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关风月 下——顾白蛋

作者:顾白蛋  录入:03-14

在已经不计较了。”

“呵—不是不计较,只是因为啓澜死了,他知道啓澜一死,我就算活着也没什么心气,不过只是恋着一口气的行尸

走肉罢了。”我极萧瑟,望着滔滔江水,像是隐着怪兽,若是投水而下,也挺解恨。对稽睿,我是真的恨了,虽然

我体谅他,但还是恨,就此死了,他不安生,我便功德圆满。

“真不希望你这么聪明。”景渊淡淡道:“你何时知道我的事?为何一直不说破?”

“不,直到啓澜出现那刻,我才知道是你非他,若是皇上的人,一定不会出现在那里。”

景渊语调变了变,透着些萧索,“那夜,发生了什么?一夜枯坐,死的死,残的残,只剩满目疮痍。”

去年的伏月二十九日,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都是片段,串在一起怕自己受不了。

“我——不记得了。”我怅然道,不想再提。

……

那一夜,庆王府内墙处干柴堆积,泼了火油,一院漫漫皆是刺鼻难闻的味道。本王坐在书房里描一副牡丹图,不是

大红,是白牡丹,勾着粉色的边,晕开来,像是一道极淡的血色。

“殿下,全府已经得手,未跑脱一人,许府共十二人葬身火场,刀剑仍存。”柳木行暗杀之事多年,我是信得过的

,肯定是一刀毙命,只可惜了那位风华绝代的全家少夫人,估计烧得连把灰都剩不下。

呵~好一宗官场仇杀,一方怨气冲天急于报仇,一方背水一战玉石俱焚,空余那乌木焦黑的废宅与寒光不再的刀剑

表明彼此身份。

我换了支笔,在绢布上写下:春尽夏消红颜薄。

“殿下,福王殿下已将永定门反贼拿下,控制住局面,麾下所部围困了景王藏身的院落,景王身中三刀,已死。”

我冷笑一声,这话谁信?景王不是白痴,难道真的会等死不成?我那王兄,论及权谋还是差了些。

“许公子在不在?”

“福王殿下尚未寻到……”

“秦潋呢?”

“尚未寻到……”

再落一笔,只得二字:茫茫。本王心中觉得两字用得太不吉利,勾画掉了,一时间却也想不到好词。

“殿下,柳大人传回消息。”春总管附耳道。

“说。”

“景王于余府密道伏诛,余家上下五十口聚歼。”——这才对,余寻想与许启华争位子,这护主之功怎可让外人染

指?

“三千营呢?”

“只待殿下一声令下,即放火抓人。”

“还抓什么?”本王笑笑,云淡风轻,“都杀了吧,留着也是给稽睿找祸害,最后一次帮他,索性彻底些,还有那

些贪赃枉法的,一并都去了,横竖都是顶着许家和景王的名声做事,不帮他们找些上路的人,怕是阎王请不动这些

大员……”

春总管一呆,道:“殿下,那些人罪不至死……”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本王一边描着牡丹,一边睇了他一眼,春总管顿时面上发白,道:“知道了!”说罢,

迅速闪身而出。

罪不至死?结党已经是最大的罪过了,身为臣子却妄想膨胀自己的势力,难道还不至死么?皇帝的龙椅,本就是尸

山血海拱出来的,想要就别嫌血腥。

“几更了?”

“四更。”齐总管垂目道。

“放火焚宅,走吧!”本王伸直了腰,将那幅牡丹图留在案上,横竖都是被焚,也便不去苦想那句词。

过了这一夜,世上再无庆王。

于是,我坐在映着半边红色夜幕的镜前,听着房外卜卜燃烧之声,让齐总管为我束了发,换上一袭红衣,金线绣了

八爪龙,从前胸一直盘踞至后背,学着我那王兄桓王,体体面面地同王爷这身份道别。

庆王府本是昔日的桓王的府邸,他被处死后这宅子便一直封了,又过了一年,父皇驾崩,封了本王出宫,先帝不愿

我回封地去,便叫我在京城里随便挑个地方住下来,我念旧,所以选了桓王的府邸,惹得先帝不喜,还因此事同我

怄了一场。

住进来后修修整整才发现,原来当年桓王也是预测到了自己的不幸,事先挖了条地道出来,从府邸一路挖到了景门

,一旦有事便自地道避祸,行至景门就是北运河,坐船而下,逃出生天。

人算不如天算,他终是敌不过先帝的雷霆手段,还没等钻地道就被鸠死,倒是便宜了我。

“殿下,小心脚下。”

“无妨。”

地道空气甚是浑浊,一股子泥土味封了一鼻一眼,卫队长掌灯先行,齐总管断后,我同春总管夹在中间,脚步虽急

,却不见慌乱。

“到了!”卫队长一声惊呼,尔后一跃而上,顶开了封口的木盖子,一把把将剩下几人拉了上去,夜的气息一下卷

进心脾,眼界亦豁然开朗,停脚处正是一片密林。

“殿下,这边……”话音刚落,一道白虹自眼前一闪而过,本王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卫队长傻呆呆瞧着胸前凸出的半

截冰凉剑尖,呆了一下后爆出一声虎吼,他转身,踉跄两步,匍匐倒地。

急变顿生,我一时回不过神来,尚来不及细究是被谁出卖,就见暗林中悄然无息地露出半张脸来,浴着无边月色。

秦潋来了,带着一身修罗戾气。他轻轻巧巧拔下剑来,一串血滴自剑尖飞了出来,溅在本王面上,齐总管与春总管

见状,齐齐将本王遮在身后。

“殿下,你先走!”

走?齐总管与春总管年事已高,岂是他的对手?此地尚距驻船处有段距离,本王又怎能自他剑下逃得性命。

秦潋那双眼里写的明明白白,今夜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而我,究竟还是个王爷,我要有我的担待。

“退下!”我一声暴喝,但齐总管与春总管充耳不闻,纹丝不动,主仆一场,他们拼了性命也要护我周全。

“你们退下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横竖也是白费性命。”我有些灰心,大势已去,信马游缰泛舟江上不过是黄粱

一梦。稽睿心思细密,是我敌不过他,这个皇叔,终究还是成了黄泉路上开道之人,真可谓是鞠躬尽瘁。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肥田的灰,这一点稽睿跟先帝像极。

“你们先走,去找援兵。”我低声道。春总管微微一哆嗦,脚挪了挪,又复站了回来,他对我忠心耿耿,始终丢不

下我先逃。

“秦潋,我两位家仆年纪已高,你我旧恨今日算清也好,但是这两人,你留他们一条活路。”我缓缓从腰间拔出剑

,朗声道。

秦潋不屑笑道:“怎么?你也有心?你灭全家满门,杀许家数十口的时候,怎么不见仁慈?现在倒要我放了他们?

今夜我要你庆王府活不下一人,尔后黄泉路上被厉鬼撕成碎片……”他仰天长笑,尽露一腔恨意。

我重手挽剑,一把推开春总管,对齐总管喝道:“带他走!”齐总管跟随我多年,深知以大局为重,见我欺身而进

,便一把拉住春总管,带了些许哭腔,道:“殿下!等着我们!”说罢,转头疾走,我见二人匆匆掩入夜色,背部

稍松,一枚长剑直取秦潋面门。

噌,两剑相交,我被秦潋一掌打中肩头,倒退三步。

“庆王殿下,你可真心急……你以为他们逃得掉么?”秦潋像是一只皮毛如缎的黑猫,一双眼里尽是戏谑,享受着

虐杀猎物的快感,“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如何知道这密道的?”说罢,轻轻拍了下掌,黑暗中走出一个消瘦的白衣

男子来,披麻戴孝。

“卿才……”

是卿才,那双秋水一般的双眼寒光闪闪,凌厉俱现。

我怎么会忘记了他?他曾是桓王的入幕之宾……都怪我,妇人之仁!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他走入剑圈之内,冲我跪下来,行了大礼。秦潋得意笑道:“他口不能言,写了几句话让我转告你,他在楚搂八年

,爱足你八年,但你视他如旧履,用之即弃,如今他将这秘密告诉我,就是宁愿同你共死,也不愿你与他人逍遥世

外,你知足吧!像你这等薄情寡义之徒,黄泉路上还有痴心人相伴!只可怜这糊涂哥儿,竟然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

忘……你们平等了,都是鬼,他也了了心事,你总算是归了他……”

我在秦潋的狂笑中,用剑尖抬起了卿才的下巴,他神情肃穆,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寻死志坚。

呵~好一个以死殉情,只可惜……这等廉价的东西,本王从来不稀罕。

“你大可要求我帮你赎身。”我森然道。

他摇摇头,看了秦潋一眼,秦潋冷道:“他爱的有尊严,不稀罕你施舍!”

尊严?真可笑,一个楚搂的哥儿在这里跟本王大谈尊严?我不懂,为何给了他,他不肯要,反过来还要怪我不再三

抬爱?昔日愿作我笼中之雀的人,还有资格嫌弃本王的施舍?真是用心险恶,他就算死了,也是幸福伟大,本王死

了,便是咎由自取!

“怎么样?庆王殿下?你自命风流,没想到今日却丧命于风流……”秦潋讥笑道。

本王闭了眼,一挥剑,速度奇快,一道血丝凌空飞起,溅于叶片之上,卿才略略抽搐了下,一头扎了下来,捂着喉

咕哝着,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早就失了声音,又怎么说得出?

我轻轻抬脚,在他的白衣上蹭了蹭靴尖上的血渍,蹭不掉,反倒模糊一片,黑黑地霸占在最醒目的地方。

我一世骄矜,从不愿受他人的迫,既然你要幸福伟大,那我就赐予你幸福伟大,死在我剑下,想必也足够幸福了,

终是解了你心中又爱又恨又愧疚的结,但若说拥有,终是不配。

“你……”秦潋虎目喷张,“无耻之徒!死到临头还敢肆意行凶!”

人带着剑一股脑劈了过来,我被迫后退三步,只觉他气息绵长,招式精奇绝伦,剑气不衰,本王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如那晚寒街,只能凭着本能去躲避回应。

不到二十招,人便气喘吁吁,全身挂彩氤血,红袍飞絮,手重得抬不起剑来。

“你认命了么?”

“命?我从未认过。”我凛然道。

一弯残月,尘世扑扑,想不到这城外的松岗竟然是我埋骨之地,死后能得一个什么名?外逃的藩王?不,稽睿做戏

会做全套,必然赏我做个忠义之人——清剿叛军不幸身死。

真好听,概括我这荒唐的半生,也算是值了,说不定会被赐予一块风水宝地,修了大大的阴冢,刻碑立传以供后世

凭吊。

我思绪万千,与秦潋面对面站着,他如老僧入定,眼神却如鹰锐利,我知道,他再一次动,就是我的死期。

“住手!”很熟悉的声音,我心气猛提,是啓澜!我不会听错!

抬眼而望,一道白影自林间奔了出来,于此同时,秦潋手中那一道剑芒如贯日之箭,携着呼啸声奔袭而至,迫在眉

睫。

我不要这么死,就算死,也要说上一句话……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力气,我奋然一举,用剑柄将秦潋的剑尖抵了上

去,仰头后翻,一跃而出,险险躲过那开膛破肚之灾。

“还没完!”秦潋追了上来,我背靠树干,他来得太快,我竟然避无可避。

闭眼吧,所有爱恨情仇,到此为止。

万籁俱静,刀锋入肉声侵入耳中,一点都不痛。

“啓澜!”秦潋一声急吼,如夜空乍现惊雷。我睁开眼,一袭月白的袍子挡在我身前,一柄冰冷的长剑自单薄的身

躯中穿了过来,堪堪抵在本王胸口处。

那个文弱的温柔的冷清的人忽然用了力,一把拧住了剑,硬生生抽了出去丢在地上。

秦潋呆住了,我亦然。

啓澜的束发冠晃了晃,落了。一头黑发散在半空中,夜风将其卷起刷过了我的眼睑,我下意识伸出手,接空了。

他就这样在我面前倒下去了,在坠地的瞬间,我腿一软,重重跪下去,像一只破筛子,每一个骨缝都透着风,灌了

气,折了碎了灰在半空里。

“殿下……”他伸出一只血手,拗剑拗得太用力,手上削下肉来,露了白骨,“让我摸摸你。”

我俯在他身前,那只手在我脸上来回抚摸,每动一下,被割裂的肉就擦一下,像是凹凸不平的砂轮,最终停在了我

的眼角。

好涩,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

“能抱着我么?像六年前……”我扯了一下他,手上没有力气,发疯一样地扯他,一双手鲜血淋漓,可他还是纹丝

不动,最终还是将他靠在了我的腿上。

“总算……咳……可以坦坦荡荡地靠着你了……”他咳得厉害,牵着着身子不停起伏。

我全身哆嗦着,远虑近忧,机关算尽,难道为的就是看到他倒在我怀中的这一幕?

解带,脱衣,哆哆嗦嗦压住他胸前的伤口,抚着他的脸,说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话,“别怕,没事,我……我让人

去找春总管,多重的伤都治……治的好,你,别说话!”

“够了!”他笑笑,我第一次见他眼神中满满是爱,似乎要流出来,“殿下,我就盼着这么一天呢……幸好,能为

你死……我是不忠不孝的人……最后,你能……吻我一下么,就像吻萧……”

我低下头,一滴泪掉在他脸上,“啓澜,我是真的爱你……你挺住,以后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

“得你一言,此生足矣,奉天殿上那一日至今……君子偕老是看不到了,你答应我,只能老死,不可自绝……”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他的唇依旧冰凉,这一吻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和情感,不知时长,不闻人声,

直到他的手自我掌心滑落,我知道他真的去了。

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一厢情愿的交易。

多年前,他就是我心头碗大的伤,下半生,我只有疤,没有心。

飘渺绮梦,竟落得存殁相隔。

我实在不敢置信,浑浑噩噩抱了啓澜起来,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似曾相识。

“你是谁?”我问。

男人没有说话,走上来,自啓澜怀中摸索片刻。

“你要做什么?”——他掏出一张纸来,全是重墨,只留啓澜二字。

“这是他,那日在奉天殿上做的词——”男子说,轰隆隆的,听不真切,也不知他在说什么,反正脑间一片空白。

“他原本不想这么死……”

“什么?谁死了?”

男子依旧滔滔不绝,看上去虽然平静异常,但没有眼神,整张脸都似浸了墨,黑乎乎的。

“他想让你一直恨着他,这样你才会和萧景渊远走高飞,可是,他怎么又来了这呢?终究还是替你挡了一剑,难道

推书 20234-03-15 :我是警察我怕谁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