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花开 上——钢金属的教皇

作者:钢金属的教皇  录入:03-22

云雾散尽,洛云顶站在了当场。他面色晦暗,手臂微微颤抖像融化了一般灼热。他转脸望回去怒声道:「原来是

个装神弄鬼的转世童子,让我看看你到底能继承你的真神?!」他扬手一刀掷向了清坤宫里。

起火童子年少气盛,也冷笑着冲上前去。他一跃跳起伸手接向了弯刀。

清坤宫里周围的幕僚术士们齐声说:「不能接,仙君。」

洛云顶的弯刀快捷得凌空飞去,插进了重重浓雾里。浓雾里传出了一声少年的骇叫,声音凄厉惨痛又嘎然而止了

。仿佛是有人来不及躲闪被刀迎面戳中了。弯刀也仿佛遇到了威力极大的对手,化出了一道金腾腾的光芒。少年

和金刀齐齐发出了一阵金铁交错的凄厉响声。清坤宫里无中生有,风里自爆出了一串金火,腾腾得窜上了天井殿

顶。

博溪伸出二指在自己眼前一抚而过。眼前生光,他看到了浓雾后面是一片的槐树荆棘里,有一个银衣少年正和一

柄血刀飞天遁地的游斗着。那人的身影翩翩然快如疾风,不停的回身一指点着还击。一指指地遥遥指向了血红色

的弯刀,燎出了一丛丛的金火花。花火结成了丝缠绕着兵器,火花越来越盛如茧包蚕一样得把刀包裹住。而弯刀

也血光流动,变成了一条火焰蜥蜴在左突右冲着。

博溪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火蜥蜴般刀气越来越盛大,蒸腾着撩人的火焰。少年也不惧怕,继续用手指点出的一根根蚕丝线正面得迎截了去

。这样硬碰硬的血火相击,一定会拼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博溪不加思索的从身旁人那里拿过了一柄长剑,向着两人中间掷去。这只长剑去势奇准,一下子就插进了血蜴刀

和起火君两个人之间,分开了人们。

博溪暗舒了一口气,却突然看见了银衣童子神色惧变。平静的脸上现出了很惊骇恐惧的神色。他大叫着连连后退

。那枚插入地上的长剑陡然化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蛟龙,盘旋飞起,一下子就把银衣少年的头颅旋切了下来。

人们都听见了清坤宫发起了一声撕裂凄厉的骇叫。然后殿内如六月飞雪,飞飞扬扬的飘落着一阵阵银灰色的粉尘

,有一个少年从浓雾里栽倒了出来,身首异处,鲜血铺满了大殿。

偷窥的北方幕僚和术士们大声惊呼了起来:「起火君死了!这人杀了起火君!」

「铮」的鸣叫声里,博溪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条蛟龙飞旋了回来。王往程跳起来接过了一把亮闪闪的长剑。他笑嘻

嘻的对他说:「柳奘红留下的『越王八剑』怎么是柄飞剑啊,它自动窜出又自动飞回来了!这剑真好,以后就归

我了。」

越王八剑是专杀人间诸王的神剑。他所杀的必然也是人间的诸王,或者是能通灵的道家高人和大术士。博溪恍然

大悟了心里又复懊悔起来,他只是单纯得想把争斗双方分开,绝不是有意要杀人的。谁知道这个带了隐身符的人

是谁啊。

春夜清冷,白于山周遭下起了急骤的暴雨。豫州的古城日月城变成了一片混混沌沌的影子。山野里人兽激烈地对

峙着嘶吼着,宫殿里,人们看得神迷心醉都不知道现在是人间几何了?

博溪一瞬间变得平静了下来。他望着殿外乌沉沉的苍穹里倾泻着如注的雨水。他望着这番争斗这场是非,蒸腾的

心也变得沉静下来了。

他心平气和的想着这许多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对于感情,安如意对人体贴亲切,实则心性敛得极深。他是

一片深云,看似一切随风顺其自然,实则他的心变幻万千不可捉摸。博溪却是常人,他克制着心中的思慕之情。

却像是饮鸩止渴,不知觉地沉沦了下去终将会为情所伤。而柳奘红和洛云顶的感情,太过刚强霸道,却不知「情

深不寿强极则辱」这句话。人过于强求就会失去了更多,原本拥有的一点点柔情也终究消散了。

这番故事、这段情路所有的人都走得异常辛苦。其中的冷暖悲喜都归各人自己去承受。而他,博溪又能何去何从

呢?他静静的注视着安如意。

洛云顶惊愣了半晌,他终究不甘心就此败落了。

于是再次抢上前去与对方缠斗起来。这场战事拖得厄长,人们竭尽了全力。他的额上摒出了一颗颗汗珠,热息腾

腾得滚过了乌发,身躯,噼啪得落入了尘埃。一身重汗把衣衫浸得透了,又被他蓬勃激射的内力烘干。这种寒热

交集的酷刑仿佛使人经历了地狱、冰焱两重天的锻造。他心绪难稳,身心倦怠。

安如意的心神则完全贯注到了争斗中。他忘记了周围的遭遇风雨,心无二用,身手甚至比心意更快捷。突然洛云

顶脚步不稳,身子向一旁栽倒了下去。

观战的众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安如意看得很清楚,连一些他不想看清的东西都看得清晰明了了。洛云顶似乎是

身子手臂错住了,他失足倒向了一旁。

高手过招,怎容得下一点闪失。恍惚中安如意一眼瞥见了他的神色。仿佛是神帜涅磐莲花落谢,洛云顶姣好的面

容上泛起了一脉绝望死色,一脉凄绝、惨淡的心碎神色。他的红衣一片片撕裂了,金簪也都折断粉碎,漆黑的眼

瞳里都是一派恐惧。

霎那间安如意的心悬在了顶梁。他急速的权衡着事弊利害。这个人昔日与他曾有过一夜缠绵,他双臂搂住自己的

脖颈,柔声说:「带我走吧,走到天涯海角都行,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这个人杀是不杀?战事上的输赢变化都在一念之间,安如意微一迟疑。

这一恍神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洛云顶看准了他的破绽。他纤纤的十指暴长化成了十柄细刀,一把在他胸口用力地

按了进去。安如意低头觉得冰凉的手指嵌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的心也在急速得下坠着。

「原来他是诈倒啊。」安如意苦笑了,他精于算计步步为营,两次都败到了同一种圈套里,这是自作孽不可恕?

还是机关算尽呢?

两人间发生了一连串的动作,真是迅捷得一气呵成。洛云顶的手指刺入了安如意的胸口,一股寒气侵袭入了他的

肺腑。让他撤骨都变得寒冷起来。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一步走错就会跌入了沉沦的地狱了吗?安如意胸膛剧痛着

带着他的意识坠入了寒冷的冰海里。骨骼喀喀作响,全身也没有了着力之处,他一下子由云端跌落了尘埃。

洛云顶一招得手后心中大喜,挥手便再次斩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人们齐声惊呼了起来。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一个人快速跃过去。他扑过去挡住了洛云顶的手,护住了安如意。

那人是一个椭圆型脸凤眼的少年,博溪。

洛云顶一股忿懑涌上了眉睫,怒斥着道:「博溪,你干什么?你要帮着外人违抗我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博溪心里憋了半天的委屈和热泪一下子就撒落了下来。一颗颗地滴在了洛云顶的手上。他忍着

痛楚说:「叔叔,算了吧。因『爱生怨』这样的理由去杀人是逆仁义违背道理的。叔叔是个贵人,又何必拘泥于

一个凡人呢。这个人已经受了教训受重伤了。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罢手吧。我们一起走吧!」

洛云顶怒目看着他的脸,他脑子里闪着念头,惊愕得大笑出来了:「博溪。你是不是喜欢这个人?」

博溪脸孔煞白。这句话如针扎碎了他心中仅存的一抹柔情。一片片跌到地上化为了湮尘。他摇头说:「不是。这

个人对我有取命再造的恩情,我想报答他的恩情,不关系其它事。」

洛云顶哈哈笑了。他心里急速的转换着念头微微得点了点头。他俯身拣起了沾着血的弯刀,持刀对着博溪冷酷的

说:「说得不错,博溪。你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不愧是我豫州的后人。那么我养育你的大恩大德,你到如

今还未还吧。现在你既然救过了他就算是已还清了他的恩情。然后你就再砍下他的头,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吧。

他黑白分明的眼瞳注视着博溪,像是一汪清泉一样洗练着少年的心。

博溪的手臂上沾满了安如意鲜血。血彷佛有着灼灼的热气溶化了他半边的身子。他回头看向他,而他掩住胸口,

正在凝目看着着他。黑瞳映血,面色莹白,竟是别样的清澈如水。

安如意静静的看着博溪,漆黑的眼瞳里掂量着一个陌生人。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少年,充

满了轻蔑和不屑。直到握花推算时他才第一次正眼看他,把他当成个对手看待。慢慢的他的目光少了些疑虑,多

了些同情和体谅。他眼里的这份珍视、体贴和温柔,却活生生地让他肝肠寸断,痛苦不堪。

若非这个人如此得体贴,温存,他也不会被逼得进退两难,生死两难吧。

他终于看透这最后的卦象和未来了。

染重城赶不及跑过来阻拦他,急得怒声骂道:「你敢杀我师父,我就把你们都挫骨扬灰。」

博溪的眼瞳里落下了热泪,一滴滴得撒在安如意的脸上。他摇摇头轻声说:「安先生,我报了你的恩后,我们就

两不相欠了……下次再见面时,请你不要再对我那么亲切了……」

说完,他接起了弯刀。沾了一抹安如意的血抹在了血刀一侧。然后就抬起右手,把弯刀往自己的脖颈处横划而过

顿时利刃截断了他的脖颈,一腔子的热血飞溅出来,撒满了黑黢黢的破殿。就像是在黯淡的天际边绽放出了一道

绚烂璀璨的朝霞。

这样也好。

博溪心里最后想着。与其寂寂无声得去倾慕、思念、失恋于一个人,还不如永远放弃。

这样也罢。不必再想,不必再苦,不必再求。一切都到此为止。

这就是入宝山后与我有关的最后卦相啊。博溪恍然觉悟了。原来竟是这般的惨烈、惨痛,悲壮。这十丈红尘太艰

难,这三千世界太难渡,就这样撒手也罢。

这养育的恩情,这爱恋的情结,这逼迫的背叛都太难选择、偿还了。而他不想欠任何人的债。

他横刀自刎而死,身体扑倒了前方。双臂向前伸出搭在了洛云顶脚下,形成了一个环抱的圆。他垂着脸再也无力

抬起头颅了,嘴里喃喃得说道:「我跟叔叔的债,博溪就还一条命吧。我,此生圆满,再也不欠任何人的恩义了

。」

这柔弱的少年有着一颗孤傲、高洁的心。

洛云顶一下子恹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无言的沮丧。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博溪这个人原本是他安排在王家的一颗

棋子,一步步得把王家和安如意拉进他精心策划的圈套。前面做得很好,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木偶人突然有了自己

的想法和感情,会远离了他定下的卦相。真是愚蠢的人啊,以他的推算本事说不定能成为仙人神人,却偏偏有了

颗凡人易动情的心。博溪也已经沾染上了豫州洛家的血性了吗?就像是历代的豫州节度使洛锦姗、洛云顶一样,

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宁可城破人亡也要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去自由翱翔。

这太愚蠢了!

洛云顶的脸色狰狞至极。他俯下身细看,发现弯刀先染上了安如意的血之后又杀了博溪。已经应验了他所下的杀

安如意的蛊毒符咒了。他用蛊成功,便永远不可能再用蛊毒苻术去杀死同一个人了。洛云顶心里充满了一种酸楚

的滋味。这就是他设计的结果吗?

这人以这样决绝的法子解脱了他们的冤孽,这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啊?

博溪身体倒下了。他的双臂抱成了一个揽月的圆形。手臂间涂满了用血沾划的符咒。这符咒随着血气泛出了淡黄

色的光芒,微微飞升起来,形成了一个蒸腾着金光的环圈,团团的围绕罩住了豫尚公主。

洛云顶惊骇得叫了一声,道:「不行!博溪!」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变得不住晃动模糊起来。整个人被一股阵符的力量一下子抛开了。

这奇特的结果震住了全场的人。

清坤宫里众多偷窥的北方术士和幕僚们都大吃了一惊,复又大喜起来。他们齐声叫着:「啊,这就是『海市蜃楼

』和『符移阵』吗?传说是术士最高明的法术啊。起火童子能用小小的血符能移动兵器的,还从没有人能用符阵

移动人的。这个人的术数真是高强啊。啊啊,可惜他竟然死了。不过也好,他死后能把他的身体炼丹制佛,说不

定还能炼成金刚神呢!」

幕僚术士们眼望着他垂涎三尺了,他们同时都忍不住扑向尸体了。

洛云顶又惊又怒,大声地骂道:「笨蛋!术士都是用偷天换日的手段来长生不老的!还没见过你这种陪上性命去

解别人蛊毒的。你用术数把自己的命都用掉了。你是蠢材吗!」

他惊怒得全身颤抖,身体却像青烟般不住得晃动扭曲着,终于被血符阵吸成了一条婆娑摇曳的影子,卷入了黄符

圈子。他暴怒得挥舞着双臂叫嚷着,身体却越来越虚渺,成了一缕薄薄的黄符影子遁去消失了。

血的阵符产生了剧烈的震动,使延绵千里的重重楼阁和桐雁台都震动摇晃着。洛云顶的人影也瞬息间离开了白于

山清坤宫。他精于蛊术,善于蛊术,最后也以身殉蛊毒。他的弯刀得偿了风愿,杀死安如意了。那么从此后变成

了一把废刀永远祛除了蛊的符力。

这就是他孤注一掷的结果吗?

空中袅袅散发着一阵阵金铁般的嚣叫余音,久久地平息了。

随着施术的豫尚公主的消失,清坤宫外面的奋战的「撒血成兵」的影子武士们也失去了抵御的力量。豫主洛云顶

布下的迷阵「罗酆六天宫」也随之渐渐失去了法力。一块块由灰白变成了烟黑色,由远至近,慢慢消失在黎明前

的黑夜中了。

一人死,万事皆休。

原来这「入宝山」后的结局终究是要应验到一个人的身上啊。决此一朝身,了却平生事。博溪以一人之死换回了

众人的安宁。

第二十三章

洛云顶被博溪最后施法的血符阵抛出了白于山。他一消失,自然兵败如山倒。风催散了凝滞不动的阴云,一团团

的浓血雾也随着清风渐渐吹散了。

乱世中向来都是强者为上的。北方都督和洛云顶的对阵也进入了尾声。北方军士们趁势继续攻击着,他们一举扫

荡干净了豫州洛家的符影兵们。都督一力驱赶着兵卒们追杀影子们,体会着一种破阵杀敌的畅快感觉。

幕僚们用白虎驱散了孽伺蜴,歼灭了大半的影兵们。但是起火童子的死,也震撼了众人的心。大家都惊惧不止。

众人都寻思着,起火童子据说乃是起火神的转世,怎么会被对方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战败了呢?难道此人是假的吗

?一个失败的术士又怎么可能是起火神转世呢?

天光渐亮,众幕僚们看眼下的事态渐清,难于再混水摸鱼。

安如意、染重城等人带着越王八剑,不容小窥。更何况北方军乘着风稷来的,再战下去多死两个术士反倒回不了

北方了。于是众人奏请都督收兵,众术士便做法搬起风稷要带着军士们回北方了。

一场血战后空荡荡的废堂里只剩余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染重城、慕二忙上前扶起了安如意。染重城一转眼就看

见了地上躺着的博溪。他自刎这一刀拉得极重,满颈鲜血,眼看得人奄奄一息不能活了。

这时候,北方州众术士们围拢在博溪旁,啧啧称奇。他们同时伸手抓住了博溪的手足,争着想抢走人。王往程扑

过去抱住博溪大哭了起来。抢人的是左右军师、幕僚、清客等人,身上都带了隐身符。他们嫌他哭得碍事,毫不

客气地推搡着王往程把他推翻了。王往程紧紧得抱住博溪,一边大哭一边惊骇着,怎么他会被一团团冰冷的空气

推得翻来翻去了呢。

染重城微微沉吟了一下,冷冷的笑说:「博溪啊博溪。你想为他死,好叫师父永远记着你,我却不让你如愿。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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