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住我府里如何?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了,我带你好好在京里走走,怎么样?”
“到时看父皇的意思吧,要是他能答允自是好的。”看着麒玉雀跃的模样,林笑不好泼他冷水,暗想自己那个素未谋
面的父亲不知会怎么安置自己这个祸害,恐怕会直接扔进宗人府软禁都说不准……
林笑的梦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父亲,可见,在麒光的心目中,那个父亲也只是个符号般的人物。而听承恩的意
思,那位皇帝陛下,对自己这个夭桃星转世的孩子,抱持的恶感还不是一点两点。
愚昧的古人呀,你们干吗都那么迷信呢?!
又是麒光的梦境。
春狩的猎场,鼓角声声,骑甲峥嵘,少年穿着轻薄美丽的银铠,傲慢地骑乘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斜负弓箭,昂首趋马追逐
着一只灰兔。刚及引弓,却被斜刺里飞出的羽箭射走了兔儿。一张神采飞扬英武至极的脸冲进眼帘,身披黑铠的青年
将军似笑非笑的看着气得脸色红涨的少年。那箭大势沉,本是射虎的巨箭,却用来射了只小兔,可怜兔儿被射得几成
肉泥。
“百里青锋,你干吗抢我的猎物!”少年愤怒地质问,娇娆的脸色因薄怒而染成绯红一片,更添娇艳。
“我用这鹿换你的兔儿,如何?”百里青锋眼中满是狡黠,用更好的猎物引诱着少年。
“我才不要你的破东西!”少年负气,扬鞭狠狠抽打坐骑,绝尘而去。
百里青锋看着少年的背影,目中闪过渴慕的光芒,直似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
少年奔了会,渐渐放缓了速度,谁知山中忽然响起虎啸,坐下黑马立刻四蹄发软,堪堪的便要把少年甩下马。
少年惊慌失措,紧抱着马颈,忽闻虎啸声愈近,隐隐的绿叶丛中似已可见黄黑的毛色……急急催马,马却瘫住,动也不
动,只是悲嘶。“无用的废物!”
少年弃马,急急奔跑,生恐被虎追上。
耳畔忽地响过一道劲风,凛冽地贴着少年的脸颊掠过,少年失惊,一跤跌倒。紧跟着身上一轻,被人抓着后腰玉带提起
,拎上了马背。骇然抬眼看,却见百里青锋笑嘻嘻的正看着少年,“怎么马都丢了一个人乱窜?”
“有老虎!!”少年羞红了脸,急忙分辩。
“那虎被陛下围着正无计可施呢,远远的一声啸倒把你吓得慌了神。羞也不羞?”
少年哑然,红透耳背。原来虎还远,自己倒吓得都出了幻觉。
百里青锋的唇却贴在了少年雪白的颈项上,轻轻吸吮。少年止不住呻吟一声,身子却软了。脸被百里青锋扭过来,樱
唇也被他霸道地侵犯。
零乱的树丛里,少年被黑铠的将军压在身下,少年抱着男人健壮的腰身,纤细的身体在男人激烈的冲撞中如同湍流里
的小舟般摇晃,口中溢出诱人的低吟娇喘,双目却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如盖绿阴。
继而是山寺内禅床上的偷欢,百里青锋附在少年耳边说:“我只要你。”
于是萧国的定北将军在萧国内外交困的时节举兵作乱,投靠了大昊,成了大昊的安南侯。少年立在邺宫的香樟树下听
着承恩说:“殿下,陛下对您策反百里深表嘉许。为了和您厮守,那百里青锋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漆黑的邺宫里萧衍紧紧抱着少年,“光儿,光儿……”少年心下一阵辛酸,忍不住也紧紧抱住了这走投无路的君王。
“我不会把你留给别人的……不管是百里青锋,还是独孤无依,还是白鼎臣……”萧衍的声音忽然一片冰冷,听得少
年一腔柔情瞬间冰消雪融如坠冰窟,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光儿,你这般无情冷血,是随你的父皇吧?……”君
王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不甘与悲愤。
林笑睁开眼睛,忽然感觉彻骨地冰冷。
最是无情帝皇家。
原来自己的孩儿也只是工具而已。
明君明君,原来对妖物也是利用得充分,总之是个祸害,不如送给敌人去祸害他们。
没成想还真的成全了大功,防母惑主,惑得原是敌国的主;离间君臣,原来离间的是敌人的君臣;祸国殃民,原来遭殃的
是敌国的百姓。
萧沐华为讨麒光的欢心尽搜天下奇珍;萧衍为博麒光喜爱大兴土木,凿山掘湖,增赋穷奢;丞相白鼎臣为麒光一首颂扬
高洁的诗乱了阵脚,奉敌国质子为知己,对君王的昏聩毫不谏阻;太师独孤无依收了大昊无数钱财,对质子乱政争一眼
闭一眼;而萧国最倚赖的百里家族少族长陷入美色陷阱,竟不惜做贰臣。
美色,竟有如此魔力?
林笑起身,揽镜自照。
原来天地间真有尤物,难怪人皆入彀。只是少年时美艳,及至长大,却不可能再有此容光。
颠倒众生也不过这几年光景,过了青春,退却青涩,再想迷人也是妄想了。
如此看来,麒光死得倒恰好。
不必经历美人迟暮的悲哀。
林笑又该怎么办呢?
不能如麒光般以色事人,就做回林笑,低调做人吧!
第四章故国(下)
六月二十三。
诸事皆宜。大利东方。
大皇子麒正携一众朝臣、亲贵都至炎都龙礼门外,于南郊50里迎候凯旋归国的太子一行将士。
麒正的脸很端方,犀利的五官透着身居上位者的威严冷酷,虽然他始终挂着微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暖。在朝中,关
于立长还是立嫡的争执从来没有断过,虽然麒浩早已被策封太子,但是他却是个母亲早逝的太子。而当今的后宫,主
事的恰是长皇子麒正的母亲。虽然端贵妃娘家无势,可凭着皇帝对端妃的恩典,凭着如今端妃西宫娘娘的尊贵,后宫
中再无一人可与其比肩,而端妃笼络朝臣的手段,也非一般宫妃可比。若非太子的后台是外祖父一等公威烈爵爷,三
个舅父也都是肱股之臣执掌重兵,只怕太子早被废掉了。
这一次,太子兄弟三人灭了萧国,本能令自己的太子之位坐得更稳,可谁知离京这段日子,皇帝就任命了皇长子麒正为
监国亲王,代君朱笔。一时间,本已渐渐明朗的储君之争又回到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今日,皇帝更以身体不适为由,命麒正率文武百官出南郊迎太子回京,本来见了太子当行跪礼的皇长子,因为身怀君命
,怕是反要太子下跪行礼了。
朝臣们一个个绷着高深莫测的嘴脸,施施然等着瞧这场好戏。心情不错的麒正忽然扫见皇子堆里无聊站立的麒泰麒
惠。
于是麒正挑起嘴角,做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冲麒泰麒惠招招手,“九弟,十一弟,十四弟今日归国,我们兄弟总算是团圆
了。不过听报子们说,十四弟受了好多惊吓,如今脑子似乎……有点不那么清楚,你们一母同胞,以后可要费心照顾他
呀!我今早求了父皇,父皇已经答应让几位御医院的供奉们给十四弟会诊,想来他福大之人,在萧国十年都安然无恙,
这次定也会遇难呈祥。”
一旁的朝官亲贵听到此言,脸上都泛起了诡异之色,一个个的要么不以为然要么暗怀讥讽地望着麒泰兄弟俩。年少气
盛的麒惠气得脸色红涨,狠狠瞪了一个笑出声的官员一眼,恨恨咬住嘴唇。麒泰却泰然自若地一笑,向麒正深深一礼,
“多谢大哥关照光弟,小九在此代小十四谢父皇恩典,谢大哥的照拂!”
“都是自家兄弟,本就是应该做的么,何来谢字?”麒正忽然附耳在麒泰耳边小声道:“呵呵,安南侯也是望眼欲穿地
盼着十四弟呢,听说他正在找神医薛让,搞得民间议论纷纷,都上达天听了。”说完,若有深意地冲麒泰微微一笑。“
今早父皇还问起安南侯了呢。”
麒惠铁青了脸,扭头就走,
麒泰却依旧不卑不亢不愠不火地微微一笑,“是么。父皇真是忧劳国事阿!”
“父皇乃千古第一明君,自然是鞠躬尽瘁,勤政不已,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要时时不忘父皇教诲,万万不能有一日懈怠,
全心全意为父分忧,才是做儿臣的孝道本分,你说对么?”
“皇兄一直是我们兄弟中的楷模,这一点,是谁都比不过您的。”麒泰微笑着回答。
“哈哈,可惜,大哥也没像十四弟一样,为父皇解决了萧国这个大患,哈哈哈哈!要论起为父分忧,还是要首推十四弟啊
!不知这次,父皇会给十四弟加封什么封号呐哈哈哈哈……”五荒子麒镇狂笑,与一众皇子大扮鬼脸,这下百官哄笑,
素来放诞的皇族亲贵们也一个个笑得打跌,只有一些年高德昭老成持重的朝臣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麒惠气得结结巴巴,指着麒镇怒道:“你你你……有胆你去父皇面前说这话……看父皇怎么回你!”麒泰却轻轻伸手
按下了麒惠指着麒镇的右手,沉声道:“太子还朝,郊迎圣典,朝臣皇子焉可做玩笑之语?如此无聊轻薄举止,也是堂堂
大昊国朝臣所当有么?五哥,你这般无视郊迎礼仪,口发轻俗之语,实在僭越,不成体统!回见父皇之时,泰必实言上奏
父皇!”
麒镇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随你去告状吧,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黄口小儿,也敢言体统?大昊的体统早被那个夭桃
星转世的妖孽丢光了!哼,就是父皇责怪,我也是如此回话!”
“那我们就等着圣裁吧!”麒泰冷然道。
一时间气氛陷入尴尬,五皇子九皇子都冷着脸撇转头,满含怒气地望着宽敞的官道愤愤不已。
朝官们也都整起肃容,一个个老神在在地转着自己的小九九。
黄土铺道,清水洒地。
远远便传来吹打鼓乐之声。
林笑长吸一口气,炎都,终于到了。
看遍世情吓破胆,识尽人心冷透心。
不知这炎都煌煌然矗立在前头,又要给自己怎样的当头棒喝!
“十四弟,前面就是炎都了,父皇率领朝臣在前面迎接我们呢。”麒玉笑呵呵地骑在马上,林笑撩起帘子坐在马车上
跟麒玉说话。
“老七,你光顾着和小十四说话了,刚才前报子们刚说父皇有恙,是大皇兄麒正代君出迎。”六皇子麒贤冷笑一声,纠
正麒玉。
“父皇有恙?怎么可能?父皇的圣体……”随即了然,偷瞄太子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大皇兄这次倒是得意了……”
“哼……”麒贤冷笑,“我倒要看他得意成了什么嘴脸!”
“咄。天皇贵胄,怎可口出村语?没的让十四弟笑你没有做兄长的样子!”太子忽然出言,“大皇兄等了我们一早上,
十分辛苦,见了皇兄,要好好问安才是。”言罢看了林笑一眼,“六弟从小就和大哥不合,大哥是长兄,对待弟弟们自
然有份威严,可贤儿总是不服气,如今长大了也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气,十四弟别要笑话他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看得林笑心里一惊,忙也露齿笑道:“麒光一直受三位兄长照顾,怎么会笑六哥呢。”
麒贤看了林笑一眼,随即道:“小十四,你要有点准备,一会见了那帮朝臣,他们保不齐对你有什么迂酸言语,你就全当
他们是放屁,不要放在心上。等会大哥见了你,必定故示亲近,休要信他,他这人最是口蜜腹剑,对你一定不怀好意。
”
“啊……”林笑点点头,一脸红晕。
“光儿,你真是好看!”麒玉两眼发直,不由自主地道。
“七弟,你这副模样,还是不要在别人面前摆出来的好。”麒贤扑哧一乐,打击他。
麒玉的脸也一红,讪讪地看看四周,见众人都在含笑望着他,当时也羞赧不已,悄悄对林笑眨眨眼,催着马跟上了太子
与麒贤。
林笑放下帘子,看到承恩隐含激动的老脸,不由一阵反胃,郁闷地垂首看着自己脚面,承恩却已靠过来,凑在他面前小
声说:“殿下,百里将军算是您的人了,他的势力必是大皇子与太子都想争取拉拢的对象,这对您可是值得好好利用一
番的有利条件呀!我们这回回去,皇上也会对您另眼相待的,您,可一定要把握这机会呀!老奴等了十几年,为的就是这
一天,我们一定把属于您的东西都拿回来!那老奴将来见了九泉之下的娘娘,也能有脸回话儿了……殿下,咱们一定要
小心,现在千万不能明着帮他们任何一人……只有他们势力均衡鹬蚌相争,咱们才能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震惊的林笑骇然看了承恩一眼,直至此刻才发现,这承恩,竟然也不单纯!
看到林笑震惊的眼神,承恩混浊的老眼冒出一股寒光,再次低声进言:“殿下,就算您把什么都忘了,可这十几年来您
受的苦,老奴都看在眼里呢!您就算现在不愿想起来,日后也都会记起来的!咱们在萧国这十年忍辱偷生,为了活下去,
咱们什么都牺牲了,如今虽然回来了,可这大昊,比那萧国更凶险呐!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哇!在萧国还有那昏君父
子照顾我们,可回来了,咱们就只能靠自己了!您那些苦不能白吃,咱们得比他们更能忍更心狠手辣才能活下去……殿
下……殿下呀……老奴这都是肺腑之言,您可不能不听呀!”
林笑竖起食指拦在唇边,示意承恩噤声,隔墙有耳。随后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嘉许,表明自己都明白让他放宽心。
看着承恩眼里冒出来的喜悦,林笑忍不住心中暗叹:“承恩啊承恩,你一口一个‘咱们什么都牺牲了’‘咱们只能靠
自己’,你牺牲的只是麒光那孩子的一切,你如今要依靠的也只是我而已……麒光那孩子的魅惑手段,怕也都是你挑
唆调教的……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真是忠心耿耿之人,又怎会如此作践主子?……”心念电转,脸上却不露声色。
从此却留个心眼,对承恩也不敢全信了。
各人存着各人心思垂首无语的时候,太子的凯旋队伍终于见到了皇长子的郊迎队伍。太子远隔数十米便滚鞍下马,向
着热情地迎过来的皇长子同样热情地迎过去……两人把臂热言,好一番虚情假意地寒暄过后,麒正才整肃袍带,请了
圣旨来宣,一众人等黑压压跪接,只闻圣旨中对太子凯旋褒扬,并许诺对将士的褒奖,最终却命太子等人去紫宸殿面圣
,皇帝要亲自给功臣授赏。而圣旨的末句是:“十四皇子麒光,去国十年,为萧人质,朕每思之,均彻夜心痛。今幸上天
垂悯,使我父子团圆,虽然经历离乱,终于相聚,可见天恩浩荡,佑护大昊,即日起,大赦天下,朕将亲去崇圣山祭天、祭
地,并于三日后于太庙行恭谢之礼。”
众人领旨谢恩之后,麒玉附在林笑耳边小声说:“十四弟,父皇对你很好啊!这下就没人敢对你无礼了!”
林笑抬起脸,淡淡扫视了对面的众人一圈,那些人一个个表情各异地盯着他看,有的惊艳,有的诧异,有的轻蔑,有的冷
然,有的满眼目迷之色痴痴傻笑,有的喃喃自语念念有词,有的两眼翻白满面不屑,也有打点起满面笑容的,也有一副
奴才嘴脸满眼讨好的,其中一个戴高冠、穿道服、紫脸膛的白胡子老头狠狠瞪着林笑,咬牙切齿地嘀咕着“你个妖孽
又回来了……”的,想必就是政涂无疑了。
林笑淡定地看着众人,这时麒正率领着一众皇子围拢过来,“十四弟,你受苦了……父皇天天念着你呢。我是你大哥
麒正,这是二弟麒旭……”一一介绍一遍后,拉着麒光的手说:“你离京时还小,估计现在已经认不全这些兄弟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