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长风。微凉,快意。这些毫无关系的词语凑在一起,成为毫无关系的中秋写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
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
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既然是中秋,月自然是圆的。月满西楼之时,夏青夜一袭单薄玄衣,静立于窗下。房外杨睿宁远远瞧着,夏青夜好
像泛出淡银色的光华,有种飘飘乎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错觉。夏青夜吟诗,表情落寞。他一手负身后,另一手
持夜光杯,之中是新酿的葡萄美酒,有一口没一口地饮。
杨睿宁心中陡然悸动,不知为何会想起夏君离离去之时夏青夜亦是这样的表情。他微垂下长睫,以此掩饰险些将他
淹没的恐惧与痛楚。
其实夏青夜的站姿极好,表情亦控制地极佳。这月夜之下,竟像融入了天地,于是天地间开始弥着淡淡的忧愁,沉
重不堪的忧愁。连带着月色,亦有着浓厚的哀伤。
用无数篇穿越文中的桥段:此诗一出,何等意境!不过这是其次,主要的是必定是引得男猪脚的虎躯一震之后刮目
相看接着陡然发现吟诗之人原来这么美啊我擦我一定要拥有他(她)最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拉回家一压再压。
诶……夏青夜怅然长叹——装逼,就是这般自信。倘若杨睿宁没有表现压他的欲望,那么他夏青夜就勉为其难反压
咯。嘿嘿嘿嘿嘿……
“好诗。好词。”杨睿宁抬眸,已是平静无波。挑了挑眉,语气慵懒勾人。“夜儿倒是好兴致,吟了一首好诗(你
们懂的)。”
“疑是作者凑字嫌疑。”夏青夜感慨万千,一脸悔不当初。
“长夜漫漫,这中秋佳节,月色又是何等的寂寞。”夏青夜垂眸浅笑,酒气上涌,脸色有些动人的醉红。他松了松
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他声音低沉,仿若无心的诱-惑。“不如,我们来喝酒吧?”
这可是赤果果的勾引!杨睿宁微眯起眼,除了喉结上下移动了番,却是不为所动。最近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便
是他已不再年轻。然而他的夜儿不过二十余岁。即便他再相信夜儿拥有无比坚定的决心,也开始对自己的魅力产生
一丝怀疑。
他数了数最喜欢的事情。第一是看夏青夜耍宝,第二是与夏青夜畅游天下,第三是压着夏青夜滚床单。其中其三件
事情又是他的爱中挚爱。
只是夏青夜每次被压倒前如临大敌,被压倒时奋力反抗,被压完后还要愤怒地表示对他的鄙视。这些别扭的表情,
在以前杨睿宁会认为是情趣。而在他踏上四十岁之后,显然开始重视。
谁不喜欢精力充沛的美少年呢?他的夜儿,会不会有一天,开始嫌弃他呢?
所以,伟大的前任渊龙陛下晟帝杨睿宁同志,开始蹲墙角画圈圈纠结这个问题——为毛啊为毛啊!为毛本攻要比夜
儿老这么多?!
不过显然,某攻与受的脑电波是不在同一波段上的。杨睿宁的纠结,夏青夜丝毫未感觉。他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笑,
心里想着杨睿宁果真是不行了哇咔咔快点把他灌醉拖进房间去一百遍啊一百遍!
象征性吃了月饼,随意找了个话题漫天扯开,看杨睿宁一杯杯喝下酒。某杯中可是参杂了传说中采花贼所用的迷药
与春药哟~夏青夜用酒杯掩住奸笑,面色悲怆。在心底倒数计时默念,完了,看杨睿宁直挺挺倒下。
哇哈哈哈!杨睿宁,任你聪明一世,终究还是要栽在我夏青夜身上的!
将人搬进房间,夏青夜将杨睿宁的衣服通通扯去。修长健美的身体,肌理分明美到像是雕琢而成。他凝视杨睿宁白
玉般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迷恋。只是他双眼紧闭,表情仿佛酣睡的孩子一般纯真,又让夏青夜犯难:“真是倒灶
,要做到他哭天喊地求饶才好嘛,昏迷了还有什么情趣啊!”
“原来夜儿喜欢激烈的?”位置陡然变换,被某人奸笑着压倒身下。原本应该昏迷的那个,居然笑吟吟地看着他:
“古人云非奸即盗,大约便是今夜夜儿的表现了。既然夜儿喜欢,那么我们便来试试吧。”
“……你!”夏青夜一阵气结,又一次阴沟里翻船!他深呼吸,极快调整情绪,巧笑嫣然:“春宵一刻值千金,我
们还是早早做吧。”
夏青夜此刻被杨睿宁压在床里,衣襟松散。他眸中流光微转,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大片胸膛露出,胸前红点若隐
若现……深入骨髓的媚色勾引。杨睿宁眸色深邃,却不曾有丝毫动作。
“夜儿,倘若有一日,我不再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更甚至老到皱纹满面,老到哪里也去不了……”杨睿宁将夏
青夜的双手禁锢在他的头顶,以着极其侵略的姿态俯视他。他面色从容,笑容极其优雅。只是他问地缓慢,语气轻
柔而沉重。“你还能像如今一样待我么?”
“说完了?”夏青夜面无表情凝视上方的杨睿宁。看他极其认真地点头,抽了抽嘴角道:“你是白痴呢还是白痴呢
?拜托你会老我也会老的!既然无法抵抗,那就一起慢慢变老咯。”再说你老了是好事知道不?我的反攻还没成功
呢!
“一起变老么……”杨睿宁的神色有那么一丝恍惚那么一丝向往。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错觉。他
说:“我的夜儿,是永远不同的,对不对。”
他说完,不再留丝毫,毫不客气地将自动送上门的某只受从头到脚吃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爱情这个东西,初时浓烈,而后缓缓平淡。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变成叛离抑或转变成亲情,失去或者成为更长久的
东西。杨睿宁不知道他对夏青夜的爱情可以保持多久,知道的只有,时至今日他对夏青夜的占有欲分毫不减。
人心是太过复杂的东西。越了解夏青夜,便越喜欢他的真。夏青夜可以对他毫无顾忌表示鄙视,亦可以无所要求随
遇而安。杨睿宁时常与夏青夜出游,漫无目的。偶尔行之地太过偏远,便卷一袭长毯促膝长谈一夜。杨睿宁记得他
与夏青夜去过的地方,看过的星空,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
时间走着,走着。而一切都在记忆里面。
杨睿宁想:这样,是他最美的人生了。他抬头看了湛蓝的天幕,令人心醉的蓝。
“夜儿,我爱你。”他忽然想这么说,于是眼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如是说了。多年来这些情话他从来不说,亦从来
不问。他注视夏青夜,看他猛然泛粉色的耳,和他昨夜敏感的身体一样可爱。他惬意地勾起嘴角,轻声问:“那么
你可爱我?”
世间浓烈的情,几乎都逃不过刹那芳华的转瞬即逝。而我惟愿,你与我,细水长流。
“去死!”夏青夜白了他一眼。大约是昨夜太过投入,以至今日还未恢复,眼角是难以掩饰的媚意。他向城门走了
几步,发现身后的人竟然依旧留在原地笑的犹如偷腥的狐狸,不由心下恼怒。他回头,嫌弃地扫了某人一眼,厌恶
道:“还不快跟上!”
唔……夜儿,想必汝是傲娇了。
番外:柒殇.无暇
1.皇宫之秘?
渊龙西北偏北有一雪山,名曰雪蓝。大约取之冬日雪景白中隐蓝的殊色。而雪蓝山顶蓝雪宫。
自江湖成立,便有一不成文规矩——朝廷不许过多干涉江湖。然作为统治者,又如何能放心这江湖的无法掌控。因
此,蓝雪宫的出现,明里为调节朝廷与江湖的纠纷,暗里却是为朝廷掌握江湖一切动态,走势,甚至当一些势力独
大的时候予以必要打击。
便是所谓的协助管理。
世人均知这代蓝雪宫主为先皇宸帝七弟,杨瑾瑜。却少有人知,即将易主。
蓝雪宫。
“这么说来,亦是你自愿的?”空旷的大殿之上,惟有上座,白玉雕刻,丝绸铺垫。有人雍懒地靠在椅中,蓝衣若
海,冰冷决然。
“不错。”座下有人微笑淡然,如玉的脸庞却是一片坚决。杨瑾瑜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那人此时的神情像极了当
年他为杨瑾仁而不顾一切,勇往直前。
“想清楚了?”他的声音微微放轻,不似之前的冰冷。不出意外见到那人重重点头,嘴角掠起一丝温和的笑。
“这是一条很难走的路,睿凌。也许未必能忍,可是必须得忍。”大约是想起当年的孤独无援,他好心的告戒。
“我知。”杨睿凌简单地应着,年轻的眼眸尽是自信。他笑地孤傲:“皇叔,您当初有如此气度,睿凌自当青出于
蓝!”话音未尽,便有浩荡的气势充斥大殿,像是召告天下:唯其独尊。
“好!”杨瑾瑜欣慰地笑,杨家人自当如此。杨睿凌不愧是瑾仁的儿子!
“尘。”杨瑾瑜含笑,“今日始,全力辅佐凌王管理蓝雪宫!”他起身离去,蓝衣在冰面上拂过,留下一道虚影,
以此证明他是曾经的宫主。
“谢谢您……皇叔。”轻微的声音,很快便飘散在空气里。他转身,一步步走上玉座。那是他今后的位置,亦是,
他的承诺。从今以后,不再轻言爱恨。
杨瑾瑜在夕阳西下之时回首。此时正是秋日,蓝雪山依然冰雪封顶,寒气逼人。杨瑾瑜突然笑起来,带着如释重负
的轻松与祝福。
“爱情,爱情。人常说为了爱情可以一往无前,但究竟什么是爱情呢?希望,你可以撑到爱情降临的时刻吧……”
杨瑾瑜叹了口气,脑海中出现的是那个温润儒雅的男人。他加深了这个笑容,策马奔腾。天边红霞覆盖,温暖大地
。
梅雨城,蓝雪宫别院。
阳光灿烂之时,总因无聊使然而另人昏昏欲睡。杨瑾仁微微一笑,便命下人搬出躺椅。安心地闭眼,补眠。
不一会,院外便传过喧哗声。他挑眉,隐约有“男宠”,“狐狸精”这几个词,而后便是新公公严肃的呵斥声,掌
嘴声以及女人凄厉的哭声。
不以为然的撇嘴,转身继续睡。瑾瑜回蓝雪宫的这些日子,他倒是见识多了这些无聊的女人。因为与宫中那些期待
他宠幸的女人截然不同,他便兴趣盎然。不过再有兴趣,每天上演个两三次,自然也索然无趣。叹口气,早知道不
允许瑾瑜离开了。怀里空空的,还真有点寂寞啊……
辗转反侧一会。皱眉,起身。无聊地打个哈欠,明黄的衣服没有一丝皱折。
“啊,真是糟糕……忘记告诉宁儿一件事……皇宫地底可是很好玩的……算了。慢慢等他发现吧……以宁儿的智慧
,只要一个契机,发现并非难事。”
“新公公,摆驾……备车,端木山庄。”淡淡吩咐,明黄的背影优雅地踏上通往端木山庄的道路,嘴角噙起一抹阴
险的笑容。
哼哼,既然瑾瑜不在,要无聊大家一起无聊么。端木忆,可别太感谢我呵!
正在寒殇怀中午眠的夏君离突然打了个寒战,皱眉醒来。抬头,望见寒殇近在咫尺的睡颜,浅笑着继续闭目养神。
他可是吩咐过沈管家了,今日有客一律不见呢。(传说中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可惜杨瑾仁料错了。
多年后的一个晚上,月光又倾城了。
皇宫深处传来一阵狼吼:“噢唔——为毛皇宫地底有个迷宫啊迷宫啊……”
2.为政不仁
晟帝如今常有一种错觉。
尤其是当他正襟危坐于御书房,闲暇之余恍然忆起那一身明黄耀眼如光的男人。
于是他笑,带着与生俱来的完美优雅。他说:“父皇定然未死”。语气是无可挑剔的自信。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值夜半。天幕里群星闪耀,与他的明黄龙袍交织出眩目的光彩。他朝星夜满上一杯酒,而后凌王
便听到这如同宣誓一般庄严的猜测。
“匪夷所思。”凌王凝视他良久,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瓦解希望。
“呵。”晟帝看似随意地将酒杯放于石桌上,拂袖离去。他的身影桀骜,渐渐渐渐就蔓延出孤寂落寞的味道。“一
切,明日自见分晓。”
杨睿凌垂下眸子,表情隐藏在忽明忽暗的星光里。他轻巧地把玩酒杯,而后用力收紧。片刻后他张开手掌,粉尘自
手中簌簌掉落。
“就算父皇还活着。”他说,从没有过的冷寂。“那便又如何。”
“就算父皇还活着,他也从来不会是你的。皇兄——父皇永远,永远不会是你的。”
大约世事总是如此神奇。太多时候,太多东西,唾手可得却不曾珍惜。而一旦失去了,便有了所谓的“曾经沧海难
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杨睿凌自嘲地笑。他缓缓闭起眼,表情脆弱不堪:“如果是这样,宁。何时,是不是失去了,你才会注意到我呢?
”
翌日,城门。
方圆百里不见一人,甚至整条大街完全死寂。杨睿凌微微皱眉。而晟帝一笑,悠闲自得。
有马车驶入视线。不过平凡,却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晟帝起身鞠躬:“睿宁恭候父皇大驾。”杨睿凌面色一紧,亦同样躬身行礼。四周空旷如墓穴,良久,才有熟捻而
淡漠的声音。
“世上已无宸帝。”他的声音隔了一席黄布,听来不甚真切。
又或者,其实从来没有真切。
“天下需要一个理由,父皇。”杨睿宁这般说。但也许他早知,所谓的挽留根本微不足道。
“天下不需要理由,宁儿。”杨瑾仁笑了,一如既往的温和,一如既往的嘲讽。“天下要的,只是一个君主。”
晟帝的眸子骤然紧缩。
“若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我为何不让贤?”他笑,无可违逆的气度。“况,较之江山,我有更重要的。”马车里的
声音,瞬间温暖人心。
晟帝亦笑起来。他撰紧了拳头,极力遏制自己的失控。“若儿臣不愿?”然而控制不了的杀气依旧弥漫,强悍的气
势压迫杨睿凌的心神。
“宁儿大可一试。”依旧含笑的话语,如清风抚面。
杨睿宁咬紧牙,品尝出腥甜的味道。但他突然跪下,他说:“儿臣恭送父皇。”
“宁儿,记得。江山可以是天下人的。”马车错身而过的时候杨瑾仁如此说。他微微叹息,轻如鸿毛。终究,上位
者的寂寞,少有人知。“但皇位,只有一个。”
“儿臣谨尊父皇——遗,训!”他一字一顿地说,面无表情。耳边有“碌碌”的车轮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
到。
很多年后,杨睿宁依然记得——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个自小便抬头仰望憧憬的人,那个以为需要一辈子追逐的人。就这样,与自己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