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下——AMO.

作者:AMO.  录入:03-13

“我的意思是,分手吧。”心尖锐地刺痛起来,丁昱闭上了眼睛,浓黑的睫毛在清瘦秀丽的面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跟你在一起了。”

“……”

没有他期望的追问和挽留,对面的男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沉默。

咬住下唇,他的声音低低的,漂亮的眼中有丝凄凉,“方遒,你记住,这一次,还是我主动离开你的。你不要后悔

,不要回头。”

说罢,又牵出一抹幽怨凄然的笑,丁昱咬牙将身上的西装一脸错愕的男人手中,他转身离去的单薄背影是那么挺拔

而坚毅。

加拿大最北端的巴克利河谷中,名为Watson Lake的小镇,是北极光长长造访的地方。

三年来,方遒对于这里的认知,大多停留在黑夜多过白昼的时间,寒冷的大雪和因为地处高纬度而终年斜射的光线

小镇只有一百多家住户,他们生活的整齐而别具韵味的街道,古朴的建筑多数都出自方遒的创意。

在这里,建筑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归道它本来的功能——供人们休憩居住。晚餐的时间,街边一幢幢屋顶升起的炊烟

里,夹带着柠檬和绿胡椒的香气。

属于生活的气息。

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喂,老方,最近好吗?我寄给你的书和录影带都收到了吗?”游亦儒的大嗓门横跨了八个时区,近12000公里的

距离,还是颇具震撼力。

男人轻笑着将电话远离了耳朵一点,“书已经在看了,录影带还没有。”

回到独居的公寓,书架上,一共十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籍按出版时间整齐排列。书脊上,印着共同的书名《堆砌时光

》,作者是同一个人——一个奇怪的笔名——“12”。

他走到书架前,拿起了第一本。

这本书,是他三年前临行前在机场的书店无意中购入的。第一期的主题就是泰姬陵。作者不但从很专业的眼光出发

,阐述了这一建筑在建筑史上的伟大瑰丽,还通过细腻的笔触表达了一种独特的观点,即一个好的建筑不仅仅应该

反映出当时人类的文化成果,是科学、哲学及艺术的综合结晶,更应该是一种感情的固化。

他在长达19个小时的漫长飞行时间里,看完了整本书,恍然间似乎看到舷窗前的年轻男子回过头来,微笑着说:“

作为人类文明的一种载体,建筑不该只是个容身之所。除了身体,也要能够收纳包容人的灵魂。”

是来送水的空姐打断了他的回忆,放下杯子的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作者名上——“12”,心便蓦然一沉。

那个消失了许久的爱人,终于再一次浮出水面。

他与游亦儒联系过以后,终于确定国内最近出现的畅销作家就是秦淮本人。

秉持着一贯低调神秘的作风,他从不肯接受媒体的访问,也没有举办过签售会,倒是与建筑相关的作品一本接一本

,出得又快又好。

他几乎成了名人。

游亦儒和尹航陆续寄来的国内报刊中,对他的各种调查追中揣测泛滥成灾,却无一例外指向一点——他至今单身,

没有恋人。

喜欢捕风捉影的媒体都在猜测他是在等待着某个人……

而他等待的人,似乎也该踏上回家的归程了。

方遒轻笑着将那些书一本一本从书架上取下,放进行李。最后,从抽屉里取出那卷录影带。

据游亦儒说,这是秦淮最近打算将全部稿费捐赠给慈善机构,用来支援边远地区的孩子修建校园的电视发布会,也

是他第一次公开面对观众。

胶片转动的细微声响响起,那一瞬间,方遒就屏住了呼吸。

许久未见的男人出现的屏幕里,瘦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笑容却温静如昔。他在镜头前,对着主持人提出的各种

问题侃侃而谈。

当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安排的时候,他些微蹙起眉,习惯性地拢了一下鬓边的额发,随即展颜。

“忙了这么久,有点累了,接下来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修养生息。”

主持人问:“那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略微沉吟,“如果找到像天堂那样美的归宿,也许就不回来了也说不定哦……”

他笑着抬起头来,凝视着镜头深邃的黑眼睛里,流溢出春水一样的温柔,他说:

“在此之前,我还很希望能跟自己爱着的人再见上一面。送给他一本他没看过,就绝不会公开发售的新书……”

三年的时间,并不足够沧海桑田。

“抱歉,原来您住的那间房子,已经租出去了。”老房东的笑容里透着歉意。

“那原来我留下的家具呢?”刚下飞机的疲惫在清俊脸容上体现得很完全,方遒身上还穿着不合时宜的厚风衣,看

来是从机场直接赶来,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

“呃……”房东噎了一下,“租房的人就是看中那些家具才足下那间房子啊。老实说,他三年付的房租算下来,买

一套一样的公寓也差不多了……谁知道偏偏看中我这间屋子。”

“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这样的要求虽然过分,但是男人脸上的神情令人很难拒绝,房东替他打开了2204的门。

房间里的家电家具,阳台上的草木芳华,一切似乎还是他离开的那天的模样。

不过地板上些许的灰尘,证明房间的主人也有几天没有回来过了。

呆立在客厅中央的方遒,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了手臂。

游亦儒气喘吁吁的声音,一下子从电话里跳回现实。“老方,快跟我走!找到秦淮了!”

“在哪里?”对方的焦急,隐隐让他有不祥的预感。

“在医院的抢救室!!!”

步履慌乱地被拉着一路狂奔去医院,方遒的心与脚步一样沉重。

那卷的录影带中,只有观察细致如他,才会发现秦淮身上的小瑕疵。就是抬手的那一个瞬间,浅色衬衫袖口下的手

臂上,一块不算小的青紫癜痕吸引了他的注意。乍一看似乎是不经意的碰撞造成的外伤,反复端详,却越来越觉得

那是某种疾病开始恶化的征兆。

不然,他不会披星戴月地赶回国内来。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吗?

四壁惨白的医院走廊里,医生面色凝重地对他说:“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因为患者一直不肯好好配合治疗,忙于工

作,终于拖入了急性变期……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微微的耳鸣中,他呆愣地看着那个白袍身影远去……穿着厚棉衣,在冬日午后暖阳的照射下瑟瑟发抖。

呯——一拳愤怒地砸在门框上,尹航的眼泪先于他的夺眶而出,“MD,那个狗娘养的的骨髓捐献者,好好的为什么

联系不上?他不知道给了人希望,又剥夺,是要遭报应的吗?!”

游亦儒上前,拖走了理智已经崩溃的男人,退了方遒一下,“你总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不敢上前。

深怕一上前,就吵醒了病床上熟睡的人。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他温和天真的睡颜,又与以往有什么区别?

医院的走廊上,医护患者渐渐聚集起来,好奇地盯住地上失声痛哭的高大男人。

有好心人要扶起他,劝他节哀。

可是他们不明白的,他们都不明白。

那个睡在床上的男人还欠他一个回答。

这样不远万里,不顾劳顿地赶回来,他只是想要问他,那天在发布会上,他口中所说的“爱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呢?

尾声

“方遒!方遒!醒一醒!你又做噩梦了!”

有人轻轻在推他的肩膀,男人猛然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冬日暖阳透过白窗纱斜斜地射入卧室内,让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久。

逆光中,叫醒他的人温和笑着的面孔终于渐渐清晰。

“秦淮!”带着梦醒后的余悸,他一把将眼前人紧紧抱在怀里,“你去了哪里?”

“我就在这里啊。”安抚性地轻拍着他的肩,秦淮和初见时一样精致绝伦的五官,在夕阳中显得更加温煦,“我只

是离开了一下,去看望父亲。”

方遒的心陡然一震,以为自己听错,抬起眼去看他,“秦淮,你……”

“嗯,我去看看他。年纪这么大了,又为了提取能救我的干细胞,抽了那么多的血,他恢复得一直不太好……”他

的声音,还是带着一点犹豫的干涩,“尽管他做过许多错事,可毕竟给了我两次生命,如果没有他,我就再也见不

到你了吧……”

“是啊……”方遒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都该好好感谢他。毕竟血浓于水,他总归是爱你的。”

“嗯,我恨过他,但是,既然死过了一次,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了?”男人目光温和地望向窗外。

“没错……我们一起,重新开始。”淡淡回了一句,方遒俊逸的双眸随后弯出个温和的弧度来,顺势拉他在自己膝

头坐下,把头抵在男人的肩窝里,“下一次,我和你一起去看他。”

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他不敢想象当时在医院里,若是没有接到秦聿铭的电话,今天的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痛失所爱

的局面。

那时候,闻讯赶回来的游亦儒和尹航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痛哭失声的他从地面上拉起来,将他们从医生那里所得知

的真相,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本来是白血病中死亡率很低的一种,只要配合医生治疗,大多数患者都可以保证生命的延续。

可惜,秦淮因为忙于作品的出版不辞劳苦,错失宝贵的治疗时机。

他本来已经放弃了希望,觉得自己本已生无可恋,宁愿无声无息地默默死去,然而那一天路经“New Babel”无意

中发现自己当初的设计,都被人精心地保留下来。

那个人,还是在等待着与自己的重逢吧。

对生命的向往因为一份不可割舍的爱而重新燃起,他去了医院联络骨髓捐献机构,想要最后为自己努力一下。

起初,寻找骨髓的进程超乎寻常的顺利,他以为方遒不至于失望,于是才在媒体上公开露面。

可是入院之后,骨髓捐献者却突然失去联络,而他的病情也突然急转直下,出现髓外原始细胞浸润,进入了急性发

作的末期。

方遒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病床前的。

此时秦淮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任凭他守在病床前如何深情呼唤,都毫无反应。

无限的悲鸣,只能响在胸腔深处,呆呆望着病床上沉睡的秀丽容颜,生怕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要看着他,在有限的时间里,不敢错过一秒。

恍惚中,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开机,将那微弱的亮光举到对方面前,明知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哽咽着开口,

“秦淮,看看这个,你发给我的短信,三年多以来我一直存着没有删——你的要求我做到了,自己却赖账,不公平

……”

闪亮的背景灯,逐字逐句照亮一句话——“别让我失望。”

日期赫然是三年前,男人被复仇的风波牵累,跌至谷底的那一刻。

“秦淮,求求你醒过来。别让我失望……”

手机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干涩的眼底去却泛起最后的晶莹,犹如无边黑夜里唯一闪烁的星辉。

多亏了那个时候想起这条短信,也多亏他打开了电话。

秦聿铭的电话就在那之后打过来。电话另一端年近花甲的老人声音里,镇定中藏着深深的哀痛,“让我补偿他,我

已经签署了律师协议,自愿承担一切后果。请你们允许我帮助他,现在除了我这个父亲,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原来,他已经什么都知道。

随着年迈的父亲冒了极大的风险,贡献出的10毫升干细胞注入体内,又花了大半年在各方面的细心照料下有惊无险

地闯过了诸如出血、感染、排斥、抗宿主病和肝静脉栓塞等并发症的难关,秦淮的身上,终于重新焕发出生机。

所有爱恨,似乎也随着那个曾经死过一次的历程烟消云散,他终于可以发自内心地笑对以后的人生。

方遒至今记得,他在病床上恢复了清明神志的第一个笑容——像黎明的曙光,冉冉亮起,驱走黑夜的魔障,扫尽生

命的阴霾……

贪恋这样的笑容,他情不自禁抱紧了怀中失而复得宝贝,眼眶有些潮湿。

“年纪一把了,还动不动哭鼻子?”温暖的掌心捧住他低埋的脸,秦淮声音里的安稳,从未改变过。

有感于方遒此刻的情动,他轻笑着,主动递上自己的唇。

纵情的亲吻,无言的抚摸,长达几年的岁月里,积攒下来的爱意源源不断在午后的卧室里释放。

身陷在柔软如云朵般的被褥里,秦淮轻轻喘息。身上蔽体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被一一除下。

裸露的皮肤,还来不及感觉到凉意,另一个炽热的体温,已经覆盖下来。

真的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现在他的身体,不知为什么敏感得犹如新生儿一样,在方遒温柔而技巧十足的挑逗和抚慰下,很快释放出热烈的精

华。

被对方搂紧在宽阔温暖的怀中,他闭上眼,悉心体味着这个让他感觉无比安全的怀抱。半晌,才张开水色氤氲的眼

眸。

迎着深情凝视自己的目光,他面孔上的潮红未退便又添艳色,凑近爱人的耳边低语,“方遒,今天我们……做到最

后好不好?”

怔了一下,男人低笑着同样贴近他的耳边,“算了……其实,你用嘴或手帮我……也一样……”

不是对他没有欲望,而是干细胞移植后漫长的恢复期里,他身体的黏膜依旧很脆弱。尽管医生已经说明偶尔的出血

属于正常现象,方遒还是被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流鼻血和沾在牙刷上的血迹吓到鸡飞狗跳。

与此相对应,床第间的情事,也演变成不敢轻越雷池半步。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大半年。也亏他忍得住。

其实,粘膜出血的小毛病早在两个月前就应经没有再出现,上个月开始,连口服抗排异的药物都已经停掉。

不过,方遒还是始终不肯进行到底。秦淮第一次对他的严谨有些怨念。

不再进行毫无意义的交涉,他轻笑着取过一旁准备好的KY,咬开了瓶塞。

“秦淮,你……”方遒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沾取了那滑润的液体,缓慢向身后伸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轰然上涌。

“方遒,你个笨蛋……”

久久等不到想要的回应,秦淮的心头突然漫过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委屈。

柔韧有力的腰肢,突然被人大力地托住了。

“……让我来……”喃喃轻语着,方遒的嗓音因控制着爆发前的理智,而沙哑着。

身后的手指,换成了他的,熟稔而微带着战栗,唤起狂放的情潮。

窗外,刚刚笼罩下的来的夜幕幽暗,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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