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洞庭湖水声——僖瓜团子

乐无忧又傻笑两声。

陵安忽然扯著应樊均的衣服道：“皇叔，我想要这个人陪我玩。”

“恩？”应樊均摸摸她的头：“为什麽？”

陵安嘟著嘴巴道：“平日里关在宫中，没有意思透了，这次好容易打坏了母後最喜欢的花瓶，撕烂了她的画，又拔

了顾爷爷的胡子，母後才把我放出来透气，可你府里的人和宫里的人一样没意思，只会讨好我。”她眼珠子一转，

颇兴奋地看向乐无忧：“他不一样，他看上去好像不怕我。我要他陪我玩！”

乐无忧觉得自己冷汗要流下来了。

这小姑奶奶的事迹……听上去可没有半点程老头说的活泼可爱啊？

003

应樊均笑了起来：“陵安，吴先生是病人，可不能陪著你瞎闹腾。”

陵安抓著应樊均的衣服晃来晃去：“不嘛，不嘛，皇叔～我要他陪我玩～”

看得出来应樊均很宠这个小姑娘。被撒了一会儿的娇，应樊均就撑不住了，看向乐无忧道：“那吴忧你……”

话没有说下去，当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乐无忧只好在脸上摆出僵硬的微笑：“没事，公主喜欢我还是我的荣幸呢。”

唉。算了。吃住在别人家里，牺牲点是应该的。

於是乐无忧就变成了调皮捣蛋的陵安公主的玩伴。既然是玩伴，自然要有玩的东西。可是玩什麽？

总不能搞家家酒这类的东西吧？

乐无忧想了一个晚上，然後第二天早早地起来，画了几幅草图交给侍女让她带出去给木匠。中午成品送过来，正是

简陋版的羽毛球。

乐无忧身体不好，但打打羽毛球还是可以的。

公主下午带著侍女晶晶神情萎靡地来了院子。小姑娘虽然被罚出宫思过，但学还是要上的，上了一早上的女诫论语

，差点奄奄一息。到了院子，看见乐无忧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就扑了过去：“吴忧！”

“哦，公主来了。”乐无忧笑眯眯，“怎麽了？脸色不好看啊？”

陵安撇撇嘴巴：“还不是那些老夫子，唉，上学真无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陪我玩！”

“好。”小姑娘的表情可爱得很，乐无忧忍不住心里喜欢，摸了摸她的头。後面的小丫鬟晶晶嘴巴一嘟，想说上下

尊卑有别怎麽可以动手动脚，不过乐无忧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房间里去。

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木球拍，还有一个轻飘飘的插满羽毛的毽子。

“这是什麽？”陵安很好奇。

“它叫羽毛球。”乐无忧把球拍递给陵安：“很好玩哦。”

陵安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玩具。乐无忧走到陵安对面，拍一拍手，侍女抬上来一座网状的屏风拦在

两人中央。无忧示意手中的毽子，往空中一抛，然後球拍狠狠一个扣杀。毽子通的落到陵安眼前的地上。

陵安吓了一跳：“吴忧，你干什麽！”

“羽毛球就是这麽玩的。”乐无忧道：“我们两个分站一边，中间是隔离线。公主，你用球拍把这颗羽毛球打到我

这里来，如果我没有接住，就算你赢。如果我接住了打过来你没有接到，那就是我赢。很简单的。”

“恩？”陵安眨了眨眼。乐无忧简化了的规则确实很容易懂，陵安把球捡起来，想了想，学乐无忧的样子抛起了毽

子，小胳膊奋力地甩动球拍把毽子打过去。

乐无忧冲向球飞过去的地方，把球稳稳地打向陵安。

陵安还是有些被吓到，手上一顿，球没有接住，掉到了地上。

乐无忧笑道：“公主，我得了一分。”

陵安顿时不满意了。她好胜心强，不由脾气强起来，十分不服输地捡起球又打了过去。

这一回乐无忧没有接住。

“啊！公主赢了！公主得了一分！”晶晶在一边跳起来。

“哼。我厉害吧？”陵安得意洋洋。

乐无忧笑笑。陵安并没有什麽公主架子，这种时刻当真十分轻松。

很快陵安就爱上了这个新颖的玩具。每当乐无忧没有接住她的球，主仆两个就又笑又跳，快乐得像两只在林中奔跑

的小鹿。但毕竟乐无忧力气大得多，公主很难赢他，因此乐无忧就被赶下场，换了晶晶，这一对小姑娘你来我往，

战况激烈。

不知不觉玩了要近一个时辰。两人都累了。这时虽然是二月的冬天，但是广州地处南，冬日天气仍旧温热，这回大

量运动，倒是真的出了汗，陵安把球拍一甩：“啊，热死了。”

晶晶也一边抹汗一边那干净的绢头给公主擦脸：“公主，要不咱们歇歇，洗个澡吧？”

陵安不舍地点点头：“出汗真讨厌。”低头看著身上的绫罗绸缎：“脱了衣服就好了。”

“公主！”晶晶脸红道：“说什麽呢！太後听到这个，又要生气了。”

陵安吐了吐舌头。

乐无忧忙让侍女送水过来。主仆两个到屋子里洗澡去了。无忧躺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忽然想到：不如做些运动衫

？

看小丫头们这样，穿裙子打羽毛球……多不对劲啊。何况裙子一层层裹在身上，一运动的确要热得烦躁。

啊。没错。乐无忧眼睛一亮。虽然这时候没有所谓时装的概念，但是衣服的革新换代一经推动，就会很快出现。如

果他通过公主、皇家这个途径，把羽毛球推广出去，人们肯定需要更轻便的服装。他的服装产业就有可能兴起。

哇靠。太天才了！

乐无忧立马站了起来。

“怎麽，想到什麽了？这麽开心？”

乐无忧一回头。居然是应樊均。这位王爷似乎很喜欢神出鬼没。

他心情极好，脸上笑容毫不吝惜地绽放出来：“王爷……应樊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些布来？”

“布？”应樊均道：“你要布做什麽？”

乐无忧道：“做衣服啊。”

应樊均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你……你会做女红？”

“……呃。”乐无忧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做衣服这种夥计似乎都是女人干的。他有些尴尬：“呵呵，……会…

…呵呵。”

应樊均看了他一会儿，半晌道：“好吧，你……恩……有门手艺总是好的。”顿了顿道：“陵安呢？”

“洗澡呢。”乐无忧道：“出了一身大汗。”

“哦？你们做什麽了？”应樊均看见了一边场地上的羽毛球拍。“那是什麽？”

“一种运动。”乐无忧道：“叫羽毛球。王爷要试试吗？”

“怎麽玩？”应樊均对这个新鲜东西也是比较感兴趣的。

“很简单。”乐无忧把球拍拿过来，让应樊均握在手里。应樊均单手一抓，乐无忧忙道：“啊，不是这麽拿的，是

这样。”他手伸过去，抓住应樊均的手，把它扳成正确的姿势：“是这样。”

应樊均心里突兀的一跳。少年和他靠得很近，几乎能够闻到身上的淡淡地香味。是月季？府里喜欢在洗澡时用月季

的花瓣。他掌心的温度灼热，令应樊均微微地恍惚。

乐无忧看向他：“应樊均？”

应樊均回过神来：“啊。好。我知道了。然後呢？”

乐无忧告诉他那简单的规则。应樊均看著他，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一些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了？

004

隔天布就被送到了院子，同王还吩咐了，银钱不必乐无忧掏，王府已经付清。同王事务繁忙，还顾著这个偏僻的院

子，乐无忧颇有些感动。

拿到手里的布，是两匹质量上乘的棉布，一匹白，一匹青黑。乐无忧把东西都搬到房间里，昨晚上就做好了衣服模

子，他没有量过公主主仆两个的身量，但想来小姑娘们都差不了多少，而且只是最平常的长裤T恤，也没什麽讲究

。

别扭地拿著手上的针线，无忧想了想，忽然唤了那两个服侍他的侍女进来。

唉，他虽然会动针线，但毕竟不熟练，现在有现成的裁缝，何不用呢？

他把图样和模子都拿给侍女看了。很简单的长袖T恤，还有运动型长裤，侍女虽然好奇，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样

子，还是很快就缝了出来，针脚细密，剪裁得当，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手工确实好得没话说。

下午公主主仆两个准时过来，乐无忧就把两套衣服献了出来。

“这是什麽？”陵安好奇地拿起她的T恤看。

“这叫，呃，T恤衫。”乐无忧道：“公主喜欢打羽毛球，穿著这样一身衫裙就太束缚了，这身运动装正好适合公

主做运动。”他向晶晶笑了笑：“也给晶晶做了一套哦。”

“恩？”陵安果然喜欢，也没有管这身衣服只是普通棉布做的，就扯著晶晶进房里换了出来。

再走出来，乐无忧眼前一亮。

两个可爱小萝莉，白色T恤，黑色长裤，阳光下青春地要晃花眼。陵安高兴地说：“吴忧，这身衣服果然好，觉得

身上都一轻呢。这裤子也好。唉，以前怎麽就没有人想过，凭什麽女孩子家就只能穿裙。”小姑娘大力地拍拍乐无

忧的胳膊：“做得好！”

乐无忧见陵安没有一点抵触情绪，心里也是高兴，小孩子果然更能够接受新鲜事物。他教晶晶帮公主和自己把长发

束成马尾辫，看著她们开心地打球，一下子乐无忧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21世纪。

这样许多天下来，乐无忧成了陵安和晶晶最喜欢的玩伴。羽毛球众人是百玩不厌，拨给无忧的两个侍女也加入了进

来，每天都玩得香汗淋漓。乐无忧又帮她们做了一打T恤，因为太过无聊，每件T恤的图样都不同，从简单的英文字

母到飞天小女警头像，总之只能称赞那两个侍女的针线活不是盖的。

後来又造背带裤，胸前一个硕大的口袋，陵安特别喜欢，一到无忧的院子就是换衣服，每天都期待有没有新图样的

T恤和造型口爱的背带裤。

同王也知道了乐无忧的副业。一次到乐无忧这里来打球，乐无忧相当厚颜无耻地提出，他这样帮公主设计衣服，是

不是该付点辛苦费……

应樊均看看他，笑了，然後第二天就差人送来了十两金子，说是无忧陪公主玩耍的辛苦费。

恩，十两金子……

聊胜於无吧。乐无忧装逼地淡定地抱著金子入睡了。

这一天陵安照例放学了来找乐无忧玩，表情气鼓鼓的，好像被人欺负了。乐无忧笑道：“怎麽了？这麽生气。”

陵安道：“夫子出了一道雉兔同笼的问题，要我们明天上课答出来。我算术一向不好，好不容易腆著脸皮问那些小

子，他们却都嘲笑我。哼！”

“雉兔同笼？”乐无忧笑了出来：“你把这题说给我听听。”

“你会？”陵安很疑惑地盯了他一眼。晶晶把记著题目的本子拿给乐无忧看。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

九十四头，问雉兔各几何？

唉。真是令人心酸的题目。

想当年，乐无忧小学也上过奥数班，鸡兔同笼这题目是基础中的基础，这道题目的答案背也能背出来。

“兔十二，雉二十三。”

“真的？”陵安还是不相信。

“当然。”乐无忧捡了根树枝，就在沙地上画了起来。“我们假设鸡有X……呃，有鸡只数设为天，兔只数设为地

。天地相加得总只数为三十五。对吗？”

陵安睁大著眼睛，点了点头。

“它说下有九十四头，就是说鸡和兔子的脚加起来一共九十四。公主知道一只鸡和一只兔子分别有多少只脚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养过兔子。兔子有四只脚。”陵安道。晶晶在一边补充道：“鸡是有两只脚。”

“没错。”乐无忧充分发挥诲人不倦的老师模样，“所以鸡脚的数目就是两倍的天，兔脚呢，是四倍的地。两倍天

和四倍地相加，得九十四。在同之前的方程式──天地相加三十五比较计算，很容易就能算出来了。”

陵安咬著下嘴唇，憋了一会儿道：“哎呀，真的是十二只兔子，还有三十五只鸡！哇，吴忧你好厉害！”

“呵呵，还好啦。”乐无忧微笑。

“没想到，吴忧你对这些算数题目倒很了解，讲的也很清楚。”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王应樊均先生又一次出没了。他身上穿著乐无忧帮他设计的T恤，因为是男人，不在意皮肤的

裸露，做的是短袖，上面绣著硕大的STUPID HUMAN BEING，应樊均问乐无忧那是什麽玩意，乐无忧正经道是赞美人

类的意思。洋文。

“樊均你找我有事？”称呼已经自动亲密地成为了“樊均”。

“哦，最近事情多，心烦，过来找你打球。”应樊均摸摸陵安的脑袋：“陵安，也是时候回宫了，太後这些日子想

你想得紧。”

陵安道：“我不要，我要和吴忧在一块。吴忧和我一道回宫。”

应樊均道：“吴忧可不能陪你回宫。”

陵安转了转眼珠子，乐无忧背後汗毛直立：“公主，我不想做太监的。”

“哼。”陵安嘟起了小嘴。感情这位公主刚才确实是在想把乐无忧阉了带进宫去。

“哈哈。”应樊均笑了起来：“陵安真的这麽喜欢吴先生，大可以向太後进言，就说吴先生算术极精，能帮你学算

术啊。”

陵安顿时拍手道：“是这样！对。就是这样！”

乐无忧苦笑道：“饶了我吧，我可没那种能力，教导公主学习。”

应樊均看著他道：“吴先生不是一直心烦赚钱的事情？给公主教书，可是一份好差事。”

乐无忧脸色一变。陵安和晶晶跑到一边去打球了，乐无忧咬了咬嘴巴，还是开口道：“同王，你这是什麽意思？你

难道一开始就想让我到宫里做事？”

“恩？吴先生这是冤枉我了。”应樊均道：“我也是为吴忧你著想啊。”

“……”乐无忧半晌道：“我不想进皇宫。”

“为什麽？”

“……”

“其实这麽多天，还没有问过你。”应樊均捉住乐无忧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到自己这边：“吴忧。你是什麽人？为

什麽你和津梁国太子拖我寻的那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005

乐无忧顿时脸色大变，脸上的血色全都退了下去，嘴唇变得青紫，明豔豔的太阳下神情却苍白几乎似鬼。

“给我个解释吧。”应樊均淡淡地看著乐无忧。

乐无忧咬紧嘴唇。他没有想到……贺亭甫居然会和应樊均有来往。

他怎麽会没有想到？这些最上层的人，多少都是要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