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有辆车开了上来。
司机缓缓摇下车窗。
是场子里的管事。
“上车吧。”那人说。
钟子立走到车门边,见七目在原地坐着,脸色灰败一片。于是,他又辄回,刚想叫他上车,就见七目弯起嘴角,眼半眯,忽然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笑的苍凉至极无力至极讽刺至极,转瞬即落。
他站起来,好像突然有了力气,再不犹豫,大步走上车,大声说:“走吧。”
钟子立心口猝然一窒。
不一会,车子就抵达店里。
早晨,营业已休止。场子里只有几个保洁在整理为生。
管事带着他二人上了四楼。
四楼,是manager会见高层及贵宾的地方,基本没人上来过。
很少露面的manager,坐在落地窗前,姿态悠闲的观望着窗外雨景。
见他俩来了,伸个懒腰坐起:“知道错了没?”
二人不吭声。
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是多余。
惹了祸,想要场子替你收拾,你就要付出相应代价。
通常都是再签几年的合同,再挨一顿教训。
“不想让警方追查你,场子就要花大价钱疏通。目七,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场子为你这样做?”managre懒懒问道。
“什么代价我都愿认,只要场子帮我这一把。”七目低声说。
“是吗?认错就好。嗯,就好。”manager低低笑了,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后对管事附耳几句。
俄顷,管事回来了,手里多了条藤鞭。
纯黑鞭身,握柄莹翠欲流。
“老规矩,两百鞭,一鞭不能少。受的下我们再细谈。”manager歪着头,手指搭在桌沿上,轻轻敲击。
钟子立身形微动,垂眼,瞧不出情绪。
管事持鞭,抖了抖,鞭身灵活如蛇,在空中舞动几下,不闻风声。
这种鞭子七目曾在二楼见过,鞭身抹了一层特殊药粉,打在人身上,痛感会加倍。
七目拧了拧眉,没有反抗,将身上衣物除尽,跪倒在地,等着鞭刑。
鞭子许久未落下,只因manager突然发话:
“钟子立,你来。”
钟子立不动。
manager笑的别有深味:“好歹他也归你管,现在犯了错,本就该由你亲自处罚。”
钟子立抿了抿颤抖的唇,将音调控制的恰好:“知道了。”
于是,他从管事手中接过了藤鞭,脸色骤然煞白起来。
钟子立持鞭,举高,在空中僵硬住,怎么也落不下。
七目跪在地上,背朝着他,削瘦的背影很倔强。
“多一分多加一鞭。”manager不耐的伸了个懒腰,拿眼斜睨二人。
这时窗外又亮了些,雨也停了。
太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
钟子立咬紧唇,手腕终于动了一下,藤鞭在空中划了一道绚烂弧线,尔后落上七目的肩头。
一鞭破骨。
溅开的血花在空中怒放,七目头微低,指甲在地板上抠出几道长印,脊梁却挺的笔直,像是在说,他受的起。
“第一鞭!”管事大声报数。
“第二鞭!”
“第三鞭!”
……
鞭子越落越急,疾风骤雨般,鞭鞭噬骨,将地上那副血肉笞的体无完肤。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汇成流,艳如情花。
钟子立如坠深渊,两眼赤红。他听见鞭子在耳边呼啸而过,落下时乍起的血花溅在脸上,唇边,眼中。
人已近痴魔。
眨眼功夫,七目的背就已血肉模糊。
一条条鞭痕纵横交错,乍开的伤口中,可见森森白骨。
而他,自始至终脊梁笔直,没有发一声痛吟。
对他而言,皮囊之苦已不再是苦,而是灵魂的洗练,将身体里最后一点软弱清洗干净——
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眷恋的不要眷恋。
那刚增生的情感是负累,只会将他拖垮,因此需要立即拔除,连根拔除。
不知过了多久,打了多久,鞭子终于止了。
管事悠悠长长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两百鞭!”
一切已结束!
七目眨了眨眼,终于不支,倒在了地上。
脑海却一片清明。
他倒在那里,睫毛上铺着一层灰烬。
他看见钟子立由上而下俯视着他,紧抿的唇角极度隐忍,眉宇间一片老态,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这就是权力。”
这时候,manager开始说话了。
他语重心长,脸容平静,缓缓教导:“有权你是神,呼风唤雨。无权你是蝼蚁,任人践踏。想要摆脱这种任人宰割的生活,就要有权。所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
七目动了动睫毛,记住了这些话后,意识开始涣散。
尔后,屋子里开始有人影走动,有人走上前来,将他拖了出去。
合眼前,他看见钟子立遥遥望了他一眼。
一眼万年。
两天后,秦七目趴在医院病床上,啃着郝帅送来的奶油小馒仔,看着报纸。
没有新闻就代表他已安全。
郝帅仔细替他上药,听到他不断的抽气声后,于是怒骂:“像你这种人,就该被活活打死!放着正经日子不过,偏要过那什么被男人操的鬼日子!活该!”
“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去过正常日子呗。”七目不客气的回。
于是郝帅就怒了,噼里啪啦喷着火:“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我对你——”
话戛然而止。
七目眼皮微微一动,只是微微,转瞬就恢复了常色:“你对我怎样啊?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阿呸!臭不要脸的!我爱上谁也不爱你!”郝帅忙不迭臭骂,大脸却悄悄红了。
可是他脑中不知为啥,突然又想到了甄纯。
真他娘的倒霉,怎么会想到他,而且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呃,犯罪感?
七目偷偷笑了一下,翻了个身,由他给胸口上药,想了一下,又说:“咱家的屋子不能住了,这几天你去找个新房子吧,钱在卡里,待会我给你密码。”
“为啥不住啊?那房子不是好好的吗?”郝帅不解。
“那房子闹鬼。”七目吓唬他。
果然,郝总攻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今晚就搬!”脑子一转,忽又道:“跑路费你给不给?”
一提到钱,倒是比谁都聪明。
“五百,多一分不给。”七目没好气的瞪他。
“六百,少一分不去。”郝帅开始讨教还价。
二人为那一百块争吵半天,最终决定下来,五百五十块。
郝帅替他上完了药,背过去,开始收拾药箱。
七目则百般聊赖的翻着报纸。
窗外的阳光很灿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喂,你赎身到底需要多少钱?”突然,郝帅停下动作,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七目将报纸合上,回头看他:“干嘛?你想替我赎身啊?”
郝帅瞪他一眼,脸红红。
“估计要这个数。”七目张开五指,笑笑。
“五百万?”
七目摇头。
郝帅吞了口口水:“五千万?”
“答对了。”七目笑眯眯点头。
郝帅哀嚎,抱怨他哪值这么多钱。
过了一会,他又问:“如果你有机会赎身,你会不会答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不会。”七目漠声,“我要往上走,直到死。”
病房外,钟子立低着头,手扣在门上,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第三天,七目给温煦阳打了一个电话。
第四天,他成了场子里的新manager,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钟子立开除。
第二十五章
“求我,求我我就让你继续留在场子里。”
病床上,秦七目很有形象的啃着小馒头,裹着病服,一如既往般——木讷冷幽默。
钟子立没吭声,苹果在手中转了个圈,果皮完美落下。
不带断皮的。
好功夫,果然高手!
七目顿时眸光水水,崇拜至极的膜拜对方,并自觉张开了嘴。
一块苹果入口。
果汁甘美,润了肺喉。
七目心满意足,摸摸吃饱的小肚子,感慨:“其实你不做老鸨,也可以做别的嘛,譬如厨师什么的。”
“不了。”钟子立淡声拒绝。
“真不求我?”
久久后——
“不用。你好好照顾自己。”钟子立摇头,毫不犹豫。稍顿,又说:“你知道场子明面上是娱乐场所,背地里却是洗黑钱的地下钱庄。以后行事小心点。”
七目冷眼望着他。
事已至此,谁都无脱身之地,多说无益。
钟子立前脚离门,郝帅后脚就咆哮而入。
是咆哮,没错。
郝总攻用他那独有的大嗓门,将震的病房颤颤抖。
“册那!为什么把我也开除了?”无限委屈,无限恼火的质问。
七目微抬眼皮,姿态有些倦:“你太笨了,我要请个比你聪明的。”
“混蛋!老子哪里笨了!”郝帅大怒,杀气腾腾。
想他从小到大考试虽然一直扛鸭蛋,但他阿爸说,天才都是考鸭蛋的。
所以,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智商。
现在,他宇宙第一邪魅天才攻,居然被说笨!
耻辱!断脖子割鸡鸡的莫大耻辱!
“你敢说你不笨?上次是谁卖大饼时别人给你十块,你找人家十一块的啊!”
“你——你——”郝帅听后耳根赤红,眼光四处乱飘,“那是失误!”
“失误?”七目冷冷笑,“这失误还一失就十次,真是个好失误啊!”
这下郝帅不做声了。
过一会开始转移话题:“你把我开除了,就没人给你做夜宵了。哼哼。”
七目笑眯眯:“我有钱,可以雇人做。”
“那,你现在身上有伤,我走了就没人给你上药了,就算你花钱请,也请不到我这样儿贴心的!”
“嗯,这倒是个问题。”床上七目认真的想了下,郑重决定,“那你就等我出院后再走吧。”
说来说去还是要开除。
郝帅气的风中乱颤,只差吐血,忙扶住了墙。
“姓秦的,你记着,老子现在就跟你绝交,再跟你说一句话,老子就喊你阿爸!”
甩下这句酷毙了的话,郝总攻昂首,潇洒离去。
良久,病房里传来七目纳闷的声音:“我才不要当你阿爸,有你这么丑的儿子!”
病房外,郝帅再次血溅三尺,倒地。
第二天,七目就多了个儿子,还是个壮士儿子。
“哼,老子是怕你请人被骗了钱,才来给你上药的!你可别多想。”郝帅凶神恶煞的把他人翻过去,将药膏往他身上抹。
听对方嘴里不停的抽气声,他又很感慨:“人啊,就是贱,贱死了!”
七目悠哉玩手指,窃笑不语。
等药上好了,他就指手划脚无事挑刺,一口儿子一口儿子的,喊得溜口。
郝帅气的饼脸发紫,一边干活一边发誓:“明天我不会再来了,再来我就一辈子被人压。”
次日,郝帅一不小心雨中逛街,又不小心的迷了路,更不小心的停到了医院门口。
“既然迷了路,就顺便进去看看吧。”
走进病房,床上的秦七目正在穿衣服。
“姓秦的,你又要干嘛去?”
“卖肉。”
郝帅脸如受重击,铁青着迟迟不发声。
“过两天我就出院了,你不用再来了,这段日子谢谢了。”
郝帅不吭声。他知道七目坐上了manager的位子,至于方式,不用想也能猜到——攀上了高枝。
“你的伤还没好。”好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来,相当无力。
秦七目摆摆手,披上衣服就朝门外走去。
“郝总攻,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去吧,我这里,不适合你。”
远远的,微微沙哑的告别声自雨中传来,回音荡荡,无限寂廖。
雨声淅沥,天地间一片灰蒙。
温煦阳在书房阅读,腿上坐着的是赤裸的七目。
庭后上下吞吐,汗水如热泉喷涌,浸湿他每寸皮肤,顺着睫毛往下落。
每吐一口气,都像着了火,热辣辣的疼。
“痛吗?”温煦阳合上书,哑声,一手握住他的腰,眼里有火焰跳动。
七目不语,大声喘息,在温煦阳将手搭上他后背时,终于绷紧身,牙齿将唇咬出一个血洞。
一滴热汗,落下。
是被痛苦蒸腾而出的汗。
滴在他的喉结,往下滚,爬上他的背脊,在鞭痕上缓缓滚动。
温煦阳吸气,心尖随着那滴汗而颤抖,欲望的热潮开始升腾。
眼前这人,让他失控。
包括那张脸,这具身体,背脊虽受重创,可那线条仍无以复加的诱美。
一切都让他想毁灭。
于是大佬抬起了手,指尖触到了那滴热汗,再缓缓向下,抹匀。
“痛的话,就喊。”
七目没喊,将唇咬的更紧。
背脊伤口绽开,血再次迸出。
一发不可收。
滴滴答答,粘稠落地,溅开许多朵细碎的情花。
血腥直接刺激欲望。
想要摧毁,想要征服。
温煦阳动作,一手握紧他的腰,往更深处切入。另只手则在他鞭痕遍布的背脊上,粗暴抚摸。
七目大声喘息,痛到无法自语。整个人随着对方动作,不断往上抛,再重重下落。
他的眼睛却异常寒亮。
温煦阳迷恋他的身体,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等到情事完毕,他人已近虚脱。
温煦阳穿好衣服,想了想,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以后除了我,没人会碰你。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什么。”
“谢。”七目扯扯嘴角,笑容有些讽刺。
温煦阳当没看见,叫女佣进来,将地板上那喷溅的浊液清扫干净。
“以后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过几天我会派人专门教你。”他起身去关窗,外面雨还在下,并伴着闪电。
天色异常的腌攒昏暗。
今年的雨特别多,隔三差五,下个没停。阴郁的教人心烦。
“那人你也认识,钟子立,我得意手下。”
这时七目抬起了眼,惊愕之意在面上一闪而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
钟子立闪进屋,汇报工作上的事。
他看见了躺在书桌上衣衫不整的七目,只看一眼,就急急瞥过,低垂的眼睫瞧不出思绪。
“做的不错。”
听完汇报后,温煦阳托腮,目光在二人间扫了圈,说:“两件事,一,以后由你教七目一些工作上的事。”
“是。”
“二,关于上次龙港湾的失误,已经找出了内鬼,交给你处理吧。”说到这,大佬的眸里暗光一闪,转瞬即逝。
钟子立颔首,恭敬离去。
“他就是我以前救过的人。”钟家,子立面对七目的质疑,淡定回答。
七目冷笑,披着外套在他房间里到处巡视。
“以后咱俩又是同事了。”他啃着手指,好像很苦恼的样子,“问你个问题。”
钟子立把他手从嘴里抽出来:“问吧。”
“coco是不是他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