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洞庭湖水声——僖瓜团子

上风暴，迷了路，罗盘也失灵，一路顺著海流到了这里……”说到这里他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了：“东方国度的亲王

殿下，我，安东尼?迪?卡布利欧，死了并不打紧，但随船同行的我意大利最尊贵的凯萨琳公主殿下，我誓要保护她

回到祖国！亲王殿下，求您大发慈悲！”

还有个公主？乐无忧把目光投向了院子里面一直紧闭的一扇房门。

应樊均听了话，大皱其眉。什麽意大利威尼斯，他活了一辈子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提什麽带他们回到那地方。

他看向乐无忧。

乐无忧耸耸肩，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去。”

应樊均只好道：“你们先好生歇著吧，既然是别国的公主臣子，也算是贵宾，过两天宫里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吩咐驿馆官员好生招待，带著无忧卢鸿走了出去。

一出门，应樊均就道：“这事儿怎麽办？”

卢鸿眼珠子一转：“樊均，先别说这几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咱们也没法子把他们送回去呀！不如就让

他们住在广州吧。”

应樊均道：“话是这麽说。让他们先就这麽呆著。但是万一他们总是吵嚷著要回去那就麻烦了。”他看著乐无忧：

“吴忧，你有什麽想法吗？”

乐无忧无辜地摇摇头。

“唉，也罢。”应樊均拍拍手，驿馆官员将马送来，三人上马离去。

过了两天，宫里果真大开筵席，宴请这一行海外漂流的贵族。

乐无忧在她的小院子里窝著，公主昨儿个已经回了宫去，以後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了的。他无聊地一个人下跳棋，

寻思著是不是请人帮忙买一些坊间传奇看看，他不能闲著，脑袋里要时时的思考著一些东西，不然就容易胡思乱想

。

他不愿意再回想起贺亭甫。就算那一段虚假的感情如何让他觉得温暖。他也不愿意再回想起霁月山庄，他的便宜老

爹，他的哥哥们，还有那些侍女和弟子。

一想便痛。无处可逃。

“吴忧，想什麽呢？”

应樊均又神秘地出现了，身後面跟著探头探脑的卢鸿。

“樊均。卢鸿。”乐无忧站起来，笑道：“没事，今天阳光暖和，我就晒晒太阳。程大夫说再过个两天我这身子就

彻彻底底地好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去哪里呢。”

应樊均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怎麽，住我家里就这麽不舒服？”

“哪里的话。”乐无忧道：“樊均待我太好了……我……”

应樊均道：“行了，不是什麽人都是拿利益当先，你也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乐无忧脸色一白，卢鸿好奇道：“你们说什麽呢？”

应樊均摇摇头，顿了顿道：“晚上开宴，吴忧你去换件衣服，随我宫里去。陵安才不过两天没见你，已经在想你了

。”

“哦。”乐无忧乖乖地应了声，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又是应樊均送的，华贵的织锦，繁复的图样，领口还有一圈雪

白的皮毛，衬得乐无忧一张脸白皙动人。乐无忧出得门来，卢鸿看著他呆了：“吴忧，你长得真好看。”

无忧翻一个白眼：“有这麽称赞男人的麽？”

他随著应樊均往门外走去。卢鸿冲在前面，叫著要挑一匹王府的好马。应樊均和无忧并肩走著，忽然在他耳边低声

道：“怪不得贺亭甫如此想你。”

乐无忧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他。

应樊均低笑道：“可爱的脸蛋，真挚的性子……这个世上，还有什麽比这个更能吸引一个长久处在权力争斗中心力

交瘁的皇子呢？”

乐无忧静默半晌，陡然道：“有的。”他低低地道：“再好的人……爱……都抵不过财富和权利。他也许喜欢我，

我能够让他感到安心，但归根到底，真正对他有用的，才是他真正需要的。我算什麽？我只是……一个踏脚板而已

。”

“何况，那个爱……也不过使用昙香生生造出来的。”

应樊均看著他，乐无忧却垂下眼睛，匆匆地走到了前面卢鸿的身边。

很快到了皇宫。应樊均先是带著乐无忧和卢鸿去拜见皇帝。乐无忧头一回看到真人版的皇帝，只是这位实在太小，

才不过12，原本好好地坐在书房里看书，一瞧见应樊均就冲了出来，被应樊均笑著抱起来，在应樊均怀里又迅速的

板起小脸，装严肃看著乐无忧，开口道：“这位是谁？”

乐无忧看著娃娃唇红齿白的小脸，很想上去捏两把，笑著道：“草民吴忧，见过陛下。”

“哦，你就是吴忧。”小皇帝显然已经从陵安那里听过了乐无忧的事情：“你帮皇妹做的什麽踢恤很好看，宫里的

人也做，但是绣的图样总是没什麽意思。”

“如果陛下喜欢那些图样，草民就替陛下画许多，交给宫里的织工们去做。”乐无忧笑眯眯的。

应樊均闻言戏谑道：“怎麽，居然肯做白工？不收钱麽？”

乐无忧瞪了他一眼：“钱财之事自然有王爷帮著操心了。”

“呵呵。”应樊均笑起来，低头对小皇帝道：“陛下在看什麽书？”

“也没什麽，就平常那些。”小皇帝道：“皇叔陪朕打羽毛球。皇妹和母後在镜水亭那里打球，却不带朕玩耍。”

“好。咱们一起去。”应樊均答应了。

当下几个人都前往镜水亭。陵安远远看见了乐无忧，欢呼一声，不过母後在旁边，不好乱动，就缩头缩脑地对著无

忧做了个鬼脸。皇太後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妇人，梳著堕马髻，眉眼如画。她对乐无忧显然很是欣赏，夸赞他造的

衣服，并询问了一些关於算术方面的问题，看来还真有那个心思是要让乐无忧辅助小公主的数学教育。

小皇帝和小公主去运动了。应樊均让乐无忧拿出带著的跳棋，几个大人都兴致勃勃地学著玩。这一瞬间，空气里似

乎都漂浮著温馨的气味，这一种其乐融融的景象，甚至让乐无忧产生错觉，这并不是在勾心斗角的皇宫，而只是一

个普通人的家庭。

这样多好！乐无忧默默地想著。他还是不由自主犯贱一样的想起了同样是身在皇宫的那个人。

但也许那个人……从来不相信这样的生活真的存在吧？

008

很快到了夜晚设宴。

这次宴会规模很大，文武百官都被邀入席，分坐在王座两边，好奇地互相打探消息。

来自威尼斯的贵族们早早就在宫外等候，小皇帝传召，立刻鱼贯进来。他们都惊叹於这里宫殿的华丽豪奢，侍女们

惊人的美丽端庄，当然更是不断赞颂高坐台上的皇帝的少年英明，总之是口灿莲花，把小正太皇帝说得心里不由飘

飘然。

乐无忧坐在一边翻译，心里暗笑。西方人就是喜欢夸张，尤其是这些中世纪的欧洲人，似乎不用咏叹调就对不起自

己一样。

应樊均在皇帝下首，乐无忧的正左边，皱著眉毛低声向乐无忧道：“还要废话到什麽时候？快入座吧。”

乐无忧笑，站起身走到还在滔滔不绝的安东尼身边，低声向他表达了同王的愿望。於是这位贵族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巴。

几人落座後，小皇帝忽然道：“对了，听说你们同行的还有一位你们国家尊贵的公主，不知她在哪里呢？”

安东尼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居住在贵国一段时间，听说贵国的女子不能够随意抛头露面，因此就请公主在

驿馆中歇息。”

在座的大臣们都笑了起来。应樊均也笑了，道：“这些蛮夷倒也知道规矩。”

乐无忧心里吐吐舌头，也只能在这个年代称呼他们蛮夷，也许再过个几百年，曾经发生在中华土地上的事情也将入

侵这个大陆。想到这里，乐无忧忽然有些出神。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是否应该为这里做出点什麽呢？

可惜，不要说造钢炮，他连玻璃都不会造。只能怪当年上物理化学课的时候忙著睡觉了。

宴席正式开始。宫女们著五彩裙衫，在大殿里翩翩起舞。乐师们奏起乐器，乐音缠绵，一片歌舞升平。

小皇帝开口道：“安东尼，你看我这里歌舞如何？”

安东尼忙不迭地称赞：“美极了。”

小皇帝道：“嘻，看你一脸苦样。行了，你家公主一个人在异国想必也是十分孤单，快传人去请公主来吧！也看看

我宫廷的宴席同你国家宫廷里的如何。我也请我皇妹陵安公主出来。”

乐无忧失笑，恐怕这麽一大段话就是为最後一句准备的。

皇帝亲口下令，底下人的动作不可谓不快，那位来自意大利的公主很快就来到了席上。陵安也一早出来，就坐在皇

帝侧首，小姑娘穿著一身华丽灿烂的锦缎长裙，睁大了眼睛看那些金头发蓝眼珠的外国人。

意大利的公主一到大殿，顿时豔惊四座。只见她长长的金黄色的波浪头发，蔚蓝色仿佛雨後天空一般的眼睛，能停

住蝴蝶一样扑闪的睫毛，白皙的奶油也似的肌肤，还有高挺漂亮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嘴。她身材高挑纤细，穿著一

件紫罗兰底色金线绣边的束胸长裙，露出修长的颈，底下白生生的一片肉，还有两条白嫩的胳膊。

周围顿时议论声四起：“太不知羞耻了！”“女人怎麽能穿成这样出来见人！”“这些蛮夷就是不识礼数……”“

不过这娘们长的是真的漂亮……”“是啊，你看那眼珠子，跟宝石似的……”

公主岿然不动（原因是她也听不懂旁人说的什麽），非常自在潇洒地行了礼：“您好，东方的皇帝陛下，我叫做莫

拉蒂?迪?路易斯。”

小皇帝也颇为震惊，愣了好一会，直到叔叔同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回过神来，忙道：“啊，啊，好，来人啊，给这

位公主赐座。”

桌子椅子搬到了安东尼的左侧，公主优雅地坐下了。

小皇帝还没有开口，陵安就急匆匆道：“那个，什麽莫拉蒂公主，你怎麽穿成这种样子，胳膊都露出来啦！”

还有胸。众人默默心想。

莫拉蒂公主疑惑地道：“怎麽了？我们国家的女人都是这样穿。这条裙子是我父王送给我的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哇！”陵安很没有形象地叫了出来，同时一双大眼睛非常迅速地看向应樊均：“皇叔，你看，莫拉蒂公主能这样

穿！”意思是她也要这麽穿。

“咳咳。”应樊均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想要拒绝，陵安又道：“皇叔，这没什麽好害臊的，你看那个什麽意大

利每个女人都穿著露胳膊的衣服！”

应樊均只好道：“陵安，这是人家地方上的风俗，就比如我们这里的人都是黑头发黑眼睛，他们却是金头发蓝眼睛

一样。这个没法儿比的。”

“那为什麽还有民族融合呢？”陵安理直气壮地道：“书上说只有民族间的融合能够促进一个民族的发展。这还是

皇叔你督促我念的呢。既然要民族发展民族融合，我们就得从穿露胳膊的衣服开始。”

应樊均满额头的黑线。

乐无忧将小公主的话翻译给安东尼他们之後，安东尼立刻赞美起来：“啊，这是一位多麽具有革命创新精神的人！

她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一时间大家都很囧。公主发话，臣子们可不敢插嘴，皇帝能插嘴，但小正太同样的兴致勃勃，正打算询问是不是男

人也能穿露胳膊的衣服（此点同王已经先身体力行了）。

应樊均看一眼乐无忧。乐无忧苦笑一下，开口道：“公主不用著急，如果公主喜欢，我就帮公主设计一套裙装出来

，保管公主满意。”

得了允诺，陵安顿时满足了。

然後宴会继续其乐融融地开下去。安东尼和莫拉蒂都介绍了许多意大利和威尼斯的风土人情，意大利人的热情传统

果然几百年都不变。搞得席上众人都有些心痒难耐，很想就这样去意大利旅游一圈。

宴会开到很晚，直到皇太後著人来催促，众人才纷纷散去。乐无忧和应樊均照例是一起回去，一直在席上偷偷盯著

莫拉蒂公主喝闷酒的卢鸿醉得不成人样，被家人带回去了。

这个晚上的星光很好。应樊均忽然想走走路，乐无忧就在一边陪著他。夜晚的城市有一种白天无法看到的美丽，街

角暗淡的灯光和天上明亮的星光相互映衬，远远地还有一些吵杂人声，或者狗汪汪叫的声音。

“你……从哪里来，吴忧？”

应樊均忽然看著乐无忧，开口问道。

乐无忧一愣：“我……我……”他道：“我是津梁国的人。你知道的。”

“可是你知道这麽多事情。你甚至还会说海外不知道什麽地方的人所说的语言。”应樊均道：“你是如此的神奇…

…如果你说也许哪一天，你会忽然不见，我也不会怀疑的。”

乐无忧笑了：“樊均，你想得太多了。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麽会忽然不见呢？”

“……你不是吗？”应樊均怔怔的。这个晚上他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我不是。”乐无忧做个鬼脸。

“可是……”应樊均道：“可是你是如此的……”

他话没有说完，眼睛一闭，身子倒了下来。

009

居然醉过去了。

乐无忧苦笑，扶住应樊均。浓浓的夜色里忽然窜出来两个著黑衣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个长著一双圆圆眼睛的圆脸青

年接过应樊均，低声道：“吴公子不用麻烦，我们送王爷回去便可。”

另外一个长一双长长狐狸眼睛的英俊青年笑道：“吴公子不必担心，我们是王府的暗卫，负责王爷安全。吴公子身

体柔弱，恐怕不能把王爷好好送回去，呵呵。”

乐无忧脸一红。“你们……”

圆脸青年向狐狸眼睛道：“走吧。小心王爷著凉。”

狐狸眼睛就向著乐无忧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那我们先走了。你认识路吧？我们会吩咐门房替你开著边门的。

”

乐无忧挠挠脑袋：“你们真是王府的那什麽……”

狐狸眼睛笑道：“当然啦，不然我们就不会在这里和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了。”

圆脸皱眉道：“青，还不走。”

狐狸眼睛笑眯眯地翘翘他的头：“就你急。”向乐无忧挥挥手，和圆脸两个人扛著同王爷飞驰而去。

乐无忧站在原地，半晌，摸摸鼻子：“呀，万一是绑架的，这可怎麽办好呢？”

事实证明杭魏国还没有人敢有那麽大的胆子绑架同王大人。乐无忧回到他的蜗居，第二天就听说应樊均昨晚醉的厉

害，早上头痛得不行，连早朝都请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