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上——夜鹜

“这是什么情况……？”除了海岸边还算有些许昆虫爬行外，这附近根本就毫无生气。昆虫们像是从无数次的试验下明白了那海洋的危险，只在沿海徘徊，连滴海水也不敢沾染。

“到底是……”

不待他多思索原因，海岸的变化立即给了他回答。被层层海浪侵蚀过的沙滩在海水退去时，原本完好的面貌竟出现被腐蚀的迹象。

“唔！？”对眼前景象感到震惊的泉立即制止身后两人继续向前的步伐。“这可糟了……”他对毒可是完全没免疫力，而最麻烦的是他还带着身后两人。

“该怎么办好……”

就在此时，海上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水面上泛起一个巨大漩涡。海水自漩涡中心分劈开来，一条骷髅巨鳗随即迎面飞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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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没事吧？”回头望了眼紧随身后的少年，擎宇稍稍放缓了脚步。少年呆滞的眼眸飘了会儿，喘着气跟上他的步伐。

带着身体虚弱的少年行动其实是不智之举，可昨夜的情况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心，也不忍丢下少年不管。对少年，生出了种怜悯的感觉。

少年望着那血迹哭了一夜。他没有安慰或制止，只是默默看着，直到少年哭累倒下。而后，他把那房间销毁，将少年抱离现场。躺在他怀中的少年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泪水却不断涌现，颤抖的手轻轻抓着他衣袖，像要抓紧却又害怕着什么。

那时，他突然想，假设他是处于少年的立场，而昀珑则像那男孩般牺牲自己救了他会如何？

想像着那场景，不禁放声笑了出来。

并非不无可能，而是他绝对不会让昀珑比他先离开。比起离开的人，被遗留下的人活得更痛苦，因为必须怀念对方过一生。倘若其中一方必须要离开，那他也会选择自己消失，让昀珑这辈子思念着他。

虽然得不到爱情，但却能得到一辈子的思念，那有什么不好？

这么算来，他反而还赚到了。

“有什么事这么开心？”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熟悉声音，俊美的男人一脸笑意地宁立在视线不远处。

冷眼瞪视了银狐许久，擎宇冷声道，“不关你的事。你以为你凭什么干涉我？”

“好，你的事‘目前’我的确不能管。但你手上抱着的人可关我的事。”对擎宇的冷漠只是耸耸肩表示遗憾，银狐接着道，“你是想把我这里的人带哪儿去？”

“你的人？我还没看过这么对自己人的混蛋。”

银狐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是混蛋、变态还是什么都好，他是我这里的人，我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没用了，那自然得清理掉。不对吗？”

轻藐他人生命的话让擎宇皱起了眉。如果不是怀抱着少年，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在那张姣好的脸上揍上一拳。

“算了，你爱带着他就带吧！只是到时输了可别拿这做借口。”凌厉的话锋一转，语气极为淫秽道，“这样吧……如果你输了，我把那房间内的东西都重现让你体验一次怎么样？”

“办得到的话你可以试试。”他会先剥了他的狐狸皮，再将他撕成碎片！

“呵，我很期待。”

不想再搭理银狐的挑衅，他找了间安全的房间，在少年低吟啜泣的声音中缓缓闭上了眼。

然后一转眼便到了现在。

虽然昨夜休息了好几个小时，但体虚的少年仍没恢复多少体力，每走几步便小喘起来。迁就少年脚步导致的最直接后果便是——已过好几个小时，他们却只前进了不到五间房间的距离。

但那还不是最大的问题，现下最麻烦的是食物问题。

属于半妖的他就算几天不吃也没关系，可那少年只是人类，而且身体状况极差，根本就不可能支撑到脱逃的那天。就算他想为少年找些食物，四周却不见类似厨房的房间。

“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两个男生也同样是人类。”

银狐身边那两个男生并不像刚来不久，他也不认为银狐会每日带着他们外出用餐，所以这地方应该有厨房。只是那在哪里？

尾随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静止，擎宇担心地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只见少年已无法支撑住身体，扶靠着墙壁歇息。少年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呆滞的眼神似乎因少进多出的喘息变得更为涣散。

见少年状似快昏倒了，擎宇不得不折回脚步，将少年背起。“不管怎样，你绝对要给我撑下去。”

“那男孩把自己的生命给了你，那你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似是理解了他话中意思，少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止住颤抖的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背。

“我……会的……”

这是擎宇第一次听到少年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发出的好听声音。

第二十八章：第九日之午

搜寻之日，遇袭。

骷髅巨鳗飞扑而来的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虽说泉幸运地躲过了致命攻击，却还是免不了让身上挂彩。幸好巨鳗那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它庞大身躯因冲击力而在沙地上托拽了几十米的距离，泉方才有时间将一旁侥幸逃过一劫的两人送到远处的岩石后方，再结上结界。

不能算是全然安全的办法，但至少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也唯有这选择最为保险。

回过身，就见几十米外的巨鳗已从冲击中恢复过来，晃着身子蓄势待发地看向他。未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巨鳗发出一声如蛇般的嘶吼，张开大嘴向他咬去。

泉立即动作敏捷地避开巨鳗的攻击，一手顺势推开巨鳗的头，跃身跳到了巨鳗身上。感受到莫名重量的巨鳗欲回头窥探身后状况，却猛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注入进他的骷髅躯体上，一个防范不及自半空中摔落，组合成身躯中段的骷髅粉碎成沙沫。

然被一分为二的巨鳗没有任何痛楚感觉，在沙地上挣扎了半晌后，立即恢复了攻势。虽然身躯断裂成两段，但很奇妙的，那断落的尾身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配合着骷髅头颅向泉发出连续猛攻。

几番惊险攻守战后，泉一个失守让巨鳗逮到空隙凶狠地咬下他近乎半边的肩膀。而感到一阵巨痛的泉立即反应过来，捂着喷洒着血液的肉身退开十几米之外。瞄了眼肩上伤口，却发现那伤势甚为严重，泉甚感无奈地放任血液流淌，挥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

随着手的舞动，一道由梵文字迹组合成的咒印在空中结成，正当巨鳗欲再次袭来时，突见风云幻变，阴霾的天突地放晴，射出一道道灼人光芒。几缕光芒穿透云层照射在巨鳗的骷髅身躯上，只见那白骨被那高热灼起阵阵浓烟，晃眼间竟化成了灰烬。

再次失去近乎一半的身躯，巨鳗方才有了点知觉，试图躲开重重危险光芒。无奈光层因着云朵的驱散而变得更加灼热广泛，巨鳗怎么躲也无法完全避开那灼热日光的威胁。

尝试了几次却闪避不果后，巨鳗终在光芒照耀下，残喘挣扎着化为一堆灰烬。

随着巨鳗的灰烬被吹散，平静海面恢复了一丝生气，灼目日光渐渐消散，又见天际恢复成了之前的昏暗。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被海水拍打过的海岸已不再有腐蚀的现象。

直到此刻才总算能稍喘口气的泉即刻解开之前张开的结界，小智见他身上带伤，脸上竟难得的有了愤怒以外的怪异表情。

“你……”小智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发了一个音节后却没再继续。

“唔？我怎么了？”思考能力不足的泉顶着如同傻瓜般的表情望向小智。

对望了好一段时间，小智脸上复杂的表情最终回到了以往的不悦。

“你这怪物是白痴还是笨蛋！？哈！？还敢问我怎么了！？”

“你有时间在这里问我这种连蠢材都不会问的笨问题，倒不如先把你那难看又恶心的伤口给我处理好！”

“哼，还真没见过比你还笨还蠢的怪物！”

小智一连串的发言让泉愣了好一会儿，在不大灵活的脑袋总算顺利运转过来时瞪大了眼惊讶地望着小智。

被泉那可算是无礼的惊异表情盯着看了许久，纵使小智再怎么劝自己别去在意也忍不住动怒。“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不敢触怒已经在暴走边缘的小智，泉收回目光，举手投降。又想到自己左肩的伤，立刻撕下外衣动作笨拙地包扎起伤口。

“你……不会治愈？”似乎对泉用人类的处理方法感到奇怪，小智突然问道。

泉一点头，诚实答道，“会治愈的妖怪算少数。‘再生’也是极少特别族群才有的能力。”

小智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怎样都好，包好了就快走。”

“OK！”泉应声对着海洋默念起咒文，只见海中缓缓钻出一条石柱道路，直通小岛。

小心谨慎地踩过石柱，三人毫不费力踏上了小岛。

小岛诚如之前在远处所见，被树木围绕着，几棵陈年老树像是要巩起一道防卫线般攀在圆柱形建筑物上。远处看时还无法发现，但从近处看，却不难发现这座小岛竟是由其中一棵茂盛大树所支撑。不知有多少尺高的大树根部深入海底，站在岛上抬头仰望，竟无法估计出大叔的顶端究竟在哪。

突然，无风拂过的树林间发出嘶嘶树叶声，在察觉时，三人眼前出现了一名漂浮在半空中，有着虚幻身影、打扮怪异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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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于泉所遇到的许多不定难题，凛这方显得无比的轻松。早前已经探索万其中一个地点，先是在那岛上遇到个行径愚蠢的低等妖怪，再是遇上魅惑为生的蛇女，把它们一个个击毙后，岛上等级较高的老大总算出现在他面前。那岛上老大是西方妖怪，没有幻化人性的能力，却力大无比，一个甩身一个攻击，都可致命。

可惜它智慧不高，在他设计下还是败下阵来，给他踩着问起擎宇的消息。无奈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愣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有些气节外加恶作剧心理作祟下，他便把那妖怪骄傲的美丽羽毛给拔了个精光。

之后，他又花了点时间来到这更为偏远的地方。

这里与之前的小岛完全不同，是个隐秘的深山处，没有一丝邪气、妖力，只有清新的感觉流淌在空气中。花草繁茂地生长，清澈的河水透着清凉气息，就连天色也比一般的天空更为蔚蓝舒适。

要说什么的话，这地方可谓室外桃园。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地方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大自然景色，不见任何建筑物。那图中所指的地方究竟是？

毫无头绪下，凛唯有仔细探索。

在林中翻走了好一段时间却仍一无所获，就在他快放弃时，眼角突然瞥到被眼前草丛覆盖着的石壁上似有些奇怪。立即伸手拨开壁上杂草，在看见石壁上的刻印霎那却让他不禁有些诧异。

“这是！？”他不是已经……难道那时候也是他？

“……真没想到会让你找到这地方。我还以为找不到什么后你会乖乖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掌风，防备未及的刹那，那双白皙的手已贴上他后背，释放出一股力量。巨大的冲击力穿刺过躯体，受创的身体承受不住重量倒了下去。闭上眼睛的那刻，如夜的漆黑再次映入他眼中。黑色斗篷下的那张脸，让他忆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真是他！

但是……为什么……

冷眼望着倒卧在地的凛，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那淡色眼眸中闪过异样色彩。俯下身伸手穿入凛的躯体内缓缓动作，片刻后抽回染上黑色纹印的手臂。

“呵，希望这东西能早日生效。”

第二十九章：第九日之夕

搜寻之日，发现。

——某岛屿上建筑内——

背着少年走了好一段路，擎宇总算在少年因体力不支而虚脱前找到间摆放着些许食物的房间。发现这房间纯粹是个偶然，走到这层的尽头时，他恰巧脚步一个踉跄，撞开了隐藏的房门。无心的一个巧合，也不知该说是他运气好还是这巧合中其实隐藏着什么深意。

与其他房间相比，这间房显然更为宽敞，选用的色彩也更为明亮简单。唯一可惜的是，房内摆放了过多物品，令空间变得狭隘了许多。

“这里是……储藏室？”

房内的物品种类繁多，有古玩、名画、雕塑、家具，甚至各种不知用途的宝物。各种物件都被随意放着，乍看上去不仅杂乱，也浪费了许多能省下的空间。目光略扫了一遍，赫然发现前夜标下的那幅画也混在物品堆中。

将背上少年放下，再把食物堆到他面前，擎宇转身拿起那幅躺在地上的画。触及画的刹那，当初的感觉却已不复存在，手中的画已没了生气。不仅如此，画中少女早已不存在，画纸上只剩下毫无主题意义的厚重枷锁。

不禁皱起眉头。

画中那栩栩如生的少女是已经得以逃脱还是被画中施放的咒语毁去？限制少女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思索这些问题时，突然想起更为奇怪的一点。

对了，食物！

为什么会在储藏室放堆食物？而且还是熟食。

难道这里有生物？

突然，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身影在门前张望了好一会儿后迅速溜了进来。小孩顺着香味走到正在进餐的少年面前，在发现那堆食物送进少年腹中消化后，发出一声哀怨叫声。

“你、是、谁！？竟然偷吃了我的食物！！！”

怒气冲冲的孩子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凌乱的鸟窝头，若非一双尖耳和纯黑眼眸，几乎无法让人察觉出他和一般人类有何不同。

呆然地抬头仰望向指着他大骂的孩子，刚饱餐一顿的少年不解地露出了无辜的眼神。

对视半晌，孩子放弃似地垮下了肩，“唉……又得饿肚子了……”沮丧地坐到少年身旁。“对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愣愣地回视孩子，眨眨眼，没有作声。见状，一旁呆着的擎宇适时插话道，“小鬼，你先说你是谁，我再告诉你我们是谁。”

“呜哇！？”被意料以外的声音吓着的孩子尖叫出声，惊讶地望着他。

擎宇扯开笑容亲和地笑了笑，再次重复了遍。“我是说……小弟弟，你先告诉我们你是谁，我们再告诉你我们是谁。好吗？”

孩子闻眼用无邪的眼眸在他身上游转了好阵子，最终点点头，说起关于自己的事。

孩子没有名字、没有父母，他只记得自己是妖怪和人类的混血儿，从他懂事以来一直都生长在这座岛上的废置处。直到某天他饿得受不了又将周遭能食用的东西都消耗完毕，他才开始偷溜进这座岛上的城堡内找东西吃。当然，要混进来并不容易，先不提看门的那几只妖犬有多么凶悍，单单寻找入口就已经让人差点放弃。就算费了好一番力气总算进到了城堡内，却又会因过度宽敞复杂的结构迷路。不过幸好在他以为再也出不去之前遇上了位漂亮的女仆，那女仆不仅悄悄带他到这较为安全之处，更带来了许多美食。

但他搞不懂一件事，那名女仆为什么总用着悲悯又慈爱的目光望着他？

之后，他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日都会溜进来享用女仆当天为他准备的食物。

说着，孩子的手指突然指向擎宇十分关注的那幅仅剩锁链的画作。

“对了，前几天这里多放了那个画。”

“画里的姐姐总在哭，就算我将食物让给她她也没办法吃。然后她哭着哭着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