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飘尽后,牧师微笑着看了两位新人一眼,随后转向严娇,温和而大声的问道:“严娇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顾轩丞先生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严娇抿着笑意看了顾轩丞一眼,幸福的回答道。
牧师笑着点点头,又将头转向顾轩丞这边,问道:“那么顾轩丞先生,你愿意娶严娇小姐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愿意吗?
轩丞,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你真的愿意从此与这个女人携手到老吗?
杜雅文望着面无表情的顾轩丞,在心中暗暗的问道。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新郎的回答未如预期中那样响起,在整个大厅静谧的气氛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沉默不语的新郎身上,而严娇的脸上也同样流露出了慌乱尴尬的神色。
“轩丞,你怎么……”杜雅文听到严娇轻声的问道。
顾轩丞依然一声不吭,他脸上的神情是淡淡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听到严娇焦急的呼唤,他抬起眼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指着杜雅文说道:“是谁让这个人坐在这里的?”
“让他出去,滚的越远越好。”
78.
听到顾轩丞这句话,原本寂静的婚礼现场顿时隐隐骚动起来,嘉宾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第一排的杜雅文,而严娇的脸上也流露出一种尴尬和难堪的神色:“轩丞,是我让他坐在那里的,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只是想让他更好的看到婚礼……”
“谁跟你说他是我的朋友?”顾轩丞淡淡扫了严娇一眼,又重复道,“让他出去,我不想看到他。”
被顾轩丞这样一闹,原本温馨浪漫的婚礼顿时气氛陷入诡秘,看到自己最爱的女儿被顾轩丞这样冷漠的对待,严奎的面上很是不好看,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只是碍于现场嘉宾的面才没有发作。
而作为当事人的杜雅文心里就更不好受了,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方才看到的顾轩丞的眼神都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轩丞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这样难堪?难道自己就连亲眼见证他婚礼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杜雅文心中憋着一股怒气,他没有理会身旁钱涛涛伸过来搀扶他的手,而是固执的自己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尽管膝盖处传来难耐的刺痛,然而杜雅文依然咬着牙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大叔,我扶你出去吧好不好?”身后的涛涛忧心的问道。
杜雅文抿紧了嘴唇,挥去钱涛涛探过来的双手,他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处走去,不管周围的各界名人们用怎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也不管身后的顾轩丞、严娇都是怎样的反应,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这个叫做顾轩丞的混蛋给愚弄了!
从过去到现在,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颜面尽失,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难堪的恨不得死去!之前怎么会觉得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之前怎么就那样轻易的原谅了他,认为他有他的苦衷?!
他有苦衷又如何?他有苦衷,就可以让自己被严娇硬生生的从家里挤兑出来受尽业内同行们的笑话吗?他有苦衷,就可以让自己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眼睁睁的看着,让他们尽情嘲笑一个瘸子是怎样狼狈走路的吗?!
不管右膝处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杜雅文依然像个战士一样义无反顾的往门口走去,他只想远离众人鄙夷、轻慢、饶有趣味的探视,他只想摆脱身后黏着的那一道几乎要将他后背灼热的视线,他只想离开这个曾经让他感动过、痴狂过、痛苦过的男人,他现在只想远远的躲开,越远越好……
不过杜雅文的腿伤却令他未能如愿走到门口,才迈出了几小步,他便不由自主的重重摔到了地上!
——“大叔!”
钱涛涛见状立刻惊呼一声想要跑上前去将他扶起来,而顾轩丞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宴厅顶部的水晶灯吊顶忽然全部熄灭,整个厅堂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突如其来的黑暗令现场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安起来,原本还安静的像死水一般的宴堂突然像一个沸腾的油锅一般炸响开来。
人们纷纷站起身来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交头接耳的询问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更有甚者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想要走到外面去呼喊自己的保镖、助手等。
就在此时,伴随着“砰”的一声,一道尖锐刺耳的枪声划破了一切的骚动。
听到枪声后,偌大的厅堂内瞬间陷入一刻的死寂,但随后,人群的躁动瞬间升级成了暴动!
这些常年养尊处优的女士们此刻已难以维持温婉的仪态开始大声尖叫起来,而她们的丈夫们虽然要显得镇定许多,但在眼下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也难免变得坐立难安,纷纷抱着头伏到地上,唯恐被下一发子弹射中!
而严奎不亏在黑白两道叱吒多年的老江湖,在整个场面乱作一团的时刻,依然保持着难得的冷静。他紧绷着脸,怒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里捣乱?!”
随后,他又大声呼喊了两个得力部下的名字,然而这些往常亦步亦趋跟随他身侧的部下们,今天却像人间挥发一样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等到接连几次呼喊屋外的保镖们无果后,严奎脸上的神情才终于凝重了起来。
不过不等严奎作出任何反应,婚礼宴厅的大门突然被粗暴打开,一大队特警举着探照灯和枪支冲了进来,这使得原本就已十分躁动的现场瞬间变得更加混乱,在座的许多人看到特警冲进来后都尖叫着想要从大门处逃跑,但却被严防死守的特警们重重推了回去!
“待在原地不要动,把手举起来!”
“严奎在那,先把他抓起来!”
“其他人不要动,以免被误伤!”
特警们身手矫健的冲进来,瞬间制服了站在宴会门口的几名严家的保镖,而其余人则朝着大厅中央的严奎奔了过去。然而现场的嘉宾们却并未如特警们警告的那样安份坐在座位上,事实上,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被这场面惊得失去了理智而纷纷推开身边的人,拼命想要跑出大门逃命。
恐惧和逃跑的情绪一旦被点燃,就像燎原之火一般感染了周围的其他人,人们一个接一个躁动着尖叫着朝门口跑去,根本不管自己推倒了谁,踩到了谁!
哭喊声,怒吼声,哀嚎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大厅,而在这疯狂而汹涌的人潮中,本就已摔倒在地上的杜雅文情状更是危急,推推搡搡的人群从他身边拥挤的向外冲去,错乱的脚步难免踩在他的身上,杜雅文在人群之中痛的低喊出来,那低沉的呼痛声令远远听到的钱涛涛心中又焦急又心疼:“大叔!你要不要紧!大叔你稍等会,我马上就过去,马上!哎呦不要急了,通通走开,走开!”
钱涛涛此刻已经顾不得任何事情了,他凭借着自己人高马大的体魄,粗鲁的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撞到旁边,自己则拼命想要穿过人流,向杜雅文摔倒的地方冲过去!
79.
杜雅文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手上、腿上已经被好几个人踩过,留下了不轻的伤痕。为了不让自己的状况变得更糟,他咬紧牙关,双手努力的将自己不能动弹的右腿弯曲起来,这样虽然能尽最大可能减少他右腿被踩的可能,但强硬搬弄的后果却是让他痛的直抽冷气。
在漆黑一片的黑暗中,虽然远处有特警们的探照灯在晃动,但坐在地上的杜雅文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他仅仅能听到的是钱涛涛在近处呼喊着自己,他能感觉到涛涛正在越走越近,马上就会来到自己身边。
忽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杜雅文的臂膀,接着,杜雅文感觉自己被强力的从地上拉起来,半拖半抱的挟着往一个角落处走去。
不过才走了几步,杜雅文右膝一软就根本站不住了,他的额头渗出了涔涔的冷汗,低声的说道:“涛涛,停一停,我很痛,走不了了……”
杜雅文身边的人脚步一顿,轻轻放开了他的手臂,随后,杜雅文突然爆出一声轻呼,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竟然被人背了起来:“涛涛,你怎么……”
“我是顾轩丞。”身下的人闷闷的说道。
“轩丞?!”杜雅文愕然,“怎么是你?你不是在严娇身边吗?涛涛呢,他到哪里去了?”
顾轩丞一边背着杜雅文朝大厅深处跑去,一边说道:“钱涛涛有手有脚,会保护好自己,你还是先照看好你自己吧。”
杜雅文听出顾轩丞口气中隐隐的不悦,于是只好怔怔的闭上了嘴巴,他双手环在顾轩丞脖子上,在黑暗中一边听着轩丞粗重的呼吸,一边担心着不知在何处的涛涛。
涛涛还在寻找自己吗?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那涛涛该怎么办?
杜雅文几乎已经能想象出钱涛涛发现自己消失时满脸惊恐的模样,他担忧的祈祷着,但愿涛涛不要一门心思只顾着找他,千千万万要保重好自己的安全!
来到大厅最深处的角落后,顾轩丞将杜雅文轻轻放在地上,随后双手在漆黑一片的墙壁上小心的摸索了起来。接着,杜雅文惊奇的发现,顾轩丞竟然从墙上打开了一扇半人高的小门,从小门处往外看可以看到灰蒙蒙的月光,显然这门是通往大厅之外的地方的。
顾轩丞打开这扇小门后,什么也不说,动作利索的蹲身钻了进去。片刻之后,杜雅文还来不及思考顾轩丞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隐蔽的暗门,就被后者小心的拉入了门中。
通过这扇小门来到严家豪宅的外围后,杜雅文这才诧异的发现,这所庄园的大门竟然停了二十多部警车,身穿黑色制服的特警们手握着枪支,将严家庄园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严宅在后面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门的缘故,特警们在这边的警力十分分散,只是三两个警察在附近巡逻防止嫌犯逃出而已,所以当顾轩丞带着杜雅文小心翼翼的钻出小门藏进香格里拉浓密的树丛中时,特警们也并没有发现。
“好了,就到这里。”顾轩丞将杜雅文轻轻的安置在一棵粗壮的杉树旁,低声说道,“雅文,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了,你和严家并没有什么关系,警方应该不会为难你。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但我没有时间与你多做解释,所以你现在安静的听我说,不要打断我好吗?”
杜雅文背靠在树上,看着顾轩丞眉间淡淡的倦色,点了点头:“好,你说。”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严氏集团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们明面上做的是从向缅甸、泰国、马来西亚出口橡胶的生意,实际上则是利用这些运输线,将严氏在云南山区里种植加工的毒品藏在货物当中偷偷的运到国外去,这条运输线一来一去每月的进账有上千万美元,所以这些年来严氏才能发展的这么快。”
听顾轩丞说严家私底下做着毒品买卖,杜雅文心中虽然惊讶,但因为先前就有这样的设想,所以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一信息。只是严家运输毒品也不止一两年了,怎么会直到现在才被发现?而且,又怎么会恰恰好在严娇举行婚礼的时候实施抓捕活动呢?
“毒品买卖到底不是长久的事情,一旦暴露就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下场,严奎年轻时虽然胆大,但这些年来他身体不如以往,他自己也知道眼下已经到了他收山的时候了,所以一年多前他就决定,在他六十岁寿辰之前,在他女儿嫁人的这一天,做成一笔这辈子最大的买卖,然后从此以后就金盆洗手,再也不沾这生意了。”
“所以警察才会在今天实施抓捕行动?”见顾轩丞点头,杜雅文又问道,“可是警察又是怎么会知道今天就是严奎做最后一搏的日子,如果已经盯梢了很久,那之前又为什么不把严奎抓起来?”
“严奎这人十分狡猾,警方几次想要把他抓起来,都苦于没有证据而无法对他判刑。不过今天他注定要人赃俱获,逃不掉了。”
说出这句话时,顾轩丞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的轻松,他的眉头不再紧皱,眉眼间也不再忧郁,杜雅文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轩丞这样轻松的神情了。
可是,警察又是如何得知严氏内部的消息的呢?轩丞又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杜雅文刚想开口发问,远处却突然迸出一声极轻微的枪响,有什么东西似乎划破空气飞射了过来——接着,杜雅文便感觉到自己,被重重压在了地上。
80.
仰躺在冰冷土地上的瞬间,杜雅文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足足过了三秒,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焦急的推搡身上的那个人,惶恐的喊道:“轩丞,轩丞?”
随即,杜雅文的嘴被一双炽热的大手轻轻捂住了,顾轩丞在杜雅文耳畔低声说道:“嘘,安心,我没事。”
听到顾轩丞没什么反常的回答,杜雅文终于长长舒了一口粗气,将自己从几乎要窒息的边缘解脱了回来。
轩丞没事,他就待在自己的身边,透过彼此紧贴的胸口,杜雅文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那有力跳动的心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而,当杜雅文想要推开顾轩丞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却依然被顾轩丞紧紧桎梏在了地上,手上的大手也未有松开的迹象。他疑惑的看向顾轩丞,正好看到对方朝一个方向别了别头,杜雅文顺着那方向看去,随即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在规模宏大的严宅顶楼,一架巨大的私人直升飞机正在警车的探照灯聚焦下徐徐上升!两架大直径旋翼飞速旋转所造成的旋风,几乎将附近的树林都要吹倒,而高原上并不茂盛的草皮也在这大风吹刮下显露出一条一条的涟漪!
杜雅文的身体紧紧伏贴在草地上,但他仍然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这飓风吹跑一般,他的头发、衣角、袖口都被风刮得竖了起来,他几乎要觉得,如果不是顾轩丞压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肯定就要被这狂风吹跑了!
“这是谁的飞机?!”杜雅文在风中大喊。
顾轩丞抱紧了杜雅文的头,将两人的身体紧紧压制在草地上:“严奎的!他要逃跑!”
“刚才是他开的枪?!”
“他的手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心!”
从飞机上又射下三发子弹,好在顾轩丞及时带着杜雅文滚到了一旁,这才躲过了这群亡命之徒再次的攻击。
直到眼看着直升飞机盘旋着离开豪宅顶楼,顾轩丞这才敢抬起头来:“竟然让他们跑了!”他愤愤的一拳捶在了身旁的树干上,随后冷眸一扫附近的车辆,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杜雅文连忙从地上坐起来,抓住了顾轩丞的腿脚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跑了!这次是最后一次抓住严奎的机会,我死也不能放过!”说罢,顾轩丞就想抬腿离开,但他的腿脚却依然被杜雅文死死拽在手中,“雅文你拉着我做什么?!放开!”
“你现在追上去有什么用?!他们荷枪实弹,你呢,你手无寸铁的怎么拦下他们?!”杜雅文冲着顾轩丞怒吼道。
“我只要追上他们,追踪的事情自然有军方来做!”
“他们有飞机,你顶多只有一辆破车,你倒是想追,你怎么追的上?!”
“没有追过怎么知道追不上?!就算追不上,我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