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碰撞地声音。
“杨励呢?”
乐无忧道。
青耸耸肩:“不知道,我专门就过来接你们来了。”
没有人来注意他们。小船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同王地船下,立即有人将他们接应上去。乐无忧微微喘息,贺亭甫想
要扶住他,却被他推开,抓住了甲板上的栏杆。
青道:“你们也遭罪许久,进船舱休息休息吧。”
墨忽然开口道:“要多久?”
“恩?多久?”青想了想,回答道:“这也说不准,但总之也不会有几天时间,不过是小小一个海盗岛,若不是以
前不知道他们据点,这些地方不管端几个都成。”
乐无忧摇摇头,不想再看。他转身进了船舱。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乐无忧推门出去,正巧也见到贺亭甫从房里出来。他们住在对门。
贺亭甫笑了笑:“你这一觉睡得真久。昨儿一天没吃饭,肚子很饿吧?我叫船上的人做些东西过来。”
乐无忧道:“不用了。事情怎麽样?”
贺亭甫叹了口气:“好吧──杨励没有被捕获。”
“恩?”乐无忧皱眉:“他逃走了?”
“对。”贺亭甫道:“我们把船炸了──这个动静一闹出来,他就知道不对,这厮实在太敏捷,那时卢鸿──你知
道地,杭魏地宰辅公子──就在他对面,杨励眨眼就抓了他作质,一路逼著,一直到他们地窝──然後转眼就不见
了。”
“不见了?什麽叫不见了?你们一直看住他的呀!”
“是,不过那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有什麽暗道之类我们也不清楚──”贺亭甫摊开手:“再说也不是我去追捕,你
这样质问我做什麽?”
乐无忧烦躁地挥挥手:“好吧好吧。”
贺亭甫道:“怎麽了?没关系的,他不会来找你们,无忧,你很安全好吗。”
乐无忧抬起眼睛看他:“不──不是我,我是说……墨……”
“恩?”
乐无忧沈默半晌,道:“算了。不提这事。”
“啊,对了。”贺亭甫突然道:“这艘船──我们将要去大漠。”
乐无忧一愣:“去大漠?”
“是,这是你的目的地啊,我和应樊均说过,他也同意了。”
“恩……恩……哦。”乐无忧发了半天地怔。
“应樊均地意思是,你不用理会这些,剩下的事情他都会为你搞定。墨依然跟著你,你继续去大漠,随船地是另一
只商队,和起初一样。”
贺亭甫夸张地做了一个表情:“天,我只能说,他实在太贴心了。”
乐无忧瞪了他一眼。
“怎麽?”贺亭甫忽然凑近他:“无忧,如果我以前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地对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乐无忧根本不理他,拔脚往舱外走去。刚走出一步,他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乐无忧转过身:“所以贺亭甫──你怎麽会在这里?”
贺亭甫笑道:“为什麽我不能在?”
“你──”乐无忧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无耻道这个境地:“你竟然跟著我?”
“哦,我想你也许会需要一些帮助,你看,既然墨也无法很好地保护你……”
“去你妈地帮助!”乐无忧捡起手边地扫把往贺亭甫脸上扔去:“滚开!你这个混蛋!”
贺亭甫无奈地躲开,冲著乐无忧气冲冲的背影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甲板上果然都是崭新的水手。海员们见他出来,都向他致礼,旁边有商队老板过来道:“吴公子,您醒了,厨房预
备了东西,我带您去看看?”
“啊,不忙。”乐无忧摸了摸额头。软骨散地药效已经驱走,但似乎留下了一些後遗症──比如说筋骨酸痛,是不
是头疼之类。“这是到哪里地船?”
“哦,和之前一样。”老板道:“王爷也吩咐了,到了目的地公子就同我们分道扬镳。”
“呵,是这样。”乐无忧笑笑。“墨呢?”
“哦,墨公子还在房间,没有出来。”
“……恩,……带我去厨房吧。”乐无忧道。
在船上,你永远别想要期望能有什麽好味又健康地食物。乐无忧带著一个食盒拿到墨地房间,墨已经起床,正坐在
角落,垂著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嘿,墨。”乐无忧放下东西:“你知道吗?应樊均竟然不让我们在广州稍稍停靠一下──我们立即又启程去大漠
了。”
墨抬起头:“恩。”
“你肚子饿吗?商队的人说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墨摇摇头:“还好,没有什麽胃口。”
乐无忧看著他:“听著,墨,我们从杨励那里逃出来了,并且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那个事情,以後有什麽,恩,说
,心里阴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墨看了他一眼:“是的。”
“我是说,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就是这麽看待我的从前地。”乐无忧过来人一样拍拍墨地肩膀:“我很高兴你对
他没有什麽感情。”
墨低下头:“……是的。”
两人一同静默片刻。墨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恩……另外,我想确认一下……丁贝以後和我们同行吗?”
乐无忧先是一愣,然後才反应过来:“什麽丁贝……那并不是他的名字。”
“恩?”
“他……叫做贺、亭、甫。”
墨呆了一下。
“如果不是我听错……这不是津梁国太子的名字吗?”
乐无忧扭著手指:“就是他。”
墨又呆了一下。
“所以……这麽多天来一直在服侍我们的……是津梁国地太子?”
“事实上,他现在是津梁的王爷。”
墨露出了“搞什麽玩意”地表情。
乐无忧苦笑:“好吧,我和他……是有一些纠缠。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纠缠到这个地步。”他闭上眼睛,低低叹道
:“我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023
“你最好……”墨道:“你最好不要和我讲……这种事。”
乐无忧一愣。然後勾起嘴角,道:“当然。”
他摸了摸鼻子。“你一直没出去,肯定很饿,我带了食物过来,你等下自己吃吧。”
乐无忧站起身,他就要出去,墨叫住他道:“公子,如果你不高兴,就不要多想这种东西……你越想……记得越牢
……不想,以後就会忘记了。”
乐无忧回过头,微微一笑:“谢谢。”
但是如何不去想呢?人如果失去了思维,就和野兽没有什麽两样。恨也好,爱也好……都无法逃开。
但乐无忧决定像墨所说的方向去努力。也许总有一天他能够忘记,能够释怀,然後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哦,说不定还带上墨。
恩……也许可以有空回去杭魏国找应樊均玩玩?
哈。
这一天天晚後,乐无忧早早就睡了。海上风大,他有些头晕,船长说睡一觉就没事了。午夜,他突然惊醒,一睁开
眼就吓了一大跳。
眼前有一道灼灼的耀眼的光。
刀光。
“杨励!”
“吴公子原来还记得在下。”
居然是一身黑衣的杨励。他站在沈沈的夜色里,刀光映照下露出浅浅笑著的脸庞。
“吴公子当真好算计,将我的据点一网打尽。也是。”杨励道:“我原不该信你们这种人。也不知道我脑子发了什
麽热,什麽都信……”
乐无忧坐起身:“杨励,是你自己太贪心,如今反倒把一切都推到我们头上吗?我们是官,你们是贼,官捉贼天经
地义,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杨励轻笑道:“是,天经地义。”他瞪著乐无忧:“所以我杀你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杨励!”
乐无忧惊叫一声。杨励已经欺身上前,那把雪亮的刀向他的胸膛狠狠刺去……
“啊!”
乐无忧坐起身来。
是梦。
……是梦。
“公子,怎麽了?!”
墨飞快地推门进来。贺亭甫也跟在他身後冲进房间,两人见乐无忧坐在床上,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怎麽了?”贺亭甫开口问道。
乐无忧看著他们:“是杨励……我梦见杨励……来刺杀我。”
“没事的。”贺亭甫安慰道:“他不会来杀你,这艘船布置精细,我们在你房中都有陷阱,也配置了各式解毒药剂
,他是聪明人,做过一次的把戏,不会做第二次。”
墨也道:“公子不用担心,我就在你旁边,出事了我便能听到,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乐无忧怔怔的,半晌道:“那你们说……他会去哪里?”
“你说得对,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三人大吃一惊。乐无忧往门口看去,却是杨励。
这次便不是做梦了。
“你们说得对,做过一次的把戏,我不会再做第二次。”杨励站在门口,冷冷地看著他们:“但是这位丁贝或是谁
……给了我一点小启发。火药嘛,我也会做的。”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不小的油纸包。另一手微微一晃,火星在他的指尖点燃。
“我们一起走。也算是报仇了。”杨励露出惨淡的微笑:“是我贪心大意,自大得忘乎所以,才会上你们的圈套。
哥哥劝告过我,事情不要弄得太绝,但我不听,以为我足够聪明到应付一切……可是现在,我哥死了,我们经营了
好多年的窝被端了,是我害死了我的兄弟……”他喃喃道:“太惨了……那天……你们都想象不到那有多惨……”
“Oh my god……”乐无忧被震到了,连英文都脱口而出。他来到这个异世界多时,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手托炸药
,如果不是状况严肃,他差点要笑出来。
“等一下,杨励。”乐无忧连忙道:“你现在太激动了,把东西放下来……”
杨励大笑:“激动?不,我还可以,多谢关心。今天就让我们把这个事情了结,我们就彼此都不用在这种仇恨里活
下去!”
他的右手向左手炸药的引线燃去。贺亭甫冷哼一声,抄起手旁的茶壶,向杨励砸过去。杨励闪身避开,但茶壶在他
手旁爆炸,里面的水喷溅出来,浇灭了火折子。
“那又如何?”贺亭甫轻蔑地道:“你不可能杀死我们。”
他扑上前,抽出怀中单刀,一道流光向杨励扑面看去。墨守在乐无忧身边,他紧紧地盯著杨励,此时忍不住暗暗深
吸一口气。乐无忧听到他抽气的声音,看了他一眼。
杨励也是冷笑,他一手持火药,另一手从腰间抽出软剑,刀剑相加,呛得一声,仿佛龙吟。
“杨励,你这是找死,快快退走,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贺亭甫横刀砍向杨励腰间,一边厉声大喝。
杨励闪身避开,喝道:“妄想!”他软剑抖如灵蛇,一招毒蛇出洞刺向贺亭甫的喉咙。贺亭甫向後空翻,两脚在墙
壁一跺,刀如泼水一般砍向杨励:“那你便死吧!”
“没这麽容易!”杨励眼中精光大盛,闪身上前,两人斗作一团。
这二人皆是轻功高明,此时斗在一起,风声大作,刀剑相交之声不绝於耳。乐无忧又气又急,握住墨的手问道:“
怎样了?我看不出来是谁落在下风?”
墨咽一口唾沫,哑声道:“是……是贺公子。”
贺亭甫师从当代不世出的高人,又经验丰富,招式大开大阖,看似开阔,其实毒辣之极,杨励招式偏阴柔灵动,招
式本就被贺亭甫所克,此时更是只有左支右挡,眼看不敌。
乐无忧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松的这口气,究竟是为了什麽。
他看了一眼移开眼神的墨,忽然道:“贺亭甫,不要杀他!”
贺亭甫本已找出杨励空门,刀疾风般便要砍去,听到乐无忧吩咐,便是一愣:“什麽?”
他这一愣神,杨励已经闪身脱出去,他飞速亮起火折,点燃了手上的火药,赤红了眼往乐无忧那里扔过去:“我不
需要你的同情!”
“无忧!”
“公子!”
贺亭甫骇得脸色发白,他长身一纵,手上堪堪捉住火药包。引线疯了一样地向上燃烧,贺亭甫吼道:“墨照顾你家
公子!”他身形一展,便从房间里奔出,要奔到甲板上将火药扔向大海。
“他去做什麽?”乐无忧瞪大了眼。
“哈哈,哈哈!”杨励大笑:“他挨不住的!”
话音刚落,碰的一声巨响。他们隐隐见到了火光和纷飞的木屑,然後是贺亭甫的惨叫。那声音如此凄厉和清晰,像
雷电打入乐无忧的脑海。
“啊!”乐无忧惊声尖叫,他眼睁睁望著空洞的门口。杨励还在那里笑著。
“你这个疯子!”
“哈哈!”杨励笑著,流出了眼泪。他软软倒在了地上。墨击倒了他。
“公子,你呆在这里,我去看贺公子。”
墨向甲板上奔去。
024
贺亭甫伤得很重。
他没有来得及将手中的火药扔出去。火药在他手中爆炸开,贺亭甫的半边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墨冲上甲板的时候
,贺亭甫歪躺在地上,四周全都是他身上流出的鲜血。但他居然还清醒著,看见墨,还冲著墨笑了笑,说了句:“
这下我完了。”
然後他晕死了过去。
乐无忧看著处理了伤口,全身包裹得仿佛僵尸的贺亭甫躺在床上时,心里想,也许他就这样死掉会很不错。这样他
们就都不用再多想其他的事情。
但是贺亭甫紧紧地闭著眼睛,好像真的不会再醒过来,无忧觉得心中有些慌乱。
那时候他拿著相遇,刺中他的腹部,贺亭甫是不是也想这样沈睡?
贺亭甫是天之骄子,皇亲贵胄,也许一生仅有的两次重伤,还全都是因为他呢。
墨从门外端著药膏和纱布进来,低声道:“公子,该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