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上——夜鹜

然预期中的重击没有出现，瞬间将局势逆转获得压倒性胜利的擎宇双手抱肩，脸上带着未有过的藐视眼神俯视着他。

‘哼，你这小狐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打他主意？’

虽是擎宇的声音，可只要一听就知道那话并非出自本人的意志，而是体内另一个生命。银狐闻言迅速运用起精明大脑，思索起话种意义为何。种种假设浮现，可却没有一样能让他觉得可信。

‘擎宇’见他仍猜不透，不禁勾起一抹邪笑。

‘只会耍小聪明的小狐狸，别说老夫没警告你，如果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最后遭殃的只会是自己。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说想吃就能吃。’

‘你以为你是什么？又以为这孩子是什么？’

如此说着的‘擎宇’目光中透出一片阴狠，黑色眼眸不知何时转变成了诡异的黄金色。猛兽的瞳孔中闪着冷冽光芒，令至今未曾遇敌的银狐控制不住颤抖。

隐隐约约中，他竟看见‘擎宇’身上缠绕着某种生物。似蛇非蛇的生物躯体上覆满着鳞片，吓人的金黄眼瞳及能够撕裂一切的锐利四爪让人不禁联想到了某种上古生物。

“龙族！？”不可能。历史中记载着龙族已经灭绝了。难道是历史出错？不过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在擎宇体内？若一开始就寄居在擎宇体内，那之前他欲动手将擎宇带回的时候，那这生物自可出手阻拦，可那时什么也没发生，那是否代表这生物是近三天才和擎宇碰上？怎么遇上？在哪遇上？

‘擎宇’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不，虽然有点渊源，可老夫不是真正的龙族。’

‘况且，老夫是什么并不重要，现下更重要的应该是老夫打算怎样吧？’

‘是该残忍的把你的皮剥了？还是将你的力量吞噬？小狐狸，你说怎么做好呢？’

比起询问更像威胁的话令银狐直瞪着他，无奈已经彻底屈服在威压下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抗，就算想动动指尖也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看出他困境的‘擎宇’冷笑着向他伸出了散发着力量微光的手。

眼见充满威胁性的掌心逼近却无法躲避，银狐脸色更为难看。

难道他就只能活到今天……？

不，他不能这么屈服。

上千万年的时光、灾难他都度过了，现在更不能没达到目的反而被弑杀。

有什么办法？究竟有什么办法！？

使劲的想、绞尽脑汁的想，他一定要想出活下去的方法。眼前占据‘擎宇’身体的东西有着他无以匹敌的力量，那他该怎么做才能逃过这劫？

有什么办法……

‘呵呵……’

脑中突然闪过一声陌生男声。

什么！？

‘我能帮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没有任何实体感觉的声音却带着强大到让人无法质疑他本身能力的压迫感。

什么条件？

‘你答应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况且你现在除了相信我外并没有其他选择。’

清楚那声音所说非假，可还是忍不住再次看了眼‘擎宇’。

手，已逼近到他面前。

一咬牙，即刻下了决定。

‘呵……你这是最明智的决定。’

随着男性声音消失，一种恍然感觉入侵，意识像被什么拉扯着，硬被挤出了体外……

突见银狐身边尘沙飞扬，‘擎宇’警觉地止住动作，注视着缠绕银狐身上那一般人看不见的徐徐黑光。

‘那是……’

过于强大的暗黑能力透出了许多负面情绪，令‘擎宇’眉头一紧。那力量与其说是原本就那样，还不如说是因沾染了深沉的怨恨情绪而变质。

可这种气压这种感觉……怎么那么像是……

连他也无法制止指尖轻颤。

换了个人似的银狐用着锐利目光打量了他会儿，露出了笑容，‘你是蛟？’

被一语道破了身份，蛟非但没有讶异反而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是你。你有什么目的？’

银狐耸了耸肩，‘你说呢？我一直没放弃过。’

互相对视却是不再言语，实际上很清楚对方目的的蛟收起了敌意，似有些悲伤。

‘我认为你不该那么做。我相信她不会希望看到那样的事。她……’

不待他说完，银狐发出了声怒吼，‘够了！！！’

‘我这辈子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会继续我的计划！！！’

自知劝说达不到任何效果的蛟垂下目光不再作声。

银狐冷冷看了他一眼，丢下句‘如果你敢再阻拦我，我会豪不留情把你杀了。好好珍惜你所剩时间吧！’转身消失了。

‘……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红……你当初似乎真的做了错误的决定……’

随着力量散去，蛟将身子交还给擎宇，渐渐陷入沈眠。

记忆中那段美好的过往回忆让刚消耗了不少力气的他更为疲倦。

如果回到那时，那他会阻止红的选择。

可惜迟了。

现在一切只能靠这孩子了。

‘孩子，老夫相信有着他们血统的你能制止那一切……’

意识替换，完全体力透支的擎宇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一旁见状不妙而总算反应过来的少年急忙冲向前用全身力量扶助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迷迷糊糊中，擎宇听到了老者苍老的声音。

‘抱歉。有些事老夫还是不能对你说……’

第三十五章：第十日之夕

时限之日，波动。

自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昏暗的窟穴之中，周遭没有火把也没有照明，被奇怪结界阻挡的入口处渗透进一丝黯淡光辉。

刚坐起身子，却发现不仅全身乏力，四肢更被锁上加诸咒文的厚重枷锁。试着挥动手臂，枷锁却彻底限制了他的动作，连稍举手都成了问题，无奈下只得放弃作罢。

冷静下来在一片黑暗中用极佳的视力观察了遍四周，发现窟穴内除了他外并无他人。

‘他’到哪去了？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承受不住痛楚的凛咬紧牙关发出了低沉嘶吼。痛感一波接着一波来袭，像似一点一滴地由内部侵蚀着肉体。

“唔！！！”肠胃似乎被用劲拉扯，有什么正趁机钻入胃部之内。

咯……

吱吱！吱吱吱！

视线捕抓到某个角落的几道小小黑影，胃部顿时涌现出强烈饥渴感觉。

好饿……好渴……

“哈啊……”

瞳孔渐渐变成锐利的半月形状，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唾液。

好想吃……好想念血的味道……

理智不知不觉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疯狂。

不行……受不了了……好想被血腥味填满……

吱！！！吱吱吱吱！！！吱……

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作出反应，回过神时，他已将那小小身影捕获在手，张口咬断了它的动脉。

噗哧！！！

鲜红温热的血喷射入口，浓重的血腥味唤起了肠胃间更为强烈的饥渴。舔舐着口腔中绝妙滋味的液体，抵挡不住诱惑地将手中残躯缓缓送入口中。

“你看来很享受这种感觉呢……”

突地，一把嗓音唤醒了混沌的意识，凛这才惊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竟然迷失了自我！？还靠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一味追求血腥感觉！？怎么回事！？这种失去最基本自制力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难道……

将凌厉目光转向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的男子，“你做了什么！？”

黑衣男子闻言勾起了嘴角，“我并没做什么。硬要说的话，我也只是让你的身体恢复成最原始的姿态。”

“明明是妖为什么要压抑本能？”

男人的话似乎带有魔力，每一句都让人意识一涣。

“释放出最原始的自己……”

大脑一阵发麻，明亮的眼失去了光彩。

“你想要‘擎宇’吧？”

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男人见状不禁一笑。

“可惜你得不到。他眼中只有他‘父亲’一人。”

闻言，直望着他的眼失望地垂下，可男人下一句话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不过……只要你把他吃了那他就永远属于你了。”

把他吃了……？

吃了擎宇……？

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无法做出多余理解，只知道男人的话似乎颇有道理。

对……只要把擎宇吃了那擎宇就会变成他的……

胃部又是一阵翻腾，刚刚被满足了的饥饿感再次浮现。

一定很美味吧？印象中……那血的味道似乎曾让他疯狂……

咕噜。

好让人迫不及待。

被困锁着的身躯上浮现出了黑色斑纹，黑褐发中现出了对毛绒绒的猫耳。亲眼注视着凛的变化，男人冷漠的眼中出现了玩味色彩。

“猫科动物就应该像个猫科动物。”

伸手抚摸着府靠在他身上的头颅，伸手轻轻地逗弄着他的下巴，‘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呻吟。

“呵……真不能理解。明明只是只猫科动物，为什么却能见证我们的历史……”

逗弄着下巴的手改为将它挑起，盯着那失去人性的瞳孔好一会儿，垂下头吻住那双唇。

“哼，果然‘猫’这种动物也只有在温驯时才会让人觉得可爱。”

松开手，突然想起之前救了那只银狐的情形。

“蛟……”

“……幸好你还活着。”

话中透出了无限唏嘘。

＊＊＊＊＊＊

某岛屿内。

乏力的少年搀扶着昏睡的擎宇试图移动脚步，无奈无力的身躯才刚迈开一步便脚下一个不稳，连带着擎宇摔了一跤，擦出一身伤痕。

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少年努力想将擎宇背起，却怎么也无法顺利完成那看似简单的动作。慌乱下发出了一声悲鸣，“呜……”

手足无措地撕四下张望，却找不到任何能施于援手的人。

“呃！……呜呜！”毫无法子下只好使劲拍打擎宇的肩膀尝试将他唤醒，可深陷睡眠之中的意识没法反应，身躯始终动也没动地躺在地板上。

“呜……”眼见地面上再次浮现出游移着的大蛇，少年拍打着的手劲更为用力。

下一秒，一条大蛇冲出地面，咧开大嘴往他们的方向咬去。

“呜！！！”完全没有丝毫能力抵挡任何攻击的少年见状傻了眼，紧紧搂住擎宇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时间一秒、两秒过去了，预期中的撕裂感却没出现。恐惧的少年悄悄睁开了眼，却见有个高大纤细的人影站在他们身前，仅用一手掐着大蛇的脖子便制止了大蛇的攻势。

身穿一身简便衣束的人影姣好面容上是冷冷的表情，原本黑色的眼眸不知是少年的错觉还是什么竟变换成了另一种色彩。

猛地，一个利落动作挥出，大蛇的躯体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斩成两段，而后又被突然刮起的狂风分割成碎片。

刹那间解决了大蛇的男人回身扫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令少年单薄的身躯颤抖得更厉害。空气中突然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少年顿感呼吸变得缓慢困难。男人的目光缓缓转到了擎宇身上，无情的眼中闪过无限柔情，一瞬间，空气回流，温暖舒适得让人安心。

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少年大口喘息着，愣愣地看着男人蹲下身将擎宇抱起，这才反应过来扑上前去。

“呜！！！唔唔！！！”少年鼓起勇气尝试阻止男人的动作，却听男人轻哼一声，空出只手捏住了他脖子。

“你是谁？”敢阻挡他带回擎宇的人他都不会留情。

无奈失去了语言能力的少年无法清楚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可为了擎宇少年仍是扯着他衣袖拼命摇头。“呜呜……”

男人收紧了手上力道，咽喉被紧掐着的少年渐渐失去了拉扯的力量，长大口用力呼吸。

“哈……哈啊……呜……”

见少年似乎没有攻击力，也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男人这才松开手而总算得以顺利呼吸的少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盯着昏倒在地的少年好一会儿，再望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擎宇，男人轻叹了口气。

“……你醒来后没看他会担心吧？”

深深地在擎宇额上烙下一吻，男人俯下身顺手将少年背上了背。

第三十六章：第十夜（一）

归来之夜，结合。（一）

消耗了些时间从岛屿上脱逃，男人并没直奔回家的路线反倒是改而走向与自家公寓相反的方向。身上带着额外两人的重量非但没让他行走的速度变慢，反倒还促进他加速前进。

在黑暗夜色中穿越过杂草丛林，出现在眼前的是广阔的草原。看似无尽的草原中有着一片漂亮竹林，中心是两个泛着微光的小型湖泊，不远方则有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窟穴。目光巡视了遍四周环境，确定此处自多年前便被废弃后就再无任何具危险的生物居住后，将背上少年丢进了左边的湖中。

突然感受到在夜中更显冰凉刺骨的湖水，昏睡中的少年立即惊醒，带着错愕表情望着男人，使劲地在水中挣扎。

“呜……呃！！！”

男人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动作许久，才开口道，“这没深到会淹死人。况且这水有浮力，就算不会游泳也不可能出事。”

“唔……？”听见他解释的少年有点犯傻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男人见状投以冷漠一瞥，转向身后竹林，动作利落地砍下段竹子，再而依照竹子生长的样子将之分割成两段。

将竹筒丢给浮在湖面上的少年，吩咐道，“你给我好好呆在这别乱跑，如果我让你取水，你就用竹筒装些旁边那湖的水进来。我和他暂时会待在那洞里。”说完也不管少年理解了多少，抱着仍是失去意识的擎宇走向洞窟。

少年见男人渐渐走远，有些紧张地自湖中爬了起来，刚想追上却接收到男人回头一瞪，便乖乖止住脚步，在原地偷偷瞄着男人身影没入漆黑的洞窟之中。

直盯着洞窟看了许久，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少年放弃似地蹲下身玩起了打捞湖中月的游戏。

似乎十分熟练地在黑暗中行走，熟知地形的男人深入洞穴之中，动作轻柔地将擎宇放置在洞穴内唯一的天然石床上。没有任何光芒照明的洞穴中透着一丝寂静，沉默不语的男人轻拂着擎宇的脸，冷漠的脸上出现了苦笑。

“小宇……你这傻孩子。”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与温柔。

自小智那听到的原委让他看清楚了很多事。虽然小智没有明说，又或者说也许就连小智也不一定发现，可他明白了擎宇的心情。不能说完全了解，可最基本却也最重要的那点他明白了。

“……我是怎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