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鼎臣闻言跪下,侃侃言道。
“好!”龙煊烨深深看着他,继而现出一丝笑容:“白卿,朕有一言相赠。”
“请陛下示下。。”白鼎臣恭敬地道。
“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龙煊烨平静地微笑着,看着白鼎臣说:“朕与卿共勉之。”
“臣叩谢陛下赐言……臣将牢记于心,时时提醒,不敢或忘。”
龙煊烨扶起他,“爱卿请起。朕得百里如得一龙,朕得白卿如得一凤啊!哈哈哈哈……天下可安矣!”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一时间朝臣各个面色变幻,神情各异。
大皇子一派自然都面现得色,而太子一派都面色沉凝,默然无语。
这时一直默然无语的罗振纲忽然排众而出,向龙煊烨禀奏道:“圣上,臣有事启奏陛下。”
“罗爱卿,莫非是案情有了进展?”龙煊烨眉毛一挑,微笑着问道。
“是。臣等在简御史卧室床下寻到一物,疑似凶手所遗,有人言说此物是萧国世家家徽,只是苦于无法确认,是以始终
不能下定论,今日百里将军与白大人都入了朝,臣想请求陛下允许,让百里将军与白大人辨认一下此物。”罗振纲道
。
“哦,二位爱卿对罗卿之言可有意见?”龙煊烨对百里与白鼎臣笑言。
“臣等自当尽心竭力协助罗大人破案,怎会有意见。”二人皆道,走上前去。
罗振纲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二人面前。
百里青锋拿起来一看,是个红铜的盾形徽,上面雕着三根竹子,反面却有个人的左手图案。看罢无语,递给白鼎臣。白
鼎臣也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会,然后放下。
“二位大人可见过这样的家徽?”罗振纲看着二人面色追问。
“此乃东门家族盾徽,萧地只有他家是盾形徽。”白鼎臣淡淡道。“白某与东门家族来往不多,不甚了解。百里将军
从小与东门家的兄弟交好,想必所知甚多。罗大人还是问百里将军罢!”
百里青锋笑着看了白鼎臣一眼,随后对龙煊烨禀奏道:“这枚家徽确实是东门家的。以臣看来,此是东门家竹卫之物,
多是藏于腰腹束带之内。竹卫乃是东门家族竹宗长老与继承人的贴身近卫,多习轻功剑术,擅长潜伏匿踪、采集情报
,并不擅长暗杀之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这竹卫会来暗杀大昊的御史大夫。”顿了顿,百里又道:“一般来说,东门家
的暗杀都是安排菊宗的菊卫完成的。”
“这家徽上还能看出来什么么?”龙煊烨笑问。“可能看出那竹卫的等级?”
“三级。乃是仅次于竹宗长老的三竹卫。据臣所知,三竹卫现在只剩下了不足十人,几乎都在屠龙关内,能进入大昊
国都的竹卫,只怕仅有几人。应该是长期潜伏此地的才对。”
“哦……原来如此。”龙煊烨笑了,“想不到卿家居然帮上了如此大忙。呵呵呵,简御史如在天有灵,必定十分感激
卿家。”
“不敢。”百里青锋垂首,“协助罗大人本就是臣应当做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乃是分所当为。”
“哈哈哈哈,好一个分所当为!朕果真得到了贤臣阿!”龙煊烨大笑,“罗卿家,你可满意?”
“臣对二位大人感激不尽。谢谢陛下允臣之奏!”罗振纲面肃容地禀道。
“那,朕就静候你的佳音拉!”
“是。”罗振纲收起那枚徽章,退回本位。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扫了白鼎臣一眼。
龙煊烨却看着百里与白鼎臣,微笑着说:“二位爱卿,一会散了朝,随朕去御花园走走,给朕讲讲萧地的事吧!”
“遵旨。”二人一起躬身道。
“光儿,本来你们故人想见,该由你陪二位大人游园,但是你昨日昏厥后今日脸色依旧不好,还是回宫歇息吧。”龙煊
烨忽然对林笑说。林笑一呆,然后恭敬地回道“谨遵父皇之命”。
百里听闻林笑昨日曾经昏厥,不由急切地看向他,目中的焦虑不安几乎无法掩饰。
白鼎臣却依旧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麒光在萧地时多承二位大人照顾,朕对二位卿家是无比感激的。”龙煊烨笑着说道。
“这本就是臣应尽的本分,陛下不必挂在心上。”百里青锋忙道。
“下臣没有尽什么力,敏孝亲王天皇贵胄福大之人,一切都是凭借自身的福缘造化脱离险境,臣是没尽什么心的。”
白鼎臣淡淡说。“再说,下臣与千岁在萧地时也未曾深交。”
麒镇忽然发出一声嗤笑,龙煊烨不由斜了他一眼,麒旭面上泛起一丝无奈之色,麒岚却急惶惶地偷扯麒镇的袖子。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麒泰却朗声说:“二位大人不必过谦,十四弟蒙受二位大人照顾是实情,我父皇和皇祖母都
很是感激二位大人仗义相助,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也都铭感五内。二位大人之恩,情同再造,若有机会,吾等愿竭尽全力
、报答二位。”
“九殿下此言白某愧不敢当。”白鼎臣淡淡一笑,“您报答百里将军就罢了。下臣就算了。”
“既然白大人不愿居功,泰儿就不必多言了,呵呵呵,心中记得便是。”龙煊烨出语道。
林笑却看着白鼎臣,心中暗想,这白鼎臣好生倔强,公然让皇子与皇帝都下不来台。
他对麒光的恨意就那么深么?
刚收回目光就对上了百里青锋的目光,二人不由自主都一呆,随后百里垂下眼帘,林笑却心脏大跳,面红耳赤。
麒惠一把扶住他,只觉他浑身颤抖,气息不稳。麒惠的目中闪过一丝担忧。紧紧扶住林笑,生怕他再次昏倒。
阳光明媚,蝶舞蜂忙。
御花园内姹紫嫣红,风光正好。
龙煊烨与白鼎臣、百里等人走在林荫路上,“朕曾听说,萧沐华与萧衍父子皆善辞赋,天下皆称其父子之才,不知是否
确有其事?”龙煊烨笑眯眯地问道。
“的确。萧礼宗善做宫词,哀宗善鼓瑟吹箫、和声度曲。不过先贤有言:‘君之才,在乎文德武功而已。文则经天纬
地,词令曲策;武则禁暴戢兵,安人和众,此南面之宏图也。至于鼓瑟吹笙、和声度曲之能,斯乃伶官之职,岂为天子之
所务乎?’,是以臣以为,萧礼宗与哀宗实不可称为有国君之才,只能算作文士伶官之才也!”白鼎臣笑着道。
“哈哈哈哈,白爱卿之言甚是有理。”龙煊烨大笑。
“不过,萧礼宗的文采的确是很出众的。”百里青锋忽然说。“日前臣曾偶然间想起礼宗悼念故孝安皇后的一首《
采桑子》,心里很是有共鸣。”
“哦,那首《采桑子》是怎么说的?”龙煊烨笑着问。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百里青锋低声吟哦,龙煊烨等人听了皆不语了。过了一会,龙煊烨道:“百里将军年纪轻轻,又未曾娶妻,怎么会
对这种怀妻之词有共鸣之感呢?”
“想必是心怀相思之人。”百里青锋深深看着皇帝,淡淡道。“思念自己爱人的心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唔……”龙煊烨也笑了,“朕也甚是思念去世的二位贤妻,不过后来朕发现,思子更深切、更痛心呢!等百里将军有
了子嗣,就能明白为父之艰辛了。”
“臣已决定,此生不娶,日后当过继族中子弟为子。”百里青锋看着龙煊烨,沉声说。
“百里爱卿倒也不必如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你的人物风采,若是没有亲生的子嗣,未免令人遗憾了。”龙煊
烨依旧笑眯眯地说。
“臣已在族人面前立誓不娶了。”百里青锋说。“臣心中只有一人可为伴侣。他娶对臣心爱之人不公平。”
“……想不到,百里爱卿如此深情。”龙煊烨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说。
“为了臣所爱之人,臣可以抛弃整个世界。”百里青锋的面上忽然现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臣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东西。”
龙煊烨看着他,不说话了。
没错,这个人为了自己的爱情什么都敢背叛,贰臣都做了,他还有什么豁不出去呢?
“臣心爱之人天下只那一个,陛下的儿子却远不只一个……所以,思妻与思子,总归是不一样的。”百里青锋微笑着,
慢慢说。
“是不一样。不过,朕爱儿子远比爱妻子深。”龙煊烨淡淡回道。“自己的血脉,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二人皆微笑着看着对方,空气里却似有火花四溅。
白鼎臣看着二人,面上浮现出一丝冷诮之意,瞬间隐去。
“呀!陛下!”一声娇呼响起,百里与龙煊烨都收了目光,众人看向娇呼者,只见董美人与几位宫妃正款款地在宫人们
的簇拥下向这边走来。
“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妃都深深施礼。
“爱妃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施礼了。”龙煊烨上前轻轻捉住董美人的纤手,扶起她,又扶着她腰肢道。
“陛下今日怎么兴致这么好,还来园子里赏花了?”董美人娇滴滴地道。
“哈哈哈哈,朕今日得了一龙一凤为臂助,心情甚好,是以才来走走,顺便跟两位爱卿拉拉家常话。”龙煊烨笑咪咪地
说。
“臣妾等没有打扰到陛下和大人们吧?”董美人转了下眼珠,顽皮地吐了下香舌。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来,朕给你们引见引见这二位人中龙凤!哈哈哈。”说着,龙煊烨便拉着她的手,引着众女
来到百里与白鼎臣面前。
“微臣叩见诸位娘娘,娘娘慈躬千岁,万福长安。”二人一起见礼道。
“二位爱卿不必多礼!哈哈哈,来,诸位爱妃,朕来给你们引见引见,这左边这一位大人姓白,乃是越州白氏之少族长,
讳鼎臣,乃是天下第一才子,现在是我大昊的总督萧地招抚使……”龙煊烨先介绍白鼎臣,众女一起惊呼一声,面上都
泛起红羞之色,“众位爱妃想必也听说过‘白玉郎君’的大名吧?哈哈哈哈”龙煊烨大笑,众女一个个红着脸低下头,
却不禁偷偷打量白鼎臣。
“右面这一位复姓百里,讳青锋,乃是上邺百里世家的少族长,我们大昊的安南侯,也是号称‘玉树临风’的玉树公子
,你们今日可饱了眼福了!”龙煊烨哈哈大笑,看着众女欣喜若狂的模样,暗道萧国这四大美男子还真是名声在外,连
宫内的妃子都听过他们的名声——不知道有多少宫妃少女时怀春的对象就是那四大公子?
“朕这一龙一凤如何啊,爱妃?”龙煊烨轻轻捏了董美人香腮一把,笑问。
“果然是人中龙凤,天下无双。臣妾要恭贺陛下得到二位大人的襄助了!”董美人娇笑无限,“臣妾早就听闻过二位
大人之名呢,呵呵呵,今日居然有幸见到本人,真是臣妾的福分呢!”轻掩檀口,娇羞无限。
“哈哈哈哈。”龙煊烨一把揽过她,“小妮子们一个个的见了这人中龙凤,都动心了吧?”
“陛下您又取笑妾身……”董美人笑道,“不要叫二位大人见笑了……臣妾等这就告退!”
林笑坐在隆庆宫的回廊里,承恩站在一旁给林笑打着扇子扇风。
“殿下,见过百里将军了?”
“唔。”
“百里将军对殿下真是没说的……唉,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殿下,您真是幸运啊!”
“切。”
“您打算什么时候单独见百里将军呢?”承恩转着眼珠问道。
“为什么要单独见?”
“您说呢?……”承恩翻了个白眼。
“……”林笑尴尬地转过头去,呆看着廊下的一丛蔷薇不语。
“今儿晚上陛下要在紫宸殿招待白大人和百里将军,到时候您把百里将军带出来就是了。”承恩说。“老奴把什么
都给您预备下。您什么都不必操心。”
“……承恩……”林笑愤然转过头瞪着他,“你管得太宽了!”
“……啊,殿下,老奴可是为您着想呢。”承恩依旧笑嘻嘻地道。“您真的不想百里将军么?以前您可总是念叨他呢,
一天见不到他都心烦意乱的。”
“我忘记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林笑气呼呼地说。
“阿……老奴以为,这个您是不能忘的……”
“你!……”林笑泄气地转过脸来,颓然讷讷道:“你这个可恶的老奴!”
“哎呀,殿下又生气了,老奴真是罪该万死……”
第二十一章血在烧(上)
依旧是灯火辉煌宫人穿梭如织的紫宸殿,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和华服肃容的百官,依旧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和满面春
风的笑脸……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多了个白鼎臣,多了个百里青锋。
“第一江山”喝在百里与白鼎臣的口中和皇帝口中是否滋味不同,没有人知道,但是林笑觉得酒的味道变了,变得有
些苦,而且,似乎更容易让人醉。
觥筹交错,笙歌燕舞,欢宴的人群里林笑只能感受到两道不时扫过来的炽烈目光。那目光烫得林笑手足无措,只剩下
慌乱和紧张。于是满手冷汗,正襟危坐,故作平静地摆出淡然的脸。
“邺都一别之后,臣一直牵挂殿下,今日能够相见,臣心中喜不能言。今日盛宴,臣就借陛下的美酒敬殿下一杯,愿殿
下满饮此杯,偿臣心愿。”百里微笑着走到林笑身边,举杯敬酒。
“啊……将军不必客气。”林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将酒一口饮尽。百里看着林笑,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抹去林笑唇
边的一滴酒珠,随后低声笑道:“不敢看我么?”
“啊!……”林笑一颤,被汗湿透的手心滑腻腻地再也抓不住酒盏,“扣”一声落在朱红的郴州地毯上。
“呵……”百里再次笑了,“还是这么不小心啊……”
林笑忙忙地弯下腰去捡起酒盏,随后直起身来看着百里,僵硬地一笑:“不好意思。”林笑的心中很恼火,他的表现那
么失常,百里青锋把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里,肆意耍弄,而他只能见招拆招,却左支右绌,处处险象环生。
越是想要自然地面对,就越忙乱;越是想要表现正常些,就越失态反常。
林笑悲哀地发现自己拼命地掩饰着自己的无措,却没法掩饰自己那拼命想要掩饰的样子!
“父皇!”林笑猛地转过身去,径直走到龙煊烨面前,“父皇,儿臣身体不适,想要回宫歇息,请父皇恩准。”龙煊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