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男女支)上——里乘

作者:里乘  录入:03-17

“在哪里?”

“你家门口的桑树下。”

于是,家门前的桑树下很快就多了一个大洞。

黑色泥土里,埋着一只不锈钢匣子。

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把被密封的匕首。

刀身披着一层暗红,是干涸的血。

刀柄处的血迹有些斑驳。

七目把沾满泥土的手伸过去,拿起那把匕首。

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刀杀死了母亲与李世昌,将自己的命运轨迹改写。

他有些惘然。

细雨蒙蒙,灰色模糊的雨汽中,仿佛看见一人徐徐朝他走来。

那人轻轻唤,阳阳,阳阳。

这个极少被人唤起的小名,是谁?是谁在喊他?

母亲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微笑着,这一刻,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安和,母性的光辉在她身上柔和晕染开来。

她拉着七目的手,轻轻说,跟我来,阳阳,跟我来。

画面一转,他已身处室内。

闷热潮湿的小屋子,李世昌脱光衣服,抖着一身肥肉抱起他,将他压在桌子上淫笑。

他拼命挣扎,哭着向母亲求救。

可母亲却拿着钱出去了,头也没回。

“不……妈妈救我,妈妈救救我……”七目喃喃低语,心里充满了伤心的绝望,并未意识到自己是在幻觉中,直到双手被人紧紧握住,那人低沉有力的嗓音将他从绝望中解救出来。

是钟子立。

“你怎么样?”钟子立皱着眉头。

七目这才发现自己情绪的失控,忙把手抽回来,恢复冷静:“没事。”

湿湿的发丝垂在肩上,水沁凉。

匕首落地,所有证据皆被泥土掩去。

当晚,二人在一间家庭旅馆住了下来。

房子虽小,却很干净,还可开火做饭。

七目冲了澡后,裹着浴巾卷在沙发上,看着钟子立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屋外小雨如梭。

室内静谧。

暖黄的灯,充满油盐酱醋味的屋子,还真有些家的味道。

饭很快就做好了。

只有一锅汤,十分简陋。

钟子立盛了一晚蔬菜汤放到他手中:“清汤寡水,等有更好的食材,再做一顿好的给你,先喝了。”

“我俩还会见面?”七目冷笑。

“你想见就见。”钟子立眼皮没抬,为自己也盛了一碗。

二人坐在一起,慢慢喝着汤。

汤汁虽简陋,味却鲜美,七目连喝了两碗。

他捧着碗轻轻吹开热气,再小口小口喝下去,很乖很乖的样子。

“味道不错吧?”

七目瞧他一眼,抿抿唇:“好喝。”

“再来一碗?”

“嗯。”

第三碗入腹,撑着了。

七目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像一只吃饱餍足的猫。

钟子立在厨房洗碗,听见他在背后说:“喂,钟子立,干脆以后改行当厨师吧。”

“可以考虑一下。”钟子立笑呵呵道。

“我可以投资吗?”

“可以啊。”钟子立又爽朗的笑。

有人活了一辈子,还像个小孩。

有人仅仅十九岁,却像个历尽沧桑的老家伙,言谈举止成熟可靠,内心温柔。

是谁说,真正沧桑的人往往反而拥有颗温柔的心?

七目木讷的咬着手指,表情呆的像二百五。

隔了良久。

忽听钟子立说:“只有一张床,晚上咱俩挤一挤吧。”

挤一挤。

“挤”这个字用在这时十足的暧昧。

两人目光交汇良久。

见他不说话,钟子立便指指沙发:“我睡那。”

“不了。”七目睫毛一扬,抬起头来:“挤一挤。”

钟子立颔首。

二人一先一后躺下,微有别扭。

一张床,一副被,一方枕。

七目翻了个身,滚到墙角里去,面壁,以臂为枕。

春寒料峭。

钟子立平静的伸过手,将被子往他那里掖了掖,压紧。

寂寂长夜,唯有窗外雨声沥沥。

湿烟迷蒙。

柳树软绿,杏柔红。

海棠花落胭脂色。

“喂。”钟子立突然轻唤。

“嗯?”七目回神来,转身朝他。

“你用香水了?”他问。

七目眯起长眼睛,皱皱鼻子,而后笑笑,同时手指指向窗外:“是海棠与杏花的味道。”

“哦。”钟子立便没说话,看着七目再次滚到角落里。

湿漉漉的黑发散落在手臂上,脸埋进被子里,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过一会,他又说:“我在监狱里听人说,有个寺庙特别灵验。过一阵就是四月八佛祖的生日了,要不我去替你求个福吧。”

“干什么?”七目忽地一个翻身,瞪着他。

“求佛祖给你指条明路。”

“你还信那个?没用,狗头插不了金花!”

“你过的不太好。”

“好不好也得过下去。”

“你会有好日子的。”

“哈?哈哈。”七目笑了,“我要是有好日子也不用干这个了——”

这句话他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好日子?哪有什么好日子呢。

漫漫一生,每一步都那样坎坷,起步冒失,后来的路就跟着扭曲,跟个沙漏似的,越走越窄,到最后就没路了。

一点劲也没有,比死还差劲。

想到这里,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转个身,缓缓把脸埋进被子里。

“我睡了。”再也不搭话。

钟子立望着他,然后也翻了个身,睡了。

两人就这样躺在一起,背对背,一睡解了千古困忧。

C市那边,郝帅总攻正在七目家里做着世上最悲伤的事——借酒消愁。

原因是……先不提。

总之,他今晚很忧愁,很颓废,喝了很多酒——半瓶啤酒。

正喝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和气的男声。

“请问,是秦七目先生的家吗?”

“是目七!不是七目!”郝帅想也不想就回道,回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扭头,凶巴巴的瞪过去。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微笑的男人。

哟呵!又是一个长相讨厌的家伙!

个子太高,没自己矮;腰太细,没自己粗;皮肤太白,没自己黑;脸太小,没自己大;长的太娘儿们,没自己纯爷儿们。

越看越讨厌。

于是,他拿出惯有的姿态,鼻孔朝天鄙视对方:“你谁啊?”

“哦,您就是秦七目先生吗?”对方却答非所问。

“呸!老子哪里像那家伙了?老子比他帅多了!记住,老子叫郝帅!郝帅的郝,好帅的帅!”郝帅牛逼烘烘的指指自己,真是个自信爷儿们啊。

那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的更欢了。不请自来,踏入屋内,道:“那郝帅先生,请问秦七目先生在哪里?”

“告诉你干啥!哼哼!”郝帅往嘴里豪气的灌了一小口啤酒,脸蛋涨得通红。

“你就告诉我吧。”那人的语气依然很和气,丝毫没有怒意。

“想知道?求我啊!”郝帅刻意刁难。

“求你。”那人很没骨气的就求了。

这么没骨气,更让人讨厌了。

郝帅鄙夷的睨他一眼,嗤鼻:“你这个软蛋,你越求我我就越不告诉你。哼哼!”说着,还很欠揍的伸出大拇指,朝下。

那人依然没生气,嘴角的弯度愈发深刻。

他看了看郝帅,又看看桌子上的半瓶啤酒,温和问:“心情不好?”

“呸!别看我帅就想跟我搭讪!告诉你,老子不爱你这型!”

“失恋了?”

“扯淡!老子这么帅,怎么可能失恋!我是为家庭忧伤,为家庭颓废,懂不?”

郝帅就是郝帅,智商永远都低于常人。

大脸爆红,意识到又犯蠢的他忙拿起酒瓶子往嘴里猛灌,以掩尴尬。

喝完后,他就醉了。

醉了的他智商直接下降到负数。

“我是男人,我爸也是男人,我弟也是男人!”

那人笑笑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喜欢男人,我爸喜欢男人,我弟也喜欢男人!”

那人惊异:“那确实挺惨的,难道你家就没人喜欢女人了吗?”

“有。”郝帅回头,哭丧着脸说,“我妈和我妹!”

没错,郝帅总攻是他妈和他爸领养的。

默了片刻。

发现对方一直没说话,郝帅抬起头,望去。

只见那人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边,笑笑的望着自己。

这笑,在这种时候出现,怎么看怎么扎眼。

正准备发火时,却突然发现那嘴角的弯度是根深蒂固的。

天生的“笑唇”。

不笑也似笑。

“郝帅先生。”那人递上一张名片,放到他手中,“秦先生回来后,请他联系我好吗?我就不打搅您的颓废了。”

说罢,离去。

郝帅看著名片,记住了这人的名字。

甄纯。

第十六章

翌日天明,二人站在路口等车。

风拂面,微寒。

七目打了个哈欠,望着远远开来的车,低声:“以后别见面了。”

子立没应声,却把外套脱下,披上他的肩。

“你想见就见。”还是那句话,连语调的升平都一样。

等车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时,钟子立才离开,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一串号码过去。

两小时后,七目站在出租屋内,看着一室脏乱,满地的啤酒瓶,以及坐在小板凳上垂头丧气的郝帅,和气的问:“家里来抢匪了?”

“没。”低声下气,臊眉耸眼。

“这是谁的家?”

“你的。”

七目抱臂,将屋子扫视一圈,后又问:“喝酒了?”

心虚理亏的郝总攻没说话,只用手在地上不停的画小圈圈。一圈又一圈,难得的乖,直到七目又一次毒舌。

“你是不是又在我这尿尿了?”

郝总攻闻言,当即炸开了毛。

喝醉了就随地尿尿,这事是他一生的污点,谁提跟谁拼命。

“你——你这个混蛋!士可杀不可辱!老子跟你拼了!”一记笨拙的飞扑。

于是历史重演。

七目拍拍身上的泥爪印,不过用了一成的功力,那郝总攻就五体投地,与大地亲热的接了个吻。

身心俱受重创。

“给你十分钟,把这里收拾干净,不然我就把你随地尿尿的事说出去。”

十分钟后。

七目坐在亮堂堂的屋子里,悠闲喝茶。

“你说有人找我?”

郝帅喘着气,恶狠狠瞪他,又恶狠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名片。

——华生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甄纯。

又一个喜感的名字。

捻著名片秦七目蹙起眉,很正经的说:“这人名字很酷啊。”

郝帅立刻冷笑:“没眼光。”

“你给我形容一下他的长相吧,我好像没跟过姓甄的男人睡过觉。”

“你——下贱!”郝帅气的直哼哼,磨牙离去。

到了傍晚,他又回来了,提着一袋刚买来的晚饭。

“那人长的尖嘴猴腮,没胸没屁股,笑起来尤其贱。虽然用了古龙水,可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股人渣味。”

七目头也不抬,指着饭菜挑剔的说:“我不喜欢吃外面买的,我要吃你做的。”

靠!到底有没有听自己说话啊!还挑剔!

郝帅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心里扎小人将他骂了几万遍,腿却自己动了起来,朝厨房走去。

不一会,香喷喷的家常菜就摆在了桌上。

洗衣做饭打扫缝补,郝帅总攻乃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大脸,你也来吃点吧。”七目吃的高兴,便决定对他好一点。

郝帅不动,扁扁嘴,表示不屑与这种人同桌。

见状,七目也没勉强,独自一人将一桌的饭菜吃个精光,连个渣都没剩。

“饭桶!难道昨天那个男人只顾着操你连饭都不给吃吗?”郝帅一边洗碗一边骂,两只眼不停的往他衣服上瞄。

做工差,质地差,没品位。

看来对方也不咋地。

七目愣了一下:“你是指钟子立?”

“呸!钟子立是谁啊!很帅吗!”郝帅哼哼唧唧,鼻孔看天,使劲儿的刷着碗。

“他可没操我。”七目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他只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工具而已。”

假期结束了,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接客,出台,做爱,拿钱。

生活的流水喧嚣流动,无止无尽。

秦七目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跟多少人睡过了。

接客上床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白天他是七目,晚上他是目七。

自从走红后,接的客越来越多,钱也越赚越多。失去了钟子立那四百万的目标之后,他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一旦没了目标就会停下来,停下来就只有死。

向上走,这是他的新目标。

晚上,他穿好衣服,打扮妥当,开车去了场子里。

车是一位老客人送的,之所以没卖掉,全然是为了方便去店里。

在三楼走廊里,突然遇到宝妈手下的ken。

这人原本是店里最红的,只是自从七目上位后,他的身价就一跌再跌,沦为了二流男妓。

“嗳?这不是我们的红牌目七吗?”ken拦住他的去路,冷笑。

七目对他微微颔首,侧过身,欲走。

ken伸出一臂,再次将他拦住:“别以为成了红牌就拿架子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连个招呼也不会打吗?”

七目便说:“ken前辈好。”

“瞧这口气,说的有多不愿意啊。”ken用手戳戳他的脸,忽的一个耳光落下,巨响。

走廊里的人都驻足,朝这看来。

妓之间的斗争每天都上演,不足为奇,可这次的主角是店里最红的目七与ken,那就好玩了。

那一巴掌的力气很大,直接把七目打的一个趔趄,跌靠在墙上。

“这是给你的教训,别以为小红了一把就可以目中无——”人字未说出口,脸上就挨了一拳。

ken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七目。

显然,他没料到对方会还手。

“抱歉了。”七目理了理衣服,快速离去。

休息室里,coco边替他上药边怒骂:“要是换成我,铁定多赏他几耳光!这种过气的贱货,居然连你都敢打。”

七目笑笑,没应声。

coco打抱不平,又要告诉申哥去,却被他拦住。

“为什么?”coco不解。

七目想了一下,刚准备回他,申哥的电话就来了。

有客,是温煦阳。

三十分钟后,他由来人带着,步入一间豪华别墅。

温煦阳早已等候多时。

身着居家服,坐在白沙发上读书,那副模样不像嫖客,倒像个居家好男人。

七目把鞋子脱了,赤着脚走过去。

温煦阳闻声,连眼皮都没抬,翻了一页书:“脱了。”

七目便把衣服的精光。

“洗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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