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飘零去+番外——醉岁

“哟，妈，你还挺中意你儿媳妇的嘛，我眼光不错是吧。”

我爸见我们那么热闹，探了个脑袋进来，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说：“眼光不错，眼神差了点，男女不分。”

“爸，你刚才还说多个儿子好啊。”

“我没说罗浩不好啊，说你眼神不好，”又对罗浩说，“就当在自己家，要什么就说，你们早点睡，明早要早起，去你三姑妈家。”

不是吧，我那么多姑姑，我最怕的就是我三姑妈，怎么偏偏要去她家。大姑妈沉稳，二姑妈风趣，四姑妈有学识，这三姑妈……真就是三姑六婆那种，我大多数相亲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能不去么？明天我陪罗浩。”

“不行，她点名要见见你。”

老天爷，我敢对全中国的核电站发誓，三姑妈绝对的绝对是要安排我相亲。

“那罗浩怎么办？”

“一起去啊，让你三姑妈见见他，他不是跟你交往么？”说这话的时候老爸还给了我一个眼神暗示，我立马接收到，然后心领神会了，老爸真是好人啊。

我妈又不乐意了，虎着脸对着我爸，我爸对我挥挥手，然后把我妈拉出去，还替我关上门。

我可高兴了，想着明天我三姑妈见到罗浩时脸色一定比粪坑里的屎还难看。罗浩说我低俗，亏我中文系的，中文系怎么了，中文系没规定一定要高雅，而是要语言丰富。

我把电脑关了，带着他去浴室，找了牙刷跟毛巾给他用，又丢了一套睡衣给他换上，我都躺下了他还傻站着，可能是认床或者别的……我家不比他家，没那么多房间空出来当客房，我拍拍身侧示意他躺下：“亲爱的，咱爸说了早睡早起，明早去见三姑妈。”

他恼怒地躺在我旁边说：“是你爸。”

“你怎么骂人啊。”

“我说事实。”

“事实也不能骂人啊，我爸妈都认你这个儿媳妇了，你要反悔……倒是也来得及。”

他面对着我，黑夜里看他的眼睛很明亮，很好看，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清澈可是充满诱惑，心就被深深吸进去，但是探寻不到里面隐藏的宝藏。

“你要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提前打招呼，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爸妈了。”

“提前说？那我也要有预知能力，知道他们会问这个问题，再说了，提前说你会同意帮我演戏？”

他认真的想了想说：“不会。”至少证明他不是在斗气或者敷衍我：

我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说：“这不就对了，那我跟你商量个屁，你放心，我妈粗神经，明早起来保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看他那样，还在耿耿于怀的，确实这次是我不厚道，一开始我没别的目的，就是想中秋他一个人在学校挺寂寞，就回来跟我一起吃团圆饭，但是现在变成我有预谋的。

我问：“你爸妈就不逼你相亲或者找女朋友？”要骗我可不容易，我都从庄翊那里听到了，他家给他安排的也不少，而且都是门当户对的，不过他比我还拗，我好歹去了几次，给了三姑妈面子，问题是我一日没成功我三姑妈一日不停歇。之前跟惠清交往的时候我三姑妈也没停过，她是看不起惠清的出身，按她的逻辑，就算我们这种小户人家，工薪阶层也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传统不是一朝一夕能凭一己之力打破的。而罗浩则是一次都没去，完全不给人家面子。可是我怎么都无法把这个在我家会尴尬，会害羞，会讨我爸妈欢心的罗浩跟那个冷冰冰又绝情又扇自己表哥耳光的罗浩联系在一起。

“提过几次。”

“然后呢？有喜欢的么？”

“一次都没去。”

“为什么？”

“不喜欢，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你都没去怎么知道不喜欢。”

他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我门谁都没有去打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眼皮都合上了，他才说：“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很认真那种？”

我不知道高中时喜欢那个女生算不算认真，不过现在回想觉得很幼稚，或者我们甚至都不懂爱。大学就是惠清……算不算认真的喜欢？或许也不算，我连一个男人要负的责任都不敢承担，找了一堆托辞，回头发现，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有。”

我听到他的话并不是太吃惊，每次罗浩总会在我快忘记的时候提醒我，他有一个喜欢的人，还是很喜欢那种。

就算到了今时今日我了解到的就是他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小心翼翼得保护着，舍不得那人受一点伤害，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守候着，然后跟家人对抗。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但是那个人是谁，我从来无法得知……

我觉得被罗浩喜欢的人很幸福，因为他是一个体贴的男人，不管对外人如何冷漠残酷，可是他对喜欢的人是百分百用心。

我问：“因为这样你跟你妈妈关系才不好对吗？”

母亲总是比父亲更敏感也更难应付，一定是这样，上个学期他妈妈跟他之间闹的不愉快的事情我算是见证人。

罗浩没有回答我，我接着问：“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因为不能在一起。”

“不能？”我自以为幽默的开玩笑，“年龄，身高，距离，性别，血缘，种族，国籍都不是问题。”

结果他不但不笑，反而转个身背对我，丢来一句：“珍爱生命，远离李泉。”

“去死。”我踢了他一脚。

他说：“阿姨说的对。”

“什么？”

“你睡相不好，不过不仅仅是会抢被子，还手脚不老实。”

“老婆，我手脚哪里不老实了？”

“谁是你老婆，阿姨叫你别一天胡说八道的。”

“哦，你现在不认账，那刚才怎么不反驳？”

“李泉，”他回过身来看着我，很认真的说，“我就喜欢你这个没心没肺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样。”

我咧嘴一笑，现在我是看不见，不过我知道我样子一定很欠揍，我得意地说：“承蒙吉言，现在我就给你打招呼，明天见了我三姑妈，我会更没心没肺吃人不吐骨头，你就等着接招吧。”

第17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虽然天黑着看不出来是几点，但是腰际承受到的重量让我知道不能安睡的原因……这个情形有点尴尬。

我轻轻地抬头望了一眼罗浩，他还在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我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内心忐忑不安，然后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地把罗浩搭在我腰上的手臂给挪开了。

头顶忽然传来他微不可闻的低吟，我心猛地一沉，瞬间停住所有动作。过了半晌确定他还在熟睡，才又慢慢挪动身子，从他怀里移动出来。

这时我又发现一个问题——我的被子呢？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会抢别人被子，可是……昨晚我们明明是两床被子。

我四处扫描，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除了我的床罩，还昨晚我妈抱来给罗浩的那床被子。我愣了愣，顿时怒火中烧，用力猛推还在熟睡中的罗浩，小样的，你也学会抢被子了是吧。

“姓罗的你快给爷起来。”我音量控制的很好，足以把身旁睡梦中的人叫醒，又不会吵醒爸妈。

罗某人还弄不清楚状况，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我坐起身子，被子就滑到了腰际，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他感受到我的不悦，揉揉眼睛，然后问我：“怎么了？”

我怒气冲冲地指着沙发上的被子说：“你的被子在那里。”

他转动脑袋，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是啊。”

“混蛋，”我猛地把他盖在身上的被子给扯了，“你居然抢我的被子。”

“谁稀罕抢你被子。”

见他不承认，我没睡够脾气又不好，想都没想就踹了他一脚，应该是踹在了他的腰上，他闷哼一声，并没有太大反应。

他嘟着嘴，这样子看起来很孩子气却又不失帅气：“冷。”而后就伸手来拉被子，但是我不放手，跟他僵持着。

他也没怎么用力，跟我拉扯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翻身背对着我蜷缩起来。

“喂，”我推搡着他的背，“怎么不把你的被子拿来盖？”

他声音略带沙哑，却十分柔和地飘过来：“盖了没一会儿也会被你抢走。”

“胡说。”

“本来就是，”他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又要睡着了，“你睡着睡着就来抢我被子，自己的丢一旁……我没有办法，就把被子让给你，我盖你的，可是你又……挤了过来，”他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了，我裹着躺下，脑袋离他近了些才听的清楚，“于是我把我那床放到沙发上，就跟你盖一起了……”

“当真？”

“……”

我都不知道自己抢被子已经到达这种境界了，说起来反而是我不好，真丢脸。

我挪到他身旁，略微犹豫就把被子盖他身上，然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热。”他抱怨。

“啰嗦。”他果然就乖乖的不动也不抱怨了，我手在他腰上轻轻地揉，“刚才是踢到这里了吗？”

他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然后说：“好了，没事的。”

“真不要紧吗？”

“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有起床气……”

“……”

于是这天早上老妈推门进来叫我们起床的时候就看见我们两人盖着一床被子，然后我从身后把罗浩抱在怀里。

我老妈的气场瞬间就不对了，周围的大气压也降低了很多了。

直到出门我妈都没再正眼看过我，倒是老爸欲言又止的，最后拍拍我的肩头算是安慰？好吧，我觉得那就是安慰，但是我不知道他安慰我什么。是同情他儿子成了一个GAY，还是同情他儿子被他老婆误会了。

从我们家到四个姑妈家的路程都差不多，都是走二十多分钟就能到那种。于是老爸没有开车，但是老妈走的很快，老爸都是大步的追赶都还落后了一大截。我真想一转身就带着罗浩去别处闲逛，可是也能预料如果真这样做了，我妈一定会气得吐血。

罗浩问：“阿姨是不是生气了？”

我耸耸肩，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到了我三姑妈家记得改口叫妈。”

他叹气，摇摇头低声说：“别闹了，你妈跟你三姑妈都是为你好，相亲……虽然形式上你难接受，不过效果不错。”

“一次相亲都没去过的人没有资格说我吧。”

“你呀……”

“你呀……我都没说你，你有没有发觉你最近变了很多。”

“有吗？”

“有，自从庄翊来了之后……”我想想，时间上不太对，又补充，“应该是从我跟惠清分手之后，你就怪怪的。”

“……”

之后的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挺无趣，于是就这样无语的走着。

不会一会儿就到了三姑妈家楼下，爸妈都站在那里等我们，显然一家人还是一起上楼的好。

见我们跟了上来，我妈又大步朝前走，被我爸拉住手臂，可是她用力挣脱开，我看见我爸无奈地苦笑，就追着我妈去了。怪不得老爸经常背地里跟我说，我妈就是个孩子，当然同样的话老妈也这样说过我爸，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到了三姑妈家，开门的是表姐，她是我大姑妈的独生女，我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这个表姐算是我们家的这一辈人中的老大，也是学习最好，最懂事的一个。她把头凑到我耳边说：“又惹舅妈生气了？”

我用鼻子不明所以的哼了一下，表姐拍拍我的肩，然后说她会搞定的，叫我放心。我这表姐口才好的离谱，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没理她尚且能说的占三分理，这要是有理，她可以说死你。既然她开口说可以搞定我妈，我想基本就没问题了。

进门后没看见我爸妈，表姐说他们在房间里。我互相介绍了一下罗浩跟我表姐，他们也算认识了。

客厅里坐了很多人，大多是家里的亲戚。我一眼就看见坐在靠阳台那个位置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三姑妈的牌友，见的次数不多，但是偶尔能看见她到我三姑妈家来打牌。另一个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孩，是她女儿吧。我心里猜测要是不出意外，她就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女孩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不怎么说话，别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笑得温柔。看起来今天是有特意打扮过才来的，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碎花裙子，齐刘海，卷发。看到我们进门的时候微微笑着点了下头，因为我跟罗浩一起进来的，所以她不太确定是我们中的谁。

大人们家长里短的聊着，她无聊地看着电视，我看见她脸上的微表情。偶尔挑眉，或者嘟着嘴叹气。我下意识感觉到她也是被迫来相亲的。一旦有了这个认识，我嘴角乐地往上翘，这不是好事么。

三姑妈见我们进来傻傻坐了半天也不说话，心里着急起来，忙着帮我们搭桥牵线。一开始就是相互了解你一句我一句的玩问答游戏，有些话当着三姑妈我不好说出口，就约着她跟我们出去走走。话音刚落三姑妈跟她妈妈都心里乐开了花，只是看着我身边这个多出来的同学有些纳闷，我也没介绍罗浩给他们认识，三人悠哉悠哉地走了。

我也不愿绕弯子，刚离开家我就开门见山地说：“相亲很无奈吧？”

她一愣，估计没听出我的意思，避重就轻地说：“还好吧。”

“有喜欢的人么？”这话是罗浩问的。我白了他一眼，有喜欢的人了还用得着来相亲么，罗浩脸上做了几个表情，我没读出来是什么意思。

“有。”

当即我脑袋就死机了，罗浩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么，还真给他蒙对了。他得意地对我笑，就像说，这不是蒙的。

这下好了，不用我拉着罗浩上演一出断背大戏来刺激我妈跟我三姑妈的神经了，这女孩配合度极高，我们两人稍微一串通，今天这事就能顺利过关。

不过串供之前我又发挥我八卦精神，问她喜欢的人是谁，作为新时代的女性要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主动出击也没什么的。

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含蓄地回我一句，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话我怎么觉得听着那么耳熟啊。

“为什么？”这话我跟罗浩同时开口的，看那小子好奇的样子，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弟恋。”她很放得开，耸耸肩很轻松地说，仿佛这并不算什么大事。跟一进门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同，似乎乖乖女只是做给家长看的表象。

我哦了一声，心想这姐弟恋多大点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说的姐弟恋是有血缘关系那种，还仅仅单纯的是因为她比男方大？前者问题就大了，已经超过一般正常家庭能接受的范围，后者还好些，当今社会这都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看出了我的疑问，主动解答：“不是亲姐弟，我比对方大，大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