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顾胳膊痛地抱着那八哥挨花坛那等了近一下午,心里认定了这是条不折不扣地弃狗了。
于是我乐莫颠颠地抱着它回新村。
32.痛
到家王远东果然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质问我又流窜到哪去了这是抱得什么回来。
我索性就坡下驴,说我自个在家太孤单了,于是突发奇想跑狗市转悠一圈。
我还挺讨喜地拉着八哥小前腿,信口胡诌:“哥哥好,我叫祝大王。”
王远东脸色立马又黑了一大截。我讪讪地把祝大王放地下。
那小混蛋一点都不会看脸色,才下地,立马楼上楼下地撒欢。
我边吃饭,边幸灾乐祸地看王远东焦头烂额地教祝大王上洗手间去方便。王远东把祝大王拽来拽去地边在屋子里指
指点点,拍着祝大王脑袋教育它:“笨!你只要站着就行了!真是笨!往哪跑啊你!”
我老气横秋地告诫王远东:“你们哥俩好好相处,不可以吵架噢。”
王远东白了我一眼,狠狠拍祝大王脑袋,给祝大王拍得直哼唧。
“瞧你给它起的那叫什么名!我给它起一个,”说着跟祝大王沟通,“以后你就叫王汪旺了,知道不?王汪旺。”
祝大王以迅速离开他作为回答。
晚上在床上,王远东兴致勃勃地在我身上捣鼓。
他的手触摸我身上的地方都开始越来越烫,理智也要被这样的烧没了......
“啊......童童,已经......可以了吧......?”
“进......呜唔......”
“哈阿......童童......”
“......嗯......怎么了?”
王远东突然僵直了身子,我一愣,难耐地睁开眼睛,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只见,门口祝大王站在那,黑眼睛不错珠地望着我们,见我们也都看向它,嘴里开始哼哼唧唧的嘟囔起来。
王远东瞬间反应过味来,冲了乐乐,“这回你可好,捡回个第三者来......噢......”旁若无狗地抓着我腰运动起
来。
我手撑着身体,享受着他的服务。
王远东俯下身来吸吮我后脖子,抬头间又僵住了。我分外不爽,自然想到原因,拉他,“就一狗它爱看看去呗。”
“童童,不是,你看看怎么回事。”
我才忽然发现祝大王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可能刚才一直都在专注的看着王远东耍流氓,看来它好像已经领会了王
远东的精髓,以为这还是什么生存教育呢。此时它正不由自主的一前一后的扭着屁股。
我一看扑哧一下就乐了。“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操!”王远东好事被狗打断显然相当生气,骂骂咧咧地冲着祝大王挥拳头,“滚你丫的,别跟那站着。”
祝大王还以为在表扬他,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王远东气得从我身上跳下去,一脚把祝大王踹了出去,把门砰地关上。
看着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愤怒相,我哈哈大笑。
“他妈的,你还笑,我跟你拼了!”王远东也乐,重新扑上床来。
第二天一大早,祝大王就在门外唧唧歪歪地挠门。王远东酸头苦脸地起来去把门打了开,它嗖一下就蹿进屋来,像
个领主在自个领土上似的巡视一番。
这觉也不用睡了。
为了祝大王的人身安全着想,我赶紧赶紧对着王远东笑了一下,王远东浮皮潦草地亲了我一口,还是一脸的苦大仇
深。
“笑一个,跟我笑一个!”我逗他。
他却突然抓过我的手,放在脸上来回摩挲着,摩来摩去舒服了,下手照我手背就掐了一下子,还没待我反应呢,又
起身咬我嘴唇。
给我疼得半天才缓过气来。王远东这表达极其喜爱的方式真让我吃不消。
“王远东同志,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对革命同志动手动脚,我决定起义了。”王远东闪过我的一巴掌,乜斜我一眼
,“小样儿吧你,就你还起义?我告儿你说吧,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要想从我这分裂出去,反正
......反正这辈子是没戏了。”
“切,你个小样儿吧!我要不看着你都成老帮菜,再也捞不着我这样的优秀青年了,我早走了我!”
“你别跟我叫板,贴我的女的可比你见过的都多,你信不信?”见我脸色不好,又补充了一句,“就咱家门口那警
卫室的小姑娘,还直冲我抛眼神呢。”
“哟,哟,哟,来劲了你还?你现在可真是饥不择食了啊,把我糟蹋成这模样了倒罢了,你连人民警卫你都不放过
。”我一拳头打过去,到底他这回没躲过,龇牙咧嘴半天。
“不跟你这懒猪一般见识。”王远东大摇大摆地起身去洗手间,临出门还欠脚地欺负一下祝大王。
祝大王怅然若失自己在地上溜达,早起时的情绪并不高,我诊断它低血压。
被王远东踹了一脚后,蹲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王远东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触及灵魂的问题,我叫它,也
不理。
我观察了它一会,昏昏然又来睡意了,闭上眼睛。
看我睡觉了,祝大王反倒又来精神了,撒欢蹦上床,隔着被扑我身上,眼睛湿漉漉的勾搭我跟它玩。
我闭着眼睛一边揉搓它毛一边教育他,“祝大王你要学好,不要跟某人沾染流氓习气,大早上就折腾。”祝大王在
我身上摇头尾巴晃地表示明白。
我挺满意自个的育狗成果。
“哎呀,我操!”王远东站门口浑身跟抽疯似的对着我们俩发抖。
我吓一跳,睁开眼睛才注意到祝大王正旁若无人地在我被子上得意的摇着屁股。
王远东冲过来把它拽下去,给了它两个耳光,开始施行暴力,我猜他现在手里要是有菜刀的话晚上我就可以吃到铁
板祝大王了。
我赶紧下床拉王远东,“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它一小狗崽子它懂什么啊,别跟它一般见识,来,坐着,消消
气。”
祝大王真他妈没见过世面,白瞎我给它起得这么英勇霸道的好名了,看我拉开王远东,一下就蹿楼下筛糠去了。我
就见不得这种敢做不敢为的生物,恨铁不成钢
王远东气呼呼地甩开我,眼睛放射出想杀人的光芒。他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的时候,眼光都变得贼亮贼亮的。
我索性也不管他了,这个委屈我,想想都有辱我人格,我还生气呢。
王远东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脸上来回摩挲了两下,指着门口跟我说:“那死狗马上就送走,不能留!”
我一脸参加追悼会的表情,心知留下祝大王无望。“你把它送哪去啊?”
“你就别管了,扒皮吃肉也说不定,我现在跟它有仇。”
王远东雷厉风行地收拾收拾就领着祝大王出门了,祝大王也没个记性,挨完打掉头就忘,屁颠屁颠地跟王远东后面
,头都没给我回一下。
这年头连狗的忠诚度都靠不住了。
我挺不是滋味的回到屋里,哀叹好好的一天就这么给毁了,我原本还打算领着祝大王去给它买些狗粮狗屋狗玩具呢
。
我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忽然觉得心慌,慌得不行,端着杯子刚喝了一口,手一哆嗦,杯子掉地上摔了一个粉碎,热
牛奶洒了我一身。
好容易收拾完了,我到楼上跟个终于找到窝的流浪狗似的,倒床上就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拍我脸蛋子。
我睁开眼睛见果然是王远东,他脸上表情怪怪的。
“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童童,先起来收拾收拾,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我感觉心里更慌了,强作镇定地戏言,“你不会真把祝大王送狗肉店里去了吧。”
“童童,听我跟你说,你可得跟我保证你不带着急的。”
我心里纳闷儿,“到底怎么了?”
“柳莫言出事了。”王远东的口气忽然变的跟死了人似的。
“他怎么啦?”
王远东双手搂住我,“车祸,当时就没治了。”
我心里纳闷儿,“你丫说什么呐?又喝高了是不是?”这家伙真能扯,这么会把柳莫言鼓捣进车祸了。
王远东紧紧抱着我,“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心里难受,该怎么着你都发泄出来。”
“什么啊?哪跟哪啊这都是?”我拉着王远东求助地看向他,“我做梦呢吧。”
“童童,是真的,人现在在太平间躺着呢,咱做朋友的怎么着也得见最后一面。”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操,你蒙谁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慌张得够戗,“丫根本不用想,这是他设计的苦肉
计,告儿他,给我使什么招儿我没用,这是苦肉计,跟我没关系!”
我挥着胳膊一连说了好几遍“跟我没关系”到茶几上拿烟的时候,发现我的手在哆嗦。
王远东见状也慌神了,抱住我,“童童童童,你别吓唬我,我就怕你接受不了,你别这样,得接受现实啊,你别怕
,你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我陪着你呢。”
我心里很慌乱,说不清楚的感觉,自己都觉得呼吸急促。挣脱开王远东往楼下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王远东赶紧拦住我一边着急忙慌地给我穿外衣,一边安慰我,说别着急什么什么的,P话,我怎么能不着急么!
到车上时我感觉自个全身都软了,根本说不出来话,眼泪哗哗哗哗地往下掉,王远东不时腾出手来拍着我的头,不
停地说,没事,没事。操,这哪像没事啊。
33.往昔检索
僵直的身体冰冷的容貌停止的生命,这一切我不想去形容。我的哥们,最铁的哥们,柳莫言,是他的灵魂,那躺着
的身体不是柳莫言,至少我当时是固执得这么认为,以至于面对痛彻心扉的柳爸柳妈深感不幸的朋友亲属,我竟木
木的显得无动于衷了。
这一切真他妈是个笑话,本年度最可耻的笑话!
多年后当我在大街上固执的以为自个儿看见柳莫言了,然后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潸然泪下,这泪是我欠柳莫言的,
他的魂来收,我心里明白自个像个傻逼似的。
死像一件最刺耳的乐器,仿佛是尖厉的玻璃或者金属发出的声音,世界合着它的拍子,嘭地一声关闭起来,我被柳
莫言,被我爸,被我妈,排除在外。
人民医院急诊室门口新修的花坛上一般不准坐人,但此刻坐了人。我大模大样地坐在花坛上。背后是一花坛死气沉
沉的黑土。
王远东站我跟前全神贯注的审视着我。医院外喧闹的前进大道和医院内痛苦深重的呻吟哭叫好像不与我们生存在同
一空间。
我想象柳莫言像一堵高耸的垣墙上的影子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来来回回走动,没有左右,也没有前后,仿佛倘佯在一
个多维度的空间里,闪烁晃动,捕捉不定。说不定还会自个跟自个嘟嘟囔囔的呢--因为再没有人可以听到他的聒噪
了--再没有人跟我毫无芥蒂地聒噪了。
然后我乐了。
王远东摸着我的额头,问,“童童,你没事吗?”
“没事,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真的。”
我想起刚才石涛看见我,跟我说,祝鹤童你可真他妈操蛋,然后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留个挺拽的背影给我看。我
的感觉,石涛作为王远东最好的兄弟,他对于我的印象始终是这种介乎于欣赏和不屑一顾之间的。
我想起人群中好像是我们寝室那哥三个,但他三没过来跟我说话,我也没过去。
人民警察说柳莫言是用的死亡时速自个了断的。
我和柳莫言这辈子第一次打架,也是唯一的一次,好几年以前了,我跟柳莫言在他家里玩飞镖,记分的,谁输了谁
负责管一个月饭。
柳莫言搅局,我一着急手里一把飞镖往地上一扔,说你要这么着不比了这一年饭都你负责了,然后就听见柳莫言蹦
得有一丈高,特凄厉地嚎叫,我低头一看,原来一把飞镖并没有都扔到地上,其中的一支直楞楞地扎在他的脚面子
上。
眼看柳莫言扬起了他的小细胳膊朝我过来了,我极迅速地撒腿就跑出他家,任柳莫言在后边又吼又叫我就是没回去
,吓得家里有电话找我都没敢接,我老觉得这小子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忐忐忑忑在家呆一宿,还算没耽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柳莫言就一瘸一拐跑我家来了,我倒不怕他跟我爸我妈告状,我妈问他这是怎么了,他看我恨得牙根
痒痒说自个被狗咬了。
结果当天中午时候柳莫言就还是买了一大块披萨,我俩一起消灭了。那时候北京正宗的披萨就那么几家,还死贵的
,我们小孩子又根本没什么钱,我当时馋巴巴地往嘴里塞披萨,心里就羡慕柳莫言他家真有钱,柳莫言真舍得给我
花钱。
以至于我后来相当没出息地一看见披萨馋了就能想起打电话找柳莫言,柳莫言翻着白眼说他只要看见披萨两字就脚
趾头抽筋。
哎,也没办法,柳莫言这种滔滔不绝的流氓,遇到我这种智慧型选手他只能认栽了。他们说什么来着,再狡猾的狐
狸也斗不过好猎人。
--以后再也没人乐莫颠颠地小跑着来免费给我送披萨了。
我知道我又多了一道与生惧来的伤口,不允许别人触摸,即使那个人是王远东,也不行。
初冬的风,延展在我和王远东之间,很多我以前都尘封了的记忆都争先恐后地在此时涌出来。
我一直觉得四季当中,只有冬天是真正的属于我的节日。我最亲爱的人都是选择在初冬时离开我,让我一个人去面
对凄冷酷寒的整冬。
我妈刚过世时,柳莫言也是像王远东这样默默地伴我身边。
我想,他们之所以默默地伴着我,之所以小心翼翼的关注我,是因为他们都希望了解我更多,希望他们自己更加接
近我的感受,可是,他们怎么能够呢?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的这些感受的。
柳莫言说那么你想做什么,你确定你要休学,你确定你现在能够放下画笔?童童,我能问你一个事吗?你老实回答
我,你对廖向京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我知道,你对他不是朋友的感情。
我想,是的,我承认,我眷恋着他,因为他的确是个优秀的男人。男人的优秀有许多种,最可悲的是,我到现在还
是分不出来为什么我觉得他优秀,并且眷恋着他。
所以当时的我只是沉默,在我的同性哥们前谈论另一个同性,还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情感的同性,我只能选择沉默
。那时的我对于不高兴就撂脸子高兴就蹦跶。从什么时候起,我难受的时候选择滔滔不绝的穷逗闷子,伤心的表情
变成微笑了呢?
在晌午阳光的照射下面,王远东的眼睛像冰块折射在酒杯里面的光辉,不断荡漾,很缠绵的感觉,像一个什么人的
感情,丝丝入扣地环绕着我。还好我的身边还有你,远东。
柳莫言问我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要追求你的话,我胜出的概率是多大?
我说少扯他妈的蛋。他说对了我就是在扯他妈的蛋。
柳莫言告诉我,如果来生,我再能遇到你的话,我一定会追求你。
你没事吧!我当时开玩笑地看着他,难道你这就算把我给抛弃了?说实话这种气氛让我觉得尴尬,我需要一点玩笑
来缓解,我不是女人。他是我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