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跃下去,绝无生还,栏杆距地面少说也有十丈高。
“爹……”老丈脚已经踩上栏杆镂空的部分。
“好,爹我答应你。”
“快走,在言府的后院有一道密道直通筱城城外。”
“爹,你先去吧,我收拾些东西马上就来。”
“那你可快些。”
俊秀少年走进房间,“不用收拾了,我要去找晏清,找不到,我不会回来的。”
匈奴将军驾着马往前走了一步,马蹄踩碎了还未来得及咬上一口的山楂,顿时变成乳糜。
“娘,我的冰糖葫芦。”已经吓傻的妇人分文未动,男童被受惊的马蹄踢翻在地,铁蹄无情,将军的马匹从昏倒的
男童身上踩过。
妇人回过神来,“我的孩子!”悲恸的叫喊惊醒了尚在震惊中的的人们。
“小模样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匈奴将军笑着往晏清脸上摸一把。
“小人贱名晏清”清秀少年按住将军的手掌,“这么多人不好,待会在……”
“好……好……好”将军笑得脸上横肉乱颤。
清秀少年放开将军的手,朝着被军队羁押的动弹不得的人群,“不要不识抬举,你们这等贱民,匈奴将军问你们话
,休得乱答。”
一个眉目姣好艳如女子的少年站在人群里,声音如出谷黄莺“我认得他,他是那个朝梦戏班的花旦,晏清。”
“他不是跟言府的公子在一起吗,怎得这般不知廉耻勾搭上了匈奴将军。”
“人道是戏子无情,果然没错。”
“晏清你个卑鄙小人,竟然卖国求荣,无耻。”
将军勾着少年的肩膀,指腹在上面来回的画圈“给我安静,我问你们,仙药在哪里?给我俱实作答,要不然这个人
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声令下,失去孩子的妇人血溅当场。
俊秀的少年来到朝梦戏班,里面的人无不形色匆匆,少年抓住经过身边的人的手臂,“你有没有看见跟我一般年纪
的,长的很清秀的男子。”
“没有,匈奴都进城了,谁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俊秀少年放开手,来到少年往昔住的院子。不大的房间还是一尘不染,陈旧的桌上用石头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
迹写得有些扭曲自左向右,应该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锦西,自与你相遇,是我人生之间最开心的事情,但是这种感情是不能长久的,这些天我仔细的想过了,你是大户
人家的公子,总有一天会抛弃我,娶妻生子的。
与其到了那一天,我看你娶妻之痛,不如现在就放下,让我们好聚好散罢。
晏清留
仓皇而无奈,俊秀少年脚步凝滞走出戏班大门。
“怎么,还想反抗吗?”将军踢开滚到脚边的头颅。
一个少女挣脱束缚,“晏清哥哥,是你吗?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你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一定是有苦衷的,你还
是那个疼我爱我的的晏清哥哥。”
清瘦少年转过脸,噗的一声,少女的头颅滚在马身下。
“简简,对不起。”
一个老妇人杵着拐杖巍巍颤颤的走过来,啪的一声,“不孝子,我虽然把你卖给戏班,可没叫你干一些伤天害理的
事。”
“老太婆,少管闲事。”
“逆子,早知当初就不该生你下来。”老妇人急得吐出一口鲜血,昏在地上。
“晏清,你个叛贼。”“不得好死。”
俊秀少年走到大街上,叫骂声不绝于耳,少年抬起头,手里攒紧被汗水湿透的纸张掉落在地上。
坐在匈奴将军怀里的,不是留与纸条给自己的人又是谁?
“有道是有情何似无情,相见不如怀恋。在这清秋地,怎留得一人伤情。”俊秀少年站在桃花树下,桃树树叶在肩
头停落,他却浑然未觉,他的眼里只有那名少年,端坐在匈奴将军怀里的那名少年。
四目相对,里面蕴含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这距离看似不远,也是重重相隔了。
匈奴将军不耐烦的捋着胡子,“唱得甚玩意,老子最讨厌咬文嚼字的人,去,杀了他。”
“是。”
“且慢,将军,待我去问问,敢如此哗众取宠,必定有其原因。”清秀少年手指按住将军的手掌。
“好吧,不过你得快些回来。”
清秀少年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到穿着立于桃花树下的少年面前,腿脚似有千斤之重困于行,声音梗塞,压住喉头突
然涌上来的呜咽“你是何人,竟敢在将军面前唱这种东西。”
“你不认识我?哈……哈……哈,”俊秀少年仰天大笑,笑得无奈,“也是,贵为将军男宠怎会记得小小筱城的言
锦西,可是你不该忘了你我的曾经。”
“公子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小丫鬟扮成寻常男子样子催促着俊秀少年快些走。
“放手。”俊秀少年推开丫鬟。
清秀少年转过身,满目通红,“对不起。”
“你说,你对不起什么?你要是忘了我,这些又是什么?”俊秀少年手指沾上晶莹剔透的泪珠。
清秀少年狠下心擦净脸上的泪迹,“你的情意还没有将军许诺的钱财重,别让人贻笑大方了。”
“你快点走吧。”
“难道我对你的情谊还没有那什么将军的深重,我只想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回答我,我只有这一个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快点走。”
“公子小心。”丫鬟为言锦西挡了一箭,言锦西抬起头,骠骑将军在远处扬起残酷的笑,他的身边站着一名弓箭手
。
俊秀少年站在少年身前“我言锦西也算是筱城第一户的公子,大敌当前,怎能独自逃生,生是筱城人,死是筱城魂
,今天就让我先处理了这个叛贼。”
俊秀少年从匈奴士兵的身侧抽出一把刀,一刀刺进清秀少年的心脏,飞散的血雾喷的少年满脸都是,剑身缓缓的从
少年身体里面抽出,对着清秀少年的耳边“可是不管你如何背叛大家,我还……是爱你。与其让你躺在别人怀里,
还不如现在就死在我手里。”
“杀啊!”激昂的声音响起,大家纷纷响应 。
“唔。”清秀少年的身体在空中翻转,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起身谢幕了。倒在地上,透过月光桃花树繁盛的枝叶,
遮住目光。如羽长睫扇和,回应着少年的问题“我……也……爱你。”
可惜在前方的少年再也听不到了。
手不刃铁的民众要如何抵挡训练有素的士兵,筱城到处充满着血腥气,在这璀璨的灯光照耀下,血流成河,尸横遍
地,于这修罗场,少年的衣衫被鲜血侵染的鲜红,浴血修罗。
“还要顽强抵抗吗?你们如果投降的话,剩下的人不用死了。”
“锦西,是我,爹啊,放下刀。”
匈奴士兵抵在老丈脖子上,稍一动作,项上人头就会不保。
少年慢慢闭上眼睛,手里的刀从手中脱落,等待着一刀落下。
少年战中散乱的发丝被撩起“等会,这少年模样细一瞧比刚才那个更好,把他洗洗干净,也不失为一个乐子。”匈
奴将军不死心,在少年脸上狠狠的摸一把。
少年五指成拳,而后放开“各位大爷,在这里可不比在房内。”
“呦,这么快就叛节了,说得也是,那你知道哪有好去处。”
“随我来,就知道了。”
眼前还是一片雕梁画栋,琉璃瓦泛着盈盈光辉,美轮美奂的建筑,头顶悬挂着言府匾额二字。
“你看我全身上下一片血迹,反倒会失了大爷们的兴致,我先去打理干净。”
俊秀少年抬眼看着与少年独自蹲坐的屋顶,如今只剩自己一个,穿过走廊走进书房,窗子还没有关好,后院池塘的
残荷形只影单。
少年直接穿上清秀少年留在这里的戏服,推门而出。
想起清秀少年教给自己的戏文,如有少年在旁指导般,翩然入戏,“你道是情意不堪一击,不若洛阳一纸深重。往
日情怀皆可抛弃,切莫听信负心人,日后劳燕分飞,此事最伤。”
“美人,到底好了没有?”
两个匈奴官兵见少年进去多时,还未出来,不耐烦起来。
少年站在走廊栏杆上,艳丽的戏袍随风起舞,里面被血水染湿的衣物陆陆续续流下血来滴落在走廊地面上,形成大
团的印记。
“晏清,我恨你。”少年闭着眼睛,从栏杆跃下。
少年的身体从空坠落,颀长的身体摔落成四分五裂,大团的鲜血从少年的身体涌出,像是要开出璀璨的花朵。
一双碧水滦聚的双眼睁得骇人,因恨而无法合不上双眼。
阿七双手紧紧抓住铜镜,每多看一秒,指甲就深入一寸。
阳玉子深陷浊水里,身体像初生婴儿般静止不动,一种酸痛感从指尖传来,阳玉子把头伸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
的空气。
“咳……咳……咳”阳玉子艰难的爬上岸。
跌入湖里的尘缘镜,是自己从流风道观拿过来的权作纪念,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心内一片死灰,三百年前虽然不是直接害死他们,终归是自己把他们害死了,连累了整个筱城的人,是自己害得阿
七心里有怨,不能再世为人。
可是自己竟然和言锦西是恋人,那么严锦西就是阿七。
夏风乍起,阳玉子一夜没有合眼,坐在柳树下冥思了一个晚上。
还是先回去吧?死也死不了,阳玉子自嘲的一笑。
“你总算回来了,阳玉子。哦,不,晏清。”阿七站在阳玉子身后。
这么说,阿七知道了,三百年前的事情
“我……”
“要不是我拿来这面镜子,阿七你恐怕还蒙在鼓里呢。”瑶碧披散长发剔着猩红的指甲。
那天遇见的鱼妖,她怎么会在这里?
“权利名望真的就这么重要,让你可以抛弃家人亲友,甚至是恋人呢?”阿七指甲紧紧抓住阳玉子的脖子。
“阿七,你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看见地上的尘缘镜,昨天自己掉进小城池塘的尘缘镜,为什么会在这里?
阳玉子瞳孔放大“阿七,她……”
“说话啊!”
阿七怒极,拾起桌上阳玉子的斩妖剑,一剑刺进阳玉子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风声骤烈吹得筱城年久失修的房屋摇摇欲坠,上空乌云沉积遮住碧蓝晴空。筱城的青石板路上细小的泥土开始震动
,路面的缝隙慢慢变大,乌黑的气体从里面冒了出来,面目可怖的僵尸挥舞着残肢在气体的包裹中爬了出来,数目
越来越多汇成一条长线向言府汇集。
伴随着朱漆大门大开的声音,剑身入肉,杀了这个叛徒,自己三百年来无人供奉,筱城变作空城的人就在你面前,
杀了他,杀了他。
细长的乌黑的气体充斥着整个房间,“言锦西杀了他,你都不知道我死得多冤,我才刚成的亲呢,我就死了,呜…
…呜……呜,我如花似玉的老婆。”附着几丝腐肉的骷髅,白骨掌里握着一个骷髅头,恶狠狠的看着阳玉子。
“言锦西杀了他,我刚抱的孙子就没了,杀了他,才能泄我心头之恨,你都不知道我在地底三百年,就是为了等这
一刻。”头顶破了一个大洞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脑浆,紫黑的血管布满整个泛白的眼球。
“锦西哥哥,晏清哥哥是不是杀了我娘,我娘呢?”
“杀了他!”
“言锦西,杀了他!难道你忘记了这个贱人是怎么背叛我们的吗?”
缺少头颅的身体拄着木拐杖用力地敲击地面,一个白须荏苒的头颅滚动到阿七的脚边。
“儿啊,我也待你不薄,怎能为个贱人不报杀父之仇。”
“不孝子!”“杀了他!”“杀了他!”
“啊!”一声悲鸣,剑身没柄,阿七没有感觉后悔,可是眼角竟然不受控制流下一滴眼泪。
阳玉子缓缓倒在地上,终归尘了“我……”
风轻云净,刚才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洞开的门窗还能证明不是梦境。
阿七注视着阳玉子逐渐步入死亡,晏清,让我找到你,想起往昔,竟是这种结果。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事实,阿七抛却心中的柔情,又是那个冰冷的不食人间烟
火的妖魅。
阿七回首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阳玉子,越窗而去。
“哈哈哈,终于都死尽了。啊,不对,还有另外一个,哼。”
相公你等我,我就来了。一直作壁上观的瑶碧平地化作一阵青烟,也随之离开了。
如水光亮的地面,阳玉子静静躺在上面。倏忽,身体慢慢流出一股白色清气,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逐渐幻化
成人形。
第21章:往事后期空记省
燕绕房梁两依依,鸳鸯结伴到白头。原上草,露初曦。
七月七日鹊桥会,攀得桂枝观月子。万事休,情相许。
一声声,一更更。谁人挑灯夜补衣。
花开花落云倦间,劝君怜取眼前人。
娇媚的声音不厌其烦的重复这首歌谣,洁白的小腿在小城池塘柳树上晃荡。
瑶碧手里拿着碧玉发簪,嘴角含笑,眯着眼睛对着阳光反复的擦拭。
身着灰袍的道士,矮胖身形,手持莲花托柄的拂尘,降在瑶碧所坐的柳树下。
“大胆妖孽,该当何罪!”
“清德,你现在的德行跟你的祖师爷可是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一个道观出来的。”瑶碧举袖轻轻一笑“你这话说得
可笑,知什么罪?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师奶奶呢。来,叫一声听听。”
“呸,妖孽休得胡言,你惑乱人心,残害生命。”
“惑乱人心,惑了你的心啦?清德老道,怎么着,把你师祖传下来的流风道观杀得片甲不留,来找我报仇来了?”
瑶碧跳下柳树。
“所谓前世因,后世果。你就没想到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前世因,后世果。我管不着,我要去找我的相公了。”
“你手里既然有尘缘镜,何不自己照照,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相公。”
“牛鼻子!”瑶碧说完这句话,不得疑心,“你怎么知道我有尘缘镜?”
“流风道观被你设计无人,知道有着面镜子除本门弟子之外,不是你有有谁?”
“人老了头脑还是在的,怎么不去护着要紧的人哪,就不怕他小命送在这里!一个已经死了,就不怕另一个被找上
。”
“你,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改日再找你算账!”清德气急败坏的离开。
清德所说不假,尘缘镜确实是在自己的身上,尘缘镜能够显示出与自己相关人三百年内的事情,那相公他已经是青