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预言能力罢?”
他这样反问着,很是平静。只是他的用词何等挑衅呢。所谓的神,其实也不过比一般人强罢?
大长老没有再说话。事实上夏青夜的反问的确噎住了他。神的心难测,于是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夏青夜看透了
,更疑惑了。
但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毕竟问下去,大长老亦不见得愿说。所以他将之抛离脑后,再道:“解药,研制如何了
?”
见毒回过神,还是顽固不化:“没有解药,只有压制。”
“我不管有没有解药。你曾说过,君离至少可以再活二十年。我只要你兑现这句话。”夏青夜勾了勾嘴角,眼中却
是不可忽略的冷漠与痛楚。光之影见状心下担忧,而见毒则是怅然长叹。
“如此,希望能遂玄主之意。只是属下必须知道,下毒之人。”
“黯鼏出世,各大隐世古武门派皆如雨后春笋。”风月板着脸冷冷说着。眼前这个人一袭明黄如光,看多了却太过
刺眼。尽管臣服于他不怒自威的气势,风月却依然不愿服输——他的主人,只有雪蓝山上那抹深蓝才配。
“多少。”上方的声音漫不经心,慵懒的感觉与那抹深蓝如出一辙。风月却以为,这只是错觉罢了:“不下十五个
门派。这之中有三百年前突然隐世的灵山派、古尘派等。”
三百年前,璇玑现世。然而随此改变的,却是当时势不可挡的江湖盛况。彼时最有实力的几大门派不知为何纷纷遁
世隐逸,因而江湖由盛转衰。渊龙更是藉此才得以安定。
只是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人可知。
于是那袭明黄微微顿了顿,而后慢慢迈开步子,扬起一如既往温和淡漠的笑容:“他们想要黯鼏,便随他们抢去罢
。有人想要,自然有人不给。所以血流成河,优胜劣汰?只是这又与我们何干呢。这是强者为王的时代呵——我很
好奇——三百年前的古武门派。隐居三百年了呵,又还剩下多少光辉呢?”
他喃喃,望着天。天幕灰暗,像是瞬间倾倒。想来——雨季将至。而风月闻言,不知为何生生打了个寒颤。
“回夏氏吧。”夏君离仰头,乌云漫天。云层间隙之下,道道裂痕分割。就如干涸多年的龟裂,仿佛下一瞬间,就
要轰然崩塌。
不知是错觉,抑或者假相。
“你还是……爱着他。”夏青夜垂眸,里面黑暗如夜,唯有不可预知的深痛。只是他说出来,就如同叹息一般温柔
。
夏君离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无力。事到如今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只是这般的淡薄,大抵不过自欺
欺人:“我只是累了,青夜。”
真的,只是累了。
那双骤然冷却的眼,终于死心了么……如此,甚好。
夏青夜将他搂入怀中。九月微凉,可是夏君离却如此冰冷。夏青夜心下一番绞痛,只得将人拥抱更紧。将温暖传递
与他,安慰而已。如是而已。
夏君离,夏君离……不要再想他了。
不要,再想了。
夏青夜将人抱上马车。近日夏君离一直无法入睡,直到今日凌晨才昏然睡去。大约是知晓回去夏氏,所以觉得安全
。
马车车轮滚动的时候,夏青夜掀开窗帘看了眼天。黑压压的,很是胁迫。却迟迟不愿意落雨。
他突然觉得了无生趣。正欲放下帘子,目光却瞥及一旁突兀的身影。
那人傲然于马上,居高临下的角度恰好望见夏青夜怀中之人。于是他的眸子深了深,微笑戏谑:“好歹也是朋友了
,不请我去你的夏氏坐坐?”
第二四章:骤雨
漫天黑云之下,唯有那人身影如光耀眼出众。他傲然于马上,居高临下的角度恰好自窗中望见夏青夜怀中之人。于
是他的眸子深了深,带着不知为何的冰冷,微笑戏谑:“好歹也是朋友了,不请我去夏氏坐坐?”
夏青夜微愣。这个男人,前几天才消失不见。以为终于分道扬镳,如今却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说着这样漫不
经心的话语,罔置江湖于不顾……夏青夜拢了眉。大约是为那种奇怪的情绪——心底却并非一如曾经般,执着于被
窥视的愤怒,而是分外的疑惑不解。
为何呢?他看了眼耀阳,抿唇并未话语。那一眼有着太多的疑虑,又或者包含着深厚的担忧。只是一眼,夏青夜便
放下了帘子,而后紧紧拥着夏君离睡去。
想不明白,那便不想了。他在夏君离的额上浅浅印上一吻。我要的人,只是你而已。我的离。
耀阳望着那袭薄薄的帘子,微微眯了眼。心底闪过的情绪似乎太过奇怪了,于是他敛下眸子。再不思索什么,扬鞭
纵马追上前方绝尘而去的马车。
终有一天可以明白的,杨睿宁——勿需着急。他再度扬起笑容,分外刺眼。
乌云之上,苍天摇摇欲坠。天当然不塌,永远不会塌。不过昏暗了十余日尔,终于下起雨来。那大雨如注,竖直且
急速砸在土地里,带着淡淡的血腥以及微红,却又瞬间消失。夏青夜与夏君离并肩在客栈中赏这场姗姗来迟的大雨
,观远方的远方雾气更盛。没有人——没有人可以看得清楚,那里究竟有着什么——也许它只阻拦了世人的眼帘,
又或者同样阻拦了夏青夜归去的道路。
耀阳在他们身后微微叹息,神色怜悯仁慈。也许他是叹息归去的时间又将延迟,又或者人家双宿双飞而自己形单影
只,更甚者叹息人命之于如今的分外廉价……
抑或者叹息,璇玑已乱。
因为一把黯鼏,江湖自璇玑开始大乱。每日皆有千百人踏入这片曾可能毕生都不愿踏入的土地,更有多少人死在这
片诡异淡漠的土地呢。每日璇玑之上新沾染多少鲜血,多少罪恶堕落。
黯鼏,黯鼏,黯鼏。得黯鼏者得天下,黯鼏便是天下!……江湖中人开始疯了,狂了,失去了理智。可以不喝不睡
,每日苦思冥想的,却成怎样将黯鼏拿到手而已。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无数武修者逆流而上,走过夏青夜曾经的征途,走上九离山巅。已看不到曾经那般惊心动魄
的死亡了,所以一致断定,其实黯鼏很好得,只是他们放弃了——所以他们垂足顿胸,以为只是凌霄捷足先登而已
。事实上他们,皆有问鼎黯鼏的资格!
所以他们来了,义无反顾地来了。这场雨,终究无法阻拦众人歇斯底里的疯狂与狂热。
朝廷派出官兵,无法阻拦。也许这只是耀阳一念之差,故纵仁慈。这江湖大乱,实力自然削弱几分。之于朝廷,绝
对的百利无害。所以耀阳在等。等江湖疲惫,等分出胜负,等再无威胁,等天下未崩溃却又那不得不出手的一刹。
事至如今,一切皆在耀阳掌握之中。只是耀阳低估了一件事——黯鼏,之所以为黯鼏。
“凌霄宫只求修真成仙,所以黯鼏的确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只是凌霄不懂,失去剑灵的黯鼏根本无法控制。”夏青
夜望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脑海中唯有见毒的这句话。“破碎虚空,进入仙界。也许拥有剑灵的凌霄不出几十年可
以做到——如今,唯有叹息。”
“所以黯鼏并非无用。只是,无法控制。”
黯鼏本为魔剑。只是曾经有剑灵镇压,所以剑主用起来自然随心所欲。如今剑灵消失,而无莲业火又未将那煞气炼
化。那冲天的怨气自然吞噬一切可食之物。现阶段封印初开,所以怨气很弱。然而照这个趋势,每日饮血造孽——
不过期年,怨气足可以吞噬凌霄这个主人。届时,才是江湖真正的末日。
江湖不懂,所以愚昧只为夺剑;玄杀自懂,只是不愿提醒世人,也无法提醒世人;耀阳已知,只能加派人手介入,
力挽狂澜;染尘亦知,所以马不停蹄,连日赶往璇玑……
——终于。这个超脱世俗,只愿淡泊渡人的得道高僧也来了。
再见染尘,夏青夜骤然眯起眸子。无论身处何处,这个老和尚,均是一如当初的平静。
明黄袈裟整洁不染一丝皱痕,风雨飘摇之下沾染些许水气,却没有丝毫狼狈。他双手合十,眉目之中尽是仁慈安宁
。就这样静静站着,周围之人凶戾的气息便要淡了几分。这是佛家凌然正气,更何况身后几十个面目肃穆的僧人一
起朗诵佛家谒语。
佛者,渡人以为业。然而这天下大乱之际,人心不古。所有贪婪罪恶欲念……皆因黯鼏放到了最大。如此,你的佛
祖是否能渡化世人,从而避免这场劫难呢……夏青夜微微扬眉,凝视染尘的眸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与不屑。
“阿弥陀佛。多日不见,端木施主可是别来无恙。”染尘合掌道。他的声音总带着正气,一如那身黄色袈裟。印入
眼底,定要将心底那丝阴晦之气驱逐一干二净。而今几十人在他身后,这股正气较之从前有过无不及。
夏君离垂眸微笑:“晚辈甚好,有劳高僧牵挂。”笑容淡漠,没有丝毫多余情绪。之余染尘,夏君离曾经也许有怨
恨。因他明白毒根本,从而将他带离殇城,而后遇见夏青夜。只是时至今日,再没任何意义了。
染尘点点头,像是对夏君离无需再担忧毒性的欣慰。又与耀阳寒暄了几句,转头凝视夏青夜。他的目光如炬,落在
夏青夜眼底一览无余的逼迫。夏青夜冷冷眯起眼,
“阿弥陀佛,不过五月不见,夏施主的魔性竟又深了些许……老纳无所求,只望施主听老纳一言。苦海无涯,回头
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说着这几字,身后几位僧人各上前一步。不过一步,气势大长!合掌道:“放下
屠刀,立地成佛!”
最后一字落下,门外漫天风雨仿佛静止了那么一瞬。风不动,雨不落,犹如一场神迹的诡异强大。那一瞬,无边正
气直击夏青夜。而夏青夜闷哼倒退一步,这才止住胸口涨痛。
一音击退一人,何等高深的功力?在场之人皆以为对上染尘,夏青夜死无葬身之地。然而染尘又是何等的心地仁厚
——无愧高僧二字啊。在场之人皆被此那佛谒所感,追名逐利之心竟生生淡了些许。
对着担忧不已的夏君离一笑,示意自己无碍。夏青夜语气倒是难得平和了下来:“老和尚,我承认我如今是打不过
你。只是你若要收拾我,自然也须费点时间。如此一来,黯鼏之事又不知将要发展几何。因小失大,你明伦可是值
得。”
他淡淡陈述着事实。“黯鼏”两字一出,周围的人原先淡泊的心境又突然狂燥起来。嘴角不动声色扬起,冷眼看众
人剑拔弩张。夏青夜所言确并非妄语,自然时间紧迫。如今对付夏青夜,绝对的因小失大。
“阿弥陀佛,随心,随缘,随性。万法随缘。”染尘自然明白。所以微微叹息。“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
。”染尘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悲天悯人。“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夏青夜闻言微微皱眉,而夏君离则垂眸,眸中墨色微动。染尘出其不意的一句话,又使多少人陷入沉思,抑或者将
有多少人顿悟呢。
“走吧。”夏青夜转身离去。夏君离对着染尘微微一笑,自然也随夏青夜离去。身后是染尘叹息的声音:“如若他
日端木施主顿悟,明伦寺大门永远为施主敞开。”
耀阳闻言微微皱眉。聪明如他,自然听得出染尘话语中竟有惜才之意。所以他抬眼看了夏青夜,果然他的眼中闪过
狠戾愤怒。
只是夏君离一笑而过,夏青夜再不说什么。身后玄杀众人亦不曾多言,转身回房歇息等待雨停。这局面似乎很微妙
,牵一发,则动全身。
“等一下……”一直陷入沉思中的染尘突然停住了脚步,眼中是疑惑是熟捻。他微微皱眉:“为何……”
第二五章:希望
“等一下。”一直陷入沉思中的见毒突然停住了脚步,眼中是疑惑是熟捻。他皱眉:“为何……”
夏青夜挑眉驻足,却再听不到见毒的声音。于是他紧紧握了夏君离的手,回房歇息。
见毒却停在原地凝视着染尘。事实上自从玄逆天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出世,因而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人称颂的得
道高僧,却不知为何有种分外熟悉的感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宝相庄严,威严到无懈可击……应是不曾见过的,
见毒想。只是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紧紧凝视着染尘,而此时染尘亦回神与他对视。岁月侵染,那本应浑浊的双眼却突然迸发出摄人的光芒。见毒瞳
仁不自觉紧缩——他们,绝对见过!
染尘遥望了眼见毒离去的方向,眼底是凝重是宽厚更是不可能涌现的狠绝。而后他幡然醒悟,合掌而叹,淡了谁人
执念。他说“我佛慈悲”,不知为何覆上一层如回忆般深邃沉重的悲戚。
只是。慈悲的真是佛祖……还是人心呢……
椅楼听雨,谁人与共。
夏君离手执棋子,随意落下。对面那袭明黄身影微微皱眉。这一子,看似毫无作用,却恰好从他的封杀之中另辟新
境。耀阳微微一笑,正欲甘拜下风,却问得夏君离一笑:“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未尝试,又怎知绝对的失败呢。
”
他这样说着,就像只是评论这盘棋,又像暗示着什么的一语双关。夏青夜与耀阳不解,夏君离却执起黑子下在最偏
僻之角落下一子。一子江山,而那一步,白棋已然兵败如山倒。
“我输了。”夏君离洒然一笑,起身离去。只留白衣翩然的背影。
也许多年之后,耀阳再度想起这话。那时正与夏青夜于梅园赏梅,手指紧扣。他突然恍然大悟,继而了然微笑——
夏君离,原来我是这般感谢你。
“唉——”耀阳望着手中黑子怅然长叹。夏君离,无愧“君子”二字。
“咚。”楼道中突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夏青夜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刷白。推开门,果然看见那白色身影蜷缩在地
板之上。他紧紧按着左胸心房处,哪里疼痛愈发尖锐。
“离,离。别怕,别怕!”夏青夜手足无措得抱着夏君离冲入房中,脸色煞白,胡言乱语安慰。手下的身躯如此纤
细瘦弱,如何承受得了这般痛苦呢……他想着,再抱紧了一点。夏君离不可控制得颤抖着,夏青夜亦不可抑制得心
痛着。为何,竟不能让他代替呢?
“……寒……寒!”夏君离撰着薄被,纤细的手指甚至可见皮下白骨森森。他咬着牙关,一丝血迹自嘴角溢下。然
而他依然倔强。倔强到紧紧闭起眼,看不见面前人担忧痛苦的表情,只剩这个字。就像这两字是他毕生的安慰,毕
生的信念,毕生的唯一。
只是这世上,哪里来什么唯一呢?
纵然这声音轻柔如喃喃,夏青夜却听得一清二楚。心像是被谁的手狠狠捏住,不可言语的抽痛。他不得不用一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