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可大吃一惊,“呜——”还来不及反应,第三箭竟然也到了!
“大帅趴下!”城头上的守军不由大叫起来,可是段大可慢了半拍,那第三箭堪堪射在了段大可的护心镜上!
“奥~”段大可只来得及用左手厚背刀在后心处挡了一下,刀就被震脱了手,“哗啦啦”,护心镜也碎了,箭只射进了
半寸,段大可一把将箭拔了出来,强忍着一口血,拍马奔进了即墨城里。
守军迅速收起吊桥,段大可刚一进城就从马上跌落到地上,几个将军都冲过去,扶起他,大喊“军医!”
段大可此时面如金纸,竟似已经不支。
百里青锋看着龙麒贤面无表情的脸,笑道:“六王爷好箭法。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不愧是大昊的大将军王。”
“百里将军谬赞了。”麒贤淡淡道。
“看来,我们也不用急着攻城了。”百里青锋眯着眼睛望着即墨的城头,“看来段老将军命不久矣,他这一去,即墨城
中群龙无首,只怕是要投降了。”
白鼎臣的脸色变了变,随即低下头去,默默看着马颈,眼圈似乎已经红了。
“他的内脏应该已经被最后一箭震碎,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麒贤看着白鼎臣,慢慢说。“白大人,看你的样
子,似乎很心疼啊!?”
白鼎臣抬起头,脸上已经如同笼罩着一层严霜,冷厉地看着麒贤:“六王爷,下官听不懂您的意思!”
“军前顶撞主帅,你可知我立时便能治你个不敬之罪,绑缚在三军之前明正典刑?!”麒贤看着白鼎臣,猛地沉下脸来
恶狠狠地说。
“六哥!”林笑赶紧叫了一声,“……即墨城头好像乱了!”
麒贤这才转过脸去不看白鼎臣,目光凌厉地看着即墨城城头。
百里青锋看着林笑,不由叹了口气。“别多事。”他用传音入密在林笑耳边说。
林笑脸色一动,不由抬起眼睛看着他。
白鼎臣脸色难看,始终气呼呼地看着远处,手紧紧攥着马缰绳,攥得关节都白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即墨城坏了我们的大事。”百里青锋淡淡的声音飘入白鼎臣的耳朵,白鼎
臣霍地抬起头,堪堪和百里青锋对上眼神,只见百里青锋眸子里闪着一丝严厉的神色,白鼎臣心中一凛,当即收敛了脸
上不甘之色。
林笑看到二人间古怪的情形,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怎么看样子白鼎臣竟像是有些畏惧百里?怎么会如此呢?”
人马终于到了即墨城下,和畲锦的人马会合。
“拜见王爷!”畲锦立刻滚鞍下马,对着麒贤叩拜。
麒贤看着战场上的一片狼藉,虽然受伤的士兵已经被转移到后方,死去的人的尸首也拖下去了,但是满地血迹和断矢
残箭,还是让麒贤看到了畲锦他们刚才被段大可打得落花流水的痕迹。
麒贤皱了皱眉头,对畲锦说:“起来吧。没想到那个段老虎,居然宝刀不老,这么大年纪了还爪牙锋利,把你逼到这等
地步。”盯着畲锦,淡淡说:“看来昨日他是输得狠了,心头的恨意都发泄到你头上了。”
畲锦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说:“是末将无能。”
“昨日之前,段老虎还从未尝过败绩。”麒贤看着即墨城头,悠然道,“可是今日,他就要和他那个很不错的徒弟一起
做伴儿,堕入轮回了。”
畲锦赶紧说:“王爷大军一到,即墨城指日可破!那段大可就算冥顽不灵死守不出,我们也能把他从乌龟壳里拔出来砍
了脑袋!”
“就怕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乌龟了。”麒贤冷冷一笑。道。
畲锦一愣,就见麒贤已经又命士兵抬出了那个巨大的沙漏。畲锦一呆,暗道难道殿下打算屠城?!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投降,或者,屠城!”传令官骑着马中气十足地对着即墨城中的人宣告,接着一挥手,沙漏就开始
计时。
白鼎臣大惊,此时即墨城里有不下五万人马,那都是萧国复国的有生力量!
城内。
段大可慢慢张开眼睛,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哭泣的众将官。
“降了……”段大可呻吟了一声,“丞相……在……国就……不会亡……”
奋力抓住副帅陈蒙的手,颤声说:“把我的头……给他们……换我们的……人马……一条活路……就说……你们……
变了节……杀了我……”
“大帅!”众人一起拜倒大哭。
城头的士兵们听到此处,也都痛哭失声,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向着段大可不住嚎啕。
“你们……不可死……我已经不行了……你们要……活着……报仇!”段大可一口气憋在胸口,就此盍然长逝。
众人一阵痛哭,陈蒙和几个将军跪在地上给段大可咣咣磕了九个头,拔出腰刀,砍下段大可的头颅。
“开城门!”陈蒙把段大可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擦净了脸上的泪,大声说。
沙漏中的沙子已经只剩下很少的一点。
就在最后一粒沙子落下之前,即墨的城门的吊桥“嘭”一声降了下来。
白鼎臣忽悠一下,身子一晃,面上终于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麒贤得脸上却显出一丝很冷很冷的笑容,看着陈蒙抱着段
大可的头颅,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
陈蒙走到麒贤面前的时候,“扑通”一声给麒贤跪了下去,高高举起段大可的头颅,向着麒贤大声说:“即墨城愿意投
降,逆军之首段大可已经被我们斩杀,这是他的头颅,请王爷过目!”
麒贤看着段大可的头,不动声色,直直瞪着陈蒙,说:“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滁州陈蒙。”
“是你杀了段大可?”麒贤盯着他,慢慢说。
“……”陈蒙咬咬牙,用力道:“是末将做的!”
麒贤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然后看着陈蒙说:“陈蒙,你是段大可的子弟兵,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主
帅?好、好、好……好一个滁州陈蒙!”
陈蒙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神中显出一片死寂,看着麒贤,静静地说:“即墨城里还有五万个滁州子弟兵,我只想让他
们活下去。”
麒贤看着陈蒙,猛地顿住了笑声,脸上的神色一片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可知道,我虽然和段大可是战场的
敌人,但是心中却一直敬佩段老将军?昨日那员负责断后叫司徒荆的小将,让我十分钦佩,所以厚葬了所有死在墨陵的
你们的人。今日,段老将军居然死于你们之手,真是令本王心痛。”麒贤看着陈蒙,冷冷地说:“本王要厚葬段老将军
,而你,就在段老将军的坟前忏悔吧!”
话音刚落,几个刀斧手已经冲上去卸了陈蒙的刀甲,把他绑了起来。
城中出来投降的几个将军都默然不语。
即墨城内的守军呆呆愣愣地站着,直到大昊的军人对他们大声利喝着让他们排队出城,挨个放下武器。
麒贤看着那些投降的军人木头人一般任人宰割的模样,目中现出一丝悲哀。
百里青锋的眼睛却眯起来,看着那些降军,若有所思。
白鼎臣的手心全是汗。紧张的心脏都顶到了腔子口。
林笑的目中现出犹豫的神色,转头看了砾岩和准提一眼,砾岩和准提赶紧来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六王爷自有打算
,殿下不必忧心。”
“他……会不会杀这些战俘?”林笑小声问。“我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事。”
“殿下放心吧。”准提赶紧安慰林笑。
整整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那五万降军才被收编完毕,被编进了畲锦和杨玉骢的军团,准备去做打头的炮灰,一路攻向
屠龙关。
血红的夕阳下,麒贤给段大可安排了一个隆重而严肃的葬礼。
“段老将军,人一入土,恩怨皆消。从此黄泉路上走好,你我他年再会,当在奈何桥头,今日敬你一碗酒,给你壮行!”
麒贤端着一碗烧刀子,抿了一口,随即洒在地上。
“咣!”把酒碗砸在地上,一摔两半。
麒贤严肃地站好,向着段大可行了一礼。
当下全军所有人都肃穆地垂下头,静默了一会儿。
这时候刀斧手把陈蒙推了出来,让他在地上跪好。
麒贤用马鞭指着段大可的墓说:“这是段将军的墓,你给段将军磕几个头吧!”说着示意刀斧手给陈蒙松绑。
陈蒙深深看着麒贤,默然不语,跪在段大可墓前磕了九个头。
麒贤从畲锦腰下拔出一把匕首,“当”地扔在陈蒙脚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蒙看着脚下的匕首,默然捡了起来,抬眼看了那几个投降的偏将几眼,又深深看了白鼎臣一眼,转首向麒贤一笑,说:
“谢王爷成全。”
麒贤看着他,目中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
“段大帅!我对不起你!”陈蒙大喊了一声,一匕刺入自己胸膛。
麒贤得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血红,陈蒙躺在地上慢慢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对他说:“段大可
让你们诈降保存实力,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吧……捎话给段大可,你们很快就能和萧乾东门戟在
地下团聚了,赶着一块投胎吧。”
陈蒙的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箭,双眼怒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鼎臣和那几个降将的眼中都落下泪来,百里青锋摇着头,暗暗叹息。
麒贤走到陈蒙的尸体旁边,垂首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淡然说:“把他和段将军葬在一起吧!”
夕阳射出最后一缕红光。
麒贤望着天边的亮光,暗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终于都成了铺垫他人成功的枯骨。而我,又将铺垫在谁的功劳簿上?
龙煊烨和小麒麟一起看着影照池的水面,这时一起叹了口气。
“贤儿果然这么做了。”龙煊烨摇着头说,“看来他真的被白家那只呆头鹅气得不轻。”
小麒麟垂着眼皮耷拉着脑袋瓜,无精打采的刨着地面。
“以后你还是别看这些了,免得被他刺激着。”龙煊烨摸摸小麒麟的脑瓜,嘿嘿笑了。“你太小了,不适合看这种不
黄却暴力的画面。”
小麒麟这次居然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只是抬起眼睛幽怨地看了龙煊烨一眼,就默默低着头转身走了。只留给龙煊烨
一个屁股。
龙煊烨摸着自己的脑袋,狐疑地说:“又咋了?”
“什么?心儿不见了?!!”太后噌地站起来,大惊失色地道。
“商大宫找了一天一夜了,公主穿了太学生的服色,带了些细软走的!”辛吉满头大汗地说。“看样子有可能是出宫
去了!”
“吓?!”太后浑身一震,愣了一下大吼道:“快给我通知九城,关闭城门,务必找到心儿!”
第九十七章投名状
初起的朝阳照在云心兴奋得小脸上,白鼎岳买了驾骡车,城门刚开,他就赶着骡车夹在一帮行脚商和粪车里呆着云心
出了炎都。
路上他还和人打招呼,捎哪个老人孩子一段路。
人家问他去哪里,他说去涿郡,老家涿郡的,家里公子上京赶考,现在该回家了。路上遇到的人也都没多问啥,听他话
里的意思也都明白所谓“公子赶考,现在回家”的意思就是落了第了,又见公子关着车帘子坐在里面头也不伸,想必
是心情十分恶劣,当下就都攒一番涿郡的风土人情。涿郡和萧地接壤,是以一切都和萧地类似,有人好奇地跟白鼎岳
打听萧地的情况,白鼎岳就侃侃而谈,顺嘴扯一番,众人听得有趣,也不疑有他。
走出大概三四十里地,在一个小驿站里遇上了一伙商人,赶了一百头牛羊,说是打算卖给大昊的部队,然后从萧地采购
些药材再贩回京里卖。
商队的头领叫万和,白鼎岳跟人家聊了一会儿萧地的情况,万和大喜,就决定带着白鼎岳他们一起走了。
云心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骡车里,颠得屁股都快散架了,好容易盼到白鼎岳过来撩开帘子,笑呵呵地伸手过来扶她:“
下来活动活动,歇一会吃点东西,过会儿我们就跟着万大哥他们的商队一起上路。”
“咱们自己走不好么?”云心扶着腰,呲牙咧嘴地跳下车,有点不满地说。
“他们是打算跟你六哥做生意的,咱们跟着他们一起就找到你六哥了,而且,现在在大昊这一路上很安全,但是到了萧
地境内就乱了,人少是不行的,咱俩还有骡车,我离开萧地的时候萧地境内便已经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况了,要是被人看
到我们还有骡子坐,不把我们杀了吃掉啊!”白鼎岳看着云心,吓唬她。
云心当时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易子而食?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自己的孩子舍不得杀了吃掉,于是几家父母就互相交换了孩子,把别人的孩子杀掉吃了果腹。”白鼎岳看
着她,说。
“阿?!”云心吓得脸色惨白,当时就晃晃悠悠抓住白鼎岳的胳膊:“我……我们……这可怎么办,我们回去行不行?”
白鼎岳看着她,噗哧一笑,“当然可以,那我们一会吃过了饭就回去好了。”
云心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脸上不由飞起一阵红晕,大声说:“你不用心里偷偷笑话我,我才不怕呢!……有你在
呢,谁敢吃我?我们不回去,我们一直走!”
白鼎岳斜眼看着她笑问:“真不怕?”
“怕什么?……”云心看着白鼎岳,吞吞吐吐地说:“你怎么也比我肉多吧,他们要吃也会先吃你……”
“哈哈哈哈哈哈……”白鼎岳摸摸云心的脑瓜,笑道:“傻丫头,所以我才说和商队一起走啊,你没见他们人多,还都
会武功,而且又熟识各关卡的军队,对我们是个保护阿!”
云心很开心,立刻拍拍白鼎岳的肩膀说:“呀,你真聪明,幸亏我请了你做书童,要是我自己上路,我可能现在还没混出
城呢。嘿嘿。”转着眼珠子看了看白鼎岳,嘻嘻一笑,“二钱银子的月钱太少了,不如我给你长点工资吧?”
白鼎岳不由笑了,说:“公子打算给我长多少工钱阿?”
云心想了想:“那就一个月一两吧!”
白鼎岳笑了,摸摸云心的脑袋瓜,说:“好。那我更得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那,我想……方便一下,哪里是更衣之所?”云心看着白鼎岳眼巴巴地问。
白鼎岳看着她,噗哧噗哧笑了,拉着她把她领到驿站的茅厕门口,指着说:“进去吧,对了,你要不要纸?”
云心红着脸接过厕纸,看到粗糙的黄草纸,不由愣了一下,随即也没说话,赶紧进了茅厕。白鼎岳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
句:“把门插上!”
接过云心刚走进去,就哎哟一声迅速地奔出来。
白鼎岳惊奇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