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身体有病,不适宜练武,于是只是教给他一些强健身体的功夫,每天让他读兵书。
每次看他吃饭时只是小心翼翼地夹一点点菜吃,总像畏惧着什么似的不敢多吃,段大可觉得他这种贵族子弟事多,吃
个饭还挑食。于是训了他很多次。但是后来发现他吃的虽少,其实并不挑食。于是很疑惑。渐渐的才知道这孩子不
是挑食,也不是讲究吃饭的仪态,而是他从小父母亡故,生活在伯父家中,受惯了白眼,就连吃饭都不敢伸筷子,于是一
直瘦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其实那只是没有吃饱,营养不良。
于是段大可开始每次吃饭就拼命往他碗里夹肉夹菜,几个师兄弟也都照做,渐渐的司徒荆就放开了,大口大口地吃饭,
如同拔节的竹子一般迅速地长高、长得结实健壮,如同一头小牛犊。
那孩子文武双全,和几个师兄弟相比,他发展更全面。而且,和别人相比,他侍奉师父更纯孝。
段大可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段大可的儿子早年就死了,司徒荆就像他的儿子一样,寄予了他太多殷切的希望。
可是那样一个孩子,现在为了掩护他,死了。
段大可的泪已经在脸上干涸。
嘴唇干燥起皮,整个人都干燥的如同缺水的庄稼,可他现在急需的不是水的滋润,而是敌人鲜血的浇灌!
司徒荆死了,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死!段大可,悲愤地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天空,他要报仇!要为自己的徒儿报仇
!为自己视若亲子的徒弟报仇!
“龙麒贤!!!!”段大可站起来,狂吼一声,“还我荆儿命来!!!!”
一口鲜血溅到地上,即墨城头回荡着段大可的呐喊。
擦去唇边的血迹,段大可甩开偏将的搀扶。
“荆儿,我一定为你报仇!”段大可望着远处的一丝白云,悲愤地叫道。
“当酴的人马正在翻越老黑山,准备去即墨和段大可会合。”
麒贤面无表情地听着,随即说:“叫淳于敕转道和杨玉骢汇合,前往老黑山北面准备截击当酴的人马!”
“畲锦畲将军还在芽川,是否将其召回?”一员副将赶紧问。
“不,让他现在就去即墨,骚扰即墨的溃军!”麒贤淡淡道:“叫将士们收集昨日射出的那些巨弩和石头,今日夜间开
拔,去即墨,还得用上这些东西。”
“是!”下级军官领命出去布置了。
百里青锋看着麒贤的沙盘,面上显出一丝笑意。
“殿下还真是不浪费一矢一弹。”白鼎臣忍不住揶揄道。
麒贤看了看白鼎臣,淡淡道:“当然不能浪费。浪费弩箭石弹,就是浪费我大昊士兵的生命。”
白鼎臣看着麒贤,说:“王爷原来还知道士兵的命也是命。”
麒贤蓦地沉下脸,道:“白招抚使,这里乃是中军大帐,你似乎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以后,请您不要在踏进此帐半步!”
白鼎臣冷冷看着他,转身就走。
百里青锋看着麒贤,淡淡道:“王爷这又是何必?”
“武将大帐,不需要文官在此瓜噪!”麒贤淡淡道,“更何况,还是个卖主求荣的贰臣!”
百里青锋微微一笑,道:“那我似乎也不该站在这里了。”
“……”麒贤看着百里青锋,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他为了萧衍可以抹脖子,这说明他是把萧衍当成主子了,可百里将
军你,似乎称不上卖主吧?你什么时候把萧衍当成主子了?”看着百里青锋,面上显出讥诮的笑容,“您到底有没有主
子,只有您自己心里知道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谁都别藏着掖着了。”
百里青锋笑眯眯地看着麒贤,道:“六王爷,今日我才发现,你原来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麒贤默然,接着摆摆手,左右人等立刻全都退了下去。
麒贤盯着百里青锋,微微一笑,说:“百里将军,你更可怕呢。”
“哦?我哪里可怕?”百里青锋淡淡道。
“你百里家现在举足轻重,轻轻一跺脚,整个天下都要颤三颤,就算是我父皇,也不能不礼让你们百里家几分。而百里
将军你,现在站在这里,两边讨好,左右逢源,不管是我们还是萧乾,对将军都是感激不尽。”麒贤看着百里青锋,笑笑
地说:“世上最会做人的,非你莫属了。你不可怕,谁还可怕?”
“六王爷,您这话里有话阿。”百里青锋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明说了吧,你们想要的,不是偏安一隅,而是坐分天下!”麒贤看着百里青锋,一字一字道。“我没说错吧?”
百里青锋看着麒贤,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王爷,您太高估我们百里家了。我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个吞象
的实力。”
“那,明说了吧,你们想要多少,是你们能消化得了的。”麒贤看着百里青锋,面上也显出一丝笑意,“象我给不了你,
但是象的一部分我或许可以作主给你。”
百里青锋微笑着看着沙盘,随即抬起眼睛看着麒贤,淡淡说:“可惜我们百里家只是蚂蚁,有自知之明的蚂蚁,所以王
爷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麒贤的瞳孔一阵收缩,像蛇一般紧紧盯着百里青锋,慢慢说道:“你可不要后悔。”
百里青锋笑眯眯地说:“王爷放心,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麒贤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你真的肯为光儿牺牲到这一步?我可不信。”
“我已经决定让光儿回炎都了。”百里青锋笑笑地看着麒贤,“所以,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我
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麒贤默默看着他,目中越发戒备。
因为麒贤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准备失去一切的时候,他所图谋的东西,一定很大。而且,这样的人
,会不惜拼命。
人生中总是有这样豪赌的赌徒。
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或者坐上王座,或者称为装饰在王座上的骷髅。
“人类有很多欲望。”龙煊烨对小麒麟说。“但是当他们超脱的时候,会放弃一切。大彻大悟。比神更彻底,更明悟
。”
小麒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是大部分时候,当他们失去一样东西,他们会迅速地找到另外的东西补偿自己。”龙煊烨说。“就像我不给你吃
荔枝,你就妄图让我给你吃葡萄。”
小麒麟立刻瞪了他一眼。
“所以说,人类的欲望还处在儿童期。”龙煊烨叹着气,把一粒葡萄吧嗒扔进嘴里,嚼了嚼,小麒麟面上显出愤怒的光
芒,显然,它以为这颗葡萄应该是剥给它的!
“当然,其实只要有欲望,就都处于儿童期……”龙煊烨又扔了粒葡萄到嘴里,“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的是摆脱儿童
期,因而需要理性和思考。”说着看着小麒麟,讶然道:“你好像对我很生气?为什么?……因为我说你需要理性和思
考么?”
小麒麟抬起蹄指指龙煊烨提在手里的葡萄,仰着头“哦哦哦哦哦”了几声,随即刨了刨地面,瞪着龙煊烨。
“……原来是为了葡萄……”龙煊烨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也……”
云心穿着一身青色的太学生服,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顺着墙根走出宫门。
站在禁城外的大街上,她一阵迷茫。
“我该去哪里呢?”
正在眨巴眼睛,忽然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云心听到一声笑:“你这是要去那儿阿?”
“啊!”云心大惊失色,赶紧回头,却见到身着状元袍的白鼎岳站在自己身后,露着白牙儿笑得灿烂。
“原来是你啊,白梨。”云心立刻放下心来,“听说你中状元了,我还没恭喜你呐!”
“哈哈哈哈……”白鼎岳大笑,一把扯下状元帽子,扣在云心头上。“你带上也很有状元风范!”
云心不好意思地扶扶头顶的状元帽,帽子太大,在她头上直晃荡。
“你这女扮男装……”白鼎岳看着云心,嘿嘿一笑,道:“莫非是要潜逃出宫?”
“……啊,你怎么知道?!”云心大吃一惊,话音才落,赶紧捂住嘴巴,惊慌地看着他。
“那……小兄弟,白大哥请你一顿大餐,给兄弟你壮行啊?”白鼎岳笑着逗她。
“好啊!”云心嘿嘿一笑,“那我可得吃你一顿大的!”
“……”白鼎岳不由挑了挑眉毛,说:“你放心吃,我现在中状元了,就凭这身衣服,走到哪里都有人给我免单!”
云心扑哧一声笑出来,“难怪你吃的肚子都鼓出来了!:”
“肚子鼓是因为官家气派!咱都中状元了,不能还像以前一样瘦竹杆一根啊!”白鼎岳拍拍肚皮,随即在怀里掏摸了几
把,抓出一堆拜贴,于是凸出来的肚子一下子没了。“看看,多少拜贴,都是请我去赴宴的,你挑几个大户,咱俩去吃垮
他们!”
“哇!”云心的眼睛立刻亮了,抓起拜贴,挨个看:“这家不行,他家闺女脸上有块青记,准得给我们酒里下蒙汗药,然
后趁你人事不省在婚书上按手印!……这家好,三个闺女都没嫁,还都是大美女加大才女……光他们自己分都分不匀
……不幸,要是万一以玩游戏的名义让你抽签,抽中谁娶谁,那不也是怪郁闷的?……”挑来挑去,终于挑出了太子太
傅王衡家,“就他们家吧,他家厨子好,做出来的豆腐有千百种滋味,啥都能像,就是不像豆腐!咱们就去他家,吃豆腐!
”
“噗……”白鼎岳一下子笑出声来,“好,咱们就去王家吃豆腐!”
云心笑嘻嘻地一指前面:“大哥,人家要是让你当女婿,我可不管!”
“放心,有你在我身边,谁敢让我给他们当女婿!”白鼎岳嘿嘿一笑。
“啊……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请我吃饭……原来是把我当挡箭牌阿!”云心恍然大悟,随即笑道:“也好,反正我能白
吃一顿!被你利用就利用吧!”
白鼎岳看着云心,笑了。“呐,我被你宰的也很心甘情愿呐!”
“咱俩半斤八两,哈哈哈哈!”云心大笑。拍拍白鼎岳的肩膀,豪爽地道:“等我离开京城,你想利用我也利用不着了!
”
白鼎岳看着云心,笑眯眯地说:“不知道小兄弟打算去哪里?”
“天下这么大,哪里都能去!”云心得意地说。
“那,公子出行,是否缺了个书童呢?”白鼎岳眨巴着眼睛说。
“呃……”云心一愣,说:“可是我找不到阿!”
“公子看我合适不合适?”白鼎岳立刻挺胸抬头地道。“我有力气,还认字,干点粗活不在话下,而且,还认识路,不会
让公子迷路遇上狐仙的!”
“……”云心看着他,一下子笑出声来,说:“那,我得付你多少月钱啊?”
“……”白鼎岳转了转眼珠子,“就一个月二钱银子吧,一个酒楼跑堂也就这个价。”
“嗯嗯……”云心点着脑瓜,“很公道,很公道……”
“那公子是打算雇我了?”白鼎岳笑嘻嘻地问道。
“嗯!”云心立刻解下自己背的包裹,扔给白鼎岳,“这是全部家当,你看好了啊,可千万别给弄丢了!”
白鼎岳大笑起来,牵起云心的小手,说:“放心,丢了家当你就把我卖给人伢子!”
云心脸一红,任他牵住手。
“那,现在我们就去吃王家豆腐!”白鼎岳笑嘻嘻一指前方,“公子请!”
第九十六章天下有雪
即墨城外,畲锦的兵马不住鼓噪着,擂鼓、投石,虽然没有床弩,却也射出不少驽箭。没有墨陵城下那时候箭雨铺天盖
地的情形,但是也让即墨城内的守军十分头疼。
好在此时即墨城内的军人已经可以还击,一个个顶举着盾牌,不住向畲锦的人马还击。即墨城中原来就有几架大型弩
机,此时段大可红着眼睛,指挥士兵把那些弩机也推上城头,对着畲锦等中军就是一阵猛烈射击!
这边大昊的阵型一阵混乱,士兵们举起铁盾护住身体,畲锦也狼狈地和几个偏将一起举盾挡住头面。
即墨城的城门霍地打开,冲出一溜人马,当先一员老将手执两把厚背砍山刀,胯下一匹枣红马,纵马向着畲锦疾驰而来
!正是段大可!
畲锦一看,立刻一夹马肚,胯下黑马昂首“希律律”长嘶,前蹄高高抬起,放一落地,便狂冲向段大可。
畲锦的武器乃是一杆丈八蛇矛,此时长矛平端在胸前,杀气腾腾向着段大可便刺了过去!
眼看二人便要对招,段大可忽然一侧身,用刀背荡开畲锦的长矛,“哐”一声响,蛇矛居然被震得偏开了有一尺多远,
畲锦虎口受震,立刻裂开,鲜血长流。
畲锦一声大喝,猛地握住蛇矛“呼”地一下横扫,段大可赶紧俯身趴在马背上,砍砍避过蛇矛的这一下“横扫千军”,
两人此时已经错身而过,畲锦一勒马缰绳,迅速使了一个回马枪,一矛刺向段大可后心,段大可一拨马首,枣红马立刻
调转方向,冲着一个偏将杀了过去,才几个照面间就把那员偏将砍倒马下。
“啊!!!!!”段大可胡须戟张,面色血红,拍着马瞪着血红的眼珠就冲进了士兵的阵营中,如同一头发努的老狮子,冲
进了羊群里。所过之处,如同劈柴砍草,不少士兵都挂了彩。
“好个滁州虎王段大可!”畲锦不由眯起了眼睛,“想不到他年纪这么大还不减当年之勇。”
正想着,远远地看到二里之外窜来滚滚黄尘,畲锦大喜,他知道,这是麒贤的大军到了!
正在拼命厮杀的段大可也看到了那股黄尘,于是调转马头,迅速杀出人群,领着剩下的人马便往回冲去!
“老贼哪里走!”畲锦大喝一声,举矛拦住段大可去路!
段大可一声怒笑:“小子敢尔!”
一刀竖劈一刀横扫,狠狠杀向畲锦!
“呜——”一根鸣镝挟着尖锐而响亮的啸声冲向段大可,段大可回刀劈开鸣镝,“汤琅琅——”右手上的刀竟然被这
一箭的力道打飞!
畲锦方听到鸣镝声就立刻纵马远远地避开了,这时一看段大可刀被砸飞,面上满是惊讶之色,畲锦忍不住得意地说:“
段老贼,我家六王爷的箭技天下第一,当年一箭破城的力道今儿也让你领教领教!哈哈哈哈!”
段大可的右手虎口也裂了,血顺着手腕哗哗流下来。
段大可冷哼一声,一夹马腹,加速冲向即墨城城门吊桥。
“呜——”第二根鸣镝夹着更加尖锐的呜鸣射向他的后心,段大可猛地一侧身,避开了那一箭,“夺——嗡……”那
一箭携着千钧之势,一下子钉在即墨城城墙的夯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