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爱 上——劳人草草

“大叔你干嘛不发短信啊？打电话很费钱的耶！”

“……”杜雅文想说，我要是能发短信我也不想给你打。

“喂，大叔？大叔？怎么回事，信号不好？”那边是钱涛涛的自言自语。

“呃，我这已经下班了，你不是说去超市吗？上哪个超市，在哪碰头？”

“奥，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要不咱就在华联超市门口那碰头吧，好不好啊大叔？”

“好吧好吧，那我挂了啊，现在话费太贵……”

说完杜雅文便挂掉了电话，其实也不是在乎这几毛钱的话费，只是那小子总是一口一个大叔的叫，叫的杜雅文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苍老到大叔那个级别了——这对杜雅文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由于要陪伴钱涛涛逛超市，杜雅文也不好让小朋友掉面子，在汽配店将头面都洗干净了之后才出门，至于衣服上的机油——那就没办法了，遮着点吧……

到了华联超市的门口，杜雅文没看到钱涛涛，估计小朋友还在路上吧，于是杜雅文便立在超市门口看丁点大的小孩子坐摇摇车。这些摇摇车都是投币式的，只要塞进去一块硬币，车子就会发出音乐然后摇动起来。

杜雅文想不通的是，明明是这样无聊的东西，这些小孩子怎么还能玩的那么高兴？不过看他们一边挥舞小胳膊小腿一边流口水的模样，倒还真是可爱……

于是当钱涛涛赶到超市的时候，老远便看到了那个浑身灰扑扑头发乱糟糟就差在脸上刻上“乡巴佬”三个字的大叔，正一脸“母爱”的看着一旁的小孩玩耍……

那样子，有点好笑，也有点可怜。

钱涛涛忍不住的心想，看大叔这么大年纪，估计在乡下早就有老婆孩子了吧，他是不是看到城里的小孩就想到自己在乡下的孩子了？他是不是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坐坐这样的摇摇车？

不过钱涛涛觉得大叔好笑，别人可不这么觉得。

那几个孩子的家长一见一个乱糟糟脏兮兮的大叔站在一边盯着他们的孩子直看，不由害怕自家小孩一个不小心就被这种坏人拐走，于是纷纷胆战心惊的将孩子从摇摇车上抱起，脚步飞快的溜走了……

钱涛涛见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一步走上前去，将自己光洁结实的胳膊勾上杜雅文的肩膀：“大叔，等久了吧？走，我们进超市去！话说回来大叔你今天的衣服搭配的真不错，很有欧式混搭风的感觉喔，看这一个一个小洞破的，太有品位了……”

在钱涛涛的意识里，这个叫做杜雅文的大叔既然已经住到他家，那就算是他家的人了。虽然钱涛涛自己也总是暗暗埋汰杜雅文是乡下人，是老大粗，不过这也只能是他这么想想，若是外人这么觉得，钱涛涛便不依了。

而杜雅文此刻心里的感受则是——哎，看来还是给钱涛涛小朋友丢脸了……

6.超市

进了超市，杜雅文猛然发觉，钱涛涛的行情竟然很是不错。

但凡是钱涛涛走过的地方，女孩子们总在与他错身而过之后还要回头看他几眼，一边看一边凑成一团交头接耳，甚至偶尔几个与他视线撞上的还会羞得满脸通红。

而一些主妇级别的大龄女士似乎也对这个邻家大男孩十分喜爱，一看到他便围住他问东问西，从工作顺不顺，吃的好不好，一直到最近交女朋友了没……

这个娃娃脸小朋友竟然这么吃香？

没想到啊，没想到。

杜雅文不由的再次观察起走在前面的钱涛涛来——

其实不去看涛涛那张十来岁少年一般的娃娃脸的话，他的身材还是很成熟的。

二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身体各方面都到达巅峰的时候，身长、轮廓都已完全成型，那种属于年轻健康男子的结实而不单薄的身材即使是被罩在宽松的白色T恤下也展露无疑。

他全身的肌肉也同样褪去了少年期的稚嫩，恰好呈现出男人一生当中最流畅的线条，舒展而又坚韧，这从他那两条被淡蓝色牛仔裤紧紧包裹住的修长双腿上就可以看出来，每一次迈动，每一个步伐，都是力与美最完美的融合，透着一种属于男人的该死的性感……

“大叔，你怎么走那么慢？快点过来！”钱涛涛的一声呼喊令杜雅文浑身打了个激灵，胶着的视线顿时从那双腿上收了回来。

该死的，什么时候自己的定力变得那么差了，连一双腿都能将自己迷得七荤八素？！想当年自己眼前好歹也美腿如云过，怎么就没那么饥渴呢？莫非让那死光头说中了，自己真的落到欲求不满的可悲地步了？

不是吧……杜雅文痛苦的扶额。

钱涛涛就搞不懂了，不就是推个购物车吗，有必要感情这么丰富吗？一会痴迷，一会厌恶，一会迷茫，一会又变得愤懑。

“大叔，你到底在搞什么啊？”钱涛涛怀里抱着满满的东西，一脸不爽的走到杜雅文面前，“连逛个超市都能走神，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接着，哗啦啦一声，将怀中的瓶瓶罐罐倾泻到购物车里。

风油精，花露水，蚊不叮……

风油精，花露水，蚊不叮……

杜雅文盯着堆满小半车的驱蚊用品大全，困惑的问道：“买那么多蚊不叮，你要送礼喔？”

钱涛涛此刻已一门心思的扑到一旁的零食货架上了，头也不回的说道：“送什么礼啦，买来我自己搽的。”

“你自己用？这么多，你用到明年也用不完吧？！”

“工作需要啦，最近要出差去山里采风，现在正好是山里蚊子最多的时候，不多准备点装备怎么行？”

“去山里？哪里的山里？”

“叫什么什么山，好远的。我们社对这次的采访很重视，专门派了一队人马过去，搞不好就不用像以前一样挤火车了，哈哈，或许会包下一辆越野车开过去也说不定喔。我最讨厌挤火车了，人那么多，挤来挤去都是臭汗，还是越野车帅气，沿途看到什么好看的风景也可以停下来专门拍摄。哎呀好久么看到这个牌子的软糖了，终于让少爷我找到你了，哇哈哈哈买下来！”

什么什么山？拜托要去出差的好像就是你吧，竟然连要去哪里都说不出来？！

还有，为什么明明刚刚还在一本正经的讲公事，忽然就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对着一包软糖大呼小叫？

钱涛涛小朋友，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扫过来的目光吗？真的很丢人诶……

——算了，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他。

杜雅文不动声色的默默、默默的退后。

待到最后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杜雅文才终于明白钱涛涛为什么叫自己过来陪他采买东西了——

“这个口味不错诶，好像是新出来的，下次还要买~”只见身高体长的钱涛涛两手空空的悠闲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嚼软糖，好像完全忘记掉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而杜雅文的手里则拎着两只硕大的购物袋，因为装的是结结实实的驱蚊用具的缘故，两只袋子的重量均十分惊人，杜雅文只觉得两只手掌都火辣火辣的，心想大概已经压出印子来了。

这个臭小鬼，难道叫他过来就是专程当他的搬运工的吗？！你懂不懂尊老爱幼啊，身体那么壮，干嘛不自己拿？懒鬼、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纨！子弟……（喂喂，词语乱用）

“阿，七！！！！”钱涛涛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探头张望，“咦，谁在想我啊？——哇，大叔你看到没，那里有个美女在看我也！一定是她对我有意思，嘿嘿——喂喂，怎么看我一眼就走掉啦，美女你稍微主动点好不好？真是的……”

回到家，吃过钱涛涛做的咖喱牛肉拌饭并把碗筷洗掉以后，身为蓝领的杜雅文就有点无所事事了。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换了好几个频道，要么是酸死人不偿命的泡泡八点档，要么是种种明星代言的洗发水广告、护肤品广告、榨汁机广告，无奈之下杜雅文只好关掉了电视，一个人坐着发呆。

钱涛涛房间的门开着，明亮的灯光从里面倾泻出来，照在杜雅文的脚边。

一想到这间屋子里不止自己一人，不知为何，杜雅文的心情便轻松了起来。

杜雅文走到钱涛涛的门前，偷偷往里张望了一眼，只见钱涛涛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杜雅文的心骤然之间猛地抽紧，继而失去控制的慌乱的跳动起来。

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熟悉了……

7.记忆

有人说，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无论是摊手还是紧握，终究会一点一滴的流逝。

杜雅文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好，很懂。

离开以后的这几年，虽然生活的境况与原来天差地别，甚至已然算的上清苦，但杜雅文却觉得自己比过去惬意多了。

过去苦苦苛求的那些东西，过去心心念念想要留在身边的人，过去每日每夜将自己折磨的通宵难眠的爱与恨、伤与痛……

现在，都已经很淡了。

记得当初被迫离开那个圈子的时候，自己还想在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卷土重来，回到离开的地方，振作精神，和那个人拼个鱼死网破。

那时候曾经狠狠地想，自己留不住的人，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可是现在，都淡了。

记起当初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那时恶狠狠的毒誓，杜雅文只觉得可笑，和可悲。

然后渐渐地，他几乎要记不起那些人的面貌了，杜雅文以为自己离成功只差一步了，再过一些年岁，就可以将过去忘的一干二净了……

然而，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终究在杜雅文心底刻下了痕。

只消一个背影，回忆便扑天盖地。

记得过去的自己，常常就像现在这样，默默的站在书房的门外，安静而甜蜜的注视着那个人埋头书案的背影。

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或许是因为出身不好，在社会上生存不易的缘故，所以凡事都比常人更加拼搏。

生活的坎坷，杜雅文直到三十岁靠自己的双手糊口后才懂，在那之前，所谓的贫穷和劳作对于杜雅文而言只不过是公益宣传册上用来攫取更多捐款的图片以及辞藻罢了。

所以那个时候，杜雅文不能理解那个人的很多想法和行为。

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帮助和馈赠？为什么明明只要和自己说一声就能敲定的事情还要一门心思的去和别人争取？为什么让他住自己的房子就是怜悯，说他一句穷人便是侮辱？

很多当时杜雅文根本无法理解的无理取闹，现在他都明白了。

或许就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无法理解，才是导致最后分道扬镳的罪魁祸首吧，其他的什么人，什么事，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若是他当真爱着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若是他当真心里还有自己，又怎么会明知自己的心高气傲，还在那人面前让自己这般难堪？若是他当真还记得自己对他的情份，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了，也不问问自己是死是活？

也许，自己心目中那浓情蜜意的十年，在他眼中不过是不要颜面、不知好歹的死缠烂打吧？那些偶尔流露的关心和安慰，也不过是安抚自己的手段而已吧？

所谓的以怨报德，杜雅文见识过了，也愤怒过了，现在已经平静了。

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强人所难，活该如此下场。

“大叔，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待杜雅文缓过神来，眼前堪堪贴着钱涛涛眨巴着眼睛的大脸，将他老人家吓的倒退三步——“你，你在干嘛啊？”

“喂，大叔，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干嘛站在门口一声不响的盯着我看，我找完资料好不容易抬头伸个懒腰，差点被你吓死！”

“呃——好吧，是我不对，我只是看看你在做什么而已。”

“咦，这么关心我啊，大叔你难道爱上我了？”

——小鬼头，你他妈太他妈臭屁以及他妈的自恋了！

“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干嘛一脸吃屎的表情，现在男人之间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啦懂不懂？真是老古董……”

——切，大哥我玩背背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土坑里穿着开裆裤捏泥巴呢！

钱涛涛见杜雅文注视着自己并且一脸的高深莫测，不由心中发慌道：“喂，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恶心的同性恋，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过去、现在、以后，通通都没有！你别再这么怪兮兮的看我了成不成？”

听这小子这样说，杜雅文反而有点气了，他冷哼一声：“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是。我本来看你工作辛苦想帮你煮点绿豆汤喝，现在看来是多虑了，你活泛的很那，肯定不用补身了。”

钱涛涛摸摸后脑勺，搞不明白眼前的大叔干嘛莫名其妙就摆出一张臭脸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跟他开玩笑的缘故？切，老人家就是没有幽默感，连玩笑都开不成。

虽然这样想着，钱涛涛还是很狗腿的蹭到杜雅文身边并且用万分歉疚的表情盯着他看：“好啦，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我们社的主编都教训过我好多次啦，大叔你就绕了我吧，别生气了，喔？”

杜雅文心中闷笑，面上却依然冷感十足，并且冷言冷语的说道：“天气好热，我突然想喝绿豆汤了……”

“我去煮，我去煮！大叔你坐沙发上歇歇，马上就好！要不要吃冰，我帮你去冰箱里拿！”

“那好吧，我要吃那罐千层雪。”

“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省下来一罐的也，二十块大洋诶！大叔你也太狠了点吧！”

“哼，不拿就算了，我回房休息了。”

“哎呦好了好了我去拿还不行嘛，老人家真是难伺候……”

逍遥惬意的瘫坐在沙发上，远远看着厨房里那个在锅碗瓢盆里穿行的人高马大的大男孩，杜雅文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不错。

有舒服的床睡，有美味的饭菜吃，还有一个傻乎乎的笨蛋可以任意欺负——哎，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话说回来，像涛涛这样那么好哄骗糊弄的孩子，是怎么让他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并且还找到工作的呀？莫非是傻人有傻福？

十来分钟后，钱涛涛终于搞定了一锅绿豆，并且放到文火上慢煮。杜雅文见他走出厨房来休息，脑中忽然想起他在超市说要去外面出差的事，正好可以问问。

8.械斗

“涛涛啊。”

“嗯？”

杜雅文招招手：“过来。”

“喔。”鉴于不能让老人家生气，钱涛涛就像一条听话的拉布拉多犬一样乖顺的坐到了杜雅文的身旁。

“下午去超市的时候，你说最近要外出拍摄？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对啊，就这两三周内吧，我们社要组队去四川大凉山那边采风，那边有高原，有少数民族，而且最近又刚好要举办一个盛大的民族节日，所以主编就派我们去了。”

“大凉山？”杜雅文过去鲜少在国内游玩，所以对钱涛涛所说的地方毫无印象，不过这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他在意并不是这个，而是——“你要去多久？你不在的时候我的三餐怎么解决，我那一百块好亏啊，你是不是应该退回一点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