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景沉——景沉我爱你——”
“主唱好帅——”
“大家晚上好。”景沉干净的面颊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有些遥远。他突然想起圣诞夜他站在广场看到的台上的那个主唱,手指修长,摸着麦克风,唱歌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原来那晚的主唱就是景沉。
“圣诞节时有温柔的圣诞老人送孩子们礼物——
安静美好的雪地有长长的雪橇留下的痕迹——猫哭了留下了眼泪——冬天长还是短呢——“
贾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正在唱歌的景沉。几乎与以前唱歌的忻意重合了,她唱歌的时候一直是一脸开心的表情,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微微颤着。像有清风扶过。
那么多人,他随便一扫,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柳蓉一,他黑发垂着,侧面像希腊雕像那般,有优雅而好看的线条。
他抿着嘴唇,没有表情。
只是睫毛轻轻颤着。
第7章
乐队是来友情客串的,在活跃了全场气氛之后就功德圆满了。主持人笑得像狐狸似的赞美完之后,他们就潇洒地挥着手去了后台。
贾温在台下看了一会觉得没劲就跑出去买了罐可乐,喝了小半瓶以后,又到处找吸管。大厅外很安静,昏黄的灯光落在洁白的瓷砖上有些微的反光。贾温叼着吸管,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的,觉得就像两个世界一样。
再进去之后也没往台下的位子那里走,他径直溜到后台,坐到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握着可乐罐,看着人们忙的像陀螺。
听到外面一阵掌声。
主持人说:“下面是生物系的童话剧:睡美人。我们都知道生物教授柳蓉一和助手贾温长得如花似玉。同学们挑了这部戏怎么没找他们两个人演?”
台下一阵起哄。
“那谁演睡美人啊?”
主持人似乎迟疑了一会,顿了顿:“还是贾温吧……不敢这么开老大玩笑……“台下笑得嘻嘻哈哈的。贾温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吸吸管的时候发现饮料没了,撇了下嘴,就把罐子投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他趴到一边的柜台上,把脑袋埋到臂弯里,眼睛轻轻闭上。
“贾温在哪!贾温!”声音听上去很急。
贾温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转过去就跟主持人瞪大的眼睛对上了。贾温眯了眯眼睛,习惯性地弯弯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连推带拽地往台上推。
他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微微笑了笑,浅淡的弧度,却迷了人眼。舞台上的灯光很耀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可在那边沿的白光之后的人群还是影影绰绰。他听到台下小女孩的尖叫声:“温温!温温!”
转过头就看到主持人握着麦克风笑得特别奸诈狡猾。贾温把他拉近,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回事?”
主持人夸张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咧嘴干笑:“我的小祖宗,还不是台下的人要求的,再不把你弄上台,这舞台都快被掀翻了。”
贾温偷偷翻了个白眼,用优雅的目光在主持人身上微妙地停驻了一会,几秒后轻轻翘起嘴角,划开的笑像水波涟漪,静悄悄的,对方却抬手抹了抹冷汗,一脸抽筋表情地不停捣头。贾温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调转过视线,飘飘地落到了台下,他一只手伸到了裤子口袋里,一只手优雅地夺过麦克风,双肩宽阔却异常清瘦,薄薄的衣衫松垮地荡在身上,整个人感觉骨感而修长。他勾勾嘴角笑得特别灿烂,阳光都及不上的璀璨明媚:“大家晚上好。”说完轻轻鞠了一躬。乌黑的柔软头发随着动作落下利落却柔和的弧度,遮住了纤长的睫毛和细挺的鼻尖。
站直后,他扬起眉来,一双眼睛亮若星辰,睫毛梢上沾了月光似的,细细漾开的光华,未曾言语,却比只字片语浓稠。
台下的小女孩们尖叫:“温温,睡美人!”
贾温抬手撑着下巴,指尖微透的光,他轻轻敛眉,一脸认真的样子:“刚刚不是已经演过了么?”台下的人立刻回应:“要看你当睡美人!”
“诶?”贾温一脸惊讶,不可置信地飘转着视线,不知终点落在何处的微微迷茫,之后仿佛有所归属地安定了下来,他慢慢地弯眼,扬开笑容,“我来么?”
目光始终锁在一个方向,像有蜘蛛丝缠绵而悠长地坚守着。
“要看你当睡美人!”
“……”贾温一脸为难地环着手臂,清秀的面容上眼睛漆黑若同点墨,灯光使他的头发看上去暗哑的微黄,像落成一束束的浓密阳光。自己所站之处仿佛云端,白的晃眼,几步之遥,越过了朦胧分界的白光,再外就是大片黑色,如同夜晚的大海。他最后还是看回了那个他始终看不清的点,似乎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看清地盯着。
摇摇头,贾温声音柔和地拒绝,“不行,这太为难我了。不过,我可以临时客串下国王什么的。你们看怎样?”
“不行——我们要看你当睡美人——”
贾温眨眨眼,苦笑了下:“只有我一个人要这样被开刷?”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贾温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灯光打了过去,在那个他视线落脚的点,因为明亮的灯光,他总算看清了。柳蓉一慵懒地坐在位子上,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指尖搭在眼睛下方,那双形状张扬美丽的眼睛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卷进了无数浓墨重彩的光,琢磨不透的绮靡大雾。等贾温回过神来,才热了热脸颊,忙转了脸,留下一个清秀的侧面,华丽的厚重睫毛,笑容有些不自然的嘴角,有些自乱腿脚地想要掩盖之前的慌乱,在又那轻描淡写的一瞥后,苦涩之意肆意。
柳蓉一冷淡而疏离的侧脸,洁白的指尖,都在说明他的毫不在意。足以让他的独角戏土崩瓦解的旁观态度。或许是旁观都算不上。
主持人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一个麦克风,扯着嗓子说:“老大上台!”
柳蓉一面无表情地环起手臂,静静地凝视着主持人,冷淡的眼睛泛着凉薄的光。结痂之前的痒意难耐,不允许触碰的禁令,触之流血且疤痕难消。贾温在这种快要绑缚人至窒息的沉默中,脸色寡淡地垂下了头,看不清被遮在黑发后的浓墨晕染桃花似的繁复双眼。脸色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病态的苍白。
只是有些难堪而已。另外的一点点难过不必在意,掩之即过,风清云淡。
主持人倒抽一口气,脸色变了变,扁了扁嘴,冲其他人做了个“摊手”的姿势,很是委屈地说:“没办法,老大不赏脸。”
贾温抬起头来,稳稳落落地望向那个在聚灯光下面无表情的男人,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黑色的头发有柔润的光泽,深沉莫测的没有任何弯度的嘴角,距离感如同隔着苍茫海洋。贾温后来笑了笑,虚弱而贫瘠,他不知该如何安置自己的视线,有始无终,随即开始迷茫起来。
“那我来客串怎样?”
贾温回过头就看见景沉晃着手笑容圆满饱和地走到舞台中间,他很有礼貌地抢了麦,一脸乖巧地询问台下人的意见。耳环闪着银色的光,一如他嘴角的笑,轻巧地勾着台下人的注意力。灼灼耀人眼。
“啊啊啊啊——景沉——”
景沉握着麦克风,从容地弯唇微笑,然后冲台下扔了个媚眼,清秀眉眼却浓稠起来的好看,如同枝头怒放的红色蔷薇,鲜艳欲滴地染红了那抹目光,仿佛有了色彩的撩人不已:“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啊。”他转过头来问贾温:“你说,我们怎么分配角色?“
贾温有些茫然地转回头来,清秀的脸蛋上一瞬而逝的脆弱,如同蛋壳上细微的裂纹,在慢慢蔓延开来直至开膛破肚,粉饰不了的忧伤眼眸,景沉沉静地注视。贾温在下一瞬间回过神来,眨了眨桃花眼,微微侧过头来,一脸无辜天真地说:“当然你是睡美人。”
景沉摊摊手,又将视线转会台下,问:“你们说呢?”
“温温!温温!温温最美!”
贾温无语地僵住了,看着对面景沉笑得特别得意,就像一只千年老狐狸一样,他手指用劲,指骨发白,脸上还是温存而礼貌的笑:“一定?”
“一定。”
……
因为是临时起意,后台花了十分钟时间为景沉贾温两人换了服装,上了点舞台妆,原本导演这出舞台剧的导演站在两人身后,看着镜中两人精致得无与伦比的面容,激动得有些无语轮次:“你们……只要即兴发挥……就可以了。”
看到景沉弯弯然的一抹温柔笑容,导演顿了顿,把后来的所有屁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摸摸自己的鼻尖,最后红着脸不争气地遁走了。
贾温静静地凝视着镜中正在上妆地自己的脸。女孩子的线条柔和而弧度委婉,在帮他上状的化妆师拿着粉刷在他的脸策刷上阴影:“你的脸还可以再小点,皮肤可以再好点么?”
贾温感觉到那只勾着自己下巴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漂亮的女化妆师叼起一根未着的眼,说话变得有些不清晰,她缓慢地吐字:“你的脸本来就已经漂亮的不行,但于女孩子而言还是太过英气了,我上阴影是要让你的脸看上去柔和一些。”
说是化妆,最后却是粉底眼线睫毛膏都未沾,化妆师拍拍贾温白皙的小脸颊,微微皱着眉笑:“要是世界上都是你这样的人,那化妆师都要失业了。”
贾温轻轻转了转眼波,看见镜中的那个白皙清丽的身影视线柔媚却淡漠,形状美好的鹅蛋脸上一双灿然的华丽眼眸绽放着宛若钻石的灼灼光彩,流离不去的淡淡冷漠。假发是黑色的浓密如同海藻的长卷发,仿佛他轻轻一动就会飘起来的微弯。仿佛正被浓密夜色拥住。
长裙有繁杂华丽的骨朵般的裙身,蛋糕一般的蓬松,洁白的细致布料带着仔细剪裁的华丽花边,贾温穿上之后,除了过高的身高和扁平的前胸,整个人与衣服都十分相称,清丽不可方物。
在场的人都愣了好一会。仿佛洒了漫天飘零的大雪,最后拨开云日的微凉阳光照到洁白地面,融化一切。贾温此刻给人的感觉就是在繁茂雪色森林里浅浅吟唱的女神,接过白雪,眼瞳与雪相似的凉,但微笑起来却像阳光一般,普照大地。
俊秀的景沉头上戴着扎着羽毛的蓝色帽子,身上一套工整帅气的衣服,简洁的双排扣,胸口系着白色的丝巾,他在微愣一会后,轻轻地扬起嘴角,柔软的褐色头发像温暖的蜂蜜一般,皑皑地映亮了眼眸,他一手搭在胸口,从容优雅地垂头:“美丽的公主。”
贾温煞风景地笑出声,惊醒了沉浸在童话般梦幻的场景中的众人。
原本扮演公主和王子的两人都默默地站在角落里,脸色惨淡地相视了一眼。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上台的时候,众人无一例外地很结实地被惊艳了一把,小女孩们更是尖叫连连地差点掀翻屋顶。当旁白字正腔圆地念起,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台下却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演国王和王后的两个同学拉着贾温冰凉单薄的手时,冷汗偷偷地流得像瀑布一样,虽然他只是面容温和地浅浅一笑,抬眸时眼睛晶莹的亮,但却让人生出一种承受不起的感觉。
贾温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即问即答,就像平常说话一样,笑容美满。海藻般的长发在身前飘扬,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漂亮而回有迤俪的卷。
那双漆黑的瞳是灼灼盛放的桃花,时而莹润天真,时而漠然戚戚。
巫女穿着一身漆黑的大炮,回过眸时的阴毒怨恨宛若滴血的剑刃,她笑,说,你们的女儿从此沉睡。直至有王子前来,一吻,才能使她醒来。
台下突然起哄尖叫起来。躺在地上当死尸的贾温面色如雪,睫毛如黑色丝绒,面貌华盛,乌黑卷发似天鹅绒被将他包裹。
大家年级毕竟大了,既然有人来让玩,就不可能任机会白白流失。旁白在众人窃窃私语耳目相接的时候,放了个重头大炮,直轰的所有人脑袋里嗡嗡作响。
“百年以来,巫女守在城堡旁边,一手抚着巨大坚硬的龙麟,一边等待着前来救赎公主的王子。”
在一边盯着贾温的脸看的演巫女的女声愣了好一会,最后低头咒骂一声,才戴上她斗篷上的帽子,阴测测地笑了笑,台下俱是倒抽一口气,瞪着眼看着她坐在躺在床榻上睡容安详美丽的贾温边上。
手边还有一只穿着龙的玩偶装的男生蹲在一边,露出的脸上表情委屈,又把众人逗的一抽一抽的。巫女像拍皮球一样地拍着龙,双眼却绽光地看着贾温。
“终于,一位勇敢英勇的王子克服重重困难,来到了已被荆棘爬满的城堡,恶龙被惊动,咆哮声震天动地。”
那男生无奈地站起来,张开嘴开始咆哮,呜呜的声音像龙在嗝屁,身姿挺拔的王子握着手中的银色大剑,眉目间俱是坚定,褐色短发被室内卷来的暗风吹起来,露出完整的下颌线条,几乎笔直地划到耳际之后,挺直的鼻梁像雪山一般,侧面如同漂亮的雕像一般。
台下的小女孩们捧着脸蛋尖叫:“啊——景沉——”
硬是盖住了恶龙的咆哮,惊天动地的掀翻了在外走路的行人。
“王子却被恶毒的巫女所吸引。他见那五官细致妖冶的女人一脸倦容地将手搭在台阶上,目光忧愁如织,立时觉得万剑穿心。”
台下一片晔然,景沉顿了顿,回过头扫了眼旁白所在的广播室,笑容暧昧地勾起,眼神半是明媚。他走向此时一脸不耐烦的巫女,轻轻弯腰,微微一笑:“我的公主。”
巫女稍微停顿了一下,原本就是一双上扬得妖艳的眼,此刻更是媚意横生,阴毒如同蛇蝎地微笑:“王子,我的公主正在里面躺着。”
景沉笑了,扬起眉来,柔声问:“你何苦呢?”
潺潺绕绕的目光多情似水,在下观看的许多观众都已承受不住地心脏乱蹦,巫女却敲起了二郎腿,一把摘了帽子,长发倾斜:“自然是阻住她命中注定的王子。”
估计连旁白都震惊了。场内寂静一片,最后纷杂吵闹碎成一片片落地之时,有人尖声叫道:“那不是心理系的季老师么!”
贾温滚了滚眼珠子。睡得老神自在。
心心化了挺浓的妆,将原本纯善的眼睛硬是化成了狐狸精的眼睛,上挑得媚气,轻轻逆转着那抹天真。
“但公主最终还是我的。命运如此安排,你如何阻止的了?”景沉弯着唇轻笑,眼眸中的光炯炯如同星辉,凝视着心心的时候,带着种如同云雨初来的沉重,没由来的,心心心脏失跳,脸色惨白。
剑挥,披开荆棘,来到公主身侧。
倾身而下,吻轻飘飘的。贾温瞪大眼睛,发觉唇瓣相依的温度灼人,距离太近,反倒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瓣碾转,粘腻得像是真心实意的吻,故意为之的勾引,足够赤裸裸。
台下尖叫连连。
贾温一把推开他。下意识地往台下看,一片浓浓的黑,他使劲地眯起眼睛,才看清那个位子已经空了。
视线扫开,他心脏跳的飞快,脸色苍白,下巴尖的能扎人。
在大厅后方的门,隐隐的光线,他看见那个修长瘦高的身影,侧过脸时,大半都被遮在了稠密的阴影中,在他对面站着一个矮了他一个头的人,长发飘飘的,耳侧戴着精致的耳钉,光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