁小森的。
“所以我出来了,你得让我守着你,守着好好的你。”鲁小森把头埋宁滔脖子里,闷闷地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我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的。”宁滔侧过脸去吻他的唇,边吻边轻轻地说:“我都知道的,我会好好的。”
就是知道,心里的坎再难迈,也得好好迈下去,变得更好一点。
把小酒吧关了,等于是把这十来年的寄托给关了,宁滔做不到,所以在鲁小森的帮忙下,请了一个厨艺还不错,名字叫沈丛的人。
沈丛以前是个厨师,为了救人误伤了人,被判了几年,出来后一直过得不太好,以前在牢里也认识鲁小森,一直都跟鲁小森带领的那伙人有联系。
这次一过来,也是包吃包住,和也算认识的全叔一起管小酒吧,觉得这小日子也挺安逸,在外头折腾怕了的他也愿意这么呆下来。
宁滔也会在晚上六点到九点的那段吃饭时间最忙的时候去帮忙,省了不少事。
更多的时候他是按三餐吃饭吃药,有时鲁小森要是在城里,他就会给鲁小森做好饭,等他方便的时候过来拿,或者他自己送过去。
也有人说他们的闲话,他鲁小森一出来,带着干活的人也没几个清白的,难免有嘲笑和看不起的。
但宁滔是真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出生就无父无母,早就被人指指点点惯了,这方面早就习惯。
但鲁小森那边情况就不太好了,他们的停车场地和公司门口被人洒了狗血,还有人打公司电话去骂坐牢犯之类的话,更有人跑到他们公司门口去大骂扔臭鸡蛋。
宁滔先前是不知道这事的,那天他去给鲁小森送饭,正好看到一个小孩子拿着一打鸡蛋跑到门口狠狠地砸了下去,红着张小脸用不成熟的声音大骂:“坐牢犯,干缺德事的,不许在我家门口开公司……”
说完拔腿就跑了,边跑边做鬼脸,脸上全是得意洋洋。
而宁滔站在当地,气得全身都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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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滔把饭送到,鲁小森不在办公室,其它人不在,他走到后面的停车场,见到了一堆人围着一辆车在说什么事。
宁滔没叫人,过了几秒,鲁小森回过了头,看到他没惊讶,微抬高了声音说:“你等会。”
说后过了十来分钟,鲁小森跑了过来才吃饭。
要送宁滔回去时,鲁小森开车看到门口的狼籍,开车的他顿了一下,问:“看到了?”
宁滔没出声。
“对手搞的鬼,没事,过几天就好。”鲁小森解释。
完了接着说:“这阵没事别过来送饭了。”
宁滔还是不作声,鲁小森也看着车前开着车说:“没事,我能处理好,你别担心。”
过了一会,见宁滔还是不出声,鲁小森凑近他,亲了下他的耳朵,轻声地叫了声,“滔滔,滔滔……”
宁滔这才回过神,抿了下嘴,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