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飘零去+番外——醉岁

他一定以为我要说‘思想有多远就滚多远’，所以嬉皮笑脸地问我：“滚哪里去？”

于是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滚回家去。”

果然他一下就没了刚才的神气，连声道：“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没心情跟他瞎扯，等我们走过去，见席君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的篮球场，罗浩跟她之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站着，目光也落在篮球场上。

球场上有一群人打的热闹，衣服也都是一般的便服，所以看不出哪些人是哪一边的。我表弟在席君身边坐下，我在罗浩身边站着。大概这样静静看了七八分钟就能知道哪些人是一起的了。

罗浩看得挺入迷，我懒得到处走，席君则是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我表弟马上心领神会，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跟我开口，一会儿看看席君，一会儿又看看我。

球场上的两支队伍也各自为阵的坐在看台边上休息，没一会儿那边其中有个队伍中的有个队员顺着跟大家打了招呼就离开了。那群人重新商量分组，不过好像没有结论。这样傻傻地看着，什么也不说太沉闷。我小跑过去跟那些人说让罗浩加入他们，然后指指罗浩所在的位置，显然罗浩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神色凝重地皱起了眉头。他们一开始还有点犹豫，就算只是随便玩玩，不过临时加一个陌生人进来，任谁都不会太舒服。我心里叹气，还是我们学校附近那个……那个谁他们够热情。想了半天只记得别人叫他鹏哥，把他的姓给忘了，可是记忆深处又一遍遍提醒自己，那是一个很独特的姓氏。

这些人最后还是同意了让罗浩加入，罗浩嘴上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在腹诽我多管闲事。不过怨念归怨念，还是外衣一脱奔赴球场了。

我表弟要拉着席君走，可是席君不走，还有意跟他保持着距离。那臭小子一边观察我的反应，一边死皮赖脸的讨好席君。看了眼前这一幕，我决定收回前言。

之前我说什么来着，我表弟学习够努力，但是不好不坏，主要是因为资质不够。我呸，那么多年了原来我并没有真正了解他，他绝对的绝对是没把心思放学习上，要是他拿出现在讨好席君的努力分一半到学习上，前十名肯定没有问题。

我走过去戳了下我表弟的后背，他背一僵，回头马上就对着我笑：“表哥，你把人家女孩一个人晾着不好。”

“那你陪她去别处走走？”

“好啊，好啊。”他高兴地说着就要拉席君走。

我不是有意给他泼冷水的，可是他也太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坏了我跟席君的大事那怎么行，于是说：“不过你要先表现下。”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看着我，刚才连声答应的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就发出一串“啊啊啊”的惨叫。

我问席君：“要喝水吗？”

她笑着点点头，于是我表弟马上心领神会地跑去买饮料了。

我在她身旁坐下，先试探她的口风：“我表弟还不错吧，就是学习不太好，”避免影响他的形象又补上一句，“不过也不差。”

她说：“蛮好的一个人，跟一般男孩不同，没那么大的玩性，做事也挺认真的。”

看来印象不错，如果我跟罗浩猜测没错，两人确实互相有意思，这也解释的通。

我又问：“你之前说的那个男生跟我表弟比怎么样？”

她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低头咬着嘴唇，我发现她这个样子很可爱，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应该有的念头，顿时喉头一紧，不自然地咳了下。

她没注意我的细微变化，想了想有些痛苦，但很快释然了，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的语调说：“你……你都知道了不是么。”

唉，女孩子就是那么敏感，她们的第六感到底有多神奇啊，真是神赐予的宝物。

“我这就搞不懂了，那你之前说你们不能在一起是为什么，我姑妈？还是你妈妈那边？”

“其实都不是……问题在于我，我……”她咬咬牙，一狠心什么都说了，故事开头就是一般的男女相遇，然后日久深情，两人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后来的发展有些一波三折，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他们两人还怎能折腾，这折腾的结局就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就一会儿功夫，我脑袋里已经百转千回了很多次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我沉默着，她也沉默着。

球场上的罗浩偶尔会朝我们在的地方看一眼，很快又投入到篮球比赛中。

直到李靖回来才打破了这沉默的局面。

臭小子满脸堆着笑：“这附近居然没有卖饮料的，我跑了几条街才看见一家小超市。”说着把水分给我们每个人，罗浩的由我拿着。

我一抬眼就看见离篮球场不远的地方有小商店，看了看我表弟，又看了看手中的水。突然明了他不是找不到卖水的地方，而是故意给我们留点说话的时间。

“我们还是……”

“就这样定了，我不会改的。”

席君看着我，眼里仿佛泪光现，可是表情无比镇静。

我又补充道：“说好了事情我从不反悔的，你放心。”

她问：“为什么？”

我说：“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而且之前我们的约定对谁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觉得可行。”

她不看我，我表弟却担心的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说：“你们去别处走走吧，”拍拍我表弟的肩膀，大有把席君托付给他那种感觉，“照顾好人家女孩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说不定将来就是你嫂子了。”

闻言席君噗嗤笑了出来，李靖那傻小子愣愣地分不清我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不过两人还是慢慢散着步离开了。

看罗浩打球并不无聊，他打球如行云流水般，接球、运球、上篮，进球，一气呵成。就算是临时加入球队也发挥着主力作用，他们这边的优势很明显。他们休息的时候我给他送去饮料，没几口就被他喝了个底朝天。空瓶子塞回我手里，他又回到球场，我寻思着去再给他买瓶水，也顺便去远点的地方走走，或许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道路，也有自己的计划，在身边的人匆匆规划自己的未来，而我的在哪里？

其实梦想或者理想之类的都是我很讨厌的一个话题，如果换了家人来问我，我肯定不耐烦了，但换成朋友、同学来问我，我就有了惭愧之情。

将来还能怎么样，环游世界也只是空想，毕业了我也不会考博的，考也考不上。相对大学毕业那时就去找工作，现在应该文凭更高，年龄也越大，依然光棍一个，游手好闲……打住！怎么想着想着就悲观情绪往上涌，胡思乱想不是我的风格，于是买了水我就加快脚步往回走。我不管了，我受不了了，不喜欢罗浩阴阳怪气的，不喜欢跟他冷战闹别扭，我也想如玉妹子了、想可人跟佳人、想惠清、想季璃、想庄翊。

等我回到篮球场边的时候发生比赛已经结束了，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场边坐着，可是没有罗浩，我环视四周，依然没有他的身影。

我心里一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跑哪里去了，刚这样想着，一回身就看见他一脸惊慌地站在我身后，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显刚才跑得急了。

我们两同时开口：“你到哪里去了？”

原来他找我去了，我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把水递给他说：“给你买水去了。”

他看着手中的水，神情复杂，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戚戚然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啊？！”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回去吧。”

“好。”

“回学校。”

“啊？！”

“算了。”拿上外衣，拉着我往我姑妈家的方向走。

第20章

我跟罗浩走到我三姑妈家楼下就停住了脚步，我们在等我表弟跟席君。最多过了十分钟，他们两人也过来了，然后我们才一起上楼的。

刚进家门，那人多的热闹劲居然让罗浩不知所措，他家人多的时候比这里多多了，问题是他家够大，不会出现这种插筷子的情况。

我大姑妈一家三口，二姑妈一家三口，三姑妈一家三口，四姑妈家三口，再来我们家四口人和席君一家三人，把个两百平方不到的房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所以全家都到齐这是毋庸置疑的。过节就是要有过节的气氛，不然对着电视吃月饼有什么意思。

大人们看电视的，打牌的，聊天的，在厨房忙活的分工明确。我大表姐在厨房帮忙，另两个表弟在李靖房间打游戏。我们四人一回来也全部挤进他房间里，椅子不够就坐床上。他们一见席君就叽叽喳喳起来，所有注意力都放人家女孩身上。本来就是外人，又是唯一一个女的，被这么一闹腾弄得很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发挥余地，李靖就已经抢在前面帮席君解围了。然后就进入了我们家传统的斗嘴环节，斗不过就动手。

他们三人打得抱成团，我也不拦着，跟罗浩在一旁看好戏，席君随手拿过李靖书柜上的书翻看，也没一点劝架的意思。

不一会儿又到了吃饭时间，桌子也坐不下，平时我们小辈都靠边做，这次他们依然靠边坐，我跟罗浩还有席君成了主角，但滋味不好受啊。长辈一个个顺着问话，尴尬到不行。我说你们不顾及我也要顾及一下人家女生的感受啊！

终于吃完了饭，大家难得聚那么齐在一起聊天，我爸给我使了几个眼色，我感动得涕泪齐下，拉着某个还在享受全家团聚气氛的人往家跑。

到家二话不说把罗某人推去浴室让他洗个澡，然后轮到我。之后躺下、关灯、睡觉！

“……”

“有话直说。”

“呃……”

“还是别说了。”

“啊……”

“好吧，你说。”

“会不会太早了？”

“你不是想回学校么，早睡早起。”

“那……为什么我们要盖一床被子？”

“反正半夜我也会把你被子抢了，这样就省事多了。”

“……”

“还有什么疑问吗？”

“为什么你要把手放在我腰上？”

“因为昨天你把手放我腰上了，一人一次才公平。”

“……”

他又在迟疑，我催促他说：“有什么就一口气说了吧，说了好睡觉。”

“你昨天给我腰上来了一脚，那我是不是也……”

“时间到，闭嘴，睡觉。”

“……”

罗浩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他很晚都没睡。因为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拉着罗某人出门的时候，他还一脸倦意，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把罗浩推出家门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我爸妈的卧室，那么巧，我爸出来了，对我招招手。我让罗浩先下去等我，走到我爸跟前，我爸塞了1000老人头给我，我没要，我爸自顾自的说，那就打我卡上。

我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的说：“我跟席君……”

我爸说：“你妈跟你三姑妈都挺喜欢那个女孩的，我看着也不错，所以你别被你妈发现你们的如意算盘就行。”

果然是老爸，什么都瞒不住，我以为昨天表现的够完美的了。

“我跟罗浩……”

“他家那些事情也不是没听你唠叨过，有空多带他回家来坐坐，这么懂事的孩子很难得，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也不一定就幸福。”

老爸，你会不会太太太伟大了！新时代的最佳模范父亲啊！

我故意说：“爸，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我，我真喜欢男人怎么办？”

我爸摇摇头说：“你十八岁就成人了，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要一天只会张着嘴问爸妈‘怎么办’。”

我提高了声调，我爸这也太不关心我这个儿子了吧。要说作为家长开明是一件好事，可是他会不会太开明太新潮了。于是我反驳他：“这不一样，这是你儿子的终生大事。”

“你也知道是终生大事，就更需要谨慎对待，我们最多给你提点意见，听不听也是你的事情了。”

不知今天怎么了，我突然眼眶就红了，鼻子也发酸，真是很久没这样跟我爸交流过。以前总觉得美国总统，世界首富算什么，谁都比不上我爸，后来长大了又觉得，爸爸也就那样，一个高大的背影，可是也有了苍老的迹象。上大学至今我是独立了很多，成长经历了很多，可是一席话之后我发现，爸爸依然是最伟大的那个人。

“那以后我们家岂不是断子绝孙了。”

“臭小子，听你这话好像你真的喜欢上男人了？”

“没，就是看你之前表现太过淡定。”

“得了吧你，就你这混样，以后有了孩子也指不定什么样，真要断子绝孙……是不是少了个祸害。”老爸迟疑地看着我。

有人见过谁家父母是这样损自己的儿女的吗？我爸已经完全不是开明，新潮这样词语能形容的了，他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又打算反驳的时候他突然严肃起来，然后说：“爱情跟梦想都是很奇妙的事情，不用听、不用说、也不用被翻译，就能感受到它。时间对了它自然就会来，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不要放弃。已经失去的，留作回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这就是告诉我珍惜拥有的，珍惜眼前人。

“爸。”

我刚开口我爸拍拍我的背，语重心长地说：“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女朋友我不知道，但是司徒有琴可惜了。”

我爸现在在我心目中就是孙悟空转世，火眼金睛，所以司徒有琴的事情从他口里说出来我一点都不奇怪。

“我知道错了。”

“谁人年少不轻狂，世界上有可以挽回的事和不能挽回的事。而时间的经过就是一件不可挽回的事。已经来到这里了，就不可能回到过去。所以儿子，别回头，大步往前走，要记住老爸永远在你身后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想笑他今天文绉绉的，还一直酸我，可是始终没能把话说出口。有些道理我懂，一直都懂，因为我也会胆怯。人在面临幸福时会突然变得胆怯 ，抓住幸福其实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气。所以我总是玩世不恭，把什么都看得风轻云淡，谁又知这就是我逃避的方式。

我没时间去伤感，因为楼下还有一个人等着我。

我跟他回到学校也没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他就收到一个电话，电话里面说江铃怀孕了，叫他赶快回家去。

我对江铃没有太多印象，对她那个寸步不离的哥哥江帆倒是记忆犹新。

家里唯一的女孩，突然就怀孕了？确实给这个家庭带来不小的震惊，可为什么要罗浩回去我想不通，看得出来罗浩有事瞒着我，不过这跟之前我们约定的范畴不一样，因为这是他家家事，所以我没多问。

而我也没闲着，并不是原来想的那样罗浩走了我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相反，罗某人可真是精打细算，临上飞机前打了个电话给我，跟我说他帮我报了一个英语辅导班，每周二、四晚上，跟周六、周日全天。匆匆交待完就挂了电话，而且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