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妖怪绮谭 下——夜鹜

“……雪？”

“嗯！”

不明白少年为何忽然想到这字的擎宇望着少年闪烁着光彩的眼眸不忍拒绝，“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叫洛雪是不是

太女性化了……”

“那就多加个擎叫擎雪？”拿着膨胀得夸张的背包小智凑了过来建议道。

对此没有想法的擎宇低下头询问少年的意见，却见少年脸色红润，显得异常兴奋。期盼的大眼泛起与之前相比更为

耀眼的光芒，彻底败下阵来的擎宇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

“好吧，那从今天起就叫你擎雪。”

得尝所愿的少年闻言扑了上来，心满意足地将他抱得紧紧的，纯真的脸上绽放出了自相遇以来第一个笑眯了眼的笑

颜，可爱的表情令擎宇也忍不住回抱着他。

思绪突然飘到离开的某人身上……

昀曨去了哪里？

又是为了去办些什么事？

难道……

＊＊＊＊＊＊

再次来到眼前这重拾奢华浮夸的豪宅，昀曨的心情顿时变得恶劣，再看向坐在他正前方的华丽男子，浮躁肆杀的感

觉涌上心头。冷然的目光扫过男子带笑的脸，连一秒也不愿逗留地掏出衣袋中的小盒子放置到桌面上。

男人见到盒子的刹那流露出了片刻愕然，而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你真做得到。”似乎

笑得过度开怀，眼角竟泛出泪光。

对男人的失态完全不予置评的昀曨冷哼一声，嘲讽回道，“这不正是你所提的条件？我只是完成了我们的约定。”

“对、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们说好的。呵……”男人脸上的笑容出现了裂痕，参不透的表情中隐隐带着凄凉伤

感，“我还以为你……”

“我什么？”

不带感情的冷淡声音传入耳中，感觉既熟悉却又陌生。男人卸下笑容，探索似地凝视着昀曨那看不出表情的侧脸。

明明看上去是始终如前的无情，可为何他总能感觉到一丝不同？以往全然不容许他人踏入一步的冷冽气场看似变得

柔和，但他却仍是无法闯入其中。昀曨确实改变了，只是那温和、柔情只对一人。而他们这些自认是他‘朋友’、

‘伙伴’的人，由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地将自我的想法强冠在那从不微笑的男人身上。

冷漠的男人竟能忍着痛去伤害他心底最深爱的人，那他们这些‘旁人’也是活该遭到当初的对待。

只是他真的想不到昀曨竟然会为守约而……

虽然因孩子而有了‘心’，但那萌生的‘心’似乎仍存在着感情缺陷。

如果是他……就算违背诺言、就算必须踩过血亲的尸体他也无法做出伤害所爱的事。正如当初那场决斗……他放了

水，并没使出全力攻击昀曨。

“没事了？”

“嗯。”神色黯然的男人闭眼点头。

得到回复的昀曨甩身关上房门，临走前留下绝然一句话，“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下次我绝对会杀了你。”

汹涌情绪随这句话冲断理智线，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烦恼的男人猛地站直身子嘶喊道，“我只是说了句让你宝贝儿子

受伤的话你就要杀我？那亲手伤害他的你又该如何！？”

怒斥的话得不到回应，昀曨冷酷的目光抛了过来，“那和你无关。”

一句无关打碎了所有过往，无法再保持冷静的男人激动得气场繁乱，激起一阵狂风。“和我无关？你知道我……”

狂风迎面袭向昀曨却在一步之外被轻松阻挡、驱散，不愿再与男人交谈的昀曨径自合上了大门，独留下彻底拒绝的

回复。

“你的事也和我无关。”

不留情面的话语让男人的神情转变成绝望，突感乏力地捂着脸跌坐在沙发上，“哈……哈哈哈、哈哈……对、什么

都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哈哈哈哈……真傻……真笨……哈哈……哈……呜……”

狂笑声中渐渐夹杂了悲鸣，一直紧随在男人身旁的蓝衣女子走近男人身旁，将男人搂进怀里。

“主人，请您别难过……我会永远陪着您。”

温暖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声淡化了男人心中的悲凉，男人轻靠在那丰满胸脯上，聆听着那能够抚平狂躁的心跳声。

“蕾，对不起……还有谢谢。”

蓝衣女人将头贴在男人头颅上，轻声道，“没什么对不起……是我心甘情愿陪在您身边的。当初我陷困时是您对我

伸出援手，所以我希望主人您能够得到幸福……”

过于温柔的声音让人沉溺，男人牵起淡淡笑容，紧搂着女人的腰，“将这东西给了那家伙后我们就离开吧……”

“嗯。”

“对了，我好像从没问过你的名字……”

美艳的女人绽放出了迷人笑颜，“克莉丝丁。蕾”

墨色夜空下，偌大豪宅在眨眼间没入黑暗，消失了踪影……

第四十二章：第十五日

出发之日，异变。

与之前三人分道出发时相比，这次集体外出消耗了更多时间。早晨待用餐完毕交待好一切琐事后，擎雪又拉着擎宇

撒娇，死活不肯松手。好不容易将昨夜的约定重提打消了擎雪紧随的念头，又被小智那活像是要去深山露营而准备

的几个奈何他怎么拖也拖不动的超巨型旅行包给震撼得无语。好吧，最后小智虽然在他好说歹说之下减少了行李，

可那份量还是足以让人看得咋舌。

之后，和留守的几人顺利道别，这才总算了无风波地平安踏上了通往那岛屿的步道。要说那路程实际上并不算远，

先是乘搭远程计程车到了个人烟稀少的地点，而后穿梭过隐蔽草丛，再行走了大约几十分钟的路程便迈进了妖域范

围。

会说‘妖域’其实也只是个笼统的称呼，并非单指此处，而是因为自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便可感觉到四周涌现出

了大量逼人妖气。随着现今时代社会进步，一般情况上早已无法找到群居妖怪、异类甚至魔物，所以这巨大得惊人

的妖气、魔力，甚至空气中的紧张气息都令擎宇不禁诧异，稍稍提高了警惕。

“小智，你之前经过这里时这里也是这样子？”

不明所以也对周身环境毫无感觉的小智先是愣了下，而后点头，“一样吧？我是没看出这里有什么改变。”

得到小智模糊回答的擎宇将目光转向昀曨，见昀曨也同是若有所思却没说话，便再把视线移至树神身上。同样身背

旅包的树神停下脚步与他对视，‘是有不同。这里之前没有这么多奇怪妖气。’

“把话说清楚，你那是什么意思？”听见树神那似有玄机的话，小智立即追问，那认真神情和严肃语气仿佛就像在

盘问犯人。

可被那双带着逼问意味的眼盯得异常兴奋的树神乐呵呵地笑了笑，讨好地解释道，‘之前这里是有些小妖怪居住，

除了上次那不知身份的男人带来的骷髅鳗和几只小有能耐的妖物外，基本上这里最多不过二十余只低等妖物。而现

在……’

话音一顿，使用能力荡起一阵微风，瞬间吹拂过丛林，从树林间隐隐传来的回复得到肯定答案。

‘那二十余只的小妖现在都成了食物被吞噬取代，这里在前晚……一夜之间便驻进了上百只中级魔物。’

“知道原因吗？”认真聆听的擎宇直接问出了重点。要让魔物聚集、还在一夜之间占领土地并不是易事，若非筹划

许久那便是有着力压群魔的高等级人物出现，让众魔物臣服。

‘这……’树神面有难色地低垂着脸，眼神不时瞟到昀曨身上。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便又缓缓道，‘它们说……

似乎和上次在建筑物内设置了那间培育室的男人有关。’

一直以来有着的疑惑再次浮上脑中，“男人？”之前小智只说了‘有人似乎在那里培育东西’，他还以为是因线索

不明，所以没再追问，可树神竟能肯定说出对方是个男人，那就多少代表他们有瞧见那男人才是。

树神想了想，‘嗯，虽然那人披了身黑色斗篷，可从那身形还有声音还是能辨认出性别。’

“黑色……斗篷？”莫名的联想起之前所察觉到的那道没入在黑暗中的锐利目光，可因为了无证据更毫无头绪只得

暂时作罢。“那人有什么特征？还是你知道他本体？”

树神对此番提问的回答皆是摇头。‘不清楚，那人本身力量比我强，我看不出。’

沉静半晌，无奈叹息放弃追究。“那继续走吧！”

再次继续前进步伐，但因必须分散注意力去留心四周动静更要谨慎行着每一步，不消片刻便让人感到疲倦。微喘着

气抹去头上汗珠紧跟在昀曨身后，却见昀曨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等他。尴尬笑笑走到昀曨身旁，昀曨立即伸手将他

牵牢。

很纯粹的牵手举动，与孩子时期带着他到处观光游玩时一样，只是单纯担心他被遗下或走散。孩时的他会为此紧追

上父亲的脚步，现在的他也会亦然。疲惫、劳累甚至不安都消失了，掌心的温度抚平了因奇怪预感而变得烦乱的心

。

安全地度过树林来到海岸沙滩上，映入眼前的景象却诡异得吓人，那是与小智脑中印有的面貌彻底相反的景色。暗

红汹涌的海洋、一半渲染成艳蓝的沙地，沙地中莫名生长出了亮紫、淡黄、攀满带刺蔓藤的奇特树木。不仅如此，

之前生物几乎无法生存的海岸边、陆地上出现了许多未知明生物，灰红天空上也出现了几只衍变后的巨鸟盘旋！翔

，发出声声尖锐鸟鸣。

自远方望去，小岛中心那高耸建筑物上攀满了移动着的殷红物体，虽看不清，却已给人种恶心感觉。围绕着那圆柱

建筑物的几株树木已变得暗灰干枯，卸下了防卫阵线，只剩那支撑这整栋建筑物的巨树仍是保持着干静清新的原貌

静静宁立在原处，不受一切外物、秽气干扰侵蚀。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子！？”对眼前画面感到错愕的小智发出一声惊呼，引来一旁未曾到访的几人侧目。

“这里之前不是长这样子？”

对擎宇摇了摇头，再望向一旁树神，对方随即附和点头。

“那……嗯？”

突见天际自岛中心位置慢慢裂开个白点，而后渐渐扩大成漩涡，漩涡周遭刮起狂风，仿若在汇集力量般又猛然吸收

起周身生物气息。不一会儿，漩涡中央产生了巨大电流，直劈入圆柱建筑物内。只见一道电光窜入建筑物内，再转

换成诡异气体倾泄而出，直流进海水后再侵入岸边陆地。刹那间海水又变了色，由暗红转变成艳黄进而衍变成青紫

色，沙地也同时换了色彩，变成殷红一片。

“这是！？”那在片刻间进化、演变的场面让人为之一震，但更多却是迷惘忧虑。对不知名景象感到的恐惧和自那

建筑物中绽出的气压让小智背后湿凉。转眼看向擎宇，见对方似也感觉到压力脸上却仍是平稳情绪，紧张心情不禁

一轻。

“昀曨……”就算阅览听闻再多妖魔传闻的擎宇也对眼前画面感到震撼不解，询问似地望向昀曨。认真注视着面前

变动的昀曨面色灰冷，缓缓道——

“‘异变’。”

声音落下的同时，身后树林中传来嘶嗦声响，一群形态各异的猛兽魔怪唰地一声冲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第十五夜

异变之夜，攻守。

‘异变’之于妖、魔、兽类指的并非单纯的变种或是本质被强硬扭曲，‘异变’于他们而言更代表了违背自然的生

命重新诞生。想之当然，重塑一个生命并非只凭一己之力就能办到，就算本身能力再强，要将已死的生物重现几乎

可算天方夜谭。可微乎其微不相等于不可能，只是需要耗损的东西太多又只有特定条件下才能完成，所以至今仍没

人有那个决心、那份残忍去摧残、剥夺周遭其他生物的生命。况且，就算最终成功塑造出了有着同样外表的生命体

，早已失去的灵魂也不一定还能再次重建。

这是某人遗留在他体内的思念所告诉他的事实。那人也曾想过要逆转生命重新培育出已逝爱人，可几番深思考虑，

终因为不想让仅拥有外皮而不再是他所爱的灵魂毁去回忆中的美好而将这种危险年头打散，径自结束生命追随所爱

而去。

可除了拥有过人智慧的那人发现了违背自然的重生所夹带着的负面可能外，从未有人知晓扭转命运所会带来的后果

。重塑一条生命必定需要相同更甚至大余原本的生气，意识、智慧、思考能力等等都不可能凭空而生，所以只能不

断从其他生物身上掠夺、吸取，再将之转化成自我能力。

的确成功塑造出一条生命，可那只是个不应存在于世界的变种妖怪。而且一般妖、魔、兽类根本无法和这种异变下

诞生的妖怪抗衡，纵然能力再大，也只会在不知觉间被吸走生气，被腐败污秽的邪恶气息侵蚀大脑，不仅外形会因

突变样，连心智也无法再恢复以往。

因而，‘异变’所指便是他们无法改变的灾难。只有一族能唤起，也同样只有那一族能将之消灭。

“他是疯了吗……”阴沉的脸色更显难看。

注视着昀曨的擎宇自然看出了昀曨面色的转变，可突然跃出的大量变种魔物、猛兽却让他无暇分心去询问昀曨究竟

。

回头，抬手挡下攻击，回以一记狠劈。手下毫不留情地将皮肤褐蓝的变异狼人击倒在地。虽说对方是魔物，可身上

同流有半妖血液的他始终不忍痛下杀手夺取他人性命。

继续着之将对方击昏的攻势，眼角瞥见他们当中可能最为危险的小智却是一派悠然站着，而那总赖着小智不放的树

神却一扫愚痴表情，动作利落地驱使草木、落叶、甚至花丛将所有攻击者给吸食殆尽。

连一点残骸也找不着的做法虽然残酷，但却是眼下混乱情况中最好的解决方法。再甩出另一只试图偷袭的魔物，目

光扫向总是从容不迫的凛。

一改以往慵懒逗弄之姿，凛脸上竟是带着狠意和兴奋，仿佛享受着对方哀嚎、呻吟般将对方缓缓折磨撕裂。那张漂

亮脸蛋上同是带着笑，但此时那笑容看在擎宇眼中却像是因血液飞溅的快感而感到满足的嗜虐笑颜。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凛很奇怪。

不止气息混浊，连眼神也……

如果说是因为体内妖气翻腾本能作祟那他还能理解，但就目前看来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能让最容易失控的妖豹类暴

走的事情，况且那用作封住凛强大妖气的图腾封印仍是好端端的在他脸颊上。

那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