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花雪月 下——北北

我只有颤抖的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爱她。

场面非常混乱，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但是，我看见她泪流满面。

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

我从来就没有对她说过，我爱她。

这是第一次。

我想，我是代替我的孩子说的。

她坚持自然分娩，所以，生产的过程非常漫长。

阵痛经过了一天一夜，孩子终于出生了！

助产士把他抱给我。

是个健康漂亮的男孩。

他的肤色白皙，捧在我的手心里，小小的他就像一块剔透的白玉。

我叫他'小米粒'。

我有儿子了！

我的父母非常高兴，因为他们看到了下一代。他们非常感激林纯，因为林纯把他们儿子的错误纠正了！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想，可能他们以为，我终于醒悟过来，不再记得以前了。

我的心里滋味复杂，我知道，这个孩子的来临，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又困难了一步。

我确实非常爱孩子，每天，他美丽的笑脸，总是让我移不开眼神，怎么看也看不够，这是我活了29年，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我们抱着‘小米粒’，举行了婚礼。

我和林纯只有夫妻之名，从来就没有夫妻之实。

我们分床而睡。

以前，是她怀孕，她以为是我太疼孩子，所以，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现在，孩子出生了，我还能隐瞒我的身份多久呢？

我开始想，我和她结婚，是不是太孟浪了？

因为，我总有一天，要告诉她真相。

我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魏东，我现在是一个有家庭的男子，但是，在我的心里，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放下你，在我的内心深处，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

在月亮明亮的晚上，我喝着酒，轻轻的念着“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个时候，我的眼前，是你的笑脸，我闭着眼睛，想象我正摸着你俊朗的脸，我独自陶醉！

你想我吗？我常常思念你思念到焦灼！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可倾诉！

多少深夜，我想你，不能入眠，这时候，我不知道，你又会不会，也正在想我？

我总是在想，我们何时会重逢？

就在我告诉她真相的时候！

就是我要重新回到你身边之时！

到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的幸福！

我只希望，她会理解我，为我们祝福。

宝贝，请你给我时间，耐心等我，相信我会回来。

我的未来，是你的。

也请你，把你的未来给我。

爱你的jike！——写于美国加州。”

第十七章：我累了

我平静的叠好信纸，把它放回信封。

我又掏出了烟，点火。

我出了一口长气。

很好！

结婚，孩子，家庭，什么都全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见jike了！

这个我珍惜过的人，我决定把他放在历史。

很奇怪，一段感情那么曲折，我也曾为他付出那么多，但是，现在结束了，我却似乎没有什么伤感！

只是，我觉得心脏有些缺氧！

这个可能是我饿了，低血糖吧！我自嘲。

刚好，雷兄回来了，他为我打了饭。

“来，赶快吃吧，热腾腾呢！”雷兄把饭给我摆好。

我丢掉烟：“谢谢你，不好意思。雷兄。”

“谢谢什么哎，你看你的脸都饿绿了！赶快吃！”他帮我拿开办公桌上的东西，发现了那封信：“哎，美国来信，是jike吧？终于来信了，什么好消息？”

我没有回答，我问他：“雷兄，你去过厦门的南普陀寺吗？”

“去过。怎么了？”

“千禧年，我和jike在那里过的除夕。”

“怎么？想起你们的罗曼史了？”

“不是罗曼史，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什么，只是普通朋友。我是想起，那时候，我们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神仙’。”

“什么神仙？那么刺激。”

“他看见我，就一定要给我算命，不算他还不高兴。”

“他算出什么了？”

我静了一下，才回答：“没什么，都是江湖话。”

“怎么又不想说了？真是个孩子！”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我想起保险的事了：“雷兄，你给工厂投保了？”

“哦，你看我，全给忙混了！”他抬起手，拍了一下脑门：“是这样，去广州之前，保险公司来宣传，我早就想要和你商量给工厂买保险，我想，你一定会同意的，就买了，是买了最大投保额。”

“我其实并不相信保险。”

“我们这个工厂，产品是属于易燃的种类，防火是要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保险呢？”

“我不相信出了事，他们会理赔，现在我们给他们钱这么爽快，要是叫他吗拿钱出来，我相信他们会找理由搪塞。”

“不会的，现在都有政策和法律，不会这样的。”

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事情：“好了，今年签了就算了，明年要和我商量。”

“好。我知道了。”

晚上，我和雷兄在一起喝茶，他又问我：“jike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不是。”我不想说这个事。

我情绪不好，他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看着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雷兄，我也许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你相信吗？”

“你不要这个厂了？”

“我有点累了。”

“怎么累了？”

“我不知道赚钱有何意义？我不知道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好像觉得我没有了追逐的目标，我就像做梦，就这样跑啊跑啊，然后，我醒了，我为什么要这样跑？为了谁？为了谁？因为我没有目标了，我真的很迷茫，我想，我失去了动力，我不想跑了。”

“你还年轻，心态不稳总是有的，不要想多了，干事业不要心存杂念，这样，显得你太稚嫩了。”

“雷兄，要不然，你来弄这个厂？”

“别开玩笑。”

“真的，我想出去散散心，你要，这个厂就卖给你。”

他站起来，看着我：“魏东，我发现你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怎么说话和平时不一样了？是不是jike怎么了？你告诉我。”

我不说话。

“不是说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吗，怎么一下子就没有斗志了，说出这么没有出息的话！说啊。有什么事啊？jike怎么了？”

“没什么，他结婚了。”我把照片拿给他看：“这是他刚刚出生的儿子。”

雷兄明显的吃惊：“他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他端详着照片：“一眼就可以看出，是jike的儿子啊！长的和他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快？快好啊！什么都全了！”

“什么‘什么都全了’？”

“家庭，孩子，老婆。”

“jike走了，你怎么办？”

“我告诉你真话，我要去找浩子。”

“什么？”

“我要去四川，我要去看看他。”

“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看看他，然后就走。算是了结尘缘。”

“什么了结尘缘，好像要出家似的。”

“那里，我不会出家的，我与佛无缘，至少目前是这样。”

“那是怎么了结尘缘？”

“离开这里，忘掉这一切。也让记挂我的人，忘掉我。你把浩子的地址给我吧。”

雷兄听了我的话，低着头，没有出声。

这会轮到我问他了：“雷兄，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神情有点奇怪：“魏东，你不介意我问你个私人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

“我想问你，jike和浩子，你更爱谁？”

“都爱！”

“真的？”

“是真的！或者说，他们两个我都珍惜！只是，我不可能同时和两个人在一起，所以，我只能选择一个！如果没有jike患病，我会选择浩子，后来，我选择jike，我也没有忘记浩子。但是，老天爷不会让我过上好日子，我最终都没有和他们其中的一个在一起。我没有办法。”

“现在jike走了，你会和浩子重修旧好吗？”

“肯定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最爱他吗？”

“但是，为了我的自尊，我宁可离开他！你明白吗？”

“那么你去四川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我不会再见他了，我发誓不再打扰他。”

“你真的不会再和浩子继续了？”

“绝不会。”

“那么，你现在是单身汉了？是吗？”

“当然是。怎么？”

“我只想问你一句，请你回答，除了他们俩，你还会爱吗？”

雷兄这句话不响，但是让我的思想都停止了。

他说的是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深情，我吃了一惊！

我想起了他在我身边的日子，特别是在广交会的日夜相处，他对我的举动，那不是一般的朋友举动！我好像有一点触动，但是，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我要阻隔他对我的这种朦胧的情愫！

这是万万不行的！

第十八章：恶梦是真！

“不！”我几乎是粗暴的回答。

声音很大。

我的态度明显吓到雷兄了，他没有想到我的反应这么激烈。

我所以这么激烈，是因为我不想再害人！

是的。

害人。

好的感情是享受。

坏的感情是折磨。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是个沉稳的人，已经人到中年，一般是不会像我这个年纪的莽撞失态。

即使是感情的事情，他也只是轻微的暗示，如果没有收到反馈，他必定会及时停步。

我只想和他做朋友，不会有什么。

这个是很清楚。

不是他有什么不好，也不是年龄的关系。

是我怕了。

累了。

场面有些尴尬。

忽然，我觉得这样对雷兄很不公平！

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怎么可以这样的态度对他！

我立即平静下来：“雷兄，你知道吗？在厦门的南普陀寺，那个‘神仙’给我看相，他说，我的感情，在30岁以前没有结果，如果确定关系，那么不是离婚就是对方死亡。你看，浩子离开我了，这就是离婚，jike为我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他说的很准，我就是这么让人倒霉的人！我不想再爱了，这不是爱，简直就是害人！”

他仍然没说话。

我又说：“我是一定要去四川的，我把四川之行，看做一个结束感情的标志！”

“然后呢？”雷兄开口了。

“感情的事，我不再念想，我就这样，一个人过，如果可以，我想结束这一切，走遍大江南北，游历四处，散散心。”

“一个人去玩，会开心吗？”

“我只想平静。”

“现在，这样的打算几乎是奢华！因为有钱不难，难的是有这样的一大段时间。在我看来，你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时间的。就当做一个梦吧。我不相信，你会放弃事业，出去游历。”

“当然，你说的对，这只是我的想法，我确实没有时间。但是，我很快就会去四川，这个是一定的。”

“为什么一定要去呢？既然已经结束了，就像鱼相忘于江湖吧，何必见？”

“你不知道，我一定要去，这个对我意义重大。”

“什么意义？”

“我不想说。但是，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要阻止了。把浩子的地址给我吧。”

雷兄不看我，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我不想告诉你。”

我不禁笑：“雷兄，你怎么也孩子气了？我去几天就回来，不用担心。”

“我把地址忘了。”

“那么我要绕道，先到广州去了。”

“你真的一定要去四川？”

“是的。”

“要是见不到浩子怎么办？”

“不会见不到的，我要去他的家，看看。反正，我会找到他的。”

“你就这么自信？要是他——不见了，你不会怎样吧？”

“雷兄，你好像担心太多了，你不懂我们的感情，他一直都很爱我，我要是去了，他一定会见我的。只是，我只想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好。我想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我的青春时代！”

雷兄缓缓的站起来：“魏东，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也许我不理解你们的感情，所以，其实，你知道吗？我……欺骗了你！”

“你欺骗了我？”

“是的，我只希望，我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能够像个汉子那么坚强！”

“什么真相？”

“你知道那天在蓝鸟酒吧，浩子的同事告诉我什么吗？”

雷兄的脸色非常沉重，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

“他说什么？”我紧张了，声音有点不稳。

他看着我，好像在迟疑，欲言又止。

我感觉灾难就要来临，我不由的站起来，手抓着椅子的扶手。

“告诉我，浩子他怎样了？”

雷兄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他的声音很低沉：“他告诉我，浩子走了！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我觉得千百种声音，都在我的心里混作一块。

我说不出话，我下意识用力抓着椅背，手指都陷入椅子的皮套里，我看见我的十个手指都白了，可是，我不知道痛。

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死死的看着雷兄！

我总是在做恶梦！

这是又一个恶梦吧？

雷兄被我看到怕了：“魏东，我以为，你会放下他，所以我想慢一点告诉你！我不是真的要欺骗你！”

我没有出声，我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魏东，魏东，你不要这样，昨天，我就是看到你在广州的那个样子，我实在没法告诉你真相，我才骗了你，我是怕我们都没法回到工厂了。”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飘到哪里，但是，我又明明听见雷兄的话。

“昨天晚上，我担心你，还起来看了你三次。你现在要保证，你要做个汉子！你不要这个样子，让人害怕，你说话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就这样呆呆的站着，就像一块木头。

“他已经走了5个月了，听说走的非常平静，你不要伤心。”

为什么雷兄还要说话？

为什么这一切不是梦？

我的心里慢慢的痛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他走了？

他走了？

“不！”我在心底里狂喊：“这不是真的！”

我的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