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伸手摸了摸薛弘的小脑袋,小孩子长得可很快。上次来,好像还没这么高。
薛涛赶紧把自己的侄子拎到了一边:“你这小混账!什么你新车,这不是我房间里的模型么!!妈,你怎么把这个给他玩呀,老贵了!”薛涛喜欢收集一些18:1的汽车模型。
“吵什么样,什么小混账,那是你侄子,给他玩下怎么了!”薛妈妈头也不回地应道。
薛弘被夺走小车子,哇哇乱叫,薛涛的嫂子却出来,训了几句,又老老实实地自己一边玩儿去了。
林立夏很是喜欢这样的氛围,热闹哄哄地,所以虽然他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旁边看着听着,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份家的温暖。
“爸,你别招立夏下棋了,我们打完球全身是汗呢,先去洗澡先。”薛涛又对立夏说去他房间里洗澡,然后自己去了另外的房间。
等他们两个人都收拾妥当出来了,薛妈妈薛爸爸还有其他的人都坐在桌子旁边了。
一顿饭依旧是吃的热热闹闹,尤其是小薛弘,除了他妈妈训斥下会老实点,其他时候都在玩而不是吃,惹得薛涛想揍他。
林立夏也得到了重点照顾。林立夏从大学时会经常来薛涛家做客,所以跟薛涛一家也算是很熟悉了。薛妈妈一个劲儿地给立夏夹菜,直说立夏看起来瘦巴巴的,一个人都照顾不好自己。
看着立夏吃饭时没有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薛妈妈母爱大发。
这样一顿饭,吃得真尽兴。吃完了饭,薛涛的嫂子去收拾碗筷。薛妈妈拉着林立夏吃点心,还很热心地问立夏最近恋爱了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要不薛妈妈给你介绍一个之类的话,绕来绕去,直说得林立夏面红耳赤。
薛涛终于出来拯救林立夏,说要拉着立夏去自己房间玩,便丢下做媒热情高涨的老妈,躲回了房间。
“哎,我妈闲得慌,最近很是热衷于做媒。”薛涛关上门,对立夏埋怨道。
“呵呵,薛妈妈还是这么好玩。你跟她很像。”林立夏笑眯眯地说。
“你啊,看你刚才尴尬的猴样儿,还不是我把你小子救出来。”薛涛抓着林立夏的脑袋一阵蹂躏。
林立夏边笑边躲着,他穿着薛涛的淡蓝色短袖,衣服有点大,躲着躲着,衣服便从肩头滑下来。
薛涛停下手来。也不再笑嘻嘻的样子,坐到电脑椅上,摇来晃去。终于不再转了,见盘坐在自己床上的林立夏望着自己。
薛涛狠狠地吸了口气:“立夏,我妈的话,其实也不错,你过完年就24了,也该找个对象了。不喜欢许悠扬还有其他人,别老是自己闷着。姑娘多的是。”
薛涛皱着浓眉,一向活泼闪亮的大眼睛也是透着认真,刚才的嬉皮笑脸也都收了起来。
见林立夏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于是薛涛决定继续说:“我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你小时候的事情,对你伤害很大,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所以我跟你做朋友,这样带着你玩,带你回我家吃饭。你也一定喜欢这样的感觉是吧,我是说在我家的感觉。我家人多,热闹。我爸妈生了我跟我哥,我哥娶了我嫂子生了薛弘那个小混账,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薛涛想起自己的家,又想到林立夏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心里也很是酸楚,“你爸妈那是王八蛋,他们没给你家,这跟你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你自己还可以努力啊,也找个好女孩子,不一定要多漂亮,性格要好,对你好,能顾家就很不错了。再生个漂漂亮亮的小立夏,不也是个完整的家么。”
林立夏见薛涛的表情是极少有的认真,自从大二有次自己生病打工住院之后,林立夏再也没见过薛涛对自己这般严肃。
“立夏,我们这么多年了,我是知道你的”,薛涛挪了下椅子,滑到立夏面前,手扶着床沿,
“跟那个赵明瑄断了吧,好么?”
犹如宁静的湖面,被投入千钧重石。虽然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林立夏还是着实惊到了。
尴尬,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那天,很迟了,我在附近玩儿,就想去你宿舍睡一觉,然后,在楼梯上看到了……”
薛涛慢慢地说着,复又紧紧握起了立夏的手:“立夏,你别怕。我这人,也不是那封建不化的。男人跟男人的事情,虽然不支持,但还是理解的。这不是古时候就有了么,我还看过断背山那个电影呢。”
“可是立夏,你听我说,你长这么大,除开工作这两年,要么是呆孤儿院要么就是在学校,就是大学时打工那也走得不远。一句话,你还单纯得很。赵明瑄是什么人,摸爬滚打的房地产商,都说做生意的没几个好人,何况他这样豪门出身的纨绔子弟。说句难听的,看你长得不错,没什么心思,玩玩你罢了。”
林立夏横生难过,他知道总有一天身边的人会知道,可是没想到连和自己最亲近的薛涛都这样的反对,抬头看着薛涛,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我的,立夏,和那个姓赵的断了。他玩得起,我们玩不起,你懂么?”
薛涛紧紧地握了下他的手,林立夏只觉得这一下捏在了自己心上,格外揪心。
“薛涛,我知道,可是我……”林立夏想要拒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连女孩子都没交往过,你怎么知道自己就不能喜欢一个女生呢?怎么就觉得自己就是要跟男的在一起呢?”薛涛都有点急了。
林立夏的眼神却恢复了一贯的清明笃定,他终于还是开口说了:“薛涛,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知道,我跟赵明瑄这样与伦理道德不合。可是,你也说了,我长这么大我都没喜欢过一个女生。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林立夏就是在赵明瑄面前也从没说过喜欢他这件事,第一个听到的人居然是薛涛。
林立夏就是在赵明瑄面前也没说过喜欢他的话,可是他终究是忍不住在薛涛面前说了。
薛涛见林立夏这么说,严肃地盯着他:“当真如此?”
“是的。”林立夏笃定地回答。
薛涛长长地呼了口气,“情这一字,果然是说不清楚的。你一向就是个死心眼儿的,我知道,就这么说,也唤不回你。只是,立夏,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跟赵明瑄比起来,你力量太小了。不要太投入,给自己留三分余地,虽然我反对,但是你要是真喜欢,我也不能棒打鸳鸯。总之,我还是觉得你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薛涛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林立夏又说:“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否则,我会比这件事情还生气。”
还有什么比拥有一个朋友更值得心怀感念的事情?林立夏听到薛涛的话,知道他虽不支持他和赵明瑄在一起,但还是牢牢守护着自己。薛涛,依旧是大学里那个整天陪着自己的学长,好朋友,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林立夏感激地望着薛涛,所有的言语都难以描绘他现在对薛涛的心情,只知道木讷地说着:“薛涛,我,谢谢你。”
薛涛见林立夏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摸了摸立夏的头:“傻小子,说什么谢,你啊,别再搞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我操心了”
随后,薛涛也不再提这件事情,好像刚才那番让林立夏心头狂跳的对话,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到了九点多,林立夏的手机响了。
林立夏看了下来电显示,又看了下在房间里一边摆弄车子模型,一边跟自己说话的薛涛,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薛涛抬眼看了下林立夏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手上的手机开着无声,一明一暗交替着提醒主人电话来了,好似传递了电话那头人的焦急。
薛涛一挥手,“楞着干嘛呀,接吧接吧!”
林立夏轻咳了两下,还是接起了电话:“喂,明瑄。”
“林立夏同志,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您今晚打算夜不归宿吗?”赵明瑄明显带着戏弄。
林立夏偷眼看看薛涛,神色不定地说:“没有,就快回去了。”
话音刚落,赵明瑄就迫不及待地说好像等这句话很久了一样:“好,现在呢,你应该起身,跟薛涛,还有薛涛的家里人面带微笑地说再见,谢谢他们的招待。然后下楼来,我在薛涛家对面的米粉店面前停着。”
林立夏被赵明瑄呛到了。
也忘了还在薛涛房间差点没喊出来:“不是吧,你怎么找来了?”
“嗯哼”,赵明瑄很有气势地清了下嗓子,“你林立夏上天入地我都能找的到你。”
又见薛涛瞟了自己一眼,眼神犀利,而后“哼哼”两声,骂了句“奸商!”
林立夏脸一红,支支吾吾,捂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明瑄温柔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下来吧,我等很久了呢。”
林立夏对两种赵明瑄束手无策,一个是耍色狼大变身的赵明瑄,一个就是这样温和至水的赵明瑄。
薛涛见林立夏神色不定,左右为难的样子,只好出口:“都说女大不中留,如今世道变了,男大也不中留啊。唉唉唉。”最后三字,一咏三叹,林立夏直觉薛涛要抽风过去。
禁不住赵明瑄在电话里的温柔威胁攻势,林立夏终于起身跟薛涛和薛涛的家人起身告辞。其过程果然如赵明瑄所说。
薛涛妈妈还一个劲儿地“哎呀,立夏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以前不都跟阿涛睡一个晚上么?”
薛涛就跟着调侃“妈,什么睡不睡啊,我跟立夏很清白的呢!”
惹得林立夏一阵尴尬,薛涛在旁边用“你敢回去跟赵明瑄睡就试试看”瞪了几眼林立夏。下了楼,薛涛也就没在往前走,哼哼几句:“就送你到这儿了。虽然那啥,我不想管了,但是我可不愿意见到赵明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说罢又罗里啰嗦地叮嘱林立夏,每句都是让林立夏小心点,不要被吃到连骨头都没有了。
林立夏静静地听着,知道薛涛是真的关心自己。
薛涛眼见林立夏一脸虔诚地仿佛在听自己传教一般,终于手一甩:“去吧去吧,我薛涛真是送羊入虎口啊,啧啧,缺德事。”
32.
林立夏一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对面不远处的那台黑色的宝马。
赵明瑄在长洲还有台银灰色的跑车,林立夏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总爱开黑色的这台。
赵明瑄故作深沉地说“我觉得黑色,神秘,低调,更能彰显我的本色”。
林立夏当时默了默,说了句“这个可以称之为闷骚”。
赵明瑄确实是等挺久了,等林立夏上车的时候,可以闻到满车的烟味,虽然车窗是开着的,但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他刚一坐下,一个淡黄色毛绒绒的脑袋就从背后伸过来,很兴奋地蹭着林立夏。林立夏眉开眼笑地摸摸它,:“怎么把烧饼带出来了。”
“嗯,我看它心思不宁的样子,我觉得它是想你了。”赵明瑄一副很懂得烧饼心思的样子。
烧饼腹诽,明明是你很想才对……
“怎么想到过来的,不是跟你说今晚去薛涛家玩么?”林立夏一边跟烧饼玩一边不解地问道。
赵明瑄却突然一把将烧饼摁回后座上,凑过身来,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林立夏脸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这可是在热闹的街边,林立夏以为赵明瑄又发作了,连忙想撑手挡开。
却没想到赵明瑄只是抽出安全带给他系上。
而后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林立夏:“我只是想给你系安全带,怎么,你以为是什么。”语气里带了十足的调笑。
林立夏知道他故意使坏,使劲地瞪了赵明瑄一眼。
惹得赵明瑄低笑起来:“难道,是我没有进一步动作,所以你生气了?”
林立夏冷不丁地一拳过去,赵明瑄笑着侧了下脸轻松地躲了过去:“要炸毛了。猫还是吃饭的时候最可爱。”
“平时都对你太客气了,哼,以后给我小心点。”林立夏磨牙道。
“好好好,你对我怎么不客气都行,随你蹂躏。”
赵明瑄笑得好不得意,却又忽然收敛了神色。
林立夏今天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看起来有点大,本来林立夏也有一米八的身高,套上这件衣服却显得空空荡荡的了,像个穿错衣服的小孩子。
赵明瑄启动车子,边开边不经意地问道“这件衣服好像大了点,颜色还是不错,看起来显嫩。”
林立夏自然而然地回应赵明瑄,“薛涛的啊,去他家之前打了篮球,在他家洗澡就换了他的衣服先穿”。
赵明瑄其实是个很小气的家伙,所以,某件事情他一直记得,“哦,是么。原来你们关系这好,衣服还可以穿来穿去。”
林立夏敏感地察觉到,赵明瑄的小心思又动起来了,“薛涛一直是我的好兄弟,上大学的时候就这样了。”
“唉,我给你买的新衣服还在家里,可怜它们的主人硬是不要。”赵明瑄叹道。
“好吧,我收就是。”林立夏对于赵明瑄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感到很无语。
和赵明瑄在一起之后,他总是可以收到很多赵明瑄送的东西,比如衣服手机之类的。虽说对赵明瑄而言不是贵重到什么地步,但价格还是让林立夏觉得咂舌。而且两个人虽然是在一起了,林立夏也不愿一直收赵明瑄的东西。
林立夏说“这让我有傍大款的感觉”。
赵明瑄则很干脆地回答“我是花钱卖身”。
对于赵明瑄十分彪悍的思维,林立夏无言以对。
车子没有往市区开去,林立夏忙问赵明瑄:“不回宿舍了么?”
赵明瑄则很是悠哉地回答林立夏,“去做一件浪漫的事”。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华丽丽地半夜来到海边。
海边有座小小的码头平台,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赵明瑄一直开着车子往前开,车子在木板的平台上发出吱嘎的声音。
雪亮的车灯照着前面的路,一直快到头了才停下来。
海边的月色依旧是明亮照人的。码头的桩子上寄生了密密麻麻的各种贝类。晚风从海上吹来,带着淡淡的咸味。海浪则平静有节奏的一下下拍打着着黝黑的礁石,撞击而来的浪花在礁石上碎成了点点雪花。
这样的夜晚海边,让烧饼都兴奋地一直拿爪子拍着窗户。
林立夏下车,打开后门,让烧饼走出来。
哪想到烧饼一下车却萎靡不振,蹑手蹑脚地缩在林立夏旁边。这样大的一条狗,带着委屈的表情。看得林立夏直想笑。
赵明瑄撇一眼烧饼:“它小时候掉进过浴缸里,所以怕水。”
而后赵明瑄就走到后车厢,一阵折腾,随后,林立夏瞠目结舌地发现,他居然带了渔具过来。
赵明瑄提着桶拿着一根钓鱼竿从容地走到码头尽头,坐到了地板上,挥手叫林立夏也坐到他的身边。
烧饼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立夏蹲在了他身边,像只童话里的小狮子。
他们身后的车灯一直亮着,像雪亮的灯光从他们身后投来,一直映射到海面上,随着泱泱生波的海水晃动。
夜晚的海水看上去仿佛连绵的墨池。远处有不知名的海鸟在偶尔掠过海面,它们俯冲时,羽翼上点缀着银白色月光。
赵明瑄从水桶里先抓起一把海蚕撒在了车灯照亮的水里。
林立夏一直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大晚上的,你打算在这里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