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奇诺甜甜圈热量200大卡,含糖量43克,碳水化合物80克,超出成人一天摄取量,需要限量进食。”门口传来艾伦的声音,他抱着肩靠着门框,神情复杂地瞧着眼前两人。
“这是你干的?”林恩指着已经易容成计量器的甜甜圈。
“我只是奉行健康饮食,清淡为准的医嘱。”艾伦瞥林恩一眼又快速移开,现在看见还是觉得心绪难平。
“就算如此也不用这么做。”
“好啊,你随便,反正医生说过高油炸高热量食物对病情不利,你看着办。”艾伦有点负气地嘟囔,他可是忍着心痛尽忠尽职地把关夏冰的饮食,得不到林恩一句感激就算了,还要反过来质问,他只觉得自己真是亏大了。
林恩跟艾伦曾经做过多年发小,爱情没有,兄弟情还是有的。虽然因为种种差点割裂,可一旦主要矛盾消失,林恩也不是一定要跟他视如仇敌。
“辛苦啦。”轻轻一句算是将他们之间纠葛多年的感情斩断,只有兄弟依然在。艾伦原本以为真正到这一刻会痛苦万分,可心早就疼过了,现在反而有种解脱感。他双手抄兜,低头吐口气,苦涩的笑蔓延,笑过之后还有些虚无疲倦。
毕竟一颗心里装着一个人这么多年,突然剜出去,即便早就痛得麻木,也免不了空落落的。
艾伦仰起头,冲他们俩人笑笑:“行,我去看晚饭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他是真的爱你。”片刻,夏冰轻轻说。
“不,他只是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时光。”林恩低声感叹一句便转头捧住夏冰的脸颊,深深亲吻。
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何况小别胜新欢,两人当然有够缠绵。不过再缠绵,激情四射也挡不住人肚子饿。林恩一路飞来还什么都没吃过,肚皮鼓地动山摇地响起来,弄得他面红耳赤。夏冰忍着笑,算是给他个面子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大饿人,西昂临危受命,又多弄出两道色味香营养均衡的佳肴来。艾伦慈悲心大发,放宽政策,准许严格限制的油淋茄子跟香炸麻辣鸡块进入夏冰的饭碗。
看着对几块茄子跟鸡块两眼放光的夏冰,林恩狠狠瞪了艾伦一眼。后者扬了扬手里的医嘱,顺利封杀所有人的口。
酒足饭饱之后,林恩将录制音盘播放出来给大家听,威廉沉默不语,依然奋笔疾书,在他的记录本上个勾勾画画。其后在甚少使用语言的情况下跟夏冰沟通编曲舞步问题。最近夏冰已经很习惯跟威廉沟通,甚至可以在无声中跟他愤怒地争辩。看在别人眼里就像一部默剧。
一切结束之后,夜色已深,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了。林恩喜滋滋地抱着夏冰滚床单。他热情洋溢,夏冰却因为睡前服药而显得昏昏欲睡,滚床单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滚床单。抱着夏冰滚了几圈,人就已经睁不开眼,睡得天荒地老了。林恩心疼他,不想搅扰他休息,便只能咬牙忍一忍。
忍了几分钟后,他跳起来决定去冲个澡。
夏冰睡得迷迷糊糊,等林恩洗澡回来醒了下,抬头睡眼惺忪地望了望他。“睡吧。”林恩擦着头发进来轻声说。夏冰唔一声,躺下继续沉入梦乡。林恩坐在床边上,将手中毛巾搭在椅背上,回头望着夏冰,嘴角弯起温柔充满情意的弧度。目光无意中一扫,夏冰枕头旁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林恩眉一皱,俯下身将那样东西捡起来,借着床头灯柔和的光芒,躺在掌心里的是一颗黑黄相间的玳瑁扣子,中心用碎钻镶嵌了字母k。
这是……林恩心一沉,只觉得脑袋里骤然空白。
瑞典斯德哥尔摩,巴赫家别墅。
装潢典雅的前厅里,佣人恭敬地接过凯尔的大衣将它妥善地悬挂起来。微微疲倦攀爬上他的眉心,让他冷俊的五官变得柔和,覆盖着淡淡的阴影。
他吩咐所有人都不许打扰,只让佣人将一杯葡萄酒送到书房。
心湖被触动,哪怕是微小的羽翼掠过,曾经荡漾过的痕迹虽然平息,本人却心知肚明。
凯尔在书房里缓缓踱步,背着手走到落地窗前。瑞典的冬季并不寒冷,天空宛如融化的青金石般笼罩着美丽的大地。
凯尔眸光一垂,扫过映照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身影,无意中发现自己衬衣领上缺了个颗扣子。衬衣是阿玛尼高级定制,玳瑁扣上用碎钻镶嵌出客户名字的大写字母。凯尔并不甚在意,再好的衣服也有线断布烂的时候。
他回到卧室,将衬衣换下来,随手交给佣人处理。虽然他不介意,但穿着缺颗扣子的衬衣见客户那很不礼貌,也显得巴赫家好像经济窘迫。
凯尔此时还不知道他那颗扣子会出现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
79、舞爱至深
凯尔此时还不知道他那颗扣子会出现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
这件事很快就被他丢之脑后,就在凯尔准备好好休息下时,西昂一个电话将他从短暂的休闲中扯回来。
“大少爷,你的衬衣是不是少颗扣子?”
“是啊,怎么了?”
手机里西昂瞬间觉得世界已经被狗血党占领,他停顿了下才说:“您知道那颗扣子掉在哪了吗?”
“你快说。”被西昂的故弄玄虚弄得微微不耐烦的凯尔边解开袖扣边说。
“在少夫人床上。”
轰隆——
窗外突然暴雨倾盆,呼啸的冷风推搡着雨珠猛砸在玻璃窗上。远处隐隐电闪雷鸣,阴云滚滚。
凯尔沉默了片刻,在雷光闪耀中缓缓开口:“然后呢?”
“我想很快小少爷就会出现在您视线里。”
“好,我知道了。”
“那个……”西昂有点迟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我什么也没做,夏冰也没有。”凯尔简短干脆利落地截断西昂的话。如果林恩选择不相信,那么他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想及此,凯尔手不由一抖,就在刚才,他内心深处竟然冒出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柔声蛊惑:如果他真的不相信夏冰该有多好,那么他失去继续爱他的资格,你就可以趁虚而入啊……
窗外一道惊雷裂天,整个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密集的雨幕将天地笼罩上湿漉漉的铅灰色。
凯尔心砰砰猛跳几下,摸了摸额头,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太愚蠢了。他坐回皮椅上,头仰靠在靠背上,闭上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有西昂提前通气,但林恩的赶来的速度超出凯尔想象。瑞典天气不好,他以为最早林恩也要明天到,没想到半夜就飞来了。虽然暴雨很快就结束了。
见面的第一件事,林恩只是将那枚扣子还给凯尔,什么也没说。两人站在客厅,面对面沉静片刻。林恩才往旁边的折角沙发上随意一坐,低头一笑,说起儿时记忆:“大哥你从小时候就这样,因为是家里老大所以非常克制,老爸那时候经常从音乐会上带回来很多精致的小礼物,你从来都让我们先挑,万一自己喜欢的被挑走也从来不说。真是个好兄长。”
“怎么,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凯尔有点摸不着头脑,也随之在他对面坐下。
“大哥你喜欢学长,对吧。”林恩单刀直入,双眸紧紧盯着凯尔。
凯尔没有立刻回答,心底蠢蠢欲动的声音又在耳边低语。他眸光一转,望向远处的落地窗,雨后的星空清冷而透彻。
“只是觉得他并不坏。”凯尔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没得到林恩的认可,声音也跟着沉下去几分:“大哥,请你说实话,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凯尔目光转过来,瞧着林恩严肃认真的神情,再次投向窗外,一颗流星滑落进云层里。
“是,我心动了。”他终于承认了,心湖里飞掠过群鸥,掀起朵朵水花。
“好。”林恩似乎也松口气,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左手拇指抵在牙关上。客厅里只有钟表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凯尔抬起头,身体微微前倾:“我跟他……”
“我知道什么事也没有。”林恩放下手,按在膝盖上,定定地注视着凯尔:“我相信学长,我只是想告诉大哥,如果你要追求学长,我不会让你。”
凯尔眯起眼,嘴角荡开一种难以言说的淡淡笑意:“你只有这点决心?”
林恩一怔,眉一皱,转瞬间明白凯尔的意思:“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巴赫家长子竟然笑了,虽然短促却清晰可见:“别把自己的破绽露出来,哪怕对方是你的哥哥。你要相信自己能给予的无懈可击,没人可以插入其中。所有苗头都掐死。”
“我当然不会让你有机可乘。”林恩一撇头,对自己隐隐露出的焦躁暗暗感到懊恼。对面的大哥年长他十三岁,到底比他更成熟稳重。凯尔已经恢复到平常状态,眉宇间含着几分不耐烦。林恩本来要马上返回去,被凯尔按住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饭,明早再走。可林恩不肯,说怕学长发病自己不在身边,马不停蹄地又奔赴机场。
凯尔觉得有几分好笑,深更半夜跨洋飞来不过是为了确定一场恋情,将可能成为情敌的哥哥“消灭”掉。这果然是年轻人的爱情,凯尔自认他做不到。到了这个年纪,往往会想很多,家族名誉,社会地位。儿时一个个都是不屈不挠的斗士,慢慢就磨砺成沉思者。
他伸出右手,掌心里躺着那颗扣子。缓缓合拢手指,凯尔将拳头贴在唇上,似乎想要感受到什么气息。
“哈欠!”远在米花市的夏冰打了个喷嚏。他轻轻揉揉鼻子,在程卿充满紧张的眼神中露出安抚的笑:“就是鼻子突然有点痒。”
“呼~~”程卿夸张地松口气:“前辈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我小命休矣。”身旁的亚历山大跟着附和几声。
夏冰无奈地望望天:“我又不是得绝症快挂了。”
“可学长其实这对我们来说真……”程卿斟酌着合适词汇:“真不算件好事。你不担心再也滑不了吗?”
“担心,很担心。”夏冰转开目光,笑容变得浅淡:“每滑完一次步伐,跳完一组跳跃我都想下次还能不能继续。”
“可前辈你还是坚持下来了。”程卿带着几许钦佩。
夏冰斜瞥着他挑挑眉:“不坚持怎么样?我又没别的技艺,难道躺床上过一辈子?不是我特别有勇气,而是我非这么做不可。”
程卿注视着夏冰片刻,转开目光有点犹豫地开口:“那三月份的世锦赛如果,我说如果前辈没得好名次……”
“我会尽全力的。”夏冰挺了挺背脊,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握起。对于他来说,能选择的太少,幼年学花滑,很大程度是因为父母耳渲目染,他自己也以为这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热爱花滑。而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管世界变得多么开放包容,他知道要想光明正大的宣布自己跟林恩的爱情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仅要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亲朋好友着想,暂时忍耐是必然的。但夏冰要用另外一种形式宣布他们的感情。
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他要用自己的花滑演绎出他们之间的情意。
冰场上虽然只有我,但我永远与你相伴。
80、荣耀之战
离着世锦赛还有将近四个多月时间,林恩的曲目仍然没有定下名称,没有名字就像缺少一份魂魄,损失了灵气。他对此很苦恼,灵感这种东西是调皮的顽童,是高级社交女,不是你想它来它就能来的。
闷在房间里好几天,纸篓已经漫溢出来,他依然没什么头绪。总有游丝般闪亮的光在脑海里闪耀,却无法正确捕捉到。
刺啦——
又撕扯掉一张废纸,林恩双手摊开靠在椅背上。门口响起轻轻敲击声以及西昂的声音:“小少爷,我端咖啡来了。”
“进来。”趴到桌上的林恩闷闷回答。
西昂端着咖啡走进来,将白瓷杯轻轻放到仅存的桌子空隙上。他看着没精打采,已经几天没换洗衣服,头发乱成一团的林恩,不由停顿了下,提出建议:“小少爷,你要不要去看看少夫人的训练?”
“可是我的曲子……”林恩皱着眉盯着眼前堆成山的纸团。
“这些对小少爷来说不是很容易吗?”几乎看着林恩长大的西昂轻轻反问。
“我一直被人说成天才,因为我在不可能的年纪就能演奏所有高难度曲目,过目不忘,编曲,获得所有人注目。为学长谱曲最初很容易,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不满足,每个音符都变得陌生……”林恩扶着额头,紧紧皱着眉。
“因为小少爷想写出最完美的曲目搭配少夫人。”西昂笑了笑:“小少爷不妨去看训练休息下,说不定灵感会飞回来。”
林恩没有回答,只是舀笔杆戳着桌面,片刻后起身走出房间。西昂轻轻叹口气,嘴角荡开长辈对晚辈的无奈笑容。他端起咖啡,轻饮一口,回过头望向流泻着灿烂阳光的窗户。
“难得天气真好啊。”
体育馆冰场
威廉再次摇了摇头,等夏冰缓缓滑过来后手持长尺敲在他的右脚踝上。力道刚好可以敲痛骨头。
“平行。”
夏冰点点头,吸口气继续滑回场中心,身体自然地转过一圈后,左腿抬起,刀刃点到右脚前。他刚刚换步,就自觉不好,足踝再次向后抬起,要保持冰刀与冰面平行。只要角度稍微倾斜便会被扣分。哪怕是一分对夏冰来说都非常重要。
错误比正确更容易被牢记在脑海里。
每次换成前滑步法他都不自觉地抬起脚踝,在第三次错误又不可避免地发生时,威廉滑到他身旁,长尺再次敲在脚踝上。很痛,夏冰眉一皱,同时对自己懊恼不已。他并非天才,之所以曾经有花滑王子的浮名完全是因为自小训练,比别人训练都刻苦得来的。
而这一切都源于世界滑联新评分标准的出炉,要求更加苛刻,更加细致。很多适应不良的花滑运动员为此大吃苦头。而夏冰也是其中一员,而他可以训练的时间还要比别人缩短一半。
“继续。”威廉往旁边滑开,夏冰沉默着点点头,他脚步有点迟钝,熟悉的晕眩感袭上来,让他眼前的冰面世界变得摇晃。
他停住脚步,缓缓呼吸几口气。然后平稳着气息慢慢迈步,右脚抬起,冰刃与冰面平行。然后左脚顺着弯曲的轨迹向前滑行,脚踝不能抬起过高,然后四步后却要脚尖点冰,冰刀与冰面45°角……
夏冰默默记着步法,视线里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雾,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但即便他现在叫停,也不会有人会反对。
他余光扫到一旁的教练,威廉依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然后吐出四个字:“变成呼吸。”
只是滑对是没用的,还要流畅有感情的演绎,赛场上气氛紧张,稍不注意就会凭本能行动。要改正到已经变成自己呼吸的一部分才能轻松自然。
夏冰咬咬牙,继续滑行,可是只滑出半米就坚持不住,脚步一抖,半跪在地上。他双手撑住冰面才没摔倒。
“如果你不行可以停止。”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威廉的双脚,然后又滑开。
“但是别人都在继续。”
低沉生硬的声音从头顶流泻而下,让夏冰撑在冰面的手掌缓缓合拢。他站起身,吸口气,然后往场边上滑去。威廉回头望了望他的身影,神情稍稍有些失望,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滑到场边,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