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昨日自宫里回来我就窝在书房里画扇面,一副扇面儿画了近月,每日里瞧着景渊手上那把空扇,心中委实内疚,所
以昨夜安顿了秦潋一事便在书房熬夜画了一晚上,不知不觉画得入神,连景渊何时走得都不大清楚。
“殿下。”齐总管敲了敲门,声音颇沉重。
“进来,何事?”我埋着头问。
“萧大人,出事了。”
我手中的笔抖了一下,画中青衫客的脸算是毁了,可惜了一副扇面画,勾线时前功尽弃。我颇为遗恨地叹了叹,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瞧齐总管镇定的样子,应当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以景渊的今时今日的地位,决计没什么人
敢难为他才是。
“萧大人今日约了全大人在飘香楼用饭,分手的时候全大人先行一步,萧大人上车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举棒
的男人……”
“人呢?景渊人呢?”我未等齐总管说完,一推椅子就往外奔,“去,叫人备车,使人去找春总管……”
“殿下,你别急。”齐总管一把拉住我,道:“萧大人没事,那男子神志不清,浑浑噩噩见人就打,王府的护卫当
场就将其拿下送到顺天府去了,萧大人也顺便过去看看,怕殿下担心,所以差人回来报个平安。”
我盯着齐总管瞧了半晌,凛道:“备车,去顺天府。”
“殿下,要去顺天府……”
“我倒要去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疯汉,是由城门一路打进闹市的,还是到了飘香楼才发了疯?”我用力地抓紧了一
下腰带,怒不可遏,不敢明着来跟本王叫板就来找景渊的茬么?
……
我鲜少到顺天府,一是简大人不攀富贵,二是懒得到衙门里来摆架子。不过该到摆谱的时候本王绝对不含糊。
“殿下,顺天府的人都在门口行着礼呢。”齐总管第三次挑起帘子角啰嗦道。
“都让站着吧,不急。”本王搭着腿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用小金刀修着指甲。
“殿下的意思是……”
“等人。”我言简意赅,顺手从车里抽出个传奇话本子,既然景渊无大碍,那不妨就耗着好了。一时间,顺天府前
肃杀之气冲天顿起,镇宅石狮这边是盔明甲亮威风八面的王府护卫,那边是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顺天府一应文臣。
而本王,就是诚心闹事的那个。
“殿下……”车帘外传来简大人低沉的声音,他似乎很是不快,连语调中透着不爽。我知道,虽然我是王爷,但是
说起掌权来,还不如他这顺天府尹,不过简大人耳聪目明,知道我虽然不掌实权,但受皇上宠信倚重,所以我今日
大咧咧地到这顺天府前找茬,他纵然心中不忿,倒也不敢得罪了我。
“简大人,今日之事并非是我有意为难,堂堂次辅于闹市被袭,成何体统?”
“殿下,下官会严办的。”
我微微将车帘用小刀挑了挑,瞧了简大人一眼,冷峭之极。
“好一个严办,本王遇刺之时简大人也说是严办,可事到如今不了了之,你让本王如何再信你?何况萧大人现住在
庆王府,若此事没个说法,本王岂有脸在苟活于世?难不成简大人觉得我那庆王府就是个软柿子,任谁都能上来捏
一把不成?”
车外一时没了动静,透过车帘的缝隙,我瞧到了简大人那官袍下摆在风中微微动了动,然后他屈膝跪下,道:“殿
下,此事下官定然会给萧大人一个定论,还请殿下……”话未说完,齐总管低声道:“全大人来了。”
“哦?来了就好。”本王收了金刀,冷道:“叫他来见我。”
不多时,车前露出了半截松花色袍子来,全兴才气喘吁吁地抹着汗道:“我道是谁在难为顺天府尹,原来是庆王殿
下……”不过才刚做首辅不久,口气便如此之大,他未免太膨胀得厉害,本王今日若不立下威势,他日必不会被他
放在眼里。既然是把玩的木偶,那么还是牢牢掌握在手中为好。本王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有劳首辅大人亲
自来迎,本王听闻萧大人与全大人在飘香楼用过饭后遇袭,全大人倒是好运气,堪堪躲了过去……”
“殿下,这个……老臣若知道萧大人会遇见这样的事情,老臣一定会护着萧大人现走的。”全兴才双脚无意识地移
了移,本王坐在车帘后,不知怎么的一股子邪火就上了脑门,他娘的,这老不死的东西到现在还愚钝不堪,自己傻
了就算了,还非得要把别人看得跟他一样傻。
一把拉开车帘,我死死地盯着全兴才,一言一语道:“简大人,麻烦你让各位大人都散了吧,顺便找个方便说话的
地方,把萧大人请过来,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瞬间,全兴才一张脸变得惨白。
“下官这就去办!”简大人一溜烟跑了,想必现在才回过味来,今日我在顺天府前摆下如此阵仗,只是为了全兴才
罢了。
顺天府有房间五十八,越过三重大门,简大人将一行人引至东配房。许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桌椅倒是擦得干净,
但是屋子里却荡着一股子许久不散夹了灰尘的霉气,吸上一口便觉得嗓子痒痒。
“真是好地方啊!我等今日尤效古人陋室德馨,不错。”本王笑赞道。
简大人讪讪道:“顺天府人员出入频繁,只得委屈殿下了。”
我摇了摇头,打发了齐总管去拿茶具,吩咐妥后才淡淡地问了简大人一声:“人呢?”
“下官已经派人去请次辅大人了。”
“我不是说萧大人,我说的是那个疯汉。”
“下官这就命人去提,殿下稍等。”
“去吧。”本王话音刚落,简大人就闪了出去。齐总管奉上两杯茶后,乖觉地闭上了门,静静站在门外守着。“好
茶,全大人尝尝。”全兴才端起茶来,喝得太猛,烫到了也不敢做声,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偏生还要挤着笑来赞本
王的茶,一时间竟笑比哭还难看。
“全大人,我知道你对本王不满,有些事情你可以冲着本王来。何必针对景渊呢?你可知道我这个人想来好说话,
得罪我是无妨的,但是得罪了我的人,那怕不会简单就得了的。”本王睨着全兴才,悠然道。全兴才缓缓放下茶杯
,端了端身段,道:“殿下,下官对萧大人照护不周,甘领责罚,务必会令简大人彻查此事。”
我摇摇头,道:“全大人不必说这些,你以为本王跟那秦潋私下有嫌隙,所以景渊才会驳了全大人的任命,本王知
道这是全大人任首辅后第一次委任官员,景渊确实是不给大人面子了……可全大人你怎么不想想,保举秦潋一事还
是景渊先提出的,现在景渊反悔是为什么?那是圣意啊!我堂堂一个王爷,至于跟这等小吏过不去么?再者为什么
皇上不同意?皇上对陇上派已经恨之入骨,难道全大人看不出么?我以为全大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如此智昏,
竟然为了立威而袭击景渊?还有许家那摊子事,全大人打算搅多深?难道你打算成为第二个王显扬么?”
全兴才勃然变色,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本王面前,颤着嘴唇道:“殿下,此事真的不是下官所为……”我重重将茶
盏一摔,眉角高扬,喝道:“如此说来全大人定然要跟本王作对不成?”
“下官……下官,怎么敢?”全兴才微微抬了下头,对着本王在他头顶上晃来晃去的雪白靴底道。我抿了下嘴唇,
正欲搭腔,只听咯吱一声门响,景渊那把懒洋洋的声音荡了进来:“殿下,你真的误会全大人了……”
本王一抬头,只见景渊一身火红的袍子在午后的阳光下愈发耀眼,他垂着左臂,拿一把折扇施施然走到我面前来,
不知怎的,本王看着他略有些苍白的脸竟然心疼得难以自持。我瞧了瞧他的左臂衣袖,有一条四寸来长的口子,隐
隐露了白布出来。我一把攥住他,慰伤的话在唇边滚了几遍方才脱口,却不想只得了一句:“景渊,你……你没事
吧?”
景渊明朗一笑,凤目微闭,道:“是被那大棒蹭了下,不过已不痛了。”
本王回过脸来,声色俱厉道:“全大人你可知道今日若景渊有什么事,本王拼了这王位不要也要令你前途尽毁,到
时候谁人得益?”
全兴才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直起身子喃喃道:“难道是他们……”
本王紧紧握着景渊的手,阴恻恻地说;“不错,正是他们,全大人要怎么做本王管不着,但是有人想把本王和景渊
当旗子用,这份情,本王可是要大大的还给他们。”
景渊嘴角一扬,啪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屋中顿时凉风渐起,他毫不避嫌地靠在本王身边道:“殿下,先别动怒,
不妨见见那疯汉再说。”本王对上景渊的眼神,发现其中大有深意,于是我捏着他的手紧了一下,柔声道:“好,
不过我怕你累了。”景渊唇边绽出一个笑来,“有你如此担心我,挨上一下又何妨?”
瞬间,本王那颗心像是化在了他那回春一笑中。
第三十二章
“喝的吗?别发了伤口。”瞧着景渊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我颇担心地问了句。
“又不是什么大伤口,就蹭掉了层皮罢了。”景渊弯起眼笑了笑,正欲说话就听到简大人那洪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
来,宛如平地一声惊雷。“说!你姓谁名谁,何方人氏?是何人指使你袭击萧大人的?”
我将头探出了屏风外,堂下跪着的男子身高六尺左右,着装倒是不凡,料子瞧上去也还算是上品,不过模样就太过
粗糙,面目黝黑不说,光是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就令本王作呕,偏生嘴角还凸了一颗黑色的大痔出来,若是鬓边夹一
朵红花,简直就是戏台子上粉墨登场的丑角。
“草,草民姓杜,名宗,大同人氏,没,没有人指使我……”男子慌张着道,初冬的日子里,一张脸被汗得湿漉漉
。
“那你为何行刺萧大人?行刺朝廷命官,你倒是有胆!”简大人话音刚落,那男子猛然抬起头来,仿佛大梦初醒,
喃喃道:“朝……朝廷命官?”简大人冷笑道:“被你所伤的这位萧大人正是次辅大人……”男子一张脸变得煞白
,抖得像是骨头都要散了架一般,他快爬了几步,放声大喊道:“草民……草民冤枉啊!草民本是上京置办货物,
今日在飘香楼吃了些酒,刚下楼来就觉得被人用针刺了几下,接着草民就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了,回过神来的时
候才知道草民伤了萧大人,草民和萧大人近日无仇,远日无怨,草民怎么会行刺萧大人呢,草民真是冤枉啊!!!
”
堂前的简大人面皮涨得通红,他怒喝道:“飘香楼一干人等皆指你藏匿棍棒,见萧大人出来便暴起生事,众目睽睽
之下,你竟然还拿出这套说辞来求脱罪?来人……用刑……”
一声令下后,差役们提着大大小小的刑具进来了,我轻轻皱了下眉,捏着景渊的手,柔声道:“我不爱看这些,不
若先回府好了。”今日之事查是查不出来了,简大人当着我的面问那男子是何人指使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若他真的
问出是许太傅指使,想必也不敢报上去。本王向来与人为善,既然已经敲打了全兴才,也就不看简大人出这个丑了
。
“也好,折腾了一阵子,我也累了。”景渊亦笑了笑,凑在我耳边道:“殿下,今日心情这么好,不如作弄一下全
大人如何?”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全兴才,从那疯汉进来前他就变成了一尊泥塑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堂前的方砖地,面上
像是涂了层浆糊,眉毛胡子纹丝不动,俨然心事重重。
“简大人……”我在屏风后低声唤了句:“今日多有叨扰,天色不早,本王就不多打搅了,简大人不必送,本王自
会带着萧大人离开,不过这件事,本王希望简大人多多上心,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下官……遵命。”简大人凑在屏风前道,语罢立即就转过脸去对疯汉用刑,简直像是表决心一般,听着堂前那人
杀猪一般的嚎叫,本王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过脸冲着泥塑的全兴才说:“全大人,本王要回去了,就辛苦全大人在
这里盯上一会子了……”说完,本王冲齐总管使了个眼色。
“啊?”全兴才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本王,又复看了看景渊,齐总管不失时机地从怀中掏出王府金帖来,递到了
他的眼前,低声耳语道:“家主人入夜时分水榭相迎。”全兴才轻哦一声,双手接过放在怀中,本王微微一点头,
挽了景渊的手,在齐总管的引领下自顺天府后门而出。
……
“拖云带雨,倒凤颠龙,枕儿相亲,席而共衬,三更哪堪风雨?”
景渊躺在本王身下,枕着半截雪白的手臂子,笑道:“殿下,亏得你生在皇家不用考国试,否则一首淫词写上去,
这辈子都中不了……”
我不等他话说完,轻轻地将唇贴了上去,封住了景渊的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狂热的人,我喜欢淡淡的轻吻和充满
爱意的抚摸,往日在楚楼中看到那些目红面赤行止激烈的男子,我向来都极厌恶,景渊虽然平日狂妄不羁,但是床
弟之事倒是极讲究,手掠过我的皮肤的时候就像丝绸缠绕划过,有些滚烫,仿佛是带起了一簇簇撩人的火花。
“你今日手不方便……”
“所以就便宜你了。”景渊笑着含糊不清地说,一排贝齿细细密密的轻噬着我的唇。
红帐内飘絮相邀,本王一时把持不住,一把拉下了帐子,压在景渊身上,从枕头下抽出个小银瓶,一打开,一室芍
药香。景渊吸吸鼻子,“咦?怎么不是海棠花香了?”
“你不是爱芍药么?”景渊的腿微微抖了一下,不知怎地,我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许是他为了做的太多了,所
以我便当成了理所当然,自己只是为他做了这么点事就令他如此开心,我……
大指轻轻碰了碰隐秘之处,景渊略略一缩,我按住他的肩膀,在耳边道:“别躲。”说着话儿,将那猪脂细细匀开
了,这才换了食指去磨它,直到景渊面上浮起两抹红云。“我进去了?”景渊半闭着凤目,极慵懒地点点头,本王
心中一时激动,将食指探了进去,景渊瞬间蹙起了眉,吓得我立即将手中停在菊门中不敢乱动。
“是否疼了?”
景渊摇摇头,慧黠笑道:“我是想说,可以再放一根的。”话没说完,中指应声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